谋夫记-叶梵-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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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这串佛珠都不能带给我平静和勇气了。
今日马车上对张义绝决拒绝的那一瞬间,我只想到了用命来偿他所做一切,竟在片刻间遗忘了心底的那份执着!按理说,我应该虚以委蛇,先答应下来,然后找机会逃走,去寻朱离当面质问也罢,过另一种人生也罢。以后我与他桥归桥路归路,什么“不回京城不去边关”的承诺不过是空口白牙,这才是一个人真正的处事之道。可为什么听他答应放我离开,心中竟只是满满的愧疚和不忍?竟只想着不要承他这么重的一份情?
我忍不住苦笑,自己好歹也是在二十一世纪生活过的新时代女性,竟比这个时代的人还要愚腐,为什么我不能相信凭我的双手就能打下一片天?为什么我就不能抛弃了前尘旧梦重新活过?我终是一声叹息,我的为人处事之道,果然与身处哪个时代无关,都说性格决定命运,我在哪个时代都是畏首畏尾,用太多东西束缚自己,都注定失败!
猛地,门被从外面撞开,吓了我一跳,定神看过去,却是张义。
我忙坐起,却见他竟抱了一坛酒进来,踢开了门却只倚在门口默不作声地盯着我。
我低头见自己虽脱了外衣,但还着了中衣,再加上之前那么多天谁知道他怎么照顾我来着,我想避嫌也避不了,所以反倒不在意这些虚的东西,于是静静坐在床边,与之对视。
因为是上房,住的客人少,但被张义踢门的动静也惊动出几个,张义扭头狠狠瞪回去。那凌厉的眼神儿我是见识过,估计不害怕的没几个,于是片刻之间众人纷纷逃离现场。
张义似乎冷笑了一下,走进门后,脚一勾轻易把门带上,然后将坛子放在桌上,几步跨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身上有酒气。我起身点了灯,又从床边的盆架子上绞了块湿布巾递给他,他似乎怔了下,“啪”地用手拔开,布巾掉在地上。
我低头想捡,却被他一把握住肩膀,固定在他面前:“挺镇定的嘛,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他身上酒气很重,但那深暗的琥珀色的眼睛被月色灯火映着,却有说不出的清亮。我心中一动,只觉得牵了一晚上的心终于缓缓放下,不由轻笑道:“酒后乱性的人,不会有这么亮的眼睛……”
张义握我肩膀的手略紧了紧,恶狠狠地道:“谁说我是酒后乱性,你不是想报答我么,我不用你用命去报答,以身相许怎么样?”
我叹息,果然,像他这么聪明的人,一定能轻易看透我的。苦笑了下,我不置可否,抬眸望着他:“这种身子你也肯要?”
他眼中浮起不怀好意的暧昧,一只手轻抚向我的脸:“又不是没要过……”
我“啪”地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瞪过去:“根本没有!”
我原本就怀疑过他到底跟之前的白晴有没有过苟且,但随着这一路与他的接触了解,他虽然外表放纵不羁,但骨子里却是骄傲清高之人,我越发确定不是谁投怀送抱他都乐意接受,当初他是故意让人误会的。
我一句话却让张义笑眯了眼睛:“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我又郁闷了,想不到他承认和否认的都那么痛快,我又分不清真假了。刚要开口,他却突然又道:“不过,我现在是真想要了‘你’……”
我忍不住抖了下,心莫名的有点害怕。因为他的语气……太过认真。他握我肩膀的手渐渐用力,我吃不住劲一屁股坐在床上。
“张义……”我想平稳住心情,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
他缓缓欺身上来,伏在我耳边轻笑:“以命相抵,还是以身相许,你自己挑吧。”
我眼一闭,咬牙道:“随便你。”
“哟,贞洁烈女居然也能想通这点?还真是难得……”我听他挑眉笑道,语带嘲讽,不由怒从心中起,睁眼瞪他:“要杀要剐全随你了,但你不能这样侮辱人!你明知道……”
张义淡淡道:“你自个儿说早想通你不是‘她’了,那‘她’是歹毒荡妇与你何干?我虽是俗人,却也分得清楚,我看‘你’倒真可以立贞洁牌坊了……”
我被他说得无语,这“她”啊“你”啊的,幸亏我不算太笨,分得明白。却见他一只手轻轻勾起我中衣的带子,就要扯开……我不由大惊,想不到他来真的,刚要开口,他忽然立起一根手指竖在我嘴边,缓缓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命相抵,还是身相许都可以随便我,可唯独这心不给我,对不对?”
他忽然不笑了,手从我的衣带上离开,人也直起身子退了半步:“你笃定这话出口我便不会用强于你,可……我不得不承认,你赌对了,如果没有心,我要你人何用!”
一瞬间我真的又想哭了。他说我了解他,可他又何尝不了解我!刚才我脑子里转的就是这句话,我想以他这般骄傲的人,又怎么可能对我用强?他若真想要我,之前我一直有病在身,哪一次他不能趁人之危要了我?
“好了,不逗你了。吓唬你,不过是气你今天在车上故意歪曲我的好意罢了。”张义退回桌前,拍拍酒坛子,轻佻地对我勾勾手,“过来陪爷好好喝几杯,不知道喝了这顿有没有下顿……”
别说我会喝酒,我就算酒精过敏,喝了会死,他这顿酒我也一定要喝。
我走到桌前,见张义随意从茶盘上取了两个茶杯倒满,递给我一只:“我们契丹人喝酒不似汉人那么精致,非要弄上什么下酒的多少小菜,才抿上一小口,恨不得一晚上半壶酒都喝不下,还要吟上几首酸溜溜的诗,我们就是随心随性罢了,能喝多喝,不能喝少喝,我也不劝你……”
估计他在大奕朝见谁这么文雅的喝过酒,才会有这种感慨。我笑着摇头,不去计较他的话,接过杯子与他碰了下,真心实意地望着他道:“第一杯,借花献佛,我敬你!”
我与他,多余的话也不必多说,于是我一饮而尽。酒很辛辣,是烈酒,从口入喉,一直热到胃里,热辣得淋漓酣畅。
我放下杯,却见张义略显吃惊的表情,见我看他,他也饮尽杯中酒,笑道:“哟,没看出来,酒量不错。”
我迟疑了下,缓缓开口:“我原来是大夫,一次意外,治死了一个一直无条件信任依赖我的朋友,后来因为内疚自责,曾经自报自弃,酗酒过一段时间……”
这是我第一次提及自己的过去,我一直以为可以把这段痛陈封在心底,又或者我一直以为这段往事如果我哪天释然,也只会跟一个人提及——但我却没想到,提及的那个人,会是他!
“原来是大夫,我说呢……”张义点点头,话却只说了一半,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只觉得胸口隐隐发痛。而刚才那些话说出口,我便有点后悔了,我前世的经历与记忆如果抖落出来,太过惊悚,不是人人都能接受我来自近千年后的身份的。
幸好张义没再追问,他目光微闪,只是笑道:“能想像出来……不是你做的,你都那么内疚自责,何况曾经是你之过……不过,既然是再世为人,那就,都忘了吧……”
我感激地望着他,他又为我和他倒了酒,才缓缓道:“其实,我一直想知道,朱离有什么好,值得你那么死心踏地的念念不忘?”
终于提到朱离了么?要搁过去,也许我只会瞪眼回去,告诉张义,朱离比他好千万倍,可此时张义语气中没有嘲讽,眼中没有不屑,那淡淡的温和温暖温柔蛊惑了我,让我什么恶毒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觉得心中某处在钝钝的痛。
让我一下子说清楚他有什么好我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我只知道他是我心底最柔软的一处伤痕,早已如血肉长在了一处,无论身在何处都惦在心中割舍不去,已融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罢了,不说也罢!”张义可能是见我为难的表情,以为我不愿意说,只是抬了杯子碰了过来,“我只问你一句话……”
他的杯停在我的杯旁,目光定定地望着我。
很少见他如此凝重表情,我摒息静待他下文。
“你可信我?”他一字字道。
我心中一震,却不曾迟疑:“信。”
我不信他,还能信谁?!一路以来连性命都相托了,又还能有什么不信!
琥珀色的眸中再现流光,我忽然发现为了这抹闪亮,我也愿意信他。
他的杯终于碰上我的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那么,你便随我去见姬暗河吧,不管如何,我定会护你周全!”
迎惊变
护我周全?这句话,我太熟悉了,熟悉到铭心刻骨。赵阔说“护我周全”,可转眼就将诉状递到段正清手中,让我身陷囹圄,宁漫说“护我周全”,可我再醒来,已是天牢死囚,几乎九死一生。
我曾经深信不疑的真心与依靠,在权力与未知的种种命运面前,太微不足道,我……还能信张义的“护你周全”么?
可是我瞬间毫不犹豫地点头是那么坚决,似乎我的身体先于我的意志便信了他——这回,我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直觉?而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我忍不住苦笑,可就算想通了,一想到姬暗河那阴鸷的眼神,冷狠的表情,我还是手有点抖。我觉得我对他绝对有心理障碍,刚来时候的惊吓居然后作用无穷大。
张义见我沉默,却没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取走我手中的杯,放回桌上,才道:“我知道你怕的是什么……”
我呆了下:“你……什么意思?”
“你在车上不是求我了么?这可是你第一次求我,我总不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你吧……”
我一怔,知道他会错了我的意。但刚刚在车上,其实谁都明白我们俩是在斗气。他故意让我求他,想让我难堪,而我也料到了我就算真求了他,他也未必肯告诉我。这毕竟涉及到了他的隐秘,他的图谋——想不到他此时会提这件事。
“你还真比想像的聪明,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张义不理会我的惊诧,只是挑眉望着我,“你都信我了,我干嘛不信你?”
这是他给我的理由么?我心中酸酸的,不由半垂了眸:“你别对我那么好……”
“我对你并不好。” 张义静了良久才淡淡道,“其实,我对你又何尝没有图谋?何况……”
再说下去就太暧昧了,幸好张义换了话题,我不由抬眼望着他。
“你也说过,咱们这些人都不是为情所困的人,我带你去找姬暗河,也必定不是因为白晴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我就能够讨到什么好处……其实在车上你已经猜到了,是有人托我这么做的,对不对?”张义缓缓开口,忽然盯着我一笑,“我若不告诉你,只怕你又要乱猜了……”
我无语。他闭着眼都能猜出我心里想什么,不是他有透视眼,就是我的表现太白痴。
“是……姬暗河!”张义忽然不笑了,目光微闪,一字一字地残忍敲碎了我仅存的幻想。
又或者,我早该对朱离不报任何希望!
我咬了咬唇,想端起桌上的酒杯,却无奈手抖得厉害。我放弃了我的故作镇定,反正今日张义肯跟我说这些,就是想让我死心。
他忽然按住我的手。
在那宽厚温和的大掌之下,我才惊觉自己手指的冰凉。其实我早就明白张义不可能是朱离安排的,可为什么还会在心里残存这样一丝余念呢?又或者我心中一直隐隐觉得朱离曾对我许了那么多承诺,是不可能弃我于不顾的。
可是……这么久以来,我却没有一丝一毫他的消息,他是了然于胸,算准了我是打不死的小强,还是真是已经弃我于不顾了呢?
一时间我只觉得心中翻滚得厉害,不知道要以何种面目面对自己的坚持,面对张义的残忍!
桌上的烛火突然“啪”地爆了一个烛花,猛地惊醒我,让我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张义的手中。我忙抽回来,张义也不坚持,轻轻松开了我的手。
我深深吸了口气,才找回自己的思维:“姬暗河知道了你的身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不计代价得到的东西?还有,他又许了你什么好处?”
“你一下问了那么多‘为什么’,要我先答哪一个?”张义笑了笑,目光却略显清冷,“记得那天姬暗河临去边关前,曾经去世子府找你的那天晚上,他也曾找过我……”
我一惊。那天……正是我穿越过来的第一天!!
“他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将你安全带到边境……”张义半垂了眸苦笑,“只是,只怕当时我也不曾料到这个承诺居然让我如此费尽心思力气,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偏是很看重承诺。”
我肯定,姬暗河许给张义的,也绝非是小恩小惠,能让一个异族王爷舍命相帮,只怕……这其中关系到太多东西,我也不想知道。但我却绝对不认为,姬暗河出了那么高的代价,只是为了对“我”的感情,更何况,如果他知道张义带回去的我已不在是原来那个人的话……
“我身上有什么秘密?”我盯着他,似乎这才是一切的重点!
“当然……”张义挑挑眉毛,刚要开口,却突然面色一变,一记掌风扫灭了桌上的灯。我顿时眼前一黑,却感觉张义欺身上来,一把扯了我。这客栈的房间本来就不大,只几步我就被他从桌前扯到床上。我还不及多想,就觉得他一把撕了我的衣服!
一切快如电石火光,突然的让我脑袋发蒙。但那声衣服碎裂的声音却在寂静的夜里极是清晰,一下子惊醒了我。我不由大叫挣扎:“你……你干什么……”
黑暗中看不清张义的表情,却只觉得他一双眼睛被窗外隐约的月光映得极是发亮。我忽然发现我不是害怕,而只是……惊诧!
他的带了酒气的气息沉沉呼在我身边,身子半压在我身上,他似乎对我打了个什么手势,但屋子太暗我看不清,不是人人都跟他一样是武功高手,夜能视物。
我苦笑了下,刚要开口,却感觉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迅速伏在我耳边低声道:“有人……叫,大声……”
我会意,立刻大叫:“张义……你,你快放手……你不要……”
“老子忍了很久了,偏是一副病弱的身子,中看不中用,眼见就要到边境,今日不下手,明天就得把你拱手让人,老子这一路来的生意岂不是亏本的厉害……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别逼我用强,那就不好玩了……”
这么恶俗的台词,我……好汗!终于渐渐适应了黑暗中的视线,我看着他眼中狭促的笑,再听他猥琐的声音,我几乎要笑场了——这人要是搁现代,没准儿能捧回小金人儿了!
他一只手刚好捂上我的嘴,让我只来得及发出“唔唔”的声音,则显得很暧昧……正在此时,却见门一脚被踢开(为门默哀,古代的炮灰),一个黑衣人仗剑而入,怒道:“果然是淫贼,本少爷最恨这种人,还不速来受死!”
说罢一个闪身,长剑一闪直奔张义刺来。
张义此时正背冲着门,闻言不由“慌乱”转身,向侧旁闪了一步,似无意却避开了那一剑,边拢着衣襟边轻佻地笑道:“唉哟,想不到还能碰上‘替天行道’的大侠,真是三生有幸……真可惜,你再晚来一会儿就好了……”
“废话少说,看本少爷不抓你去见官!”那黑衣人身手敏捷,剑光凌厉,但我一看就知道不是张义的对手。于是心下略安,忙坐直身子,抓了外袍披在身上,还好刚刚张义的一撕,撕破的也不过是肩膀处的衣袖而已。
却见张义似乎对武功有所保留,左闪右躲,终于他似乎被逼得手忙脚乱了,于是趁黑衣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