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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谋夫记-叶梵-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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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觉得指甲有些划脸,低头才发现有一根竟然折了一半。刚刚一心全在朱离的伤势之上,竟没注意到这手上那鲜艳殷红的指甲这么长——我忍不住一抖,我说怎么刚才动剪子和帮他沐浴时这么别扭,有这么长的指甲又怎么能舒服的了?没把他伤口划破了算是好的。
  在现代出于职业习惯,我的十指指甲一向修得短短的,不但方便工作手术而且不容易藏污纳垢,只有这里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人家的大小姐才会留那么长的指甲。而她,当初是不是也正是用这尖而利的指甲,让朱离那已经伤残了的腿雪上加霜?
  又是一抖,我不敢想下去,扭身抓起了搁在桌上的剪刀几下便把那几根刺目的指甲剪了下来。
  “夫……您这是……”
  估计那边二人早已停下动作看向我,青屏更是一把冲了过来,想夺了我的剪刀,是怕我杀人还是自杀?我不理会,换只手又把另外几根指甲也剪了下来。
  “有修指甲的锉刀没有?”我全剪完才抬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笑道,“不习惯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拿指甲出完气,我的心情平静不少。其实又何尝不明白朱离厌恶的不是“我”,而是这个身体?是不是她曾经也向他这样笑过,是不是这样边笑着边用那鲜红的指甲掐过他?
  我暗骂自己没出息,人家都这样对你了,你还给人家找出无数种可恕的理由来,可是每每想到他的身体,他的伤痕,我的心总是莫名地柔软——我曾经不相信前生来世,也不相信因果轮回,但穿到这里我又用什么解释?
  所以,估计我还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白的清水文,还是见着框,我改!




笔墨情

  结果还是被我不幸言中了。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当天夜里,朱离就发烧了。这下我倒不用考虑怎么睡的问题了,因为我估计今天晚上不用睡觉了。
  摸着他发烫的身体,我这个恨啊。不用想就知道这个年代一定没有头孢霉素、青霉素,不但青霉素,连土霉素都没有。因为他的发烧不仅是因为受凉,而是因为身上疮毒发炎而引起了高烧!这种高烧光靠物理降温肯定不行,必须把炎症去了才行——我又有点想撞墙,为什么我偏偏学的是西医,早知道要穿古代,学中医多好!
  突然灵机一动,我想起以前学药理的那点知识,加上在临床也干了几年,不由大喜。连翘治丹毒、斑疹、痈疡肿毒、瘰疬等症,鱼腥草治蜂窝组织炎、疖、痈等,金银花对钩端螺旋体病、细菌性痢疾、疖、痈有效,黄连也可以治口疮、疖、痈、吐血等……我拼命回想以前关于所有中成药中的消炎类成份,虽不太懂剂量大小,但这些药大都是以清热解毒为主,不算是药性太猛的虎狼药,吃多点大不了多拉几回肚子,对身体影响也不大。
  于是奔到几案前,却面对着桌上的笔墨纸砚有点发呆。小时候练过几年毛笔字,学的是颜体,也算写得有模有样不至于太寒碜。可是问题是,后来因为学业关系,我就将书法丢下了,除了练的那点字之外,其它的繁体我不会写啊!
  方子这东西不像别的,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别救命不成反害命,那我可就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犹豫了片刻,我磨好墨,翻出笔和纸,蹭到朱离床前,见他虽然双颊发红,眼睛紧闭,但我知道他也正忍受着高热和伤口处又痛又痒的折磨,肯定没睡着。我清了清嗓,道:“那个……我,我知道应该给你请个大夫的,可是这么晚了,估计……估计也不好请人……”
  汗,这话说得又勉强又心虚,其实他也应该明白我欲盖弥彰的心思,也就懒得解释,索性一咬牙又道,“我自己啄磨了个药方,可是有几个字不太会写,麻烦你帮我写下,我怕万一写错了,对你……对你身子不好……”
  朱离半抬了眼,只盯着我手中的笔,却不出声。我急道:“我好歹也是救你啊,你别老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儿行不行,要不咱们就赌赌运气也行,我写的药方要是毒死了你,算你运气不好,不过反正你死了我也活不了,”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暧昧啊,我一顿,忙又补充道,“反正我怎么都活不了,你要死要活自个儿看着办吧……”
  不知道是我刺激了他,还是他自己想通了,我见他手指动了动,心中大喜,忙把纸和笔都塞到他手里,又从床里揪出一床被子帮他塞到他腰后面——其实人家都病成这样了,还把他抓起来干事是有点不人道,万一他要是烧糊涂了写错了的话……不过看他的样子,意志力又那么坚强,肯定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
  “嗯,黄连两克……哦,不……”我刚开口就犯了错,一克等于多少钱来着,我得用古代的计量单位啊,想了想,开始考验我的乘法,“黄连三钱,连翘两钱……嗯,鱼腥草……嗯,两钱……还有……金银花……”
  我正啄磨金银花要三钱还是四钱来着,却见朱离修 长的五指已经运笔如飞,迅速写了几行字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大惊失色。
  “黄连三钱,黄芩一钱,大黄四钱,银花二钱,甘草半钱,花粉二钱,木通一钱,淡竹叶二十张,鹿角霜五钱,熟地七钱,锁阳五钱,黄明胶三钱,骨碎补十钱……”前面的几味药是清热消炎排毒的,后面几味药是舒筋益气壮骨的,我虽没开过,但类似的方子总还见过,何况我们医院也有中医科和中西医结合治疗科。
  我真想把纸直接摔他脸上夺门而出。我忙活了一天,枉我每做件事还跟他解释半天,合着他什么都明白着呢!我冷笑:“看来我是多余救你,你自己活的那么明白,是不是知道怎么样才能半死不活让人难受是吧,还是你就一心找虐找死的,你明白说啊,让我跟这儿瞎操什么心啊!”
  我气得又有点要抓狂。这还要不要人活啊,我到古代来就剩这么点本事了,估计在他面前还一文不值。还有今天做了那么多傻事,指不定他心里怎么笑话我呢!
  他却不理我,就着另一张纸还在继续写,写完之后又递过来。
  我居然不争气的下意识就接了过来:“大黄、当归各一钱,独活、柴胡、苍术、厚朴、土茯苓各六钱半,桂枝三分,忍冬藤三钱,硫黄七钱,苏叶、赤芍各三钱。 上药加水煎汤去渣,留汁待温,淋洗患处,或加热水全身浸浴。”
  大部分药性认得,加一起就不认得了。治冻疮和褥疮的方子?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真想用眼神杀死他。
  这位先生写完之后却连看都不看我,直接闭上眼睛。我攥拳忍了又忍,看着他的面色似乎又红了几分,嘴唇似乎又白了几分,终是认命地叹了口气——谁让自己技不如人呢!
  谁让自己不但技不如人,心眼更不如人呢?不过幸好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缺心眼儿,也没打算跟他斗这点——只是枉我还觉得他可怜,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恨得我这牙根儿痒痒啊!
  赌气地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却又转身回来,笑着挑了挑眉:“方子还凑和,就是字儿太难看了,亏得青屏还夸你诗文第一,墨迹难求呢,一团软趴趴的字,一点风骨都没有,大奕朝第一才子?哈哈!”
  说完我才又扭身准备去叫人照方抓药。其实他病成这样,又良久没动过笔,我也是过于苛求了,但不多言语上着补几句,我实在是意难平,气难平。
  “这是你的笔迹。”他突然在我身后淡淡开口,声音因为发烧而有些暗哑,但似乎不影响他的温润,不过还是吓了我一哆嗦。
  这人不是喜欢装聋作哑么,这会儿怎么这么好心的开口?故意吓我?不对,故意气我!我刚说完他的字难看,他就说是我……什么什么?我的笔迹!
  我一时呆立当场,立刻明白他说的是谁了!他夫人,我那位前身的字?古时女子习字本已惊世骇俗,平心而论,这字尚可入目,但正如我刚才笑他的那样,唯是少几分风骨,若说是女子之字,则另当别论。
  可是……心莫名的抽痛了一下。他对她的笔迹信手捻来,是熟之铭心刻骨,还是情之所依所钟?我早已经想不起与我相恋多年的男友的字迹,甚至连他的模样也渐渐模糊,他竟起笔之间如此纯熟,宛如穿衣吃饭自然,这份感情又会是多深?
  微微苦笑,抛去心中的痛,一切关我何事?人不是我伤,心也不应该由我来痛,因为那份执着深沉的爱,亦不属于我!
  “来人!”我拉开门,春天的夜晚如此寒意逼人,冻得我由身至心的痛楚,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竟打得眼泪直冒。
  “夫人。”灵素闻言过来。披了件外衣,头发有些凌乱。
  我早早打发青屏去休息了,也知道是灵素值夜,睡在我东侧的厢房。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手中的纸递给她:“他烧得厉害,去按这个方子找人去抓药。”我不想也不敢多说,言多必失。
  灵素微怔,接过纸才低声道:“夫人您这是……”
  “才发起烧来,我也不想啊。昨晚……他来……你知道吧……”我微微压低了声音,昨天也是灵素值夜,姬暗河走得那么明目张胆,我赌灵素知道。
  见灵素半垂了眸点头,我才又道:“他跟说我,最近不能出人命,何况若……真有事……岂不是前功……尽弃……”
  反正昨天晚上姬暗河走的时候的确说过类似的话,我虽然不知道他有何所图,但终归似乎是朱离身上有他想知道的东西。灵素是夫人的陪嫁丫头,又如何不明白其中厉害?我再赌她知情!
  见她无语,我努力让自己面目狰狞些:“得换点别的办法……软硬兼施……”
  屋里突然传出咳嗽声,有些撕心裂肺。我一怔,莫不是真有风寒?是褥疮之上再添新病,还是洗澡着凉了?真要是着了凉可麻烦了,现在身体太弱,最容易引病上身,别再发展成肺炎……
  灵素目光闪了闪,我明白她的心思,淡淡道:“昏昏沉沉的,还没醒。你且去吧,仔细别让别人看见……”
  她自是明白她家夫人原来都做过什么,被人发现这方子不难猜出病症——忽然明白了朱离为何要用“我”的笔迹了,只怕他的字真如青屏所说,名满京兆,被熟人看到更是麻烦。
  “灵素自会谨慎,这就让赵婶去办。”灵素点手,将药方揣在怀中,犹豫了下又道,“要不是灵素来……侍侯,夫人身子尊贵,怎干得如此……”
  “不必。”我立刻摇头,她来我还不放心呢,“要取得他信任,还得我自己……”
  汗,这话说得,估计真要让朱离听见了,我不但前功尽弃,还得打回原形不是!再说了,我听着她也不情不愿的,估计灵素跟着她家小姐又何曾伺候过病人,就算长得好看,但毕竟也是一身疮疥的残废之人。
  又听到一阵咳嗽,我有点待不住了——关键是我觉得每回他咳的时间都“恰到好处”不免觉得心虚,灵素似乎倒是没太在意,见我示意,欠身行个礼转身便走了。
  我轻声掩门,快步回屋,只盯着床上那个人瞧。
  却见他双颊潮红之色愈深,嘴唇却愈发青白,拳也紧握于身侧,似是隐忍着什么。我心下不忍,思及他刚才的咳嗽,还真怕又染风寒,伸手探向他的脉腕。但我手指刚碰到他的手腕,却见他虽不睁眼,却准确躲开我的触碰。
  我心一沉——果然是听到了我跟灵素的谈话啊,这人还真长了对兔子耳朵,我说话够轻了。不过,这下真是跳进太平洋都洗不清了。
  一时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要不趁他不能还手的时候,毁尸灭迹逃之夭夭得了,正好灵素也不在。反正横竖一死,好歹逃了还能消遥几天呢,过把瘾再死也值了。我干嘛非跟自己过意不去,救了恨我入骨之人等着他来杀我?我有病啊?
  不过当我的身体悖离了我的意志,缓缓坐到他床边的脚凳上时,我惊竦的发现,我还真是有病!难道我不是母爱泛滥,而是真有自虐倾向不成?
  




黯伤神

  “也是,我忘了你自个儿就是大夫,我还跟这儿班门弄什么斧啊。要不你给自己号号脉,再加几味药?我估计灵素还没走远。”我盯着他的脸轻声笑道,见他不理我,我又道,“这会儿再感了风寒可真是雪上加霜,就算您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自己了……你要死,也别这种死法啊,这不成了大风大浪都过了,在阴沟里翻船?我以前……那么……对你,你都不想死……”
  说到这儿,我自己都忍不住一哆嗦。唉,这叫拿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啊,我还真病得不轻!瞧我这奉献精神,要搁现代,怎么着死后也得拿个南丁格尔加白求恩奖吧!在这儿,我只求个全尸就成!
  见他还不理我,我正要继续开口,却发现他把刚才回避我触碰的胳膊似乎挪回了一点点。我心中一喜,估计这是被我唐僧一样的念叨受不了的,看来精神摧残果然比一切都有效。
  不管那许多,我一把抓了他的手腕摸向他的脉。疑难杂症咱不懂,头痛感冒什么的倒是还有点常识。不过我左摸右摸,上摸下摸(别想歪了,人家只摸脉),脉只虚不浮,只沉不滑,怎么也都是湿毒之症加气血亏损。
  我皱眉:“刚才那么咳嗽我还以为你得把肺咳穿了呢,合着你闲的没事逗我玩是吧,人吓人吓死人啊,老大!”
  我有点气闷,不过更多是发泄他刚才拒绝我的触碰——太伤自尊了!这回总算揪着他点儿错,我还不得给自己争点面子。
  不过他一睁眼,我的嚣张气焰立刻又矮了下去。果然还是心虚啊,虽然不是我做的,可我说不是谁信啊!估计这护工保姆再当下去,连我自己都不信了!
  再说了,刚才他的手腕那么烫,现在他的眼神又自孤寒锐利中透着隐忍的痛楚,我……我怎么好意思再说他?
  抿了抿嘴,却不敢笑了。我怕再向他笑,他会又露出晚上吃饭时候的表情。大眼瞪小眼地瞧了一会儿,我心机没他深沉,心眼儿没他多,耐性没他好,于是首先败下阵来。
  低头瞧着自己的手指头,忙活了一天,上面的蔻丹有些斑驳,像褪了色的旧木门,又像凋零得差不多的残花……残花败柳……我忍不住苦笑,这身子的主人也太不知道爱惜自个儿了,丈夫情人,竟连男仆也不放过,就算是我不知道的大奕朝,也猜得到应该延续了宋朝风俗旧制,总不会比现代还开化吧。
  开始还庆幸没穿成青楼女子,这会儿倒宁愿穿成青楼女子了。人钱两讫,各不相欠,总比欠这种人情债良心债强。
  突然间有些理解朱离,自己的老婆背着自己跟别人(不对,还有当着自己的)……还不止一个,想想连我自己都有点恶心,他又怎么能容忍这样的手来触碰自己。第一次由心中生出的是除了愧疚之外的羞耻感。我既然知道精神摧残胜于肉体折磨,又何苦再让他受这般的双重折磨呢!
  思及此处,我识相地离他远了几分,听着他的呼吸似乎有点急促,我忙探头看了看他。却见他目光还盯着我——莫不是自打刚才我主动避开他的眼神之后他就一直这样瞧着我?真是吓死人不偿命。
  “我都丢盔弃甲了,你咋还不依不饶啊!”我心情突然变得恶劣,忍不住向他大吼,但见他整张脸都烧红了,终是没再开口,半坐直了身子想试试他的温度,这回终是忍住了,只是低声道:“要不……我还是叫青屏来吧……”
  我总算明白了他白天为什么宁愿让青屏给他沐浴而不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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