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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谋夫记-叶梵-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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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提还好,我听了不由冷笑——其实我一直也不知道姬暗河对白晴有几分是真心,有几分是利用,但我却凭着自己的感知:“他喜欢我?他喜欢让我嫁到世子府,让我那样对待……朱离……”
  “可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做这些事不是应该的么?”灵素抬头看着我。
  我无言。难道做事情可以完全凭好恶,没有任何道德良知是非标准么?我摇头苦笑,不准备与她做这种理论,于是我道:“为了你喜欢的人,你做的任何事里也包括对付我么?”
  灵素似乎浑身一震。我摇摇头,转身离开。这回,她没再说什么,也没再拉住我的裙角。
  我笑笑,望着天边的晚霞——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不知道这份美景还能看多久,却是第一次,对生命有了份流恋。
  信步向营帐那边走,我知道这几天姬暗河忙得焦头烂额没空搭理我,我有时候也借着去看他的机会,去查看张义究竟被关在了哪里。前天我发现有一处地方竟有几十名士兵守卫——在这样已然开战,边关战事紧迫的情况下,用了这许多人来看护一个不起眼的粮仓,似乎有些不寻常。
  天微微黑了几分,因着立了秋,空气中有了几分凉意。我寻着前天的记忆向山坳间的那处营库走去。
  树影重重,我迎上不远处的几处火光,深吸了口气,刚要迈步上前,却突然觉得肩膀一紧:“你这是干什么?”
  我扭头看到水清扬正一脸严肃地看着我。通常这个时候,他都在前边的大营帮着军医处理伤员。我有点心虚:“我……随便走走……”
  “不是跟你说了么,等我消息,怎的这么沉不住气。”水清扬瞪着我,目光不悦,“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去做,你以为我只是敷衍你么?”
  “我不想连累你。”静了下,我还是缓缓道,他是聪明人,任何借口不如说实话,他为我所做的,无论是朋友还是兄弟,都已太多了。
  “你早就连累我了,从在朱离的世子府……不,从太后把朱离的病推给我‘照看’时,我就知道我这辈子算是毁在你身上了。”水清扬冷笑,一时间我哑口无言,不管我是白晴还是白未浠,他都不得已地卷入了这场纷争当中,却是事实。
  “我知道已经好几天了,你是担心张义的安危,可若姬暗河想杀他,早就杀了,而当时下令留了活口,自然是不会轻易取他性命。”水清扬道,眉宇间有些疏离。
  我是担心张义,可是……我咬了咬唇,却什么都没说。这也是我不想再让他帮我最主要的原因。他是朱离的朋友,可我却为了一己之私而求他救张义……于情于理于义,对他都是左右为难。
  “别再皱眉了,本来面色就不好看,再皱就变成苦瓜了。”水清扬轻笑了下,轻点下我的眉头,忽然御下了所有情绪。我仿佛被他施了定身咒一样,怔怔地望着他。
  多久没看到他如此闪亮的眼神了?我很怀念当初与他在世子府斗嘴时的感觉,甚至怀念在悬崖之下他依旧能够保持那份乐观从容的心态,可在我身边,他的神情和心态却变得越来越沉重,终究是我——成为了所有人的负累。
  水清扬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笑道:“怎么,复明之后发现还是本公子的风流倜傥吧?要不咱谁也不管,谁也不救,你就跟我私奔了去吧。”
  “真的?”我挑眉望着他。
  水清扬怔了一下,却忽然一笑,一把拉了我的手,向左侧的一处山坳跑去。
  “你干嘛?”
  “跟你私奔啊……”水清扬头也不回。
  “水清扬!”我有点无奈,有意慢了下来。我刚才是故意逗他,可我知道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你若能放下,便是真的。”水清扬忽然慢下步子,转头看着我淡淡开口,而后不等我回答,又道,“刚才那处是粮草重地,两国开战,自然会先要保证粮草安全,派了重兵把守最自然不过。这几天我找人查了下,大约知道张义被关在哪里,已经安排人过去了,算算时辰,赶过去应该正好……”
  他忽然敛了一切的心绪冷静的样子又让我怔了良久。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虽然我不是聪明人,但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你眼睛刚刚复明,天色暗了便瞧不清楚路,我拉着你方便些……”
  说着,他拉着我的手又紧了些,不容我开口,便又往前走去。
  他的手修长而温暖,他的神色淡定而从容,他的目光清澈而闪亮——我忽然第一次有种想这样跟他永远走下去的感觉。如果我的人生中如果没有相濡以沫、一眼万年的牵挂,没有同生共死、亡命江湖的纠葛,我会跟他私奔么?
  诚如我所说,他是世间最眩目耀眼闪亮剃透的水晶,自然会有世间最美好的女子来相伴,而我,终究只是他身边的过客。
  



竟如此

  这是一座边关废弃已久的工防隧道。
  我和水清扬到的时候,却见三个黑衣蒙面人,正将看门守卫的十来个士兵打晕在地。
  带头的那个人抢了火把转身正看见我和水清扬从树影后走出,轻轻拉下蒙面的黑巾:“幸不辱命。”
  火光映在他端正英武的脸上,不出所料,能有这种正气凛然到我望而却步的,果然是……陆言。
  我一直在想,水清扬一个人闯到姬暗河的兵营里面,就算他身负武功又机智过人,但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点,果然,他是有后援的。只是,陆言一向与契丹人势不两立,又如何肯为张义出手——我不由看向水清扬,不知道自己又承了他多大的情。
  水清扬却没看我,只是握着我的手略紧了下,仿佛知道我的心思一般给我无声的安慰,他向陆言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阿言办事,我一向放心得很……”
  陆言却不作声,目光盯在我们交握的手上,仿佛钉子一样锐利。他曾因为我是水清扬的朋友而向我示过好,但自从得知我与契丹人有关系之后,便再无好脸色——儿女情长终究难以凌驾于国仇家恨和民族大义之上,又或者在他眼中,我才是那个背叛了民族和国家通敌叛国的人。
  我下意识地就甩开了水清扬的手,水清扬也没再坚持,只是向他笑道:“情况如何?”
  陆言道:“看来姬暗河果然没打算让他死,不过只要有一口气,你也能救活他,不是么?”
  他的语气间不无嘲讽,我就算傻子也听得出是针对我来的,于是不由叹气,衷心道:“多谢陆大哥。”
  陆言冷笑:“只要你别像上回待那个契丹奴隶那样,就是最好地谢我了。”
  我怔了下,方明白过来,以他的智商,肯定猜到了当初我去看望阿呼尔时动了手脚。虽然阿呼尔不是我救的,但在陆言面前逃走,估计陆言也郁闷坏了,于是我心虚的闭了嘴。
  水清扬轻轻推了下我:“快去吧,时间不多,何况,如今我们就是想救,人家也未必领你这份情……”
  我点点头。水清扬说得没错,张义是那种骄傲到骨子里的人,就算死也未必肯让这些自命清高的汉人来救,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由一名黑衣人举了火把带路,引我们向前。谁知还没到门口,却见陆言伸手在水清扬面前一拦。
  水清扬抬眸望向他,陆言淡淡道:“只这一次。”
  水清扬道:“我知道你的底限,阿言,谢谢。”
  “那你便不要进去。”陆言瞥了我一眼。
  我知道陆言对我与契丹人有纠葛很不满,他与契丹的仇恨也断不会因为某人的某几句话就能相消于无形,今日他的相助是碍于水清扬的情面,我不能让水清扬再为难了。
  于是我识趣地道:“我只是有些话要问他,不会做什么的,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出来。”
  水清扬看了我一眼,道:“你要小心,我在外面等你。”
  我轻轻点头,随着前面人弯腰下了台阶。
  由长长的甬道台阶下去不远,有几处堆了兵器粮草,另一间关着张义。
  由于是在半地下,通风并不好,屋子里有股腐朽的味道,只有一张木桌和一盏昏暗的油灯。
  但看样子,姬暗河的确是没打算杀死张义。因此张义也没有我想像中的狼狈。
  面具早已被褪下,他一身黑衣盘膝坐在铺了茅草的地上,面色略显苍白,却很平静。我隔着铁栅怔怔地望着他,忽然就垂下泪来。
  不知怎的,我想到了当初在死牢里我与他共处一室时的种种情形,他当时也是这般平静而淡然地坐在那里,只是因着当初心中去他的偏见,而只觉得他的猥琐无耻与可怕。
  可如今,我们曾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坎坷,就算他对我……另有所图,别人欺瞒,但多少次的舍身相护却依旧让我对他生出那么多复杂的情感,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想尽办法救他出来。
  若有所觉,张义睁眼,待看清是我,双眸猛的一亮,迅速扫了我身边的黑衣人一眼,黑衣人竟似被他眼中的凌厉吓了一跳,退了半步。
  我侧头道:“我跟他有话说,麻烦这位大哥回避一下可好?”
  黑衣人也不做声,只将手中的火把交与我手上,默默退了出去(我估计他是巴不得出去呢)。
  他盯着良久,猛地起身直直走了过来:“你疯了么?”
  这目光果然逼人的锐利,就算我与他如此相熟,竟也被他吓得忍不住一哆嗦,手中的火把险些掉在地上。
  他双手握着铁栅,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忽然“哧”的一笑:“你放心,我如今却没那么大力气挣出去了。”
  他的一笑瞬间柔和了眉眼,让眼中冷厉散尽,竟有说不出的柔软温和。我咬咬唇,当初在死牢我是真被他把铁栅当面条一般拧的样子吓坏了,至今心有余悸。可如今他这一句“放心”竟说得我心中痛了起来。我现在倒真希望他能够像当初一样破笼而出。
  “眼睛……好了是么?”正在发呆,却不料他的一只手透着栅栏伸了出来,轻抚上我的眼,我吓了一跳,忙退了半步,让他的手凝在了那里——他的手,最多只能伸出那么远,终因为我的后退,而不能触碰到我。
  张义似乎也没料到我的动作,面色与手同样一僵,而后他的手渐握成拳,面色间却依然是淡淡的笑意:“嗯,好了……便好。”
  我猛然间明白过来,当初醒过来时水清扬曾说,张义拼尽自己最后一分内力将我体内的毒压至下来,才让我双眼得以复明,难道便是因着如此,他才再没有功力逃走,以至身陷囹圄,不能脱身?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
  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给自己找好退路,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让自己身陷绝地,他甚至可以用无耻、猥琐种种方式活着,只为活着,可为什么会为了救我而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我想上前,我想问个清楚,我想说的太多太多,涌到嘴边,却终是一句:“到底是谁,让你救下的我?”
  空气,一下子因为我的这句话,仿佛凝住了。
  我看到,我明显看到,张义带了关切而温和的表情,因着我这一句话而渐渐消失,终于变得漠然而冰冷:“你说什么?”
  我的嘴动了动,可面对他的神色,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你来,只是为了问我这句话么?”张义隔着铁栅冷冷地看着我,目光冷厉得仿佛刀一般要剖开我的身体。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我,哪怕之前是猥琐,是嘲讽,是试探,是怨怼,是关切,是悲哀……他都不曾像今日这样看着我。
  这种目光不是让我害怕,而是让我心痛!
  我是笨蛋,我是天下最笨最笨的笨蛋,他明明为了我而功力尽失,他明明为了我而深陷囹圄,他明明为我做了那么多那么多,可我为什么却能一张口就问这么冷血这么无情的话!
  张义静静地盯着我,忽然笑道:“也是,你应该猜到了,其实现在再瞒你也没什么意思了……”
  “不,你不要说了,张义,你不要说,我不听。”我一把丢了手中的火把,直扑到铁栅前,谁知张义却是退了两步,这下换我触及不到他了。
  “其实你早就猜到了,不对么?只是当时我极力否认,又抬出了姬暗河当借口,所以你便信以为真,但从那日你在对姬暗河提及‘张义’这个名字他没有反应时,你就有所觉察,直到他现在把我抓起来,你便愈发的确定,根本不是姬暗河当初托我从死牢里救下的你……你在这里认识的人并不多,除了姬暗河,也只有一个人肯会花这么大力气来救你,那人就是——朱离!”
  我够不到他,所以我双手捂住耳朵,可张义的每一个字还是拼命地往我耳边里钻:“张义,求你,不要说,我……我不想听,不想听……”
  然而当他“朱离”二字缓缓出口的瞬间,一切突然都变得没有意义起来。是的,之前我就猜是他,可是张义不承认;而如今他亲口承认了,我却不敢再想下去了。
  静了许久许久,我缓缓抬起头,才惊觉自己竟是一身的冷汗和一脸的泪水。我双手紧紧把着铁栅,我觉得只有这样,我才不至于让自己摔倒在地:“那么,你对我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朱离所托?”
  我听自己一字字地道,非常冷静,非常清晰。
  张义那漠然而冰冷的笑,瞬时凝在脸上。
  “死牢里的舍命相救,世子府前残忍地让我断了一切念想,我生病期间的细心照顾,面对山贼时的打赌恶作,面对萧战时的回护相助,在边关时给我钱想放我离开,客栈里要我相信你能护我周全,为救我挨了水清扬的剑,在崖边的舍身相救,甚至到边关之后隐姓埋名在姬暗河帐中,想尽办法替我疗毒……这一切,都是朱离托你做的?那么,张义,不,萧毅,堂堂达丹部的狼王萧毅萧王爷,麻烦你告诉我,朱离许了你什么,能让你做得如此逼真,如此卖命,如此不计后果?!”
  我一字一字地道,到了最后,却终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嘶喊出来,那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回荡,竟然吓到了我自己。
  相比我的激动,张义却是面色淡淡,他看着我,忽然扬起一抹我熟悉的笑:“自然是出了让我值得卖命的东西。你知道我是什么样儿的人,我是一向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而之所以之前不告诉你,自然也是想让你念着我的好,让你死心蹋心地跟着我,你看,我都到这般境地了,你还肯来看我,足见我这番努力也不是白废的……”
  那笑容是我最熟悉和厌恶的嘲讽猥琐——但我知道,那只是他的面具。
  “张义,别逼我恨你!”我紧紧拉着铁栅,缓缓起身,不知怎的,我眼前竟是一黑,直直向后面跌去。一双手,坚实而有力的扶住了我。
  我喘息着抬头盯着他:“这……也是朱离让你做的?”
  那双手欲收回去,却被我狠狠攥在手里:“张义,你是不是也像朱离当初那样对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要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好让用我一辈子去恨你,恨你们……”
  张义盯着我,眼中神色复杂。沉默了良久,他终是轻声叹道:“你不要拿我和朱离比,永远不要……”
  我的手忍不住一抖,是的,他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
  我相信,张义为了活着,为了自己的理想,完全可以出卖任何东西的。
  可是,我不信,他连自己的感情和真心也可以出卖——我就是不信!
  于是,我的双手更紧的握住他,以至指甲掐进了他的肉里,我不要他逃避。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而事实上,当初的确是朱离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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