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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季蔷(季可蔷)-公主的愿望-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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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修一,这次你不是去医院,是去研究中心。”妈妈对他说,“他们不会给你吃药,会好好教你。”

“真的吗?妈妈,那我放假的时候可以回家吗?”

“嗯,如果你乖乖地学,学会了老师就会让你放假的。”

“真的吗?”他颤声问,直觉地不相信妈妈的话。因为她哭了,她以为他没看见,可他知道她流眼泪了。

妈妈为什么哭?爸爸的表情为什么那么悲伤?是不是他这一定就不能再回来了?

“我不要去!我不要!”他又开始抗拒了,拚命想从两个架着他的大男人手中挣脱,逃向他的父母,他的家。“爸,妈,我不要!”

“不能不去,修一,这是为你好!”外公突然说话了,他看着他,就像每一次抓到他淘气时严厉地看着他,“如果你不学会控制你的力量,你会一直伤害别人。”

“我会……会伤害别人?”惊慌的眸越过外公,落向站得远远的一群人。

是表哥、表妹,还有舅舅、舅妈。

他想起来了,想起去年表哥欺负他最心爱的小狗,他拉它的耳朵,还在它的尾巴绑鞭炮,表哥把狗狗吓坏了。

他知道了很生气,非常生气,然后不知怎地,表哥就从树上掉下来了,还折断了一只脚。

舅舅痛骂他,可他很不服气,结果舅舅也被石头砸伤了。

他们说,是因为他的力量,他的力量让他们受了伤。从此以后,他们都躲他躲得远远地,像看着被诅咒的人一样看着他。

难道他真的是被诅咒的吗?

他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当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拥有奇特的能力时,他好高兴。

那是圣诞节的早晨。当他坐在餐桌前吃早饭时,忽然发现自己可以折弯汤匙,还可以任意移动杯盘。

后来,这力量愈来愈强大,他可以推动好重的石头,还可以将一棵树连根拔起。

他一直以为,这是圣诞老公公送他的礼物,只有他得到这么特别的礼物。

表哥、表妹,还有其他的孩子都没有,是他才有的礼物。

他好得意,好开心。

可后来,当爸爸妈妈看他的眼神愈来愈奇怪,当外公对他愈来愈凶,当舅舅一家人远远地躲开他时,当他终于明白这世上根本没有圣诞老人,他才领悟,这神奇的力量不是礼物。

是诅咒,最可怕的诅咒。

因为这样的诅咒所以爸爸妈妈不要他了,他们要把他送走,送到好远好远的地方,远到他再也回不来了,再也认不得回家的路--

***

他在冒冷汗。

冷汗自他前额不停泛出,片刻便纵横整张脸,而那张平素看来俊朗的脸,此刻,痛苦地扭曲着。

他在作梦吗?一定是很可怕的恶梦。

在梦里,他是不是感觉到疼痛?

叶盼晴蹙眉,拧干了毛巾,为他拭去汗水。她的动作很轻、很柔,深怕弄疼了他,深怕在满身伤痕的他身上再添上一笔。

他的伤不轻,全身上下都有淤血,膝盖、手掌严重擦伤,嘴角咬破了,还有轻微的骨折现象。

可谭梨说没关系,她说,这样的伤对他而言并不严重,他早习惯了。

她知道谭梨想安慰她,可她听了,心反而更痛。

这样的伤,他竟然早就习惯了?他从前究竟承受了多少折磨、多少苦痛?

他们将他关在密闭房间时,他害怕吗?恐慌吗?在极度的慌乱下,他是不是也像某些精神病患那样会伤害自己?

他那时候还只是个孩子啊!怎么受得住这样身心双方面的折磨?

他怎么受得了?怎么熬过来的?

“嗯--”低哑的申吟声忽地逸出他的唇。

他醒了吗?

“修一?”她试着轻唤,注视着他苍白的唇办。

他没回答,眉尖忽然蹙紧,然后一阵急促喘息。

“怎么了?很痛吗?”她慌乱了,可以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痛苦,“哪里痛?你哪里不舒服?”

她必须叫人来!

一念及此,她立刻站起身,正准备按下唤人铃时,沙哑的嗓音扬起。

“盼晴?”

“修一!”她回过头,难抑惊喜,“你醒了。”

“这里……是哪里?”

“医院。圣天使医院。”

“圣天使?”

“嗯。谭梨说你受这样的伤不方便把你送到别的医院,她说你们认识这家医院的院长,所以就把你送到这里来了。”

“嗯。”石修一点头,一面试图撑起上半身,痛楚牵动了他脸部肌肉。

她连忙扶住他,“你别动啊,你受伤了呢,还是好好躺着吧。”

“我……没事。”他咬着牙,“这没什么。”

“你……”她望着他,心脏一紧,“你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他点点头。

她斟了一杯温开水,喂他饮下。

暍完水后,他扬起一双幽深的瞳,默默看着她。他似乎有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你想跟我说什么吗?”她柔声问。

他依然不语,良久,才哑声开口,“对不起。”

她静静睇他。

“对不起,盼晴,我骗了你。”她的沉默让他紧张,“伤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我……我……”

她□地微笑,那笑宛如阳光,一下照进他的心。

他震颤了,“你……肯原谅我吗?”

“谭梨已经跟我解释过了。”她温柔地说,“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做了。”

“她告诉你什么?”

“不多,她只告诉我一些你小时候的事。她说,你是在七岁那年被家人送到ICSR的。”

“她……告诉你这些?”冷汗又开始从他前额泌出了。

她怜惜地看着,拾起毛巾,再度为他按去。

“修一,你刚刚……作恶梦了吗?”

他一愣。

方才历历如绘的梦境如今已朦胧,他几乎想不起来究竟是什让他忽然惊醒。

“你是不是梦见小时候的事了?”

小时候的事?

他神经一绷。

不,那些不是梦,是最真的现实。他被迫离家,在ICSR接受严苛的训练。那些,可不是梦埃

“我没作梦。”他摇头,“那不是梦。”

是的,对他而言,那些都不是梦。

叶盼晴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胸口那威胁氾滥的浪潮。那是什么?她不明白,只知道自己忽然好想紧紧抱住他,把他拥在怀里。

她想替他抹去这些悲伤的记忆,如果可以,她愿意帮他抹去!

“盼晴,你怎么了?”仓皇的嗓音拂过她耳畔,“你怎么……怎么哭了?”

是吗?她哭了吗?

抬手抚上眼眸,她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已是一片湿润。“我没哭。”她眨着迷蒙的眼,试图以一个微笑说服他。

带泪的笑颜震撼了他,他忽地展臂,将她拥入怀里。

“你别哭埃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不,不是因为这个。”她摇头,珠泪却纷纷,“修一,你……放开我吧,我会弄痛你的。”

他蓦地放开她,深眸闪过一丝类似受伤的表情。

她看见了,急忙解释,“我不是……不是不让你碰我,是真的……怕弄痛你。”

他不语,眸光沉黯。

“是真的!”她喊,怯怯地看他好一会儿后,忽然怯怯地伸出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我觉得心好痛。”她盯着他裹着纱布的胸膛,低低说道:“当我跟谭梨赶到那里的时候,我看见他们把你摔下来,我真的好难过。我觉得……自己可以感受到你的痛苦,我想你一定很痛很痛,我好恨……好恨他们这样折磨你……”

“所以你才不顾一切挡到我面前吗?”

“我觉得……不能再让你受苦了。这些年来,你一定很累很累了,小时候被关在密闭的房间,后来又接受一连串训练,这些……够多了,你一定累了。”说着,她仰起容颜,很沉痛、很哀伤地望着他。

他迎望她满是泪痕的容颜,心口揪紧。

她为什么要为他哭泣?为什么要为他心疼?已经好久好久不曾有人为他哭了,自从七岁那年,自从母亲流着泪与他道别那年……

已经很久很久了。

那一年,他被送入ICSR,被关在一间小房间里,房里除了棉垫什么也没有。他慌乱、迷惘、恐惧,在一次次伤害别人与自我伤害后,他决定他再也不关心任何人,也不需要他人的关心。

他要学会控制力量,控制这可恶又强大的力量,让它变成自己的奴仆,听从自己号令。

他再也不哭了,也不需要任何人为他哭--

“谭梨说,你后来好像就不曾回过家了,是真的吗?”

他木然点头。

“为什么?你不想再见到自己的父母吗?”

“不需要了。见了面也不知说什么。”

她又落泪了。

“怎么又哭了?你是泪娃娃吗?眼泪像水龙头流不停的。 怪不得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他以嘲讽掩饰真心。

“我……对不起。”她尴尬地层袖拭泪。

又道歉了。

“我不是说过吗?不要动不动就对我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修一。”她哽着嗓音,不情愿地微笑,“你为什么对我老是这么凶?”

他没说话,只是直直瞪着她。

为什么对她凶?

因为她实在对他太好了吧。因为他受不了她对他好,更受不了她为他哭。

因为这样的关怀他承受不起,因为他好像--

爱上她了。

***

开完会后,叶盼晴便匆匆收拾东西,关上电脑,提起公事包。

魏元朗看着她几乎可说是急促的动作,俊眉一挑,“这么急?盼晴,有事吗?”

“嗯。”她点头,“赶着去医院看一个朋友。”

“哪家医院?”

“圣天使。”

“圣天使吗?我载你去。”他自告奋勇。

她有些犹豫。

他却不容她拒绝,“走吧。正好也有些话想跟你谈谈。”

他想跟她谈什么呢?

望着身旁正专心倒车的男人,叶盼晴承认自己还是有点紧张。虽然近来她有不少机会与他独处,虽然他对她而言不再像从前一般遥远不可及,但,当他笑望她时,她偶尔……还是紧张。

他究竟要跟她说什么呢?工作上的事吗?

“请问……是不是这个案子出了什么问题?”

察觉到她不安的心情,魏元朗转过头,朝她暖暖一笑,“放心,这个案子很好,客户目前为止对我们都很满意。”

“那么你要跟我谈什么……”

“我想跟你谈谈私人的事。”

“私人的事?”她心一跳。

“你这几天心情似乎好多了,盼晴。前阵子看见你总是无精打彩的,我还怕你做不好案子呢。”

“这个……”

“不过你做得很好。”他立刻鼓励,“最近你在工作上的表现不错。上台报告也有条理多了,非常好。”

“谢……谢谢。”她有些脸红,能够得到上司的赞赏总是让人飘飘然,何况这个人还是她一直仰慕的。

“那天……就是公司周年酒会那天,你记得吗?”他忽地问道,“那天我们被迫玩了一个游戏。”

“埃”想起那个蜻蜒点水的吻,她脸颊更红。

“晶晶后来还半开玩笑地跟我说,她说,你说不定从此以后都不敢面对我了。”

“哪有……哪有这么严重?”她尴尬地绞扭着手。

“是没那么严重。”星眸含着笑,“不过如果是以前的你,说不定真的会连续几天躲着我呢。”

她一怔。

是啊,如果是以前的她说不定真会好一阵子不敢面对元朗,可事实上,虽然之后也曾经被几个同事拿来开玩笑,她却不认为有什么大下了。

“你变了哦,盼晴。”他微笑,“你姊姊也这么觉得。”

“姊姊?”

“亚菲告诉我,她能感觉到最近在你身上发生一些事。她很想问你,却不敢问。”魏元朗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眸光瞅住她,“有没有想过跟你姊姊好好谈谈呢?”

跟姊姊好好谈谈?

叶盼晴望着他,有些怔忡。

那么,这就是元朗今天特别要跟她说的话了,他试图拉拢她们姊妹俩,希望改善她们之间的关系。

是这样吧?

正当她思绪蒙胧间,车子也抵达圣天使医院,直直穿过庭园,在医疗中心门前停定。

两人刚刚下车,一身俐落套装的叶亚菲立刻迎上来。

“怎么了?元朗,为什么约我在这里见面?”眸光一转,落向叶盼晴,“盼晴也在?”花容一变,“怎么?你生病了吗?”说着,她急急握住妹妹的手,检视她的神色,“你的脸有点苍白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焦虑的、真诚的关怀震动了叶盼晴,她心一扯,“姊姊……”

“告诉姊姊,你哪里不舒服?你来看医生吗?究竟怎么了?”

姊姊很为她担心。一向坚强镇静的姊姊竟也有如此仓皇不安的时候。

她翻转手腕,紧紧握住姊姊的乎,“我没事,姊姊,别担心。”唇角扬起浅笑,“我是来这里看一个朋友的。”

叶亚菲一怔,“你……没事?”

“嗯。”

“真的?”

“真的。”她柔声道,唇畔微笑加深,“看,我很好。”

“可是你的脸似乎有些苍白……”

“那是你多心了。”她安慰姊姊。

可后者仍无法完全放心,疑惑的美眸瞥向魏元朗。

“没事的。”他微微一笑。

“那你为什么……”

“是我想见你,姊姊。”叶盼晴抢先开口,“所以我请元朗把你约来这里。”

“啊,是这样埃”叶亚菲点头,总算定下心了。

“姊姊,你先等等我好吗?等我看过朋友后,我想跟你聊聊。”

“哦,好,当然好。”

与两人暂时分手后,叶盼晴立刻赶往石修一住的特等病房。他正在睡,跟护士确认过他情况OK后,她带着微微不安的心情,走向与叶亚菲约定的地点。

那是一座可爱的喷水池,掩在一面蔷薇花墙后。

她穿过花墙,一眼便望见了叶亚菲与魏元朗的身影,他们并肩坐在一张雕花椅上,背对着她。

叶亚菲优雅的倩影缭绕着淡白的烟雾。

她听见魏元朗不赞同的声音。

“……还戒不了抽烟的习惯?该不会跟以前一样一天一包吧?”

“放心吧,现在已经减量了。”叶亚菲低低地笑,“现在我每天只抽半包。”

“瞧你好像还一副很得意的样子。”魏元朗无奈地说。

“没办法,抽烟是瘾,很难戒的。而且Virginia的味道很好,我喜欢。”

“从大学时就是抽这个牌于吧?”

“对埃你还记得?”

“当然。经常要帮你买,怎么可能忘?”

“呵呵。”她又笑了,可笑声里,不知怎地似乎蕴着某种倜怅况味。

“你最近好像很累。”他柔声道,“黑眼图都冒出来了。”

“工作上的事。”她淡淡地说,“有个客户很难缠。”

“就是那个过年还让你飞美国的客户吧。”

“嗯。”她熄掉烟,叹口气,“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拚了命地工作,我到底想要什么?”

他默默望着她。

“元朗。”她回凝他,“当初我为什么要跟你分手呢?”

“因为你想要自由,更甚于要我吧。”他微笑,替她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发丝。

她定定望着他,“你说我们还能重来吗?”

他没回答,只是静静回望她。

“不,你别说,我懂。”见他沉静的神情,叶亚菲□地笑了。她放松上半身,背靠着雕花椅,仰首望天。“我到底想要什么呢?那时候的我,不想要一个男人来把一切放在金托盘上送给我。我想自己成为王子,自己去取得一切……可是,我拿到了吗?我好像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幽微的话语像来自亘古的石子,轻轻投入叶盼晴的心湖,荡开一圈圈涟漪。

原来就连姊姊,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原来外表看来那么自信的姊姊,内心也藏着烦恼。原来姊姊,也需要别人的鼓励与关怀。

原来姊姊,也需要她--

胸口忽地漫开某种酸酸涩涩的滋味,喉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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