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碎掉的沙漏 作者:夏清茗(晋江2013.11.09完结)-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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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痛苦地望着手术室:“我爸不会有事吧……”
“不会不会!叔叔一定会没事的!你别自己吓自己!”二人拼命安慰她。
不一会,护士走出来,扫了她们一眼:“谁是郑平的家属?”
郑兮媛站起来,紧张地看着她:“我是。请问我爸他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乐观,你要有心理准备。”说完,护士又进去了。
郑兮媛腿一软,摊坐在地上,苏格和季茗赶紧去扶她。
她呜咽的语不成句:“怎么办……意思就是说,十有j□j……活不成了!……”
“别这么快就放弃,手术灯不是还没灭吗!”
她们把失魂落魄的郑兮媛拉回椅子上坐着,之后的时间三个人都是神经紧绷着望着那盏“手术中”的红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灯灭了。
门开了。
然后,弦断了。
伴随着医生带着歉意的话语,一张白布过头的床推了出来。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刹那间,天旋地转,世界寂灭。
“河马!河马!”
“快送急救室!”
……
郑兮媛醒来的时候躺在病房里,苏格和季茗守在一旁,见她醒来,二人赶紧围上来。
“河马,渴么?”
“我买了宵夜,你吃一点好不好?”
她摇摇头,看向她们的目光像枯死在沙漠里的鱼,颤动着嘴唇:“我爸在哪?”
异常的平静反而显得愈发吓人,她的眼中一片黯淡,只有微弱的,却也近乎绝望的一点光亮,面色苍白,只会一遍一遍重复地问着“我爸在哪”……
她们最害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当初阿姨去世的时候,郑兮媛的样子已经很可怕了,现在更是空洞的令人窒息,急于想抓住她,唯恐她会做出什么傻事。
苏格抿了抿唇:“河马,你听我说……”
“他说过以后会一起好好过日子的,他在哪?”郑兮媛的眼神如同刺人的荆棘,苏格竟不敢直视。
“你爸他已经不在了,人死不能复生——你明白么?”她实在不忍把这过于残忍的事实告诉她,可任何的委婉已如同破碎的残花,苍白无力。
“他死了?”眼底微弱得可怜的一丝光芒也在一瞬间湮灭,她整个人仿佛被噩梦抽干了灵魂,摇摇欲坠,“他怎么能死呢?怎么能死呢!!我还没有给他买漂亮的房子,他还没有看见我结婚!我要去把他找回来!……”
她忽然情绪失控了,抓着苏格绝望地喊着,边说边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就要跳下床去。
苏格和季茗硬抱住她:“你冷静一点!你爸回不来了!”
“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
“谁说你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
“不一样!”她的喊声最后变成了凄厉的哭叫,“他是我爸,是我唯一的亲人!不论我以前多么恨他,他不能死!你们明白吗?我去坐台,去兼职,承受流言都是为了他!我爸是我活下来所有的动力!”
“不会的,不会的,你要好好活着……”
“不行了……我爸死了,我要怎么办?!……”被开除,满身污秽,已经回不去了。她软软地瘫坐在病床上,捂住脸。
“郑兮媛,我不许你有这种想法!”苏格紧紧地抱着她,“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会放弃你,你给我活下去,一定要活着,算我求你,求你继续活下去……”
她哭得再也说不出话,只是希望郑兮媛能够振作起来。
郑兮媛把脸埋在苏格胸前,又哭又叫直到嗓子沙哑得再也发不出声。
“河马,你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沉默了半响,她点点头。
生怕她口不对心,输完液后,二人索性把郑兮媛接到她们的公寓。
令人意外的是,郑兮媛并没有并没有不说话也没有闹脾气不吃东西,还经常清若淡茶地笑一笑,说她父亲的尸体三天后,也就是毕业典礼那天火化,她也平静地接受了。
她们以为这就代表她振作起来了,甚至深信她的未来会变得美好,所以三天后她们和她一起去了学校参加毕业典礼。
毕业那天很热闹,所有人都在与即将远走的好友和相处四年的老师作别,关于郑兮媛的不堪入耳的流言也暂时听不到了。
“典礼在上午会结束,下午我们陪你去拿你爸的骨灰。”季茗看了郑兮媛一眼。
“噢。”她点点头,目光有些闪烁。“苏格,季茗。你们先去吧。我想趁最后的时间再去一次化学实验室看看,真挺舍不得的。”
苏格犹豫地看着她。
“只是去看一下,马上回来,不要把我看得这么紧好么?”她再三保证。
她们这才同意了:“你快点来。”
“嗯,知道了。”她笑眯眯地转身走向化学实验室,走了两步还特意似的回过头朝她们挥了挥手。
望着郑兮媛远去的背影,苏格笑了笑:“走吧,季茗。”
后来,苏格和季茗总在想,倘若那时候她们再细心一点,倘若她们能及时明白她的挥手意味着决别,事情是不是就不会是后来的模样。
郑兮媛走进了化学实验室。
算算日子,今天开除她的处分就要下达了吧。那写满绝望的一张薄纸,将会打碎她这个年纪应有的,关于未来所有美好的憧憬。
她关上所有的门窗。
爸的遗体也即将被火化,我已经失去一切了……什么都毁了,再也回不到从前,我究竟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境地?恐怕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只是走到现在,她已经厌烦再去怨恨任何人。
拉开橱窗,她从里面取出了甲烷。
另一边。季茗和苏格马上就要走到典礼大厅,正巧撞到一个老师,一张纸从他手里飘到季茗脚下,她下意识地捡起来瞄了一眼。
[化学系三班郑兮媛同学严重违反我校校规,在酒吧非法兼职,经我校领导最后商定,今予以开除处分,希望其他同学引以为鉴
教导处]
二人浑身一震。
“不是说只是写检讨吗?!怎么会是开除?!”苏格惊愕地盯着季茗手里的处分通知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师将纸收了回去。
季茗错愕不已:“难道河马她……一直在骗我们?”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与此同时,化学实验室。
空气里弥漫着甲烷而变得浑浊不堪,呼吸也逐渐困难,郑兮媛默默坐在角落,心情从未如此平静。
早在接到父亲死讯的那一刻,她就残忍地决定好了一切。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和一个打火机——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早已染上烟瘾,她觉得自己抽烟的样子一定像极了电影里的不良少女。
呐,你知道在一个充满了不纯的甲烷气体的房间里点燃火星会发生什么事么?就像煤气泄露的时候你打开了灯,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它的后果有多么恐怖。
只需要短短几秒而已,比割腕开得快多了,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她叼着烟,嗤地地点燃,熟稔地吐着烟圈,灰色的烟雾缓缓在指尖缠绕,仿佛是世上嘴绝望的风景。
周围的纸和窗帘已经燃烧起来了。
她的神情像不冷不热的清水。
【“河马,你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玻璃仪器纷纷发出爆裂声的时候,她忽然大笑起来:“苏格你这个大笨蛋!!——”
她疯狂地边笑边喊,然后,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轰!!——
轰!!——
轰!!轰!——
连续的爆炸声响彻云霄!路过的学生吓得尖叫起来!众人立刻拨打了119。
学校离火警并不远,没一会消防车就疾驰入学校。苏格和季茗也跑了过来,望着眼前惨不忍睹的一片火海,二人差点晕死过去!
“河马!!河马!!——”苏格和季茗拼命想冲进去,却被消防员死死拦住,“我朋友在里面!你们快去救她!她才23岁!……”
【“就去看一下,马上回来。”】
她笑起来的模样明明还留在脑海,世界所有的声音却都陷入了混乱。
“求你们,救她!!……”苏格抓着消防员的衣服,跪倒在地。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说好会好好活着,为什么突然又反悔?!这算什么——人活着活着突然就没有了,那么她存在过的痕迹算什么?对于身边的人,又算什么!
“郑兮媛你这个大骗子!!——”苏格凄厉地哭叫着。
但是那个笑意明媚的女孩却再也不存在于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了。
只剩下飞舞的硝烟,吞没着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错过不是错了,而是过了
郑兮媛自杀了。
这对于太多人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消息,关于那天的场景渐渐被人淡忘,那天的火,那天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那天的硝烟,还有那天的哭喊声……一点一点,被时光磨淡。
然后,八个月过去了。
在一个阳光恬淡的午后,苏格去超市买一些零食。
薯片,嗯。
牛奶,嗯。
话梅,嗯,也要……
再称点饼干。
她推着满满一车的东西入付钱,排在前面的是一个酒红色长发的女孩子,跟她年纪差不多,文文气气的,混血儿一样漂亮的眼睛泛着好看的琥珀色,拿着两包苏菲410。
轮到她的时候,像是出门忘记带钱了,收银员报价的时候,她一脸窘迫地站在那。两包必需品放在台上,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苏格一向对有气质的女生有好感,况且同是女生,关键时刻伸出援手自然天经地义。她把卡往收银台上一放,爽朗地一笑:“这两个和我的一起算。”
收银员看了苏格一眼,开始点刷。
那女生侧目惊讶地打量着她,露出一抹感激的微笑。
二人走出超市的时候,那女生帮苏格提了一袋:“刚才谢谢你,不是你的话我可糗大了。”
“没关系啦。”苏格笑道,“听你的口音不像内地的。”
“我是刚从澳大利亚回来,对中文还不是很熟,说起来可能有点奇怪。”她的中文的确有些生硬,“我很小就移民了,中文很久不说了。”
“澳大利亚啊……”苏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我有一个朋友也在澳大利亚呢。”
“真巧。”
在下一个路口,二人就分开了。
苏格提着两个大袋子回到公寓时,季茗刚挂断一个电话,见她回来,顺手替她接了一个袋子:“我有两个好消息,你有兴趣听么?”
“什么好消息?”
“一个是陆扬刚打电话过来,苏组长工作出色,近期又要升职咯!”
“升什么?”她似乎没有多大兴趣。
“这我也不知道,明天你自己问陆总监去。”
“嗯……”她叹息,“还有一个呢?”
说到这里,季茗郑重地清了清嗓子:“顾笙远回来了。”
啪。
苏格一颤,手中的袋子落在地上。
“飞机上午就到了,说休息两天就来见我们,还有……”她说,“他说会介绍一个人给我们。”
“……”
“苏格,你不开心?”
苏格的眼泪哗地就往下掉。
“喂喂,你哭什么?!”季茗赶紧给她递纸巾。
苏格抱着季茗又哭又笑:“我我这是喜极而泣啊!……”
【“季茗,我决定了,我等他两年,两年后,我就告白。”】
季茗捅了她一肘:“别哭了,给爷笑一个先!”
那表情风情万种,差点把苏格的魂给勾飞了。
苏格登时大力拍过去:“你给爷做饭去!”
“你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季茗恼道,侧目望着苏格脸上渐渐飞扬的笑意,也释然地一笑——终于有点正常人的表情了。自从河马死后,苏格就跟三魂不全了似的,连笑容都像是老照片里的剪影。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让这样的苏格重新活过来,那就是顾笙远。
苏格从小就是个固执的女孩,她想做的事认定了就没有商量的余地,说到底,季茗只是希望她能活得开心,就像初见时那样笑靥如花,一瞬间解冻周围的一切。
至于小胖,季茗也是真的不希望苏格放弃这么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她的人。
也许走着走着,苏格就会明白,谁才是真正适合陪她走一生的那个人。
有些东西就在你眼前摇曳着摇曳着,你以为你的神经中枢已经习惯道适应它似乎可有可无的存在,直到那东西突然间从你的视线里消失,却还是会有心头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的刺痛——譬如苏格没心没肺的笑。
那天的季茗怎么也料想不到,这会是她最后一次看见那个叫苏格的女孩这样明媚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笑容。
自从听说顾笙远从澳大利亚回
来,苏格就有点神经兮兮的,帮陆扬冲咖啡会突然傻笑出来,陆扬明明让她不要放糖,她居然一边笑一边加了两大勺砂糖,腻得陆扬差点吐出来。让她做几份文件,对着屏幕也能嘻嘻个半天,虽然没出错,但看着她这种中招式的笑法,总令人背上的寒气一阵阵地掀起来。
陆扬实在受不了了,敲了她一记:“你最近吃错药啦?!!”
“你才吃错药!”她立刻反唇相讥,不吃他一点亏。
“那你一个人在这嘿嘿哈哈的练面部肌肉吗?!”陆扬道。
“没有。”她双手撑着下巴,弯着眼,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幸福的事,表情生动的一塌糊涂,“有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人聪国外回来了。”
“谁?”他茫然。
“说了你也不知道啊,陆大总监。”她嘻嘻道,“他叫顾笙远,是我的……初恋呢。”
闻言,陆扬怔了下。
“你这么好奇我就讲给你听好了!”苏格此刻的神情是陆扬从没有见过的温柔美好,像十六芳华初恋的少女,“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水族馆,他替我把我的猫抓回来。还和我一起去看海豚表演。不过我那个时候超级没用,连要个手机号都是后来季茗帮忙的。后来我才知道,他居然是我们学校隔壁班的班长……”
她的讲述自动忽略了因为和顾笙远赌气而和小胖交往的事。
然后,结尾就是——他现在回来了,而她终于决定不再折磨自己,勇敢一次。
陆扬默默听她说完,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
外面在喊苏格的文件到了,她赶紧跑去领。陆扬沉默着注视着她脚上的高跟鞋——其实他更喜欢看见一年前眉清目秀,似乎一眼就能把她看穿的苏格,明明不会穿高跟,碍于他的命令,穿着高跟在公司里三步一拐的苏格,对着他有怒不敢言,憋得直跺脚的苏格。
对于这样的苏格,他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不过看见她眉飞色舞地谈论着那个叫“顾笙远”的男生,他想只是自己太天真了吧。这世上除了适合,还有更适合。
他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在她身后轻声念出她的名字了。
苏格。
心头忽然有种被冰淇淋勺挖下一块的感觉。
啧。
苏格曾经设想过和顾笙远重逢的无数种场景,比如说白雪纷飞,比如说阳光明媚,比如说繁花初绽,比如说碎影微光……一切一切可以想到的平凡而美好的场景在这一年里她幻想了不下一万遍。
终于到了重逢,终于看见了那个笑意明媚的少年,苏格的舌头却不听使唤。
那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二月的一天,顾笙远打来电话约他们出去吃饭。挂了电话后,苏格把自个儿从头到脚能折腾的地方都好好折腾了一遍。
季茗倚在门口一脸鄙视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