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游-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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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英姐和我都笑了,这风君子原来早就猜到了。阿秀说道:“蛋糕没有,不过紫英姐做了黄金枣泥糕,你也可以插蜡烛的。”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声刹车声,然后就听见关车门的声音,张枝迈步走了进来。她进门的时候我们正在说笑,张枝指着风君子道:“风君子。有人告诉我你这几天心情不好,要我来陪你喝杯酒安慰安慰……怎么我看你还是嬉皮笑脸地,没有心情不好的样子?”
风君子瞪眼道:“就算我心情不好,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整天哭哭啼啼的吗?贾谊就是这么死的,我可不想英年早逝!──呸,这嘴不吉利。过生日谈什么死。”
“贾姨是谁?”阿秀好奇的问道。
风君子:“贾谊不是你姓贾的阿姨,是长沙王太傅。就是汉武帝大半夜不睡觉,问他苍生鬼神地那个。”
“后来怎么样了?”阿秀居然还要追问。
风君子:“后来?苍生还是苍生,鬼神还是鬼神!”
“过生日谈什么苍生鬼神……风君子,这把弹弓好漂亮呀!哪来的,又想去打谁家的玻璃?”张枝已经在风君子的另一边身侧坐了下来,很自然的拉住他的一只胳膊,发现了他手里的弹弓。
“胡说什么,这是七心送我的生日礼物。你的呢?没有准备什么礼物给我?”
张枝:“来的太急,要不。门外那辆车送你?”
风君子摇头:“不要不要,我又不会开,还没钱修车没钱加油。”
张枝:“其实我给你准备了一样礼物,就是拿不到这儿来。”
“什么呀?”我也好奇了。
张枝:“我派人装修知味楼地时候,在二楼设了一个小雅间。名子就叫君子居。以后你再找人喝酒,就有专门的地方了。”
风君子:“酒楼的事以后再说,人到齐了,可以开席了。我的老春黄呢?赶紧端上。七心,这种酒你还没喝过吧?”
酒菜上齐人也到齐。就直接开席。大家都轮流举杯敬风君子。张枝和七心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表情也是一冷一热。张枝的性格活泼开朗,几乎对紫英姐做地每一道都要赞叹一番。而七心一直默不作声。敬酒的时候也只是一手举杯用眼神询问。
我本来有点担心张枝和七心到一起,会生起什么事端,现在看七心如此,也就放心了。菜很可口酒喝的也很快,很快风君子脸就红了,就和熟透了的柿子一样。酒一多,大家的话也多了。张枝还是追问风君子:“我明明听说你心情不好,现在怎么又没事了?”
风君子看着杯中地酒说道:“有一件事情我没想通,后来又想通了。”
张枝:“什么事情?”
风君子侧脸向七心问道:“七心。你精通七情合击的法术。那么我问你,草木是否有情?”
七心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风君子会这么问她,她低下头思索片刻答道:“我非草木,所以我不知道。但是,七情合击对草木无用。”
张枝拉了风君子一把:“这就是你想通的问题?”
风君子又问:“张枝,你说人会不会愿意到山里去做一棵树?”
张枝:“当然不会!”
风君子:“这就对了,树也不会愿意到市井中去做一个人,这就是我想通地问题。”
张枝:“你这脑袋可真够怪的,一天到晚想什么呢!喝酒!”
风君子:“先别急喝酒,我有事情求你。”
张枝:“什么事就说呗,跟我客气什么。”
风君子:“和上次你给阿秀办的事情一样,你再帮另一个人办一份档案和户口。这事普通人办不了,但以你们荣道集团的关系,一定没问题的。”
张枝:“又是一个无根之人?男的女的,多大年纪?”她显然不知道柳依依的事情。
风君子:“女的,年纪多大我也糊涂。十六、十七、十八都可以!名子叫柳依依,照片回头给你,其实你不久之后就能见到她,这家饭店要改做茶室了,茶室就是她开地。”
张枝用狐疑的眼光打量风君子:“她和你什么关系,人漂亮吗?”
风君子笑着用手指了指我说道:“石野和我什么关系,柳依依就和我什么关系。其实这件事情本来应该是石野求你,他脸皮嫩不好意思开口,我就帮他说了。至于漂不漂亮,我认为还是很漂亮的,石野,你说是不是?”
张枝松了一口气,口中故意道:“如果是石野的事情,我就帮忙,人家可是正一门的长辈。如果是你的事情,我才懒得管呢。”
看来守正真人出关亲口为我圆谎的事情已经传出来了,算起来张枝和七心都和泽仁一辈,那我就成了他们的长辈了,这搞得我很尴尬。这时就听风君子一拍桌子:“什么长辈不长辈,酒桌上没大没小,他喝多了照样醉。……七心,我敬你一杯酒,先干了,我也有一件事情求你。”
“什么事?”七心只低低的说了三个字。
风君子:“我想请教炼器中的合器之道。”
“现在吗?”七心仍然只说了三个字,眼睛看着酒桌上的其它人,语气有点犹豫。
风君子:“当然不是现在,你如果方便,又有时间的话。”
七心:“明天,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可以吗?”
风君子:“好,说定了,谢谢你,再敬你一杯。”
张枝看着他们两个,突然插话道:“七心,你一直都戴着面具,认识你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七心闻言没有理会张枝,而是看着风君子问道:“要摘吗?”
风君子似乎暗叹了一口气,答道:“摘了吧,这里也没有外人,除了张枝和阿秀,我们都见过你的面目。”
七心伸手揭下了面具,露出了秀美绝伦的容颜,今天和以往还有不同,也许因为酒的原因,原本雪白的脸颊多了两道红韵。无论是谁,乍一见到七心的容貌,第一感觉都是心跳与窒息。张枝的神情凝固了,甚至轻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再说话。
这时就听见阿秀的声音:“七心,你长的好美啊!……张枝,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其实你也很漂亮的,不仅漂亮,而且性感。”
阿秀这丫头,居然连性感这个词都学会了。这时张枝才愣过神来,悄悄伸手在风君子的腰间掐了一把。风君子装作没有反应,举杯道:“多谢诸位为我庆祝十六岁大寿,今天我要即席赋诗一首,送给诸位美女。”
紫英姐笑道:“十六岁大寿?你可真是前辈高人!什么诗,我们洗耳恭听。”
风君子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带着醉意吟道:“七言绝句,诗名《临妆》──寄言东邻女,赏心莫效颦。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容。……只要悦目,就是美女;只有赏心,才是佳人。”
“好诗!好诗!”众人齐声喝彩。只有七心轻轻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悄声道:“君子,你作的是五言绝句,不是七言。”
第八卷 草木篇 090回 方寸容尘外,青漪近蓬莱
(题记:柳菲儿对待石野感情“只受梦中”,绿雪对待风君子的感情“不入人间”。看上去异曲同工,实则根本不同!所以风君子能够想通,而石野也明白柳菲儿是在玩火。石野和柳菲儿之间,玩火的是柳菲儿,因为她不是梦中人;绿雪和风君子之间,需要解悟的风君子,因为绿雪本不属于人间。本书第八卷是“草木篇”,名为草木无情,同时也就是在谈一个“情”字。只有如此铺垫,我才能继续去写第九卷“真空篇”中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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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君子十六岁的生日宴风平浪静,张枝与七心看上去也相安无事。但是我观察了她们在席间的言行,有一种感觉──如果这两个女子都想和风君子在一起的话,七心能够容的下张枝,张枝未必容的下七心。其实她们之间如何看对方无所谓,主要还是看风君子怎么想。如果风君子真是一个轻浮浪子,按现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七心和张枝早就都是他的女人了。可这小子偏偏不是!
风君子有时言语不太严肃,举止似乎也不够稳重,但还是一个很重情的人。我已经知道,他和昭亭山的草木精灵绿雪有云雨之欢,并不想随便就这样算了,而是真心真意想和她在一起。他给那间茶室起名“绿雪茗间”。恐怕不是为柳依依准备地,而是为了绿雪。可惜绿雪拒绝了他,不愿意到人世间与他相伴,原因很奇怪──草木之情与人不同。
我非草木,不知道绿雪是怎么想的。不过这两个人是也是够奇怪的!绿雪自称扎根昭亭山一千六百度春秋,恐怕早阅尽人间沧桑。人间的一世相依在她眼中只是短短一瞬;而风君子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一旦有爱欲缠绵想和她厮守成双也是完全正常。但如果换个角度看,风君子风流快活却不用负任何责任,换作别人恐怕求之不得!可是风君子居然暗自流泪了。后来这小子说他想通了,该不会是这样想通的吧?
然而这顿饭让我感触最深地还不是风君子,而是我自己。风君子杯酒赋诗,众人称妙,张枝当时看他的眼神简直是喜欢的不能再喜欢了,连紫英姐都佩服不已。相比之下,我远没有他那种博古通今、信手拈来的才华。如果不算我一年多来接触的佛道两家修行。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学生。
我又想到了柳菲儿老师,她说过愿意在梦中接受我的感情,但在现实中还不能……除了我们身份和年纪的尴尬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柳老师参加了上次地国际研讨会,会场上的她。谈吐文雅、见解精妙兼之家学渊源不俗,再加上天生丽质,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是那么让人心怡神荡。那么多领导、专家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都直了,而我,只是站角落里不起眼的傻小子。她出身名门世家、秀外慧中。有一种东西是在不自觉中天然流露的──想当初我第一眼看见她,就惊为天人,思慕地种子早就埋下了。
现实中我和她一点也不般配。至少现在的我,配不上她!这正是我的感慨之处。看来,应该多学、多想、多经历,才能真正的改变我自己,不能再死守着几篇课本做一个半废学生。我虽然有耳神通的声闻成就,可以过耳能详,可是又没有人给我开百家讲坛,还得靠自己多长见识。有意思吧?我不想再做一个老实规矩地学生,却成了一个更好学的人。
……
芜城图书馆藏书五十万册。规模不算是很大,但比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大了一倍多,更重要地是,这里可以查到很多关于芜城的历史文献。花二十块押金就可以办一张借阅证,阅览室的人一向很少,环境很幽静。我正在查阅厚厚的一大册《芜城州府志》。
这部《芜城州府志》,风君子提到过好几次,我一直没有想起来自己去看它。我说我要借这部文献的时候,那个戴着眼睛、三十多岁的图书管理员告诉我不可以,因为那是馆藏的历史档案。后来我和他多聊了几句,原来他也是芜城中学毕业的。我们又聊到了学校里的老师,唐老头也教过他,我趁机说唐老师曾多次在课堂上介绍芜城地各种历史掌故,他也连连点头。再后来,出乎我意料的,他主动同意将《芜城州府志》借给我查阅,只是不准带出去。
我果然查到了很多以前我想知道又不知道的事情。首先是关于青漪江的,我看见了一千七百年前的芜城太守谢远扬关于“青漪水道不可占用屯田,否将招致水患,图小利而有大害”的古训。风君子今年夏天在鲤桥圩“锁白龙”时也说起过,这条古训芜城人遵守了一千多年,直到三十年前才出现了鲤桥圩和天门圩。
另一条关于青漪江的特殊记载是每六十年的一次的大水。每到农历辛未年夏季,六十年一轮回,青漪江都会有一场大洪水,从上游的青漪湖涨潮开始。数百年来一直如此,人们不知何故,疑为天意神迹。让我感兴趣的是,这个时间恰好和每一界宗门大会举行的时间重合,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关系。上一个农历辛未年是1931年,而下一个农历辛未年是1991年,就是明年。青漪江今年已经有过一次特大洪水,原因是白龙作乱。难道明年还会发一次大水?
关于青漪湖,还有一条民间传说引起了我的注意。据说在唐代。芜城地九连山脉确实有九座蜿蜒相连的主峰,因此得名九连山。现在的九连山脉,只有昭亭、飞尽、白莽、留陵、妙门、齐云六座主峰,分别形成六片断续相连的山区,蜿蜒一百二十里,没入青漪湖。难道千百年之前。还有三座山突然消失了?如果按照山势走向,那消失的三座主峰应该就在青漪湖中。可是现在青漪湖中无山也无岛,那三座山是没有了还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变化?以致于现在地人发觉不了。
我听说正一门的根本之地就在芜城,也知道齐云观是正一门的道场之一。但是我去过齐云观,当时观主和尘“回山”不在观中,象和曦、守正这些人平时也不在齐云观修行。如此看来,齐云观不是正一门的根本道场。那么和尘、和曦所谓的“回山”是回哪座山呢?会不会就是那三座消失的山?如果是这样,我可是自己第一次独立发现了修行界的一个秘密。
……
这一阵子,我经常去图书馆查阅文献资料,和那位管理员校友也混的越来越熟。得以借阅了不少珍藏的历史文献,大多都是孤本、善本。有一天,我在图书馆意外的碰见了柳老师,她是来借书地,借的是一本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原来她也在研究梦境。
张先生曾经告诉过我。修道的人不能用所谓地心理学现象去理解修行中经历的境界,风君子也讲过。比如说“他心通”中移情、共情、开扉三种境界,只有实证之后才可能了然而悟,而不是用一种谁都可以阅读与理解的理论去描述它、观察它,然后就宣称自己知道了、明白了。所谓修道。不是要你知道有这种境界,而是追求能够自由的出入、体会这种境界。
张先生很有学问,学识也不仅限于传统的宗教与国学。对古今中外地学科都有了解。他也告诉我,西方心理学的研究初衷以及最终目标,与修行人所追求的“道”,很可能是同一种“东西”。比如弗洛伊德将意识分为无意识、前意识、表意识(徐公子注:国内地翻译各有不同)三个层次,在此基础上又将人格分解为本我(徐公子注:音译为“伊德”)、自我、超我三个层次。这和佛家唯识宗的“八识论”非常的接近,只是境界没有那么深入。也许弗氏自己只体会到那个地步,但可贵的是,他用西方文化中的世俗语言描述出一个完整的体系,这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在近代西方。弗洛伊德不仅仅是现代心理学的鼻祖,而是有着哲学大宗师的地位。因为他地理论,也是在寻找和解构意识与存在的本源。可惜弗氏不是佛祖也不是老子,他没有找到开放式的终极境界,只是将一切归结于抽象的“里比多”(性本能)。他也是对的,自然界一切物种的存在现象都源于此,但他只是提出了问题,却掩盖和忽略了真正的答案。这就象牛顿,到最后也只能用“第一推动力”来结构上帝的存在与宇宙的诞生。
我对西方心理学并不太了解,上面这些话都是张先生说的,我也不知对错。那是有一次我和他在凤凰桥头聊天,谈到丹道修行为什么要从“一阳生”境界开始?聊来聊去就聊了这么多。最后我问他那个人人都在寻找的“本源”和“答案”究竟是什么?张先生笑着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