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外传-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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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叹道:“茉儿,你须得想清楚明白,免得异日后悔。”
我点头,并不多作分辩。
回到凌波水阁,蕊欣见我安然而归,放下心来,说道:“你这任性而为的性子得改一改了,否则总有一日要闯下祸来。我听表兄言道,你此次闯的祸可是不小,太子没有责怪你么?”
我听她提及太子,默默无语。
她看向我项中玉饰,问道:“这便是卢杞亲手所雕之玉了?金牌玉饰皆在你手中,恐怕如今却由不得你自己抉择了。”
我点头道:“姐姐是怕卢杞辜负我么?”
她道:“我并非担心卢杞会辜负于你,我与他亦曾有一面之缘,此人风度人品皆属上乘,只是太子他……”
正在说话,听见京都城楼之上钟声沉闷之响,甚是怪异,蕊欣勃然变色,惊道:“不好!”
方儿跑上楼来,道:“三小姐,适才崔舅爷家命人送信过来,说是华阳公主今日突然薨逝,上阳宫中大乱,不知四小姐现下如何,正要去打听,让夫人暂且安心。”
华阳公主薨逝。
我只觉一道晴天霹雳,心中闪念想到卢杞,不知道他闻此消息,该当如何?宫中发生意外,太子又如何处理?公主既然薨了,芙晴是否还要远嫁?
次日一早,我与蕊欣同出水阁去母亲处探听消息,恰见母亲身边丫鬟雪儿过来,对我言道:“卢大人已在前厅等候三小姐,老爷请三小姐速去。”我见他居然来得这般早,急忙往前厅而去。
卢杞身着官服等候在前厅,见我前来,立刻行至我身畔唤道:“茉儿!”
我数日不见他,唯恐他误会我在东宫内情景,眼泪直落,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话,太子他……”
卢杞紧握住我的手,叹道:“傻茉儿,你何必担心我误会你?他对你如何倒不要紧,若是让皇上知晓,他也救不了你。以后不可以再如此了!”
我问道:“你为何这身打扮?是从宫里来么?”
他点头道:“正是。昨日黄昏时分,宫中便有消息说公主情形甚是危急,韩王召我与他一同进宫,晚间公主她……”面上却有哀痛之色,又怕我见疑,忙道:“我幼时与公主一起长大,你不要胡乱猜疑。”
我视他道:“我现下还有什么好疑的?公主昔日待我很好,虽后来对我有些误解,我并不怨恨公主。你可是见到她了么?”
卢杞眼中尽是伤痛之色,缓缓说道:“见到了,她不愿嫁去回纥,当日之病只是暂时好转,此次不肯尽心遵行医嘱,太医等亦毫无办法。”
华阳公主明知自己有病尚未痊愈,却不肯按太医之言行事,分明是一心求死,宁可玉碎不为瓦全,抗拒嫁往回纥,她眷恋卢杞多年,心中惟他一人而已。
我深感她待卢杞之意,暗伤公主之逝,说道:“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卢杞低声道:“我正要和你商议此事,太子殿下对你之心清楚明白,京都不宜久留。你倘若愿意跟随我,我可就要将你带走了。”
我凝视他道:“茉儿可指天发誓,愿意此生长伴你身旁。”
他微笑道:“那好,十日后我定会带你离开京都,从此天涯海角,与你携手相伴,共渡此生。”
我隐隐觉得他有带我私奔之意,虽是不解他为何定要如此,却也觉得欣慰,远离京都,自然更加远离宫廷,远离那些是非纷争,遂点头道:“好。我定在家中候你。”
两人心意相通,卢杞视我一笑,甚是开心,因恐宫中又有事情发生,往官邸而去。
我心中暗作打算,却不敢过分张扬。
父母之前略有闲暇便去问安,对蕊欣及两个弟弟亦是格外关怀,料想既然随卢杞而去,再若回来看望父母,至少也须得一年半载。
华阳公主薨逝,闻听皇帝伤心过度,不视早朝,且怒将太医一干人等皆予以严惩,亦有赐死入狱者。我心中更是惶恐,不想天子之怒,竟至于斯,皇帝伤心爱女之逝,却迁怒太医无能,华阳公主本是自己放弃医治,却牵连无辜数人。
回纥王子闻听华阳公主薨逝,亦以王妃之礼前来致唁,在回纥大举国丧,已是十分给唐皇面子,公主虽逝,芙晴却还是如约嫁往回纥。两国战事平息,我心中亦望他日两国若再交好些,芙晴还可回来探视,只恐未必能够如愿。
芙晴封永平郡主,类似皇帝义女,远嫁之日,京都五品以上官吏皆去送行,父亲眼望着她车辇渐渐远去,回家之后,与母亲姨娘等皆伤心不已。
芳逸已闻家中之变,归省时不免有些伤心。近日她家翁田承嗣侍郎大人因告老辞官,皇帝念及他多年为国辛劳且是赤胆忠心,格外开恩,反而加封他为魏博节度使,离家乡不远,又自镇守一方,那田侍郎自是感激涕零,已准备择日离京。
父母闻此消息,自然又是一番感慨,却还不知我与卢杞之打算,若是知道,恐又心生难过。
我思及父亲一月之内,将要连失三个女儿,心中亦是难过,却也无可奈何。
楚郊千树秋声急
转眼九日已过,明日便是与卢杞相约之期。
晚间,一轮明月高悬于天际,凌波水阁内外寂静无声,芳逸嫁出后,蕊欣搬迁至东边绣楼,水阁之中是我一人独居,此时已然不早,圆儿在外间趴着打盹。
我斜依于窗前榻上,眼望那粼粼潭水,明月倒影其中,心中感慨万千,明日便将与卢杞一同离去,不知此情此景,何时再能得见。我将太子予我那面金牌和明珠玉钗置于一个首饰盒内封存好放入柜内衣箱中,轻轻叹了口气。
眼望那空中明月,忆及前朝才子李白所作《长相思》,此人之诗句,京都之人莫不熟读,不由轻轻念道:“络纬秋啼金井栏,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只听有男子声音道:“美人如花隔云端。茉儿,如此星辰如此夜,你在思念何人?”
我惊觉回头,只见水阁之中多了一人,长身玉立,身着黑色衣袍,他取下遮面黑巾,正是太子。
我万万不料他竟会此时此刻在此地出现,心中大是骇异,也不知他来此目的何在。他轻功本是了得,要避过我家巡夜家丁,深夜潜入凌波水阁之中,亦是轻而易举。但堂堂东宫太子,深夜出宫,潜入民居,也确实有些出人意料。
我想到明日便可与卢杞同出京都,却不意太子居然今夜微服前来,心中顿起警觉,不敢疏忽,忙站起微笑视他道:“殿下深夜前来,倒是让奴婢深觉意外。”
我晚间在家穿着亦是随意,身着浅杏色衬裙,肩披杏色绣花外衣,头发只用两根同色丝带挽系,分两边垂于胸前。
他走近我说道:“茉儿果然穿何种衣服都好看。近日宫中有些变故,父皇心伤皇妹之事,无心去理朝政,我为朝中事务日日繁忙,今夜不知何故,我总觉心绪不宁,还是决心出宫来看看你在家可是安然无恙。”
我心中大惊,不知他此言是真是假,或是故意试探于我,微笑道:“奴婢在家可不是好好的?殿下想是为国事操劳,致使心中难以宁静,定要好好休息。”
他见我微笑注视他,说道:“看来是我想多了,你难得在我面前这样乖巧,若早日如此,何至于几次三番让我生气,自己也不必受那些磨折。”
我心中想到明日一别,恐此生无缘再见,他对我种种行为,都是出自关心爱护之意,又想到那金牌明珠,以后便要锁于柜中,永远埋没,心中亦有些难过,却只是想,既然终究是要抉择,我只能选择自己所爱了,顿时默默无言。
他环视水阁中布置,站立片刻,说道:“我回去了,你早些歇着,我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
我凝望他远去背影,心道:“明日我和卢杞远走高飞,你或许会一时恼怒难过,但是你定然不会冒着和臣子争风吃醋的名声去迫害卢杞,况且我家和卢府皆有依仗,以你之性情,料想还不至于因此事怒到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地步。”
他临去之时所言,我并未放在心上。
次日,卢杞果然如约而至,我早有准备,写好一封书信,嘱圆儿晚间转呈父亲和母亲,换好衣服下水阁而来。
卢杞对父亲言道:“在下斗胆,借令千金同游郊外一日,请杨大人允可。”
父亲笑道:“卢大人开口,下官无不从命。”
卢杞恭恭敬敬跪于地上,叩首道:“多谢杨大人,在下一定力保令千金周全,绝不慢待于她。”
我知道他此举乃是行跪拜岳父之礼,且是在父亲面前誓保我之平安,有泪涌出却忙忍住,与卢杞一同出府而去。
卢杞安排的车辇骏马具备,对我笑道:“你是要坐车,还是同我一起骑马?”
我从未骑过马,见那骏马亦是白色,与他所着衣服甚是相配,虽是高大,却很温驯,眼睛乌黑发亮,甚是可爱,遂道:“我想骑马,只恐它不认识我。”
卢杞将我抱上马背,斜靠在他胸前,笑道:“它的名字叫雪尘,是难得一见的千里良驹。你可要坐稳了,若是害怕,就抱住我。”言毕马鞭轻扬,那雪尘果然飞奔绝尘而去,马车反而在后追赶不上。
不过片时,我们已出京都城门,只觉海阔天空,任我遨游,我问他道:“你要带我去何处?”
卢杞拥着我,略带神秘之色道:“海上仙山,虚无飘渺,我也不知那是何处。”
我不再问,只是笑道:“无论是何处,我都会跟着你。”
京都驿道两旁,密树含凉,天高云淡,一骑雪白骏马,载着我和卢杞,离京都远去。
卢杞和我一月来尽情游览天下美景,两人如同神仙眷侣,数日后同至昆仑山下。
楚时才子屈原曾经有歌赋曰:“被明月兮珮宝璐,世溷浊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驰而不顾,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齐光。”他做梦都想着游览昆仑仙境,不意今日卢杞居然带我同游此地。
昆仑山位于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由一片弱水环绕,其山分有九层,山外有山,层层相叠,每一层次之间相隔万里,五色云雾缭绕其间,山上最著名的有一神、二鸟、三树,四兽、五门、六圃、七药、八宫等。
我眼望山中奇峰秀石,飞泉流瀑,心中亦是想到许多与昆仑有关的传说,夸父逐日、嫦娥奔月、共工怒触不周山、周穆王相会西王母,这些仙人的故事尽出于此,心中甚是高兴,问卢杞道:“你要带我同游的,就是此地么?果然是风景秀丽,美不胜收。”
他点头道:“我十岁之年巧遇师傅,将我带回昆仑,尽心传授我武功,五年后方才回返京都。原本是要携你同游,如今却是准备长居于此,不知你可愿意?”
我心生仰慕,期待不已,笑道:“原来是神仙所居之地,只要有你在旁,慢说如此人间仙境,就是刀山火海,茉儿亦是愿意。”
他神色一肃,抱紧我说道:“你既如此待我,我便誓死护你周全,让你此生无忧无虑,自在逍遥,又怎会是刀山火海?你对卢杞,竟是如此没有信心么?”
我见他略带嗔责之意,忙将头靠在他胸前,柔声说道:“茉儿原是错了,望哥哥勿怪。”
他见我唤他哥哥,不由开心笑道:“我怎会舍得责怪你?如此仓促离京,我未能给你一个风光的婚礼,亦非明媒正娶,恐你心中委屈。好在师傅视我如同己出,我如今将你带到他面前,由他做主主婚,你可愿嫁与我?”
我抬头视他,见他眼中无限柔情,心中漾起丝丝甜意,轻轻点了点头。
他手执我一缕秀发,以内力截断,又依样截下自己之发,系之成结,纳入袖中对我言道:“卢杞在师门之前对天盟誓,此生此世与杨茉语夫妻情重,决不相负。”
他言毕又笑道:“你若算是曹师兄弟子,那我可就是你师叔了,这辈份可有些不对。”
我道:“你若是要存心讨我便宜,让我唤你师叔,亦无不可,只恐你自己心中尴尬更远胜于我。”
上山不久,只见一座道观巍峨座落于亭亭玉立的奇峰之上,道观大门匾额上书“混元真境”四字,料必是卢杞师傅所居之地,遂问他道:“你与曹先生应是混元派弟子?”
他笑道:“正是,此地乃是玉虚峰,对面便是玉仙峰。”
我遥遥而望,只觉对面山峰银装素裹,山间云雾缭绕,让人疑似梦中。
卢杞携我之手进入道观,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闭目端坐,几个小道童亦在打坐,见卢杞进来,俱起身道:“见过师兄。”
卢杞拉我一同跪下禀道:“徒儿卢杞,今日携杨氏前来请师傅主婚,望师傅成全。”
那老者与曹先生相貌果然十分相似,缓缓睁开眼睛视我片刻,对卢杞说道:“你可是下定决心要娶她为妻么?”
卢杞答道:“徒儿与她已有誓约,因故不能留于京都,已挂印辞官,此生只愿与她终老于昆仑山中。”
那老者视我道:“听杞儿言道,郗儿与你有师徒之谊?”
我恭谨答道:“曹先生与家父乃是挚交,一直待我甚好,亦将毕生所学写成书卷,赠之与我。”
他微微颔首道:“你们既然如此坚决,我自然成全你们。但为师有一句话,杞儿你听好了。”
卢杞神色肃重道:“师傅请讲,徒儿定当谨记。”
他方才说道:“万事皆由天定,非人力所能逆转,得放手时须放手,不可强求。若定要逆天而行,恐要伤损自身。”
卢杞闻听此言,神情遽变,面上却强自控制,微笑道:“徒儿多谢师傅教诲,望师傅成全。”
他向一个小道童微微示意,那道童似乎明白,进丹房取出一个小盒,递与卢杞说道:“此盒之内有灵丹一颗,危急之时可保性命无忧,我如今赠之与你,须得好好珍藏。你们婚事宜迟不宜早,不必操之过急。”
卢杞恭敬接过,道:“多谢师傅!”
我与他同出道观,问他道:“你昔日到此,可是与他们同住在道观里么?”
他心事重重,见我相问才道:“我所居之处,在玉仙峰上,以后我们就住在那里。”
至玉仙峰,他放下我,我只见眼前一座小楼,立于烟雾缭绕之中,周围有座冰丘,下面却是涓涓潜流,喷泉喷涌而出,高达一丈,大片冻土表面的草甸上却生长着青青的牧草,此时草丛盛开着各种鲜艳夺目的野花,煞是好看,远处一片枫林红叶,耀眼夺目,一山之中竟然四时美景交汇。
我惊见此等绝美景象,暗叹自己昔日果然是井底之蛙,若非卢杞带我来此,竟不知世上尚有如此佳境,亦想到似他这等气质风华,应是在此修身养性,熏陶而来。
他说道:“茉儿,此地可曾让你失望?卢杞对功名富贵,本是看得极淡,如今有你在此相伴,那些世间俗务,早已抛诸脑后,只叹为何不曾早些便下定决心带你来此。”
我视他笑道:“我想去那枫林中看看。”
他点头道:“也好,我正要带你过去。”
天色渐晚,在枫林之中,我们攒红叶为堆,焚之煮酒,只觉人生如此,别无所求。
我凝视红红篝火,问他道:“今日师傅那些话,殊为可异,莫非我们在一起是强求么?”
他眉头轻皱,说道:“怎会是强求?京都之事我早已处理清楚,父亲对我自幼管教甚少,从来不加以限制。”
我拾起一片红叶,说道:“太子殿下交付给你之事你都交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