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外传-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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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寝宫内,我正和另外几名侍女学着用草编香袋,听见外面小内侍声音道:“奴婢参见韩王殿下……”
有男子问道:“公主可好些了么?父皇母妃今日可曾来看过妹妹?”话音未落,人已向帷幕后这边走来,
公主侍女彤月赶紧跪下,又拉拉我的手,我忙跟随跪下,一面望向来人,韩王乃华阳公主嫡亲兄长,身着淡紫王袍,眉目秀逸,他摆手示意我们不必叩拜,目光一转看到我,注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如实禀告后,他正要说话,听见公主已经醒来,在帐内低低唤道:“可是哥哥来了么?”她称哥哥,却不称皇兄,足见兄妹之亲密无间。
众侍女忙将纱帐拢起,韩王看我一眼走近卧榻前,对公主笑道:“妹妹今日可好些了?”他们兄妹叙话,我与芙晴垂手静静侍立一旁。
突然听见华阳公主幽幽问道:“哥哥,近日卢杞……他在忙些什么?”
我定了定神,屏息静听,犹记相国寺那日桃花溪相遇,那公子说道“在下京都卢杞……”,难道公主竟曾与他相识?
韩王叹道:“他依然如故,来去无踪,听说前些时离开京都至今未返,哥哥亦有些时日未见过他了。”
公主听了韩王之言,略有失望之色,不再说话。
韩王道:“我已命人四处寻找,他一回来,我便命他入宫来看你可好?”
公主微笑凝视床头流苏,点了点头。
我心中不由暗忖,这个卢杞既与皇子公主相熟,定是京都贵族,他身负绝世武功,似乎来去自由,并不受制于韩王,其中有何玄机,却是怎样也猜不透。
此时,外面内侍们匆匆来报:“太子殿下驾到!晟平公主驾到!”
韩王和公主闻言,面上都微露讶异之色,却见韩王冷冷道:“那边向来瞧不起我们,今日倒是来得齐全。”
公主轻声道:“想是见我病了这么久,特来看望我的。”
韩王仍是不屑的神色,冷笑道:“你这病并非一日两日,他们一个推脱协助父皇政事繁忙,一个假作侍奉翁姑夫婿,半年难得到此一回,今日不知为何有空关心起你这个皇妹来了!”话虽如此,他却不得不按礼跪迎,起身而出。
我跪在华阳公主寝殿之前,见一队内侍簇拥太子而来,他神情严肃,目光扫射到我身上之时,面上隐隐浮现一丝微笑。几位宫嫔命妇翠华招摇,拥着一名丽人,神态高洁,眼若秋水,丰姿嫣然,任何美人在她之前,似乎也要逊色,正是沈妃所出皇帝长女、太子亲姊晟平公主,她的风度仪态如同皎皎明月,我暗自猜想沈妃当年亦定是风华绝代。
晟平公主所嫁驸马是平复叛乱之功臣郭子仪第六子郭暧,郭氏满门皆是将才,门人弟子亦是数不胜数,姑父路嗣恭正是跟随郭家立过无数战功,被郭子仪举荐,方才有今日的地位。晟平公主本系皇帝初生爱女,加之皇帝对郭氏一族格外恩宠,晟平公主虽已出嫁离宫,却常常被皇帝召入随侍驾前,在宫中亦颇有威望。
他们今日一同到此,应是为探华阳公主之病而来,韩王和华阳公主却似乎并不欢迎他们。
晟平公主和太子一起进到华阳公主寝殿看视后,在外殿坐下,对韩王说道:“四皇弟今日也在此,倒是碰得巧,皇妹之病似乎好多了。”
韩王一改先前冷冷的神色,恭谨说道:“正是,皇姐家中事忙无暇分身,今日到此,皇妹定然托皇姐洪福,小恙痊可。”
太子淡淡开口道:“听说贵妃娘娘请一名真人在上阳宫中设坛,另择少女八名,在此替公主祈福,可有此事?”
韩王答道:“禀皇兄皇姐,确有此事,父皇亦已准许,那些道坛设起不足三日,皇妹的精神便已好了许多,似极有灵验。”
侍女们端上茶盏,彤月一一奉茶,示意我帮她,我将茶盏轻轻放于公主手边的案几之上,正要退下,只听晟平公主问道:“你是皇妹随身婢女吗?为何本公主先前未曾见过你?”
我尚未回话,韩王早已抢先道:“禀皇姐,她是那八名替公主祈福女子之一,因与皇妹投缘,故而留在身边。”
晟平公主盯住我,说道:“宫女进宫来应有定制,如何这样随随便便?难道这宫中规矩都改了不成?”
话犹未了,只听太子起身淡淡说道:“皇姐今日不是还要去东宫看王嫔么?”
晟平公主遂起身道:“正是。我也不久留了,以免惊扰皇妹。”
他们言来语去,虽是同胞兄弟姐妹,感觉却全无平常百姓家之亲密和睦,字字要紧,句句玄机,惟恐说错只言片语。韩王恭送他们离开之后,脸上带着冷冷的不豫之色,并不多言,离开上阳宫而去。
华阳公主的气色一天天好了起来,偶尔还能下床散步,独孤贵妃喜之不胜,道是祈福灵验,对祈福诸女越发宠顾。上阳宫中并无闲杂人等来往,我们跟着彤月她们学做些针指女红,下围棋,斗草,踢毽子,聊以打发时日。屈指一算,竟是已入宫二十来天了。
我正学描牡丹花样,小宫女绛云笑嘻嘻跑进来道:“茉语姐姐,有人给我这个玩意儿,说只要你出去见他,就再送我一个凑一对儿。”
我瞧见那只小蟋蟀,觉得好玩,问道:“是谁?”
绛云笑道:“我不能说。姐姐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见她如此神秘,出了正殿,只见宫门口侯着个小内监,且是面熟,见我出来,端步走过,到我面前低首言道:“奴婢东宫内侍李进忠,奉太子殿下之命,将一封信交与姑娘。”言毕将信呈上,退后而立。
我这才想起那日在西宫月下巧遇太子,他身后跟随的正是此人,接信谢过正要回转,却见李进忠又端步上前,恭恭敬敬道:“太子殿下吩咐奴婢,请姑娘当面拆阅,并将姑娘原话带回。”
我随手展开信笺,只有寥寥数字:“数日未谋君面,今晚月上柳梢之时,于飞云阁静侯君至。”信尾落款是一个“适”字,太子太傅之一颜真卿,乃是本朝名家,太子之书法字迹苍劲飘逸,已得颜氏真传。
我手持信笺,回想那日太子惟恐晟平公主为难于我,故意岔开话题,心中对他有些许感激,但是他并不知我希望晟平公主来搅局,早日送我们回家,今日他信末署名,并非以太子身份下旨召见,而是以朋友身份相邀,我可以选择去或不去。
思忖片刻,我对李进忠道:“飞云阁在宫中何处?”
李进忠闻听此言,立刻眉开眼笑道:“太子殿下告诉奴婢,若姑娘有此一问,奴婢的差就办妥了,姑娘出上阳宫门往东即是飞云阁,奴婢多谢姑娘,这便回宫复命去了。”
他欢喜不已,匆匆忙忙回东宫,我听他之言,似乎太子早已料中我的态度,不得不暗自心服。
晚间我将那面金牌藏于袖中,依李进忠之言出了宫门,往东是一片假山,假山之上果然有一所楼阁,我绕假山拾级而上,不多时已到楼阁之前。
我轻轻推门而入,见几盏夜明珠所制宫灯将阁中照彻,十分明亮,一名男子身着青色锦衣,站立窗边,正是太子李适,遂跪拜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他闻言转身,扶起我轻道:“你肯前来赴我之约,我很开心。你我单独相处时不必过于拘礼,我今日易服前来,正是要你知道,我决不会以太子身份强制你与我交往。”
我此时才发觉,他身上锦衣正是那天在路府花园救我时所穿的衣服,见他提及“交往”二字,忙道:“殿下如此看重奴婢,奴婢十分感激,只是奴婢身份低微,怎能与殿下交往?”
他庄重温和的神情不改,说道:“你以为那面金牌是可以随意赏赐他人的么?拥有金牌者即为东宫之主,若不是因为……你还小,过些时候再说吧。”
我见他说我小,忍不住说道:“奴婢不小,就快及笄了……”
他黑眸中泛出光彩,笑道:“虚岁不足十五的小姑娘,还说自己不小?你若不小,就该明白我对你的心意才对,怎会如此懵懂?”
我不欲与他争辩,正想问他为何事约我来这里,却感觉双足漂浮离地,一阵淡淡的龙涎香气袭向鼻端,正在头晕目眩之际,一双温暖的手牢牢托住我的身体,将我横抱在怀中,低声说道:“小茉儿,路府初见你时,便觉你聪慧灵秀,所以给了你那面金牌;前晚宫中巧遇,更觉你善解人意、如花解语,这二十来日不见你,甚是想念,今晚才约你来此一会。从你接受我的金牌那一刻起……你此生就注定是我的人了,等到你十八岁的时候,我会用凤舆迎接你进东宫来。”
“小茉儿”、“我的人”、“凤舆”,我再愚钝,此时此刻也明白了他话中的涵意。他约我来飞云阁,就是要告诉我,我接受了他的金牌,其实就是将自己的终身许给了他。
我惊慌失措,随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却不敢造次,急忙松手,差点从他怀中跌落下来,他含笑垂首在我脸颊上轻轻印上一吻,我心跳加速,急道:“放开我……”
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任意娶天下女子入宫为妃嫔。他一时兴起风流倜傥并无不可,但是我对他从无此等想法,更不愿意留在皇宫内,看来我必须澄清那金牌所致误会,他既然说过不以太子威仪逼迫我,我或许能够解释清楚。
他轻吻我后即将我放下,我顾不得忤逆太子乃是死罪,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慌慌张张说道:“随意接受赏赐,是奴婢之错,可是,奴婢当时并不知道殿下所赠金牌意义……请殿下不要误会!”
他神情微变,说道:“误会什么?”
我不知他是当真不解我的话意还是佯装糊涂,却不敢再含含糊糊,惟恐招致更大的误会,遂鼓起勇气对他说:“误会奴婢对殿下有意……奴婢从未想过入宫,更从未想过乘坐东宫凤舆!”
我虽然如此说话,心中却暗自害怕,担心太子会因此大怒,却不料他怔怔站在那里,眼眸中带着淡淡的惊痛与质疑之色,适才和悦的神情霎时冷漠如冰雪。
他沉默注视我良久,才缓缓道:“茉儿,既然如此,你回上阳宫去吧。”
我见他神情依然平静,并未呵斥训责我,方才放下心来,急忙将袖中金牌取出,双手呈奉给他,诚恳说道:“东宫金牌如此珍贵,奴婢不配收受此物,请殿下收回吧。”
他看也不看那面金牌,漠然说道:“我既已将它赐予你,断无收回之理,你将它好好保存起来,用与不用皆随你自处。”言毕从楼阁窗台纵身一跃而下。
我追至窗边,却见漆黑一片,不由暗自惊叹他轻功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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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分,山风柔柔吹过,我只觉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倒不似来时那般紧张。沿原路返回时,忽闻得假山之后,隐约有两人低低而语。
是谁此时在上阳宫外密谈?
我疑心顿起,隐身于一株矮梨花树后,树上梨花大半凋谢,枝上翠叶密布,夜色掩映之下影影绰绰,是极好的藏身之所。
那两人在假山后窃窃私语半日后,有一人转身似是往我这边行来,身姿袅娜,竟是那日与我一同进宫的宋氏若昭,另一人跟随而来,轻牵她的衣袖,将她拉入怀中,身影极其熟悉,正是韩王李汾。
我不禁暗暗心惊,此处为上阳宫地界,有独孤贵妃庇护,看韩王和若昭情形,倒似情侣私会。李适身为监国太子,月夜邀我前往飞云阁,灯火通明毫不避忌,韩王早已另赐宫邸,却还在皇宫中招摇,皇子王孙对待宫中女子居然如此肆无忌惮。
韩王对若昭温柔说道:“如今距你离宫之日已不远,本王自会向母妃禀明,迎你至王府,你却为何总是不信我?”
若昭似有无限幽怨,低低道:“奴婢不敢奢望……如今大错已成,恐无面目再回家见父亲!”
韩王揽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
我并非有意窃听他人私隐之事,见若昭如此,料她与韩王之间必有纠葛,想起入宫之时蕊欣所嘱之言,不愿再听下去,遂悄悄离去。
葡萄百丈蔓初萦
清风拂坎,树影微移,上阳宫中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偏殿外楼栏上舞带随风而飘。
华阳公主身体日渐康复,兴之所至指点宫中侍女排练她昔日自作《绿腰》之舞,独孤贵妃精于编曲为舞,公主天姿应是承袭其母。
我们每日演练排舞,宫中时光不觉快了许多,韩王依然日日前来,我知道他来此处并非仅为探视公主,时常借故远离他。
一日晌午之后,韩王如常前来探望公主,他神色欣慰快步而来,言道:“妹妹猜猜,哥哥今日给你带来何等喜讯?”
华阳公主道:“定是今日朝堂之上,哥哥又得了父皇嘉奖赏赐?”
韩王笑道:“非也。卢杞已然回京,哥哥昨晚在王府设宴替他接风洗尘,他听说妹妹气色好转甚是开心,请旨明日进宫觐见。”
华阳公主神情欣悦道:“是么?哥哥请转告他,宣他进宫来就是。”她久病未愈,很少见她笑容,此时开心之态如同昙花一现,极其美丽。
我恭送韩王离开公主寝殿之时,他忽然立住,回首问我道:“你可是杨芙晴的姐姐?”
我答道:“是。”
他点头道:“你们姐妹确有相似之处,都是一般清新可人。”
我听得他这句话,心中暗惊了一下,难道韩王心中有念及芙晴之意?
正欲回去找芙晴问个明白,隐约感觉似有一缕茉莉的淡雅微香悠悠而来,抬头只见几名小内监捧着数盆茉莉花,说道:“前日因东宫太子殿下要这花儿,如今贡上不少,总管公公让奴婢给宫里每位娘娘、公主都送几盆。”
我接过一盆,说道:“有劳公公。”
次日我立在偏殿中几盆茉莉花之前,手执碧色丝线,将那一朵朵幽香袭人的小白花朵轻轻穿起缀成一串,听见小内监迎候的声音道:“韩王殿下到!”
我忙将刚穿好的花串收入袖中,与众侍女出殿跪迎,只见韩王满面笑容而来,身侧一人白衣胜雪,潇洒不拘,正是那日桃花溪所见之京都卢杞,他眼光看到我时,微微露出讶异之色。
他们并肩而行,一同进了大殿,华阳公主早已在正殿相侯,说道:“卢杞哥哥,多日不见了。
我见公主如此称呼他,借与彤月准备茶水之机,低低问道:“这是何人?”
彤月道:“是安宜公主之子,安宜公主过世多年,卢公子小时曾在宫中住过一段时日,与公主一起长大,情同兄妹,所以公主唤他哥哥。”
我此时方知卢杞亦是皇族之后,与太子、韩王等皆是表兄弟,其母安宜公主是代宗皇帝嫡亲妹妹,他曾被接至皇宫中与皇子公主一起教养,足见深受皇帝宠信。
卢杞见她相问,答道:“微臣听殿下言道公主如今气色大好,今日请旨前来问候,愿公主早日康复。”
华阳公主略带娇嗔,道:“我病了这些时日,你都不曾来看过我。听哥哥说,你前些时出京了,却是去了哪里?如何音信皆无?”
卢杞微笑道:“事关微臣师门机密,请恕微臣无法明言。”
华阳公主叹道:“你不愿说也不要紧……偏是你跟的师傅古怪,哪有那许多师门规矩,早知如此,不学也罢。”
韩王在旁笑道:“如何?我就知道你对他无可奈何,他每次不愿说出之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