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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元征宫词-薄慕颜-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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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急行回宫,陆嫔方才空下来思量。原本是惠妃胆子小,不敢自己单独前去,千求万肯的,非要拉着自己同去泛秀宫。心里也清楚多半不成,虽说皇贵妃与齐王没什么过节,可是少了一个皇子做对手,又有哪个妃子会不高兴?只因不愿得罪惠妃,所以才勉强跟着走了一趟。  

  谁知偏生不巧,刚好听到双痕说的那句话。现在回想起来,双痕所说的“对六公主下手”云云,肯定藏着什么,断然不会是什么好话。恐怕,真的像惠妃猜测的那样,当初六公主的死,齐王在其中脱不了干系。不过事不关己,这种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有着这个缘故,自己更不能参合进去了。  

  小宫女端着热茶上来,问道:“娘娘,哪儿不舒服么?”
  
  陆嫔捧着茶暖手,不快道:“刚才出去受了凉风,这会儿有些头疼。对了,诏德宫的惠妃娘娘病着,皇贵妃娘娘吩咐照看,本宫怕是去不了。最近几日,你常过去问问那边的消息。”  

  “是。”
  
  待到小宫女撤盘下去,陆嫔才对身边宫女道:“今天撞见的事,一个字也不许泄露出去,不然仔细你的皮!”说着叹气,“唉,早先真不该心软出去。”
  
  “是,奴婢懂得。”那宫女衣着体面,说话语气也比较亲近,“再说,皇贵妃娘娘素来待娘娘不错,两边走得甚好,想来不会乱怪罪人的。”
  
  陆嫔感慨叹道:“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可不能再出错了。”
  
  “可不是。”那宫女也颇为唏嘘,“先时的贵妃娘娘,如今的宝妃娘娘,当初何等的看不上咱们,结果都没什么好下场。还是娘娘的眼光好,从头到尾,只跟着皇贵妃娘娘身后,如今可算是等到了。”
  
  “等到什么?”陆嫔幽幽反问,“本宫膝下没有子女,能有什么盼头?不比熹妃有儿有女的,大公主又那般聪明过人,大驸马也是朝廷的要臣,今后的日子少不了风光得意。”  

  “娘娘何必自轻,比起她们岂非好上一万倍?”
  
  “不错。”陆嫔展颜笑了笑,“像我这样无依无靠的人,没有葬身宫中,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将来太子登基称帝,本宫就是太嫔,只要能平平安安过完此生,也该给佛主烧香了。”
  
  “娘娘,先歇一会儿?”
  
  “嗯,把暖炉挪近一些。”陆嫔懒洋洋倚在软枕上,闻着暖热袭人的香气,怅然想着,往后半生都将这样过完了。
  

第四十八章 朝拜《元徵宫词》薄·慕颜 ˇ第四十八章 朝拜ˇ 
      
  关于齐王逼宫造反一事,或许江南百姓还受到些动荡影响,但对京城子民来说,不过是经历了一个喧哗夜晚。直到事情尘埃落定,市井才开始渐渐传出流言。据说是三皇子齐王领兵造反,一直攻打到了皇宫里面,多亏天神庇佑、帝威震慑,才没有让齐王的逆天野心得逞。
  
  半个月来,此事一直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于太平年间的百姓而言,能过亲身经历一场有惊无险的大事,无疑都是兴奋的,仿佛自己也参与其中出过力似的。没人知道皇帝多年的苦心经营,以及未来江山的局势,那不是黎民能够关心担忧的,只要今上不是暴戾之君就够了。  

  随着齐王落网入牢,何锟等诸路逆军被诛灭,江南的动乱也逐渐平定下来,国内局势开始进入真正平和。中央集权再次得到增强,边境安宁、国中无乱,百姓们也从乱事中解脱出来,开始燕朝最长一段的休养生息年岁。百姓们蒙昧无知,还能以为这是皇帝天命的缘故。然满朝大臣通透明白,皆知朝中局势已经大变,私下均在为将来思量,该如何能延续家族的荣华富贵。
  
  齐王的事,皇帝一直都没有下旨处理。皇贵妃娘娘也缄默其口,帝妃二人仿佛同时失忆,似乎已经忘记齐王这个人,决口不提此事。眼下朝中局势微妙,没有臣子会脑袋发烧,在这种时候去多嘴生事,因此齐王等人仍是被关押牢中。正在满朝大臣们揣测不已、人心惶惶的时候,朝中又生出另外一件惊天大事。
  
  皇帝已经许久不曾早朝,这日突然有旨,传令四品以上官员到霁文阁听政,严旨不得无故不朝。霁文阁虽然比不得启元殿宏伟,但中堂大殿也甚是宽阔,足足可站列将近百余人,容纳六十八名朝中要员当然绰绰有余。众官员整肃精神赶来,垂首低目依次进入大殿,听着殿内铜漏水滴声声催响,皆是凝声摒气静候。
  
  一阵轻软细碎的脚步声走近,多禄高声宣唱道:“皇上驾到!皇贵妃娘娘驾到!”  

  众臣闻言皆是愕然,只是未得旨意不敢无故抬头。殿内的金边青砖光滑似镜,从砖面上的人影来看,除了皇帝的明黄色身影,旁边还有一名身着明黄服饰的女子。只听御座上的人坐下平定,皇帝沉声问道:“众位爱卿,都愣着做什么呢?”
  
  众臣皆知上面并非只有皇帝,身旁女子便是如今的后宫之首泛秀宫慕氏,虽然叩拜皇贵妃娘娘理所应当,但如今帝妃同坐一处叩拜,却是意义非常。
  
  皇帝不悦道:“抬起头来,都别在腹内私议了。”
  
  霁文阁内特意布置过,两侧数条明黄色锦缎帷帐,绸面光滑、影折光线,自房梁上一带一带柔软垂坠下来。殿中设有宽展的金漆盘龙御座,上铺有黄绫锦绣软褥,皇帝和皇贵妃端坐其中,皆是一身华贵的明黄色刺龙朝服。御座两旁各蹲一只瑞兽香炉,一左一右,熏炉内沉水香的轻烟袅袅散开,殿内气氛格外肃穆。
  
  除了十几年前参加过光帝大婚的老臣,朝中官员多半没有见过皇贵妃,只是想着她能十几年专宠后宫不衰,皆猜测定是个妖艳妩媚的绝色美人。及至今日见到,才知道是如此的仪态万方、殊色照人,当她一身明黄朝服端坐于君王身侧时,更显母仪天下的气度,断然和“妖媚”二字沾不上。  

  众臣正在惶恐之间,明帝又朗声道:“朕早就颁过旨意,皇贵妃之位仪同后制,所以皇贵妃不单是太子生母,同事也是大燕朝的天下之母。将来的皇帝见到皇贵妃,都要叩行尊长之礼请安,难道还当不起你们一拜?”
  
  众臣面有难色,均知这一拜意味着什么。
  
  明帝似乎冷笑了一声,厉声问道:“莫非是看朕病了,礼数也就跟着松懈了?”  

  眼下国中大局平定,慕氏所生皇九子被册为太子,又有云、凤等人奉旨驻守在京畿四周,也就确保了将来的帝位稳固。没有人会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再者皇帝的话已是很重,因此慕毓藻率先叩拜之后,群臣也跟着纷纷拜倒。
  
  “吾皇万岁,万万岁!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帝妃同受朝拜,还是燕朝历史上的头一遭,霁文阁的位置临近后宫殿群,朝拜声迅速传遍后宫的每个角落。
  
  回到泛秀宫内,慕毓芫方才放松下来。双痕服侍着她坐下,高兴道:“娘娘,今儿奴婢虽然没到前面见识,可是光听声音,也知道必是了不起的大场面。皇上和娘娘回来的时候,皇上还紧紧握着娘娘的手,不时低声询问,那份深情真是教人感慨呐。”
  
  看着殿内喜气洋洋的宫人,慕毓芫不便扫兴,吩咐双痕打赏了众人贺喜银子,让小厨房晚上再多预备些菜式。等到宫人们退的干净,不由回想起霁文阁的情景。从前贵为元后之时,也有接受百官朝拜的时候,但那是祖制礼仪的规定,与今日朝拜的特殊意义相比,心中有着全然不同的震动感受。  

  皇帝之所以这么做,多半是担心朝臣不服,所以预先让文武百官接受自己,将来也就少却许多麻烦。想到这一层上面,慕毓芫心中不由微生疼痛,皇帝余下的时光,也就全都变成了生生煎熬。明知前路是何样,自己却是无力的束手无策,只能忍受一日一日的折磨,直至走到最后的那一天。  

  即便是做了天下之主,贵为帝王,在生死病苦面前,也是一样的渺小微不足道。从来就没有长命不死的帝王,可是皇帝还正当盛年、风华正茂,膝下娇儿尚不足成年,上苍怎能如此狠心将他带走?没有人能够回答,慕毓芫觉得心内疼得空落无物,像是一点一点被挖空,只剩下靠意志苦苦支撑的躯壳。
  
  延禧十五年的早春,树梢开始抽出嫩芽,薄得透明似的,翠绿新叶中夹杂着片片娇黄柔色,带着无声的蓬勃生机。不过皇帝仍然咳嗽不断,其间好几次咳血,还多亏张昌源医术精湛,才勉强将病情压制下去。对于被关押在牢中的齐王,皇帝一直都是不闻不问。偶尔双痕提到此事,慕毓芫总说等着圣旨便好,倒是章弥一事,让慕家的人颇费了几番周折。
  
  章弥之罪不可更改,虽说皇帝不会在意一个小小谋士,但是官面上的套路,慕家的人私下也违背不得。依照慕毓芫的意思,最终从刑部大牢买通的关节,将死刑犯披发盖面处决,以此让章弥本人辗转出狱。尽管事情做的机密,章弥依旧不能再示人面,马车连夜奔行,最后落脚于八百里外一处偏僻山村。章弥乃是事先假取之名,此时能以本名度过往后余生,虽是田耕牧织、鸡犬相伴,但他本人反倒甚为满意。
  
  大地回春之际,还带着未曾褪尽的冬日余寒。

  昔时飞扬得意的宝妃已沦为阶下囚,接着惠妃无故病倒,陆嫔闭门不出,加上谢氏依旧静居锺翎宫,阖宫几乎难以看到后妃身影。更不用说皇帝染恙不适,皇贵妃娘娘的种种忙碌,便是聒噪多事的熹妃,也被安和公主接到宫外静养。因此在这春寒料峭的日子里,宫中氛围显得别样清肃,仿佛时光都被凝固,整个后宫沉静的有如一潭池水。
  
  自从霁文阁朝拜之后,明帝便每次都携同慕毓芫一起听政,几个月下来,文武百官也都渐渐习惯了。明帝说起此事,笑道:“有宓儿帮着处理政务,朕反倒轻松了。每天只是吃吃喝喝、看看春景,陪着孩子们读书写字,从前可不曾想过,做皇帝也能如此逍遥快活。”
  
  慕毓芫虽然高兴不起来,仍带微笑道:“皇上高兴就好,等会寅歆和寅雯进宫,陪着皇上说说笑笑,一准让皇上心情更好了。”
  
  先时皇帝曾给乐楹公主赐婚密旨,是备万一之用,如今国中局势平定下来,因此决定本月给妹妹主持婚事。乐楹公主是皇帝的同母胞妹,下嫁的又是正一品护国大将军云琅,在加上慕家是太子母族,因此消息传出不免使得人人兴奋翘首。内务府早已忙的热火朝天,连驻守外省的寿王和大驸马也被召回,今日宣两位公主入宫,便是为着给姑姑筹备婚事大喜。
  
  虽说今次是给乐楹公主预备婚事,但却比不上安和公主的激动喜悦,同母胞弟寿王镇守垗西得力,驸马陈廷俊也立下不少功劳。有着这样的兄弟和丈夫,加上与皇贵妃情谊深厚,正如陆嫔所说的那样,将来少不了风光得意的日子。当安和公主踏进元徵城宫门时,心内是从未有过的畅意痛快,就连那往日得尽父皇呵护的四妹妹,如今似乎也比自己矮了一头。
  
  安和公主不顾自己八个月的身孕,特意在宫门口等候,望着前面漫漫无尽的朱红宫墙,脸上绽着难以掩饰的春风得意。看着刚刚下车的金晽公主,搭着贴身侍女的手,上前笑道:“四妹妹,咱们赶紧进去罢。”
  
  “好,长姐当心一些。”金晽公主微笑回应,并非没有察觉到姐姐的得意,只是想着父皇这座大靠山摇摇欲坠,将来无依无靠,再也没有人真心疼惜宠爱自己,心里面早就全都乱了。  

  “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安和公主满怀欢喜的往前走着,并不知道这仅仅是半生荣华的开始,往后还有数不尽的风光岁月,直到最后获罪而死。
  
  不过,安和公主的好心情并没持续多久。刚进到泛秀宫请过安,皇帝只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她去跟皇贵妃到里面歇着,单独留下金晽公主说话。慕毓芫似乎看出殿中微妙气氛,起身笑道:“自从寅歆身子不便,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了。平日总惦记着,今日难得进来一趟,可要好好多说一会儿。”  

  安和公主为人乖觉,忙笑道:“是,只要慕母妃不怕聒噪。”
  
  “雯儿,过来坐着说话。”明帝见众人走得干净,才招了招手,“做什么呢?怎么一脸闷闷不乐的?眼下正要预备你姑姑的喜事,你是做侄女的,也要替姑姑高兴一些,等会有人可不许这样了。”  

  “父皇……”金晽公主满心委屈,蹲身坐在皇帝御座的横踏上,将头靠在父亲的膝头,低头忍泪道:“父皇,儿臣心里害怕……”
  
  明帝皱了皱眉,安慰道:“别胡说,好端端的怕什么。”
  
  金晽公主默默依靠了片刻,小声道:“儿臣也不知道……,只是有些想念母后,想念从前小时候的日子,无忧无虑,做什么事都不用担心顾及。”
  
  明帝笑道:“你呀,又说孩子起的话了。如今,你都是快要做母亲的人了,岂能总像儿时那样,凡事都照着小孩子脾气?总是这样长不大,真是让父皇放心不下。”
  
  金晽公主抬头仰望,问道:“父皇今日精神不错,可是身上好些?”
  
  “嗯。”明帝笑着点点头,又道:“民间不是有冲喜一说,借着你姑姑的喜事,父皇也好沾沾喜气,心里一高兴就都好了。”
  
  “父皇……”金晽公主欲言又止,笑容黯淡。
  
  明帝淡笑道:“倘使今后,父皇的身体出了什么意外。你定要学得懂事一些,克制一些,断不可再像以前那样任性而为,以免给自己招来祸事。”
  
  金晽公主盈泪道:“父皇,儿臣不要听……”
  
  “寅雯,你一定要记住今天的话。”明帝轻抚着她的头发,示意安静听着,“到了那时,你能够依靠的便只有皇贵妃。她是个本性善良的人,性子宽柔平和、大度开朗,加上从前养育过你好几年,总还是有情分在心里。只要你不去惹是生非,皇贵妃念着与父皇的多年情谊,断然不会对你为难,今后定然保你一生平平安安。”
  
  “父皇,儿臣一定记着。”金晽公主忍不住落泪,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帝似乎放心了些,缓和道:“还有,驸马允琮是皇贵妃的内侄,于你又多加一层亲,你也算是慕家的子媳。等你姑姑成婚之后,云将军不光是你的姑父,同时也是你的小叔叔,亲上加亲,所以只要听你慕母妃的话便好。”
  
  金晽公主一面落泪,一面点头。皇帝后面还说了很多,比如要多跟弟弟妹妹们亲近一些,时常来泛秀宫请安问候,反反复复,都是不要顶撞皇贵妃的意思。
  
  当初金晽公主下嫁之时,或许还能说是慕家高攀了皇室。而今日,皇帝的种种嘱咐安排,已经清楚表明未来境况,慕家子媳的身份才是真正的保护伞。从今往后,嫡公主的尊荣便成了一道空名,自己要学会从前不曾想过的,开始看懂眉高眼低过日子。在她二十年的公主岁月里,一直都是风光恣意、如鱼得水,然而自今日起,却仿佛是瞬时长大成熟起来。
  
  乐楹公主下嫁,婚事办得非同寻常的热闹。皇上和皇贵妃共同驾临,朝中官员除却年迈的、染恙的、以及官阶低微的,几乎全数赶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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