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倾城--芙蓉咒_派派小说-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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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是什么东西？”
易轻陌迟疑道：“回皇上，含有檀香。”
不待李景开口，王太后已坐不住，对李嬷嬷道：“去把内侍监叫来。”
除了郭水仙，其他人一下陷入沉静，各怀心事地等着内侍监前来。易轻陌有意无意地往文素绢身上扫上一眼，心中想着她为何将那息肌丸的典故弄出来，如果今日他不在这里，那么文素绢会不会将使用息肌丸的罪名在王绾云身上坐实？不能不说这可能性很大。
内侍监前来，跪曰：“参加皇上、太后、各位娘娘，内侍省的规矩，熏香之物并不随意配给，而是根据后宫主子们的需要个别供应。刚才皇后娘娘说香块由内侍省配给，这不合常理，并无此例。”
王绾云：“你是说并无此事？”
内侍监诚惶诚恐道：“是。请娘娘明察。”
一句“并无此例”让原本抱定清者自清的王绾云猛然有了一丝危机感，难道有人要害自己？内侍省管理着宫内太监上万人，她如何能凭匆匆的一次见面将那小太监找出来？况且那人还有可能早已藏起来或跑掉了。
李景：“皇后说的话根本不足为信，小玉乃是你贴身之人，也算不上什么证人。——来人，将皇后软禁凤仪宫，好生看守，不能让皇后出宫门一步！命刑部尚书易庄进宫，彻查此案。”
明日便是帝后大婚，今日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婚典是行不了了。易轻陌心想，恐怕这样的结果才是李景最期盼的吧？看着李景脸上顿时多出的几分神采，他知道了自己的这个猜测是不无道理的。
婚礼不举行，何止是对王绾云巨大的羞辱，更是对整个王氏势力的公然挑衅！易轻陌顿时忧心忡忡起来，后宫之事一旦牵扯到政治便格外棘手。李景如此处理事情，虽然可以暂时不娶王绾云，但与王太后的约定也彻底作废，王氏岂能罢休？易轻陌担心宫中似乎要有大事发生了。
“公子，老爷进宫审案许久未回府，是什么案子？”
易轻陌一笑：“天奇平日不是最不喜官场事，如今怎么关心起来了？”他当然知道赵天奇关心的根本不是官场，而是后宫，但王绾云之事他还是要隐瞒。天奇冲动，他如何不知？
赵天奇黯然道：“公子不说天奇也知道，月前本是皇后大婚之日，宫中到现在也无动静，却传了老爷进宫，这案子不是关系皇后还能有哪个？”
易轻陌一面有意无意地撩动琴弦，一面道：“关系她又如何？身在世家，不是生于江湖，有几件事是我们可以随性的？”
“公子……”赵天奇欲言又止。看见自己的主子郁郁寡欢，他比自己失意更难受，可是像公子所说，世间事不能随性，既然不能随性那说出来岂不是徒增烦恼？
易轻陌缓然道：“天奇有话，你不是善于隐瞒的人。”
赵天奇顿足曰：“咳，怪天奇多嘴！”说完转身不见了踪影。
易轻陌见他为难，也不多问。如今如烟失踪，还有什么事能让他再提起兴趣？如烟啊如烟，你不该去，我虽生于俗世，但怎么也算有些担当，你为何宁愿失踪也不愿信我有能力给你未来？
易轻陌向来是个淡泊少思之人，如今竟也数日彻夜难眠。
“公子没睡？”
是青鸾的声音，易轻陌放下手中书卷，曰：“进来吧。”青鸾是个乖巧的孩子，知道他每日为如烟失踪之事难眠，竟每夜都端来宵夜与他，更为他掌灯伴读至拂晓方罢。
青鸾：“今儿青鸾为公子准备了一碗荷叶粥。”
易轻陌轻轻勾起唇角，这淡淡的荷叶香果然勾起他三分胃口。他一边喝粥一边道：“青鸾，不必每日陪我，这么晚我也没什么差遣。”
这话说了几次，青鸾只是不依，“青鸾不打扰公子，我是怕公子突然想看什么书，青鸾找起来总比别人快些。
易轻陌见他执意留下来，点点头不再劝。
青鸾“公子，”
易轻陌：“今儿是怎么了，你们一个个都欲言又止的样子？”
青鸾：“公子可知道明日谙王爷要纳侧妃？”
易轻陌头也不抬道：“不可能。宫里刚刚发生那么大的事，谙王爷怎么敢这个时候办喜事？这不合常理。”
青鸾：“青鸾也觉得谙王爷不像做这种僭越之事的人，可是这件事在京城都传开了，不会有假。老爷吩咐府里的人让瞒着公子。”
易轻陌放下手中的书，问：“为何瞒着我？”谙王爷纳妃与他有什么关系？白日里天奇也支支吾吾同他说话，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事？
青鸾点点头：“老爷之所以让瞒着您，是因为谙王爷这次所娶之人正是月前失踪的如烟小姐。”
“烟儿！”易轻陌简直不敢相信，如烟失踪怎么会跑到了谙王府里？那日她设计将自己与了他，难道那时她便知道自己要嫁入谙王府？那一别本是她的永别。烟儿啊烟儿，你太傻！
“更衣，去谙王府！”
“可是公子，现在已经是三更了……”
“正是深夜才方便。白日里去怎会让见？”
“谙王府守卫森严，公子要去青鸾定然不依。”
易轻陌笑曰：“忘记了你是怎么被我从太师府救出来的了？谙王府比太师府高明不到哪里吧？”
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原来如烟的消息可以让他如此满足。如烟，自己对她一直忽略，觉得她是理所当然，可哪里想她的存在分明是上天眷顾。
青鸾拗他不过，只得准备夜行衣，装了满满一大瓶药丸递到易轻陌面前，弄得易轻陌啼笑皆非。青鸾：“公子带上这个。我见公子也没有兵器，只当这药丸是件暗器了。”
“我又不是去打架。”
“公子带上吧，青鸾也少些担心。”说着影塞到易轻陌怀里，一旦事情关系道易轻陌的安全，青鸾便变得格外坚持。“公子为何不令人打制一个合心的兵器？就像轻舟公子用的软剑就甚好。”
易轻陌摇摇头：“利器伤人，我不忍配之。用这药丸也是无心之举，后来竟发现它比平常兵器还要好用些，又不会伤人性命，何乐而不为啊？”易轻陌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不必惊动天奇和天问，我去去就回。”
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青鸾，”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这一别并不会是“去去就回”这么简单。
“爷。”
易轻陌一笑：“怎么不叫公子了？”
“感觉还是叫爷心里舒服。”
易轻陌笑笑：“那随你吧。”
“爷刚才想说什么？”
“没有。我这就去了。”他又改变了主意。有些事还是不让他们知道更能保护他们。
凭着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对谙王府大致格局已有了个概念。如烟的住处必定与谙王爷其他两位侧妃所离不远。易轻陌便想便行，看见一处新建的院落，“烟雨楼”，以前怎没见过？又见院前荷塘沉静，荷香悠远，这荷花不正是如烟最爱的吗？难道她在这里？
易轻陌提步向前，这里幽静非常，竟连守卫都没有。二门有个守夜的小丫头，易轻陌不费吹灰之力点了她睡穴，来到正房内室，如烟在望春阁时的贴身丫头抱琴手中拿着未完的绣活在外间打瞌睡。易轻陌难以抑制心中喜悦，抱琴在此，里面必定是如烟！
烟儿。
内室的是烟儿不假，不过，还有李谙！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霸王~~~~
二十七 无涯谷
易轻陌见如烟枕着手臂侧卧着躺在软榻之上，睡得似乎极不安稳。如烟有失眠的毛病，这他知道。在青楼呆了两年，她便失眠了两年。那种地方本非她这种清高女子应该呆的，怪他少时不更事，竟一直没有想到帮她脱了那火坑。
她今日的不安稳似乎又比往日重些，眉头紧锁着两弯忧愁，樱唇轻抿着一抹愁绪。数日不见，她瘦得越发超逸了，只是那瘦让他疼到心头，眼中多有不忍。
令易轻陌惊奇的是，如烟卧榻之侧竟然酣睡着李谙。他坐着软凳，趴在榻沿上和衣睡熟了。榻边的小案上有一个药碗，如烟病了？李谙彻夜都在服侍她吗？易轻陌顿感胸中一阵酸涩，竟毫不犹豫地拿起一件厚实的披风裹在如烟身上，易轻陌带着她悄无声息地出了烟雨楼。
李谙和抱琴等人被点了睡穴，等他们发现如烟不见已经是第二日早晨的事情，易轻陌早就带着如烟出了长安。
“爷……”如烟如坠入云雾之中，身边迅速退去的景物让她知道自己正在飞行，眼前之人丰神绝世，不是易轻陌更是何人？今日竟睡得香甜，连梦也如梦似幻。
“为何叫我轻陌。——烟儿。”
可有人告诉他他有一双桃花眼？其烟波绵软含情，令人无法不迷醉。试问天下间女子谁又能躲得过他的柔情？如烟何其有幸，今生能遇到他。
“轻——陌，”不敢置信地抬眼，难道这不是梦，是真的？“你来做什么？”
易轻陌眼中虽不曾褪去笑意，却多了一种坚定无比的味道：“带你走。”
如烟哽咽道：“真的？”早有泪水流了满面。
原来如烟那日设计将自己与了易轻陌并非刻意，而是偶然。
小王爷李谙亦是性情中人，自与如烟在望春阁相见便对她一见倾心。无奈如烟早自两年前便只钟情于易轻陌一人，对李谙的好意只装作浑然不知。后来易轻陌因青鸾之事去了青州，李谙对她也是十分地照顾，让她免受郭玄等人骚扰，如烟说不感激是假的，但仅限于此。
“爷，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什么人？”
“都说了叫我轻陌就好。”易轻陌嗔怪道。
如烟眼中水波荡漾：“即使你说有，如烟也忍了。既然喜欢上了爷，就不应该计较爷的一切，当初若不是如烟任性，也不会从望春阁跑了出去，恰恰遇到了谙王爷，莫名留在谙王府……”
“为何要如此轻薄自己？烟儿，”易轻陌微微眯了眯眼：“……我没有喜欢其他女子，是你多虑了。”李沁的影子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她的墨绿身影俊朗如风，在他心海最柔美出吹起涟漪。他轻闭了一下眼，将怀中的如烟搂得更紧了紧。
“轻——陌——”她在他怀中心满意足地轻轻含着这两个字，迟迟不舍得出口。心中幸福满得要溢出一般。
“烟儿。”
顾今隐居的无涯谷离京城不远，以易轻陌的脚力不用一日便可到。如今带了如烟，行动自然慢了许多，于是他一出京城便买了快马、车具代替脚力，次日清晨便到了。
易轻陌简单地向如烟介绍着：“无涯谷四季湿热难当，罕有人迹，师父生活在这里倒是清闲无比。不过师父所在的无涯谷中心却不似外面这般情形，而是绿竹如碧，潭水幽幽，分外生动。说来若不是外面这样的环境，中心那片清雅便是不能了。——服下这药丸，便不会被烟瘴毒虫侵身了。”
如烟乖乖地张开嘴，吞下他递到嘴边的一粒药丸。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烟儿，你身上的只是些暑气，无碍的，等到了师父的‘古今小筑’，我自会配药与你医治。”
如烟点点头：“轻陌，这是真的吗？”
易轻陌一边抱她穿过无涯谷的瘴气，一面低头给她一个安然的吻。“烟儿，是真的。我们再不分开。”
今日本是李谙迎娶如烟之日，朝中百官名门世家之人都会前去道贺。李谙却让她在自己身边失踪了，这会引发他多大的雷霆之怒易轻陌已顾不得，他只知道看见如烟那一刻便笃定自己的想法——带她离开。
“看见那鸽房没有？师父的古今小筑到了。”
顾今见到易轻陌两人突然来了无涯谷，却并不感到惊讶。如烟顺着易轻陌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站在一处竹楼之前，他身穿皂色鹤氅，腰系大带，环佩叮当，手中拿着一柄碧绿竹笛，鹤发童颜，明目长髯。——好一个神仙般的世外高人！如烟不由肃然起敬。
易轻陌放下如烟，跑到顾今身边便是跪拜：“师父！”
顾今连忙将他扶起来：“陌儿，我们已有一年不见，你又长高了。呵呵……”一串从容的长笑。
易轻陌与这个师父的关系可以说是如亲父一般。顾今一生未娶，膝下更是无子，易轻陌于他也如亲子一般。
易轻陌：“师父，这是如烟。”
顾今捋胡而笑：“恩，我知道。”对如烟慈祥地审视一番：“果然配得起我的陌儿。”
“师父知道？师父也知道我们会来无涯谷？”
“自然。呵呵，你看这间鸽房比我住的房间还大，难道我养这么多鸽子只是为了看的？陌儿，莫说你来了师父这里，就是去了天涯海角，师父也是知道的。”
“那师父是否觉得陌儿做对了？”
“带自己的女人浪迹天涯师父也不会反对，何况是来我这里？”说完笑着进了竹屋，早有小童布置下了午饭。
见了易轻陌口中经常提起的师父，如烟终于明白了为何他性子如此淡泊随性，并不像其他官宦世家的公子，易庄铁面无私严谨古板她是听说过的，看来易轻陌的性子定然受这位和父亲一样的师父的影响。如烟心中不免又对顾今增添了三分亲近。
易轻陌看预备下的饭菜，问曰：“师父不是不食荤的吗？”
顾今：“这是只千年老龟，如烟有不足之症，吃了这个对她的身子大有裨益。”
易轻陌也知道如烟有不足之症，每当寒暑便咳嗽连连便是症状。他还亲眼见她咳嗽不止，昏厥过去。两年来他常帮她调配些顺气的药丸，只谎说些无所谓的名目骗她吃了，却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她的病。但如烟何其聪颖，他不提不代表她不知道，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只是他费心瞒她，她又何必要苦苦追问事实？
如今这事被顾今一语点破，易轻陌担心地看向如烟，后者不但没有惊慌，反而满是感激。自小被卖来卖去，何尝遇到过真心关心自己的人？幸而让她遇见易轻陌，本来对他一片痴心，却见他懵懂不知，加上自己这出身，只能将他当成个知己。如今两人有今日也算上天眷顾，没想到他的师父，如此德高望重的一位老人也视自己如儿女，拿出这么名贵的东西为自己补身，她本就是多情之人，如何不为眼前情形垂泪？
易轻陌见如烟无碍，也便放心问师父：“烟儿的病可有治？”
顾今：“根除不易，但压制还是可能的。如烟五行缺金，主肺脏不足，看如烟现在的情形应该一直有人帮她压制身上病症。”
易轻陌：“正是陌儿。”
顾今点点头：“恩，陌儿你的医术较之一年前又有精进了，若不是你细心照料如烟，她如今的肺病恐怕已成气候了。”
如烟原不知易轻陌对自己默默做了许多，感激地看他一眼，有了他这番情意，自己对他的心恐怕是再无救赎之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