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啸林秘传-第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本事到外头去弄,别想吃现成 的。”儿子理直气壮地反驳:“她是娘花银子买来服侍我的, 应该陪我睡觉。”
从此,不堪入耳的话。在这一家里天天可以听到。然后还 是女主人摆平了。两父子吵得不可开交,甚至要动武,兴许还 闹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程度,正好妙智庵的老尼姑来探望女 主人。两个老妇人在房里嘀咕了老半天,最后达成了一项协 议:老尼带走金枝削发为尼,田家给妙智庵十亩地作香火钿。 当场写好契约,当夜乘船送走。
从此,金枝堕入空门,一晃十年了!
“这几天来,你心里一定想我是个淫骚女人,想养个男人 在庵里享用……”
“不,不不,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听我说完,”知能此时异常冷静,“说良心话,起初是 有点犹豫。尼姑庵里抬进个男人家,是佛门大忌。可是又不能 见死不救,将你背进庵来,都是出家人慈悲为怀,于心不忍。 后来,在灯下看到你是个精壮汉子,我便有了另一种想法……”
“可以给你过过瘾头……”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拍在张的面颊上。
“正经点!”她霍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厉声骂道,“现在你 也沾到了我的便宜,以为可以取笑我了?我瞎了眼,看错了 人!看来你也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牲?”
张啸林的确懵了。他怎么想不到文文静静手捏念珠的知能 这会儿却是如此声色俱厉,像一匹负伤的母狼,两眼射出凶 光,牙齿咬得格格响。
“原是要你为我报仇。”
“我这就去杀了田家父子两个。”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杀生。谁要你杀人?”
“那报什么仇?”
“把他们弄得倾家荡产,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便出 了我心头的这口恶气!”
“好,我起誓:若不报此仇,张某人轮回堕入畜牲道!”
“谁要你起誓,红嘴白牙的,”扑哧一声,知能笑了,倒 回被窝里,紧紧箍着张的脖子,“看来,我还是没看错人。十 年来,我守身如玉。前年师父圆寂以后,当了庵里的主持,一 心向佛。不知怎的,见了你这个冤家后,凡心动了。刚才,我 也是搪不住。十年修行,毁弃于片刻,下辈子非人阿鼻地狱不 可了!”
说完一声长叹,闭了眼睛。
张啸林看她那副憨态娇容,恨不得嘴里含着她。两个又合 在一起了……
第二天,徒弟从城内归来,带来了消息:李休堂无事,仍 在府衙供事;把兄弟李弥子被打得半死,如今在养伤;娘子娄 丽琴下落不明。
根据这个情况,两人商量着下一步行动。张觉得此处非久 留之地,得尽快离开。知能建议他去找张载阳或李休堂,张啸 林摇头。认为如此落泊时去找把兄弟,面子丢光。找先生李休 堂呢,也不妥。因为楼外楼是李牵的线,自己又失算。两人见 面反而无趣。等到混出名堂来,再去见他俩个不迟。如今当务 之急是报仇雪耻,必须好好计划计划!
第一章 横行乡里,摆出纨裤子弟的派头三、死里逃生,尼姑庵里得知己(3)
有两个仇要报:一是钱塘虎,夺妻砸窝的深仇;二是嘉兴 田家,为知能雪恨。两人苦思冥想了一夜,合计出一个法子 ——先搞垮了田家,夺得家产,回头收拾钱彪。“捉鸡还得用 把米”,干这番大事得花些本钱呀!两个正为“本钱”事伤脑 筋时,小尼姑送上两盏茶来,放在紫檀木的圆桌上。
张啸林掀开茶盏盖,一股令人欲醉的桂花香气冲鼻而进。 俯首向碗里一看,在绿莹莹的茶水里散点着一粒一粒的金黄的 花瓣。这令人欲醉的浓艳香味,正是从“金粒”里散发出来 的。他喝了一口,噙在嘴里,再慢慢咽下,觉得齿颊留香。
“这茶叶,这桂花都是我们自己窨制的,怎么样?”
“沁人心脾啊!说老实话,藏在如此清幽的佛地,陪着美 貌的佳人,品着浓香满口的龙井,真不想离开这块宝地。”
“没出息,”知能抿嘴一笑,“人说玩物丧志,你现在是品 茗忘‘誓’吧!”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身强体壮,却忘旧仇新 恨,迷恋现状,怎么能成大事!”
“要不这样:等我办好这两件大事后,你就还俗,咱们到 满觉陇的桂花树丛中搭两间茅棚,过下半辈子茶农的日子。”
“去你的,你再胡说,我就恼了!”知能正色道,“我这一 辈子绝不还俗,几把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也不干。你若再提还 俗的事,你我的缘份就此了结!”
看她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张啸林心里肃然起敬,想她是个 烈性女子,不可轻视的。自己在落难中得到这样的人相助,可 以说是黄金易得,知己难求。他也动了真情,向她正经地表 示:“干完两件大事后,我不再混迹江湖,削发为僧,与你同 修正果。你我还可以住在一个庵里或寺里,在晨钟暮鼓中度过 一生……”
“再这么油嘴滑舌胡说八道,定要下地狱。”知能生气了, 霍地站起身来,要走。
“你不要生气,我说的是真话。你听我说,现在灵隐寺的 大名鼎鼎的贯通和尚,就是一个有家室的方丈。又如上、中、 下三天竺的和尚和法相寺里的和尚,不少是讨了老婆的。这是 千真万确的,骗你是王八蛋……”
“别说了!你讲的虽然不是假话,可是废话!人各有志。 即使贯通长老三房四妾,与我何干?”
“那么,我有志修行呢?”’
“我看你一身虎气,非等闲之辈。如今落魄是暂时的,总 会有‘虎啸山林’百兽震恐之时。”
“但愿此话不假,”张啸林一拳打在紫檀桌上,茶盏盖哗 啦一下跳起来。
“对了,”知能猛然间想起一事,“刚才我们商量弄把 ‘米’来,你看这‘米’不就在你的拳头下?”
“在我拳头下?”
“是啊,这张紫檀桌子,不是庵里的,是我的私产。要是 卖掉,可以换几百两银子哩!”
“一张桌可卖几百两?”
“不相信?”
知能的话不假。
紫檀亦叫青龙木。据说它要八百年才能成材,只生长在亚 洲热带区,我国南部有一点。它质地坚硬沉重,一立方尺木材 重量可82斤。纹理纤细,色泽深沉,大多呈紫黑色,故称 “紫檀”。据说此木在污泥中呆五百年不朽。我国汉朝,已有 关于紫檀神木的记载,到唐朝已有咏紫檀珍贵的诗句“黄金 捍拨紫檀槽,兹索初张调更高”。明朝把紫檀家具列入国家瑰 宝之内,而国内的紫檀树已被采光。朝廷派官吏赴南洋群岛采 伐,大量运回国内,分别储存在广州与北京两地。供皇宫、达 官贵戚家打造精致高档家具。到了明末,南洋的紫檀亦被采 光,而且几乎全汇集到中国。又因产地掠夺性的采伐,木源由 此枯竭,所以紫檀就成为世界珍稀木料。到了清光绪年间,历 代屯积的檀木全部用尽,再加上西洋人看到东方有这种神木, 惊讶不已,纷纷收购。特别是欧洲人,最偏爱紫檀家具。一些 博物馆还将紫檀家具与东方名画一同列为珍奇收藏品。这一 来,紫檀身价百倍,竟然到了一尺檀木一寸金的地步。
“要是平头百姓家里,有点紫檀的小摆设便了不起了,” 知能以内行的口吻介绍,“顶多宝藏只有茶几、墨盒、笔筒几 样东西,像这张桌子那样的大件,我打包票说,杭州人家里不 多。你可不要小看这张桌子,它起码可以卖五百两银子;假使 能够配得四条紫檀凳子,出价一千两,会有人抢着买哩!”
“这么说,我‘抓田鸡’的一把‘米’有着落?”张啸林 听后大为兴奋。
“只是这件宝贝脱手难!”知能想得更远。
是啊,宝物藏在深庵人不识,怎能卖得好价钱?他们想来 思去,觉得李弥子有门路,让他去推销。张啸林当即写了封 信,叫知能的徒弟送出去。
过了三天。中午时分,秋阳高照,晴空万里,正是庵里人在 缭绕的香烟中歇晌的时候,山门外马嘶驴叫的,山门被敲得砰砰 响。知能让张啸林躲进密室,用一尊赤脚洒水观音像,将一洞小 门堵死了。再叫徒弟去阁楼上望一下,来的是何等人氏。
不一会儿,徒儿禀报说,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带了几个兵 丁,后头还随着一辆大板车,来势汹汹,不怀好意。
知能双手胸前合十,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闭目收 心,静默了半分钟光景,吩咐徒弟道:
“你到佛堂里去吧,我去开门。”
第一章 横行乡里,摆出纨裤子弟的派头四、家仇新恨,各为知己报深仇(1)
“佛门净地,请勿高声喧哗。阿弥陀佛。”知能边开门边 打问讯,“你们是何方施主?”
门开了,一个顶戴腰刀的清武官昂然迈入门来。“你们在 门外等着!”丢下这么一句话后,直往里面走。进了佛堂,转 身对跟在身后的知能一笑,随手脱下顶戴帽子,轻轻地说:
“我是李弥子呀,阿虎哥呢?”
“贫道在此修行,足不出户,从不知什么虎的,什么豹 的。施主一定是找错了地方。”
“嗨,师父,白纸黑字这么写着的,明明叫我来妙智庵里 找他的。”李弥子说着从怀里掏出张啸林给他的亲笔信。
知能瞧见张的笔迹,自然心里有数,便现出笑容,高兴地 说:“终于把你盼来了。请你先坐一会,我去叫他出来。”
原来是一场虚惊。
两个把兄弟见面,又敲又打的。试试对方是否全复原了。 而后打量着对方的衣着,张啸林不禁扑哧一声笑了,问李弥子 怎么这副打扮。李弥子不紧不慢,说出一番道理来。
他收到张的信后,便四处张罗卖桌子事。事有凑巧,这年 正是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后的第二年,洋人在京城达官富豪的府 第里,抢得不少金银财宝,也抢到一些紫檀木制成的大件家 具,尤其是桌椅,西方人惊讶不已,掀起一股紫檀热。洋行、 神父、传教士出高价向民间收购。李弥子找到城内的一所教 堂,说定看货议价。召来几个手下弟兄,装扮成衙门官兵,大 模大样来庵运货。
“你怎么选这青天白日时刻来?”张啸林有点疑惑。
“这叫做‘堂而皇之’私事官办,暗事明办,才可掩人耳 目。若是夜间偷偷摸摸运这么贵重东西,准会引起别人疑惑, 招来麻烦。”李弥子胸有成竹。
一旁静听的知能,禁不住赞叹:“这是李施主的高招儿!”
他们商量了一会儿,便把紫檀桌子装上板车,由几名 “清兵”押着运走。
这一年春夏,杭、嘉、湖平原风调雨顺,如今秋风送爽之 时,五谷已经丰登。处于这个平原三角洲的尖端上的嘉兴府, 那年月是个宁静的水乡。烟波浩淼的南湖,几条渔船飘浮在水 面,偶尔随风断续传来木桨声,益发衬出湖上的静谧。湖中高 耸入云的烟雨楼,远眺壮伟,近观不得——破烂不堪,梁柱上 的髹漆多半剥落,木楼梯已朽坏,游人已不能登斯楼了!楼前 两株高大柏树,栖息着几群乌鸦,树底下满是白塔塔的鸟粪。 只是湖岸上树影婆娑,绿草茵茵,几个老翁盘腿坐在草地上默 默地补渔网,几条带有黄叶的柳丝,拂着他们脑后的辫子,三 两只小虫在草叶上悠悠蠕动。
张啸林带着李弥子坐在小船里,小船由南湖缓缓地摇进嘉 兴城内,那是午后时节。沿河街两旁房子的大门大多虚掩着, 几家饭馆已打烊,八仙桌上倒竖着几条凳子,凳腿向上;时而 传来卖肉粽子的吆喝声,也富有柔和的江南越语味,悠扬的声 调在石头小巷里飘飘忽忽,如一段抒情的绍兴戏;三三两两老 人坐在河边石凳上或屋檐下抽着水烟,呼噜呼噜的响声,有如 鸽子在相互耳语。
小船在一家后门的水桥边泊下。这是他们预先租下的四间 靠河平房。不久,将有呼么喝六的闹声喧嚣达旦。
李弥子把那张紫檀桌卖给了法国传教士,得了三百八十两 银子,如数送到妙智庵。知能从中取出三十两,送给李弥子作 脚力钿,其余三百五十两,全交给了张啸林。李弥子立马将三 十两银子原封不动递给张啸林,恳切地说:
“知能师父如此仗义,周济难中的阿虎大哥,我李子打从 心底里敬重佩服!这辈子我是跟定了大哥,我是铁了心的,为 大哥打天下开码头,刀山可上,火海可下,万死不辞!这点银 子正是大哥派大用场的本钿,我分文不要。”
看他讲得如此在理,又这么坚决,知能与张两个交换了一 下眼色,觉得应该将商量好的计划,露一点给他。当下三个人 便合计着到嘉兴府开赌场的事儿。议定知能坐镇杭州,继续探 听娄丽琴的下落与钱塘虎的行踪;张啸林去嘉兴筹建赌场;李 弥子两处往来联络,传递消息,取送银两。那时节,沪杭铁路 正在筹建,杭州到嘉兴多走水路,张李两个自小是弄潮儿,水 性好。他们不但来时坐船,而且觅的赌窝,亦要前通深巷,后 枕小河。这样,既可招来赌客,又有退步。从这儿也可看出这 三个人的智商挺高,功于心计。
这儿也怪,白天静得出奇,一到晚上,鼓点咚咚,锣声锵,招呼着男女老少及早吃过夜饭, 背椅提凳争先恐后赶到城隍庙前看绍兴戏。这几天正在开演连本《火烧红莲寺》。张李 两个对戏文不感兴趣,惟独对戏台附近的赌摊,细心观察。
戏已经开演了。他们踱到离戏台不远的一摊摊赌摊边,见 一堆人蹲在青砖铺砌的地面上,围成个半圆。汗流满面的庄家 右手盖住一只大海碗,左手高扬咋呼:“咳,快押呀!青龙、 天门、穿堂、人和——门门有喜呀!”围着的一堆人,也汗流 满面地从腰间褡裢里掏出铜板、角子、洋钿,纷纷往天门、青 龙等门押去。看看赌注押得差不多了,庄家屏息凝神,同时高 叫一声“开!”突然将右手一提,揭开合在地上的大海碗, 青砖上两粒骰子,显现红黑点子。聚在周围押宝的人,哄地一 声喊,有的高叫,有的恨骂。无论是输是赢,他们全神投入, 戏台上的咚咚锵锵锣鼓声,仿佛远在天边。
张啸林他们看了一回,觉得赌技低劣,尚属原始状态,此 地的赌业大可开发,信心百倍了。
看过赌摊后,便走向戏场。
在戏台正对面,也即是城隍庙门前大廊下,有一排高脚太 师椅,椅上坐的是城内显赫世家人物。那排高脚椅偏东几把 上,坐着一个六十开外的山羊胡子老头,边上陪着一个妇人, 像是姨太太;旁边空椅,空椅边上是个年方三十来岁的少奶 奶,少奶奶脚边蹲着个四五岁的女孩。打探得底细的李弥子向 张啸林使个眼色,往那方向呶呶嘴,附在张耳边,悄悄地介绍 道:
“这山羊胡子便是田家的当家人田观林,是个双料鬼佬 ——老色鬼又兼乌烟鬼;旁边给他捻纸媒子点水烟的是前几年 讨的姨太太;空椅上该坐的是赌鬼儿子田长胜,这会儿肯定上 地摊,赌去了。”
“这公子少爷也上地摊赌?”
“赌,只要是有得赌,不管地摊、屋角还是大厅,也不论 押宝、牌九、麻将,统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