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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两江湖之琵琶误_歌舒唱_明月珰-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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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游廊的时候,明月珰瞥见一个太监带着几个侍卫从花厅出来。那太监十分面熟,想了想原来就是在城门见过的朱公公。 
朱公公看见她,微微一顿,向她走来。 
几个侍卫将她围住。 
他们身穿胄甲,露出朱红袍袖,这是在大晏皇宫见过的羽林军才有的妆束。 
一丝不祥从明月珰心底蔓延出来。 
朱太太看着她,脸上丝毫没有当日在城门下迎接哥舒唱时的笑容,面目肃穆,平板地道:“奉圣上口谕,捉拿逆贼明月珰,交由刑部候审。” 
“捉拿?逆贼?”明月珰皱眉,“什么意思?” 
“一切到刑部自有分晓。” 
朱公公说完,几名侍卫一拥而上,明月珰身形轻盈,搭在一人肩上腾空翻跃,落在一旁,冷然道,“拿出凭据来,否则,我不会跟你们走。” 
几名侍卫都是好手,被她出其不意闪开,不再等第二句话,再一次围上来。明月珰拳脚功夫极平常,左挪右闪十分狼狈,正在这时候,只听一声低喝:“住手!” 
这声音低沉却坚定,隐隐有金石般的力量,世间只有这一个声音,可以令明月珰安下心。 
哥舒唱从游廊尽头缓缓走近。 
“唱……”明月珰大叫,“他们要捉我!说我……” 
“月氏单于上书圣上,说你是挑起两国战事,又潜入大晏,图谋不轨。”哥舒唱平板地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有这种事?!”明月珰大怒,“哈路竟然——”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虚空中像是有把利刃,割断了她的话头,她的目光凝固在哥舒唱冰冷的面庞上。 
现在已不是哈路的问题,而是哥舒唱的问题。 
“这件事,你早知道?”明月珰碧绿的眸子瞬间冷却下来,心里却可怕地烧灼起来,“你知道我要被捉走?什么时候?昨天……所以你昨天喝醉?” 
“这不重要。” 
“那你告诉我什么重要?!”明月珰声音仿佛已经哑了,逼到他面前来,“你告诉我,什么是重要的!!!挑起战端,潜入敌国,这是什么样的罪名你不会不知道吧?!我进了刑部,还能活着出来吗?” 
哥舒唱的脸上没有表情。 
冰冷得像块石头。 
像是万年冰封从来没有解冻过。 
无数个念头在明月珰的心中千回百转,蓦然,她大笑了起来:“这就是你的选择?不想被我连累,所以赶快撇清关系?” 
“明月珰,这辈子,算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 
明月珰的眼里迸出泪来,自己丝毫不觉,心肺像是活生生被劈成两半,并不觉得疼,只是冷,冷到了骨子里,整个人都发起颤来。 
昨天还对她许下永生永世不分离的誓言,今天就眼睁睁看她被带走。昨天还说要陪她过每一个生辰,今天却冷漠得像是从未相识——这就是,她抛弃一切爱上的男人?! 
每一个转念都像是在心上凌迟。 
——明月珰,你瞎了眼! 
“啊——” 
她劈手夺了一个侍卫的刀,迎面向哥舒唱斩下!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尾声 选择 

    她想起来了。 
    一瞬也不差地想起来了。 
    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飞旋,已经过去的曾经重新在面前发生了一次。她记得跃下城头时连生死都会忘记的幸福,她记得他替她过生日时,飞翔一样的快乐,她记得他冷漠地看着她被羽林军围攻,她记得那一刻夺刀斩向他时的仇恨! 
    恨他,恨不得剥他的皮,吃他的肉! 
    是这样强烈,恨意充塞在血液里,她已经没有了自己,死也要先让他即刻死在她面前。 
    但她没能杀了他,一怔之下被夺了刀的羽林军迅速地捉住了她,将她带去刑部。 
    她状若疯狂,大声咒骂他,用尽世上最恶毒的语言,他站着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想起哥舒唱的真面目了吗?”哈路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还——” 
    他的话被飞月银梭打断,枪尖指着他的咽喉,明月珰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说他?别忘了害我身陷牢狱的人正是你!” 
    “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哈路冷笑,“别忘了是你先背叛我!我只不过处罚月氏的叛徒——明月珰,甩甩袖子一走了之,世上哪有这样的便宜事!” 
    “那是我的自由!”明月珰怒道,“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哈路鹰一样的碧眸掠过一丝寒芒,“明月珰,我的脾气你应该知道,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哥舒唱敢抢走我的女人,我就要他生不如死。他要护你,就要身败名裂,他要护家,就要眼睁睁看你去死——你们此生做的最大错事,就是得罪了我——再说,如果不是我,你怎么知道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月珰的手臂一颤,忽地,她收回飞月银梭,翻身上马。 
    哈路叫住她:“你要干什么?” 
    马背上的明月珰静了片刻,回过头来。 
    她脸上的神情,竟出奇地平静,碧眸深沉如海。 
    “你唤醒我的记忆,也是报复吧?”她静静地问,“你想让我也尝到被背叛的痛苦,你想让我去杀了哥舒唱,你没有得到幸福,所以要让我和哥舒唱也得不到,是这样吧?” 
    他从未看过这样的明月珰。明月苍是森然冷漠的,明月珰是恣意热烈的,而此刻,她浑身似有淡冽清辉,微凉却不冷漠,似月华一样照在人的心里。 
    这的确是他的报复,是他来到大晏的目的,然而眼前的明月珰,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明月珰。痛苦的记忆对她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她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被仇恨淹没,反而这样平静淡然。 
    哈路怔住了。 
    “回月氏吧,哈路。大晏不是适合你的地方,而月氏的臣民正等着你。”明月珰道,声音平淡极了,“我很抱歉,在战争最紧要的时候离开。我只是想按自己的方式去生活,战争,名誉,富贵,对我来说,还不及他的指尖温暖。也许所有的任性都要遭到惩罚,那么这么久以来我受的惩罚已经够了。” 
    “他辜负你,你难道一点也不恨他?” 
    “恨不恨,总要弄清了再说。他并没有让我死,我至今还活着。” 
    “他甚至夺去了你的记忆,这样活着,你也能接受?” 
    “活着就是活着。”明月珰道,“能吃饭,能走路,能领略人间的风光,我没有记忆,但我有将来。原来我错了,我以为母亲的生活不过是行尸走肉,其实她是幸福的。她有那么多的回忆陪伴,一点都不寂寞。”说着,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发出“咯嗒”一声轻响,整个人莫名地松了松,她微笑,“记忆,是多么美好的东西。” 
    唱,虽然你给过我伤害,但是,你也同样给了我许多快乐的记忆。 
    哈路整个人似是痴了。 
    “我走了!”明月珰一扬马鞭,“无论你帮我找回记忆是为了让我痛苦也好,还是利用我报复哥舒唱也好,我都要向你说一声多谢!哈路,再会!” 
    “啪”地一声,马鞭抽在马臀上,那马甩开四蹄,向前奔去。 
    很快,她成为远远的一道剪影。 
    “明月珰……” 
    哈路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滋味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失落吗?失望吗?一路上无数次问自己,看到她痛苦,你会开心吗? 
    会的。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是她应有的下场。她要被自己的记忆折磨,她要去杀死自己最爱的人。 
    可是,前尘过往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对她来说竟像是顿悟。 
    这是明月珰吗? 
    她没有愤怒,没有仇恨,没有悲伤。 
    她的像月华一样清冷的目光像是留在他心里,连带整颗心都变得凄凉,岁月如同流水一样在眼前汩汩流过,这样的她,竟令他感到解脱似的松乏。报复或者恨意压在他的肩头和心上,已经,很累了。 
    是不是,该放下来? 
    他忽然打马去追明月珰。 
    明月珰远远听到他的呼喝,勒马停住。 
    “小心越阳公主!”哈路赶上来道,“你的行踪,就是她告诉我的。上次是我利用晏朝皇帝,现在是她利用我。那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明月珰看着,声音有些低:“哈路……” 
    “不要再说多谢。”哈路止住她,忽地一扬眉,道,“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如果你们有了孩子,如果那个孩子是碧眸,就把他送到月氏来。” 
    明月珰一怔。 
    “守护月氏数百年的明月家族,不能就这样断送在你的任性上,它将延续下去,万秋万代,与月氏同在。” 
    无由地,明月珰的眼角有点湿,“我答应你。” 
    “那么,走吧。”哈路望向她,目光有些忧伤又有些凄凉,瞬即一挑眉,整个人又变得意气风发,他道,“去问问哥舒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他对不起你,我不介意再跟他打一仗!” 
    明月珰的眼里似有雾气。 
    “快走!”哈路一扬马鞭抽在她的马上,马儿飞快地迈蹄,他的声音远远地从后面传来,“婆婆妈妈,哪里有半点明月家人的样子?!” 
    声音最后消失在风里,再回头时,他已成了远远的一抹黑点。 
    她想起第一次见他,他也是这样远远地看着她,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感觉到他目光的深邃和锋利。 
    那时,她才十五岁吧。 
    而他才十九岁吧。 
    很远,很远了。 
    如果没有遇上哥舒唱,也许,她真的会做他的阙氏。 
    但,已经遇上哥舒唱了。 
    已经遇上那个,想拼尽全力把什么都做到最好的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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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珰一身的风尘,来到京城。哥舒将军府还是那样的高大阔气,可是门楣上的“护国将军府”五个大字,却被摘了下来。 
    大门紧闭。 
    明月珰吃了一惊,翻墙进去,只见每间房屋都是门窗紧闭,后院的屋子倒是敞开的,那是哥舒家放杂物的地方,东西堆放得乱七八糟,赫然还有两具棺木。 
    以前她住在哥舒府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啊。何况老将军的寿木是放在姑苏的,这两只棺木是谁的? 
    下人全走了,府中极冷清。明月珰去四周一打听,才知道哥舒唱再三请辞,触怒圣颜,被削去爵位,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哥舒将军府。 
    还看见前几天哥舒将军用长长的车队拉了许多东西,也许是搬家? 
    搬到哪里? 
    不清楚。 
    明月珰没有线索,咬了咬牙,往和婶的小镇去。 
    他曾经许下诺言,一个月之后娶她作他的妻子,而现在,一个月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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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路上追了三天,前面遥遥有一队车马,真长。明月珰一面赶上来,一面数了数,足有十七辆马车,每只车厢都塞得满满的,也不知是什么。 
    其中一只马车的前辕上,坐的人十分面熟,是老路。 
    那么,这就是他的车队了! 
    “哥舒唱!”明月珰大声叫,声音那么大,马跑得那么快,颠簸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哥舒唱!” 
    车队最前面一匹马上的人回过头来,面目英勇,目若晨星,看见她,大是意外:“珰珰?你怎么来了?” 
    明月珰打马到他面前,一个月不见,他看上去仿佛瘦了一些。面前这张脸,仿佛是上天安排给她的劫难,一看到他,心里便说不出来的酸软,她低声道:“告诉我真相。” 
    哥舒唱一震:“什么?” 
    “当初的,现在的,所有我不知道的,都告诉我。”明月珰道,“到底,我为什么会失去记忆,为什么你要刻意隐瞒?唱,我愿意相信你,所以听你说,你,不要再隐瞒我。” 
    哥舒唱的神色复杂极了,有不敢相信的诧异,有不知身在何地何夕的迷离,甚至,还有一丝恐慌,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 
    他向来镇定冷静,很少这样失态——啊,那一次,看到她弹琵琶,他也是这种模样。 
    当时他以为她记起了什么吗? 
    唱,你害怕我记起来吗? 
    复杂的神情在他脸上瞬息万变,最终成为一片悲凉,他望向她,“我给你的匕首,你带在身上吗?” 
    明月珰点头。 
    哥舒唱下马,走到她的马前。 
    “你想起来了……你不知道我多害怕你会想起从前,又多渴望你没忘记那些属于我们的曾经。” 
    他的声音低低的,眸子望着她,眼神苍茫而悲凉。 
    这么久的恐惧,即使她如猫一样窝在他胸前也无法遏止的恐惧,哪怕醒来看到她枕着他的臂弯,也忍不住害怕她哪一天忽然记起从前的恐惧,这种可怕的折磨,这种甜蜜的折磨,今天,终于来了吗? 
    终于,可以结束了吗? 
    “珰珰,杀了我吧。” 
    “完成一年前,你斩下的那一刀。” 
    夏天的阳光洒在他脸上,明光耀眼,他脸上的悲伤深沉如秋水,又空寂如秋风。 
    他闭上眼睛。 
    “啪!” 
    一记耳光抽在他脸上,睁开眼是珰珰充满怒气的脸。 
    “笨蛋!”她大声道,“你以为我来是杀你的吗?!你也和哈路一样,认为我一冲动起来就要杀人吗?!我们受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在一起,难道我要亲手断送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那时会那样冷漠,为什么我背着必死的罪名还能活着回来,为什么我忘记了从前,为什么?!” 
    说着,她一咬牙,从马背上跃到他的怀里,道,“我那时是太震惊,一时想不过来。我的唱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我去送死?你一定是想尽办法救我回来,对不对?” 
    哥舒唱的身子冰凉,声音也仿佛没有温度:“不,我当时没有任何办法。” 
    明月珰吃惊地抬起头来。 
    “我的确是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你骗我!”明月珰不信,“不是那样的……” 
    “珰珰,我爱你重过我的性命。可是同样重过我的性命的,还有哥舒家的声誉和我父亲的声威。”哥舒唱的身子站得笔直,声音沉静冷漠,“是我对不起你。” 
    明月珰慢慢地松开他。 
    他不是解释,他只是陈述,一字一字地把事实告诉她。 
    他忽然一扬手,掀开近旁一辆马车的车帘,里面露出一片大红色。是数不尽的绸花、绸幅、绸衣,最纯正的大红,红得像火。 
    “这十七辆马车,装满了我们成亲用的物品。我正要去接你,回姑苏完婚。”哥舒唱道,“我已经辞去官职,从此是闲散人一个。父亲已放下世间一切,在庙里清修。皇上已在为越阳公主择婿。我们经历了太多,然而总算走到了尽头。珰珰,如果你愿意,就跟我走。如果你不愿意,就在这里杀了我。” 
    珰珰感觉到了他的郑重和决然,声音沉了下来:“你宁愿死,也不愿告诉我当初的事?” 
    哥舒唱默然。 
    “成亲,或者杀你,你真会逼我。”珰珰冷笑着,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逼到他面前,“我凭什么要选?我不杀你,也不嫁给你,我回月氏去!仍旧当我的明月将军,从此关山万里,你我谁都不欠谁!” 
    说罢,她翻身便上马。马鞭“啪”地抽下去,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潇洒,没有一丝的犹豫。 

    马儿瞬即撒开蹄。 
    她的背影瞬即在阳光下变远。 
    风吹动她的衣袖,她将一去不复返。 
    夏季里的一切都是浓绿,绿光耀眼,碧绿的眸子望着前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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