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全书-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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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让犯人管理犯人是监狱的文明之处。
山牙和丘八在医疗室,周兴兴,铁嘴,屠老野关押在43号囚房。在越狱之前,他们究竟是用什么方式取得联系的呢?
2000年7月29日,星期六,阴。
中午,丘八排队打饭的时候,真倒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砸中了他的头,然而他又高兴起来,那是一个馒头。他并没有吃,掰开之后,里面有张叠的很小的五毛钞票。
这钞票上写着一行字。
晚上十一点,43号囚房里蹲着三个黑影,有只小黑老鼠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铁嘴,“从哪里走?“
周兴兴,“那烟囱看见了吗?“
铁嘴,“看见了,象个###!“
周兴兴,“爬上去。“
铁嘴,“忒粗,爬不上去。“
屠老野,“又不是一棵树。“
周兴兴,“说的对,老野,那不是树,那是一个被窝。”
屠老野,“被窝?”
铁嘴,“娘的,你说明白点。”
周兴兴,“我已经把这监狱筛了一遍,钻烟囱出去是唯一的路。”
铁嘴,“爬到烟囱顶上怎么办,下面可是电网。”
周兴兴,“爬上去,再爬下来,踩在电网上,走到围墙那。”
屠老野,“我日帽子,那不电死啦。”
铁嘴,“奶奶个熊,你这熊孩子。”
周兴兴,“用木板做几双特制的鞋。”
屠老野,“电网下面有站岗的。”
铁嘴,“警察会发现咱,子弹会象苍蝇一样跟着咱。”
周兴兴,“所以要小心加小心。”
屠老野,“围墙高,跳下去还不摔成稀屎?”
周兴兴,“所以要有根绳子。”
屠老野,“没有绳子。”
周兴兴,“撕床单,撕衣服,搓绳子。”
屠老野,“光屁股啊,嘿嘿。”
铁嘴,“干吧,老天爷都在帮咱,又打雷又刮风,多好的开小差的夜晚。”
周兴兴,“千万不能下雨。”
铁嘴,“对了,山爷怎么办?”
铁嘴,“他不能爬烟囱,也不能跳墙。”
周兴兴,“我有办法,非得带他走吗?”
铁嘴,“是的,这是条件。”
周兴兴,“啥?”
铁嘴,“把他带出去,会有很多的钱,伙计。”
周兴兴,“钱归钱,伙计归伙计。”
屠老野,“你一个人干不成。”
屠老野,“你得让我俩帮你。”
周兴兴,“好吧,他要是来不及呢。”
铁嘴,“那是他的事。”
周兴兴,“那个丘八能行吗?他不懂干这活的窍门。”
铁嘴,“你说他什么没干过吧,盗窃,抢劫,强奸,杀人,贩毒,诈骗,绑架。”
屠老野,“现在又多了一项罪名,越狱。”
屠老野,“还有一件事,这扇门怎么打开。”
周兴兴,“铁嘴可是开锁的行家。”
铁嘴,“我只需要一根钉子。”
周兴兴,“我们需要三种东西,钉子,绳子,木扳。”
屠老野,“木板做什么用?”
周兴兴,“现在,一个人拆床,一个人搓绳子,一个人找钉子。”
铁嘴,“得用多长时间?”
周兴兴,“三个小时多一点或者少一点。”
周兴兴,“现在在笼子里,三个小时后在笼子外。”
屠老野,“吆喝,有只老鼠。”
屠老野,“好家伙,扎了我一下,这有钉子。”
铁嘴,“走廊上的巡警怎么办?”
周兴兴,“容易的很,扔块石头引开他。”
周兴兴,“绳子搓好了。”
周兴兴,“木扳够了吗,得用八块。”
铁嘴,“够了。”
周兴兴,“钉子找到了?”
屠老野,“找到了。”
周兴兴,“一,二,三,干吧!”
走廊里静级了。周兴兴拖着绳子,好象牵着一条随时都可能叫唤的狗。他每走一步,就觉的地面颤抖一下。铁嘴,屠老野在后面跟着,藏在周星星的影子里,就这样他们溜出了走廊。
他们在小厨房的墙根处遇见了丘八和山牙。山牙躺在墙角象一只死狗,丘八拍着屁股低声吼道,“怎么才来? ”
周兴兴说,“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丘八问,“你是谁?”
周兴兴说,“我就是扔给你馒头的那个人。”
铁嘴说,“他叫周兴兴,刚进来,想带我们出去。”
丘八问,“干啥子进来的?”
周兴兴说,“什么都没干,我是无辜的。”
屠老野说,“和我们一样,嘿嘿。”
有个站岗的狱警似乎听到说话声便向这边走过来,人们始终没有查明当时这五个人躲在了哪里。
想象力丰富的人可以看到烟囱里有几个“太”字在上升,几个有罪的灵魂想自由。那根绳子把山牙拉了上去,然后他们在鞋底绑上木扳,抬着山牙从电网上走过。闪电大概一直在帮助他们,但是并没有下雨,他们克服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终于到了围墙边。
围墙外边,就是自由。
凌晨三点,监狱附近的一户人家遭到了抢劫,三个光屁股的男人抢走了几身衣服,还有半包香烟。第二天女主人对男主人说,“昨晚,不会是场恶梦吧?”
男主人说,“不是梦,咱的衣服没了。”
罪全书(10)
第十五章 妓女金珠
宛州垃圾场附近有一座桥,桥下的河水深的可以淹死一个有钱的人。曾有个大款从这里失足而坠,很多人立刻来救,然而只捞到了一顶帽子。
这条河流向大海,一个有钱的人算得了什么呢?
2000年7月31日,有个女人抱着一个婴儿从桥上跳了下去。
女人叫金珠,是个妓女。
河堤上有一排杂乱的房子,房子是用三合板和石棉瓦搭建而成的,用上流社会的说法这里叫做贫民窑,其中最破最烂的一间就是金珠的家。
春天,小草在她桌下生长。
夏天,雨水从她床下流过。
秋天,落叶多么美丽。
冬天,冬天就不要写了,她给一些人只带来了寒冷。
有两个穷人这样谈论冬天:
“去年冬天,真冷,我的手冻了,脚冻了,耳朵也冻了。”
“是啊,我的手也冻了,脚也冻了,耳朵却没冻。”
“你有帽子?”
“我没有耳朵! ”
在墙角蹲着哆嗦的不是你,所以你无法体会那种寒冷。
住在河岸上那些破房子里的人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盆盆罐罐,他们的职业是捡垃圾。河西是垃圾场,河东是废品回收站。
他们从河西捡些东西卖到河东,就这样简单的维持生命。
他们比城市的野狗起得还早,黎明时就走街串巷,蓬头垢面,手里拿着铁钩子,腋下夹着有补丁的空袋子,看见垃圾箱就上去乱翻一气。
捡垃圾也需要经验。一个老头对一个新手说,“伢子,我告诉你,机关单位,这些地方的垃圾箱最肥! ”
金沙江里有块石头叫做“那公”,有个船夫在上面捡到了一个贝壳,贝壳里有颗大珍珠。宛州烟草公司家属院西南角有个垃圾箱,曾有个幸运的家伙捡到了一条香烟,拆开之后,里面装的是一叠一叠的百元钞票。
捡垃圾的人有时也收破烂,我们常常听到胡同里有人这样吆喝:
“收酒瓶子的又来啦~~”
“谁卖破铜烂铁~~”
“谁卖废书废报纸~~”
“收酒瓶子的又来啦~~”
“谁卖纸箱子~~”
“谁卖易拉罐~~”
“收酒瓶子的又来啦~~”
他们很穷吗?
不,垃圾箱就是他们的财富!
他们曾有幸捡到你我舍弃的东西。
他们是人吗?
也许是。
看看那些男女老少拿着铁钩子在垃圾山上爬,只能说他们是某种爬行动物。
他们的家在哪?
在河堤上。
各式各样的苦难彼此为邻。被家族抛弃的寡妇,失去了土地的庄稼汉,生了六个女儿不得不躲避计划生育的一家子,没有儿女的孤苦老人,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沦为赤贫的赌徒,有手却没有工作的哑巴,改邪归正的江湖骗子……他们聚集在一起,组成一个临时的村落,除了捡垃圾再也找不到别的活干。
犯罪分子也常隐藏在这一类的巢穴里。上面提到的那个没有耳朵的人,他就是曾杀死一家四口潜逃多年的大盗朱铜嘉。
朱铜嘉被捕后交代出一个人:车老板。车老板在桥下开着一间旅店,那旅店又是饭店,同时也为过往的拉废品的司机提供汽油。
警方怀疑车老板和几起案子有关,但一直找不到证据。捡垃圾的人常常私下议论:
“车老板认识黑道上的人。”
“车老板的老婆失踪了。”
“车老板那里有妓女。”
某年某月某日,一朵花开;某年某月某日,一朵花落。
记不起是什么时候,有个女人走进车老板的旅店。在那天夜里,她上半夜是处女,下半夜是妓女。
第二天,车老板将一块写着“内有雅室”的牌子挂在了店门口。
从此生意兴隆!
那女人就是金珠。人一生下来就有贫富差别。金珠出生在一个叫金台的小山村,很久以前,当地出产金矿,现在只有石头。金珠对母亲的印象很模糊,只记的母亲铁青着脸,咬牙切齿,跺着脚,恨不得把地球跺碎。父亲对她很好,给她买烧饼,给她买头绳。
金珠十岁那年,在村口的水井旁,父亲对她说,“妮,大马上回来。”
从此却杳无音信,一走就是很多年。
直到十八岁,她母亲去世以后,有人告诉她,“金珠,你爹可能也死了。”
金珠被邻居拐卖到宛州。
除了卖淫,她还有没有别的路,肯定有,那就是死。
她曾经反抗,试图逃跑。她的左眼比右眼更含情脉脉,因为她的右眼被车老板砸瞎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哪一个女人不是天使呢?
她曾经青春过,曾经幻想过,曾经用翅膀飞翔过。
她容忍了一切,放弃了一切,失去了一切,开始任凭命运摆布。在某一个夜晚,她恶狠狠的向窗外吐了口痰,说,“做一个坏女人算了!”
从此以后,金珠不再害怕什么,谁对她温存,谁对她粗野,谁对她怜悯,谁对她蔑视,都无所谓。
金珠渐渐体会到做坏女人的乐趣,丑态百出,到了夜晚,她的屁股象荷叶似的荡漾。
没有客人的时候,车老板便折磨她。有一天,她问车老板,“你老婆呢?”
车老板拍拍自己的肚子,嘿嘿笑着说,“在这里。”
金珠有时会想起父亲,她忘不了父亲离去时的那张脸。
有时,她感到羞耻的时候,也常常想,如果她父亲在坟墓里知道她当了妓女,肯定会再死一次。
美德是一个规规矩矩的盒子,里面包装着邪念。附近住着的那些捡垃圾的老光棍,还有年轻人,也厚着脸皮来找金珠,和她讨价还价,“你要的太贵,闺女,咱也是邻居,照顾照顾,便宜点,捡垃圾的换两个钱不容易,风里来雨里去的,你也知道……”
金珠学会了撒谎。她将男人挑逗的欲火焚身,然后撅着小嘴说,“今天不行,我月经来啦。”
她知道勾引,然后离开,寻找一个更有利的位置抬高身价。她如此冷漠,美丽,仿佛头戴花冠,拖着长裙。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危险。她让男人们喝酒,喝醉,让他们争风吃醋,然后打架。
她是闪亮,却照不到自己的陈旧。
有些捡垃圾的妇女,好心的大嫂,常常劝告金珠,“闺女,别干这行了,到老落不下好身子,趁年轻,找个相好的过日子吧! ”
她喜欢上了一个司机。
那个小青年吹着口哨,关上车门,走过她的窗前。她看到他的胡子,他的眼睛,他的肩膀和手。是的,有些男人只需要看他一眼就会爱上他。
有了爱,就有了天堂,即使是在地狱,在困苦的日子里。爱使地球转动,使太阳发光,使万物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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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来说,爱的最高境界就是做爱。
金珠对车老板说,“告诉那小青年,晚上我去他的房间。”
夜色来临。
笑容是一个妖精,乳房是两个妖精。她上身赤裸,有些羞涩的站在那小青年面前。
我们的文明是妓女穿的那薄薄的裙子,现在那裙子也脱下了。
她闭上眼。
房间里,一只苍蝇趴在另一只苍蝇身上,一边飞,一边做爱,在空中达到了高潮,谁听见了它们的尖叫。
高潮之后,金珠象一只猫伏在小青年怀里。她用手指在他胸膛上划圈。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我叫下次再来,嘿嘿。”
小青年说完,将一张百元钞票“啪”的一声贴在金珠屁股上。
金珠的脸立刻红了,她撅了撅嘴,说,“我不要你的钱。”
一个星期以后,小青年吹着口哨又来了。金珠将他的驾驶证藏在自己的胸罩里,闹了一会,金珠对小青年说,“你带我走吧!”
小青年说,“这,可不行。”
两个月以后,金珠对那小青年说,“你得带我走,我这月没来,我怀孕了。”
小青年说,“不能赖我啊,谁知道你怀得谁的孩子。”
金珠说,“就是你下的种。”
小青年说,“我不管。”
金珠说,“这辈子我就跟着你了,我肚子都快大了。”
小青年说,“你吃饱撑的吧!”
金珠说,“求你了。”
小青年说,“你这婊子。”
金珠说,“我……我爱你。”
小青年说,“滚……我揍你。”
“我爱你”这三个字换来的是“我揍你”。他是这么坏,又是那么好,金珠想。她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等待着隔壁房间那个心爱的男人。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敲门声却始终没有响起来。半夜,金珠听到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她立刻批上毯子冲出去,一屁股坐在驾驶舱的副坐上。
“想跑,没那么容易,哼。”金珠对小青年说。
“你回去穿好衣服,我带你走。”小青年说。
“我傻啊,一下车,穿好衣服,你早没影了。” 金珠说。
“那好吧。”小青年恶狠狠地说。他踩离合,挂挡,加油门,车猛得一窜开上了公路。
第二天清晨,有个浑身赤裸的女人走在127国道上,她进入市区,立刻引起了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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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太阳照着她的屁股,背,脚后跟。她捂着脸,长发遮不住乳房,乳头冻的发黑,她的小腹平坦,黑色草丛下是生命的源泉。
这是天地间多么奇特的景观。一个女人散发着原始的气息,在清晨走在自己的影子里。街上的人都惊鄂的大张着嘴。
各种各样的目光象箭似的射在她身上,惊喜的,惊讶的,淫荡的,下流的,鄙夷的,怜悯的。变幻不定的心态,很多围观者也在那一刻学会了疑问。
她是谁?
她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