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肆野-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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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在罗马落地的时候,这城市已经处于夜色之中。据说没有人会为了夜生活而来到罗马,可我居然就这么出现在这座古城的夜里了……
我来过罗马多次,这座背负壮观历史的宏伟古城,只要在阳光下面对那些灿烂与辉煌举起相机,就能将它们带回家,绝对不虚此行。没任务的来,这是第一次。
也许,我告诉自己,我也需要个短暂的假期了。
出了机场,我叫了的士,可进了市区就下车了。突然想走一走。这个细雨绵绵的夏日夜晚,古老的罗马城被街灯昏暗的光和雨丝中透明的点滴笼罩着。我一个人背着包儿漫无目的晃荡在这个城市中繁错老旧的小巷里,路上行人很少,我的思绪在这异域静谧中纷繁芜杂。
行李都托运回去了,背包里只有一些简单的衣服还有我的数码相机。
不负重,就说明,我现在不是一个摄影师,游客,游客而已,还要汇合另一个孤独的游客。
我嘱咐了武晔半天,叫他切记不要来接我,我真怕他丢了==
而且,在意大利,夜晚不安全。e
随意的行走中,我开始规划路线,像个真正的导游一样。武晔从瑞士过来,那么这一站可以省略了。欧洲南部还可以安排的站点包括法国、奥地利,不过我想意大利本身就够我们俩溜达的了==罗马的古迹、米兰的工业、佛罗伦萨的雕刻,绘画、威尼斯水城的贡多拉、热那亚的港口、比萨的斜塔、西西里和撒丁岛的民俗风情,真是千姿百态,充满诗情画意!可是,为啥我要带个男的溜达?崩溃。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就连《罗马假日》都不是一天拍成的,但罗马这个城市是可以一天走遍的。好吧,明天带他溜达罗马……
嗯,夜生活,夜生活,罗马什么都有,就差这个==
今儿晚上怎么打发?
路过的的士按了按喇叭,我犹豫了一下,钻了进去,说了酒店的地址,坐稳,往窗外看。哦,对了,也许可以带他去Testaccio那儿缺少主要的历史和艺术景观,却从来不乏人气,而且是跟那些“图标地区”截然不同的人气。白天难以得见的人群夜里都在那儿浩浩荡荡的出没,夜游的好去处!
见到武晔的时候,他正看书,瞧见我只是点了点头。我把包儿扔在椅子上,感觉有点儿疲倦。
“你有纹身?”武晔抬眼看着我的手臂,面露吃惊之色。
“难道这也违法?”我捏着额头,点了烟,“这里也有,”指着胯部,我嬉皮笑脸的看着他,“我觉得总比你那唇钉儿合法。”
“你又十天半个月没见着过人了吧?”
“嗯,最近话痨犯的频繁。”
“雨下得还大么?”
“还成。”我低头看我的T…SHIRT,潮乎乎的。“等我换个衣服,导游带你出去玩儿。”我说着,就要脱衣服。
“浴室换去。”
“嗯?”我T…SHIRT已经拉下了一半。
“避嫌。”他似笑非笑。
“你丫……个死变态……”我拿了长裤和T…SHIRT往浴室走,“我说你怎么不更绅士点儿,干脆订两个房间?”
“那是浪费。”他斜靠在床上,合上了手里的书。“我知道你半夜也得抱着被子哭丧着脸蹭进来。”
我想给他一句顶回去,想想算了,就当我让着他。你NND,难道我离了你还能睡不着觉了?
Testaccio还是老样子,路边兴旺的夜店就好比杂草丛生,我这么形容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它们的生命及重要性在罗马的悠长历史中恐怕也跟杂草有一拼,不过混在这里追求刺激的年轻人只在乎眼前,对各种音乐、各种饮品、各种外表乃至各种性取向的需要都能于此处得到满足。
“唉,我说,”雨已经停了,我跟武晔并肩走了一段路,随意的看着街边林立的夜店,这条路几乎没有路灯,只有酒吧、舞厅和俱乐部的照明指引方向,我不知道这儿到底能走多远,反正一次能走一夜,这是MINA的说法,我没尝试过。
“嗯?”武晔看着我,手里香烟的烟雾被风卷了起来。
“咱俩也许应该分头行动。”
“理由呢?”
“这儿有很多那什么……”
“什么?”
“适合你去的地方。”
“你是特喜欢话说半句么?”
“……比如那家,还有,回头,看,那家,有很多可爱的男孩子。”我觉得我表达已经够委婉了。
“你要去么?我还真不知道你开始好这口儿了。”
“去你妈的。”我真是不明白,他怎么总能借着我的台阶恶心我==
“你不去就一起喽。”
我现在一看见武晔笑,就觉得阴森。
最终我们俩选了一家古朴的酒吧,绝对古朴,进到店内还以为回到了二十世纪初==
店子的爵士乐演奏估计吸引了武晔,我相信这是他唯一要选择这家店的原因,也或许,他就是这么一喜欢古朴的人==
大乐队的演出总能得到一阵阵掌声,热情的先生们、女士们偶尔还会打点小费,坐在这店子里的人有个特点,年龄偏大……
武晔安静的听音乐,偶尔喝一点儿酒,我比较无聊,拿了店铺的宣传单画涂鸦。
“小朋友闷了?”
手里的卡片被拿走的时候,我转着笔,人有点儿混沌。
“还成。”我窝在沙发里,让自己靠得更舒服点儿。
“困了?”
“一般。”
“我也觉得么,不应该啊,你没坐我身边儿。”
“……崩溃。”
武晔轻笑,他笑得总匪夷所思。
“不喜欢爵士乐?”
“这种还成,要是换成自由爵士我估计已经疯了。”点烟,我看着窗外。
“也许你可以去对面那家跳舞。”
“我疯了我跳舞。”
“我以为你喜欢跳舞。”
“是一个朋友喜欢,我被逼着学的。”
“哦,是么?唐若?”
“不是。”我垂下了眼睑,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我以为你朋友不多。”武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确实不多。”
“那是你女朋友?”
“别人的女朋友。”我如实回答。
“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
“没。”
我不再开口,武晔也默了。
我知道,我可能又给他脸色看了……
又坐了一会儿,我们俩出来,然后决定打道回府。街上的红男绿女还挺多的,有些喝多了的,晃晃悠悠的走着。
“小心别撞上,撞上就是事儿。”我回头对武晔说,却发现他眼睛瞪得挺大。然后……我鼻子一酸。。。
我撞上了一壮汉==
他推了我一把,乌里乌涂的说着什么,我听不太懂。
想闪开,他却横在了我身前。
让开,我用英文说得很大声,那人却丝毫没有到此为止的意思,他抓了我肩膀,我推了他一下。那人一个趔趄,而后,就像发怒的狗熊一样扑了上来。
混战就是这么开始的,人群开始渐渐围拢,这狗熊似乎跟一些朋友来的,此时跳出三四个,有男有女,有拉架的有喊叫的。
武晔伸手搂住了我的腰,我知道,他要拉开我,可是不行,我这人一旦打架谁也拦不住。
局势越来越混乱,我看见武晔被一个男的拉开了,他抓着他的手腕,似乎要折断。
我撂倒了壮汉,去拉扯那男的,手肘直接顶在了他的鼻子上。想跟爷爷我干架,你丫还不是个儿!
“你手没事儿吧?”
“许唯,后面!”
我一闪身,回头,可鼻子牺牲了==
酸疼酸疼的。
两个女的去拉扯那两个男的,武晔拉了我,往人群外走。
“你放开我,操的,我非得CEI死他们不可。”我捂着鼻子,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重。
“擦擦吧。”手帕递到了我手里。
“你有事儿没有?手有没有受伤?”我擦着鼻子,疼死我了。
“你不用手吃饭么?”
“我跟你不一样,你一拉琴的,我天天扛着相机走,吃不了亏。”
“……服了你了。”
“安啦,我打架最好成绩是一个人撂倒十三个。”
“你果然没过二十岁。”
“闭嘴。”我捂着鼻子,难受死了,操的,还真下黑手==
“洗洗吧。”武晔把我拉到了前面的一个水池旁。
水很凉,灌进鼻腔有种刺痛感。
“仰头,别呼吸,坚持一分钟。”武晔抬起了我的下巴,我刚发现,他比我高一点儿。
“没事儿……”我乌里乌涂的说。
“别说话。”
“操的,感觉灌到嗓子里了。”
“吐出来。”e
折腾了半天,鼻血终于止住了,感觉也好多了,我深呼吸一口,空气很潮湿。
“洗脸都洗不干净。”武晔突然捏住了我的下巴,他贴得我那么近,以至于下意识我就躲了。
更尴尬了……
“抱歉。”武晔看着我,丢了面巾纸给我,“这儿,这儿还有血痕。”
往回走的时候,我跟武晔一路沉默,谁也没去叫的士,就那么沉默的、尴尬的走着。
途中,路过了Navona广场,深夜的此时,安静的吓人。我跟MINA来过这里,拍过很多照片。我喜欢这儿的钟楼,有种疏离感,它曾经那么吸引过我的视线,以及灵魂。
“要拍么?”
武晔开口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停了下来。
“拍过了。”点烟,然后我往前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累了?”武晔坐在了我的身边。
“武晔……”
“嗯?”
“你这辈子有过什么特后悔的事儿么?”
他看着我,半晌没说话。
“我有过。”吐出一口烟雾,我淡淡的说。
“想说说么?”他低沉的声音此刻听来很具有安慰效果。
夜风很凉爽,我长出了一口气。
沉默了一会儿,我继续说了下去,“我曾经很喜欢一个人,可是我没有告诉她。”
“然后呢?”
“再也没机会了。”
“她嫁人了?”
“死了,在她女朋友过世不久。”
“男的?”武晔点烟,语气依旧平和。
“女的。”
“……明白了……教你跳舞的是她?”
“嗯。”我点了点头。“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机会,呵呵……”
“是因为我问了这个,你又情绪化了,才打架?”
“不是,可能我有病吧。”
“谢了。”
“嗯?”
“谢你替我挨了一下。”
“哪儿的话。”我笑。我第一次跟人提起MINA,没想到是武晔。
“用我抱抱你,安慰你一下么?”
“操……你当我是小娘们儿啊。”我嗤之以鼻。
“那就起来,往回走,你该睡了。”
“还不困呢。”我站起来,扔了烟蒂。
“我给你拍张照片吧。”武晔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拿了我的包儿,闪光灯亮起来的时候,我看着武晔,眼睛瞪得大大的。
从数码相机里看着我自己,还真是不适应。
“角度选的很好。”我把相机扔回包儿里,往街边溜达,“我感觉不出你不喜欢摄影。”
“双重否定句。”
“嗯,表示肯定。”
“确实谈不上喜欢。”
“好吧好吧,就当你不喜欢,真是邪门儿,看照片看得那么认真,拍的也挺不错,居然给我玩儿一句不喜欢,得,我当你天才好了。”
我说完,没听到武晔的动静,回头看,他正在看不远处的那座钟楼,眼神有着些许迷惘。
“唉,”
“嗯?”
“下次我要是喜欢谁,我一定告诉她。”
“挺好。”
“你说……情感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武晔答的很诚恳。
我想,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故事的。
那么,武晔的是什么呢?
(七)引子
热,真是热。
暑伏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短暂的休假回来,正赶上北京最热的八月中。
我不想出门一步,工作的繁忙程度也不允许,可是,现在,难得的悠闲周末,我怎么能跟阁楼里热的要中暑呢?
“再递给我一摞。”
武晔的声音将我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他是个谜。这是肯定的。
在欧洲南部,我发现这人我可能确实也许根本就不了解……
他很熟悉那边,无论是语言还是地理环境,我这个貌似导游的倒是跟着他去了很多别致的不知名的地方,然后……好好一个放松时期,我又拿着相机当劳力了。不过托他的福气,这些随性而来的东西带给了我一笔丰厚的收入==
因为如此,我决定这次的旅行费由我来出,可他给否了。我越想越觉得不合适,我白吃白住的,又托他福气挣钱……
然后我就发现我又犯傻了==
因为我摇着尾巴非要报答一下,他居然拉我充公==整理我姥爷留下的所有谱子、未完成作品、教案……
不过这个事情其实我还是愿意做的,毕竟,我姥爷活着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替他干过。
可是,天气真的不对啊,武晔你要自虐,干嘛非拉上我……
“什么时候到头啊?”我已经带上了哭腔。
“早着呢,”武晔头也不抬。
他NND,夏天真是羡慕秃子,脑袋至少凉快,哪儿像我?顶着一脑袋的毛发,迫不得已都跟姑娘一样用发夹了==
唐若反映了好几次,我头发忒长了,可是我懒得去弄,连跟他出去吃饭我都不想去,没辙啊,冬天怕冷,夏天怕热。那天我对着镜子犹豫半天考虑要不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后来想想算了,万一弄出一奇怪发型,我也得弄一光头。
其实我挺佩服敢弄一秃头的人,因为,只有两种人具备这种勇气。一,混不吝的。二,长得极其出色的。我觉得武晔二者兼备==
我就不可能了,一,没那魄力,二,我对我的脑袋形状没自信。
唐若最近挺忙,可他的忙是他自找的。与小古的约会越来越频繁,据说已经被狗仔队盯上了==我说你就作吧,等着惊天绯闻哈。他居然说我嫉妒他抱得美人归。这一什么人啊,反正回头你吃亏,甭找我。
小古是个具有渗透力的姑娘,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招数把唐若那个前花花公子迷得死死的,也或许是唐若进了娱乐圈给憋着了==可是随便他们怎么样都可以,干嘛牵扯到我?
夏天是个拍外景的好季节,可是我真是不想动弹,一动都不想动。然后唐若就一天一万个电话督促我给小古拍照。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武晔就从来不催我,本来么,小样儿弄那么复杂,你也成不了明星。天底下想当明星的多了,要都像唐若那么幸运,我妈她们那老一辈的吃什么去啊?
“再来,接着递。”
“得。”我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箱子,简直想哭,这他妈的绝对是体力活儿啊,就说我这人长期锻炼上山下乡吧,也不能就这么使唤啊==
“唉,我姥爷他……是一什么样儿的人?”干活的时候我得找点儿调剂,再说了,缺的课总得补上。
“出色的大提琴家,和蔼可亲的师长,具有创造性,兢兢业业。”
“我怎么听着跟官方发言似的?”
“那你给我拿个麦克风再搬个桌子,”
“我还给你弄一帮记者呢。”我气得翻白眼。
“记者?随你,看你请得动请不动了。”
“去你大爷的,唉,他对你特好吧?”我点了烟,趴到了阁楼的窗口,往下看,院子永远那么整洁。这院子都是武晔收拾,别说,有模有样儿的。
“嗯,很好。不过我总惹他生气。”
“呦,你是个坏学生啊?”我借机讽刺了他一下。
“差不多,可能比捣蛋的学生更让他头疼。”
“啊?”我诧异的回头。
“我有一段时间根本不练琴。”
“那你干嘛?说来听听。”我来了兴趣。
“不说,说了你指定乐。”
“我发誓,我不笑。”其实我现在就想笑了,我想象不出来武晔干啥能把我姥爷气疯。
“抽你的烟,哪儿那么多话啊。”
“说吧,说吧,等着呢。”
“我……弹电贝司……”
“哈哈哈哈……”我基本上快垂地猛乐了。
“小心岔气儿,有那么可笑么?”武晔明显变了声调儿。
“玩儿乐队?”我捂着嘴尽量不乐,我真是想象不出来,那时候的武晔是个什么样子。
“嗯。”
“啥风格的?PUNK?英式?还是……”
“说不好,反正特傻那种。”
“不会还顶个鸡冠子吧?然后就改光头了?”
“差不多。”他答得到正经。
“你神奇。”我还在笑,“唇钉儿也是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