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命天子咸丰皇帝奕詝-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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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0日,即事件发生的两天后,叶名琛允放水手9人,但巴夏礼拒收。10月16日,包令照会叶名琛:“如不速为弥补,自饬本国水师,将和约缺陷补足。” 由此可见,英方不仅准备动武,而且将提出事件之外的要求。10月21日,巴夏礼限叶名琛在24小时内满足英方要求。叶名琛允诺释放全部被俘水手,但因未扯落英国国旗,不允道歉。于是,包令下令香港英军进攻广州。战争就这么打了起来,很明显,“亚罗号”事件只是导火索。
第八章 外患又来了(4)
1856年10月23日,英舰三艘越过虎门,攻占广州东郊的猎德炮台。叶名琛此时正在阅看武乡试,闻报后宣称,“不会有事,天黑自然会走的”,并下令水师战船后撤,对入侵英舰“不必放炮还击”。24日,英军攻占广州南郊凤凰岗等处炮台,叶仍不动声色,继续阅看武乡试。25日,英军占领海珠炮台、商馆等处,兵临广州城下,叶的对策是中断对外贸易。27日,英军司令照会叶名琛,要求允许外人自由进入广州城,叶名琛不予答复。当日起,英军每隔五至七分钟,便炮击一次叶氏官署,署内兵弁逃避一空,但叶毫无惧色,端坐在二堂的官椅上,当日发布宣示,要求广州军民协力剿捕,杀英军一人,赏银三十元。英军见仍不能奏效,便于28日起集中炮火轰击广州城南的城墙,当晚轰塌了一个缺口。29日下午,英军一百余人攻入广州新城,冲进两广总督衙署。多年的入城要求,终于在炮火下实现。正巧当日上午叶名琛去旧城文庙行香,遂避居旧城巡抚衙门,未被英军捉住。此次开战的英军,只是香港驻军,兵力不足,很快从广州城内撤退,然仍继续炮火射击,保持军事压力。
与炮弹同时发来的还有英军司令的三份照会,要求道歉、入城,皆为叶名琛所拒。英国公使包令也赶来,要求入广州城与叶会谈,仍被拒绝。尽管军事行动的规模不算太小,广州城也一度被攻破,但叶名琛表现出超常的沉着镇定。他为什么这么沉得住气呢?叶名琛自以为窥破英方的底蕴。 “亚罗号”事件不久,双方照会的中心内容很快便由“道歉”转向“入城”。原来英“夷”的真正目的就是藉此机会实现多年的入城愿望,叶名琛一下子就充满了信心。对付此事,他有经验,也有招数。
1847年叶氏初任广东布政使,正逢英方为一细故发兵攻入珠江,一直打到广州城边的商馆,当时的两广总督耆英吓破了胆,立即同意两年后开放广州。1849年,两年期满,英人要求践约,叶名琛协助徐广缙坚决顶住。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叶皆亲身体验。此次英方行动的规模有如1847年,这可要硬着头皮顶下去,决不能重犯当年耆英的错误。于是,他开出赏格,鼓励军民杀敌。叶名琛当然知道,军事上的抵抗根本靠不住;可他还有制敌招数。“夷”人最嗜利,万里来广州,不就是为了做生意赚钱?于是,他又下令断绝通商,绝其财路。此举颇有今日经济制裁的味道。他要让包令掂掂分量,入城与通商,孰重孰轻?因此,叶名琛一点也不慌张,坚信一定能挫败英方的入城图谋,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罢了。“镇静”不仅是他对时局的态度,而且变为他的对策了。
从广州到北京,当时的加急公文需时约16天,即便以普通速度交付驿递,也不过40天。可是,一直到了1856年12月14日,咸丰帝才收到叶名琛报告事件的奏折。此时距“亚罗号”事件已经两个多月了。缓报军情,已是胆大包天之举,更让人惊骇的是,叶名琛竟然谎报军情。他宣称,清军两次大败来犯英军,击毙击伤敌四百余人,就连英军的总司令西马縻各厘()也被当场打死。
他还宣称,他已调集兵勇两万余人,足敷防守;美国、法国及西方各国均认为英国无理而不会相助。叶名琛送来了一枚定心丸,但咸丰帝吃后仍有所担心:此次兵衅已开,不胜有伤国体,胜则英方必来报复,或窜犯其他口岸,当此中原未靖之时,沿海岂可再起风波。他在为“胜利”而喜悦的同时,又决定不扩大事态,下旨给叶名琛: 倘该酋(指包令)因连败之后,自知悔祸,来求息事,该督(指叶名琛)自可设法驾驭,以泯争端;如其仍肆鸱张,亦不可迁就议和,致起要求之患。
这真是滑稽,失败的一方等待着战胜者来“悔祸”。在这篇谕旨中,咸丰帝还授予叶名琛处理此事的全权:“叶名琛熟悉夷情,必有驾驭之法,著即相机妥办。”广州附近的水陆战事,打打停停。英军虽战无不胜,终因兵力不足,于1857年1月先由城边十三行退往南郊凤凰岗,不久后又退出珠江。叶名琛以为他的“镇静”之计已有效验,得意洋洋地向咸丰帝报告:“防剿英夷水陆获胜,现在夷情穷蹙。”咸丰帝闻之甚为欢喜,让叶名琛全权处理,“朕亦不为遥制”。尽管如此,他仍担心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在谕旨中提醒叶名琛:从前林则徐误听人言,谓英吉利无能为役,不妨慑以兵威,致开衅端。迨定海失后,即束手无策。前车之鉴,不可不知。 他让叶不要做第二个林则徐,不要光想到广东防守得胜,还要考虑到全国的情况。两个月后,叶名琛又报来了好消息:清军在战场上节节获胜,英国政府不满意包令、巴夏礼所为,另派新使前来定议。咸丰帝闻此,以为事件很快会结束,指示叶名琛见好就收,“弭此衅端”。又过了一个多月,一直没有广东的消息,在北京等得心焦的咸丰帝,于1857年6月4日急命叶名琛,速将近况“详细具奏,以慰廑怀”。
第八章 外患又来了(5)
尽管此时广东水师在珠江上又一次被英军打得大败,广州外围炮台全部失守,广州城已经处在内江无战船、外围无屏障、孤城困守的局面,但叶名琛依旧报喜不报忧。咸丰帝在这份奏折上宽慰地朱批:“该夷乘机起衅,天褫其魄,理宜然也”,“俟新酋到后,设法妥办,总宜息兵为要也”。
咸丰帝的全部指示,可以概括为两条:既不要引起大战,又不准对英方作任何让步。 由于叶名琛的误导,咸丰帝对真情实际上是一无所知。而真相又是如何呢? “亚罗号”事件的消息传到伦敦,英国首相巴麦尊决计扩大战争,但议会里有不同意见。1857年2月,上院一议员提出议案,谴责英国在华官员擅用武力,结果以110∶146票被否决。此时,下院一议员又提出了类似的议案,以263∶247票获得通过。巴麦尊立即解散下院,重新大选,结果巴麦尊一派在大选中获胜。3月20日,英国政府派额尔金伯爵(Lord Elgin)为高级专使,准备对华正式用兵(此即叶报告中的新使);并与法国、美国频频联络,筹划联合行动。 “亚罗号”事件发生前,法国传教士马赖()非法潜入广西西林县传教,于1856年2月被当地官员处死。
法国驻华官员多次要求赔偿,道歉,叶名琛或置之不理,或予以拒绝。法国政府早已计划对华用兵,此时英国政府提出联合出兵,遂与英结成同盟。1857年4月,法国派葛罗男爵()为高级专使,领兵东来。 “亚罗号”事件发生后,正在上海交涉修约的美国驻华委员伯驾立即赶回香港,准备参与行动。尽管美国驻华外交官一再呼吁战争,建议侵占台湾、舟山,然美国对外用兵权属于国会,国内又因黑奴问题而南北对立,势如水火。美国政府婉拒了英国的出兵要求,但允在修约问题上与英、法“一致行动”。1857年4月,美国政府派列卫廉()为驻华公使。俄国此时正在武装航行黑龙江,在黑龙江下游建立了许多军事据点。由于黑龙江、吉林的驻军已大多调入关内镇压太平天国,东北的军事局势已经主客易位,虽没有发生正式的交战,但俄军的数量已远远超过清军。
1857年2月,俄国政府派普提雅廷(Путятин)为全权代表,要求与清朝缔结条约,以获英、法、美在鸦片战争后所获得的侵略权益。普提雅廷在恰克图等地入境被拒后,由海路抵天津,仍被拒绝,最后南下上海、香港。他不顾在克里米亚战争中俄国与英法结下的怨仇,参加了英、法、美的行动。这样,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四个国家——英、法、美、俄联手对付中国。清朝的危机空前严重。
1857年7月,额尔金到达香港,然而此时印度发生了土著士兵起义,侵华英军不能如期到达。额尔金遂返回印度,并将香港英军与正在途中的英军撤回印度,镇压土著士兵起义。额尔金的行踪,为叶名琛侦知,尽管他并不知道额尔金离去的背景。他不免自以为得计,认为英国的伎俩不过如此,“以静制动”的方略大获成功。到了11月,英国已控制了印度的局势,额尔金重返香港,法、美、俄三使也已先期到达。此时,英法联军已大体集结完毕:英军有战舰43艘、海陆军兵力约1万人,法军亦有军舰10艘。12月12日,额尔金、葛罗分别照会叶名琛,提出了三项要求:一、准许进入广州城;二、赔偿“亚罗号”事件和马神甫事件的一切损失;三、清朝派“平仪大臣”与英、法进行修约谈判。该照会限叶名琛十天内允诺前两项,否则将进攻广州。
这无疑是最后通牒。但是,叶名琛却不这么看,中英争端以来,他在香港等处派有大量探子,收集情报。从史料记载来看,他的情报数量非常之多。可是他不会用国际战略的眼光去分析,仍用陈腐的观念去判断。他最信赖的情报有四个:一是英国女王的“国书”已经送到香港,令“中国事宜务使好释前嫌”,“毋得任仗威力,恃强行事”;二是英国在克里米亚战争中被打得大败,赔俄国军费7800余万两,因而要求入城,每日在城内、城外各收地租1万两,另每日收货税1万两,合计每月收银90万两;英国又因镇压印度土著士兵起义,财用耗尽,军饷都发不出来了;三是额尔金在镇压士兵起义之中被打得大败,陆路奔逃,被士兵追击到海边,适遇法国军舰经过,连开数炮,吓退了乱兵,额尔金幸免于难;四、法国国王在葛罗临行时指示,中英交战,法国“只在守约通和,不准助势附敌”。
所有这些,都是子虚乌有之事。真不知叶名琛是从哪里弄来这些情报的,或许他的探子都是送假情报的双重间谍?凭借着这些情报,叶名琛气壮如牛,竟然认为额尔金的最后通牒是英方技穷之后的“求和”行动!其目的是想讹一些银子,就如1841年广州被围时靖逆将军奕山付给赎城费600万两一样。他还认为葛罗发出照会是受英方怂恿所致,并非出自本心,受到美国的揶揄已自生惭恧。因此,叶名琛于12月14日复照额尔金、葛罗,拒绝了英法的要求。10天的期限过去了,英、法并未进攻。又过了两天,12月24日,中方才收到英、法的照会,声称已将事务移交给军方。同日,英法海陆军总司令亦发出照会,限两天内广州清军退出90里之外,叶名琛仍复照拒绝。两天的期限又过去了,英、法仍未攻城。叶以为英、法不过是虚辞恫吓而已,此外他相信扶乩,这两天的谶语无不大吉大利。现实和天意都预示着,最难过的一段日子就要过去了。1857年12月27日,即收到额尔金最后通牒的第15天,叶名琛兴致勃勃地给咸丰帝上了一道长达七千余字的奏折,声称“英夷现已求和,计日准可通商”,表示要“乘此罪恶盈贯之际,适遇计穷力竭之余”,将英方的历次要求“一律斩断葛藤,以为一劳永逸之举”。这一份奏折整整在路上走了21天。1858年1月17日,咸丰帝收到此折,心中悬虑甚久的中英争端,竟能得到如此圆满的结局,叶名琛不负朕望,不辱君命。当日发出的谕旨更是不乏坚定的信心: 叶名琛既窥破底蕴,该夷伎俩已穷,俟续有照会,大局即可粗定。务将进城、赔货及更换条约各节,斩断葛藤,以为一劳永逸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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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外患又来了(6)
咸丰帝完全在重复叶名琛的话,完全受了叶名琛的蒙蔽。如果他知道此折在路上的21天内广州城发生了什么,即使他杀了叶名琛都不会解恨。在咸丰朝,臣子们哄骗皇帝司空见惯,不是什么新鲜事。局势那么坏,君上的要求又那么高,若不行欺瞒延宕之术,哪一位官员都不可能混下去。叶名琛主持对外事务,许多事情我行我素,不请示不汇报。“亚罗号”事件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中英已经开战,他仅上了六篇奏折,可谓少得不能再少。而且他完全颠倒了广州的战况,明明是一败涂地,竟被他说成是屡挫敌焰。叶名琛并不能一手遮天。咸丰帝若勤于政务,早就能发现破绽。曾在鸦片战争中弹劾琦善私许香港而名噪一时的怡良,此时在两江总督任上。他通过上海这一窗口,了解了广州战况。1856年12月15日他上一折,因见叶名琛为咸丰帝所宠信,不敢明言直陈,只是婉言透泄。咸丰帝对此全然不信,称此为“英夷造言耸听”,下旨让怡良“勿为所惑”。当然咸丰帝也作过一些调查。曾在1856年秋外放广东乡试正、副考官的鸿胪寺卿王发桂,掌陕西监察御史张兴江,“亚罗号”事件时正在广州。他们的奏折对战况的描述相对真实一些,但在基调上却肯定了“该夷始有却志,民心亦渐次安定”。进京觐见返粤的广东巡抚柏贵也于1857年8月有一折,但与叶名琛同出一调。
官官相护本是官场上的规矩,咸丰朝尤其如此。这两份伪词也使咸丰帝误入歧途。与当时绝大多数官员粉饰作伪还有所不同,叶名琛谎报的仅仅是战况,而对局势的未来发展,却是出自内心的判断。既然自己完全有能力处理危机,又为何用这些微小败仗去干扰圣听!他早就看出咸丰帝是左右摇摆并无定见的主子,一旦报告真相,很有可能被撤职。新派大臣主持其事,很有可能对外示弱,局势岂不变得更糟?再说,轰破了城墙,损失了几条战船,伤及了几名士兵,又有什么了不起?当年十万红兵围攻广州,局势比这严重多了,自己不也硬挺过来了吗?按照传统道德,叶名琛犯了欺君之罪,但深谙传统道德精义的叶名琛却认为,他胸怀着另一种忠诚。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叶名琛敢于作伪,不仅是一种自信,而且也因看出咸丰帝的心思。在广州城陷时,他终于说了一句心中的真话,“有人劝我具疏请罪,不知今上圣情,只要尔办得下去,不在虚文请罪也”。
强烈的责任感,使得他擅权自专。本是主管对外事务的钦差大臣,正是利用咸丰帝的过分宠信,利用咸丰帝倦怠政务,成了清朝对外政策的决策人。在广州的外国观察家称这位太子少保、世袭一等男爵、体仁阁大学士、两广总督、管理五口通商事务钦差大臣,是大清朝的“第二号人物”。且不论此说是否可靠,但从前面已介绍的修约、亚罗号事件等交涉来看,咸丰帝已被他牵着鼻子走,至少在这些事务上,他是大清朝的第一号人物。 “将将”、“将兵”,正是统帅与将军的区别。 “用人”是天下君主的第一大政。在咸丰朝的汉族官员中,曾国藩是咸丰帝最为疑忌的重臣,叶名琛是咸丰帝倚为长城的疆吏,两人正好形成对照。我在这里不厌其详地描绘这两位人物,不仅因为他们处于历史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