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山莊-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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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人海战术，从来都是很有效果的，尤其是一群人一起对付一个人的时候；任凭你是多么高明的高手，在面对不断涌上来的人的时候，都不可能战胜。更何况，这个陷入了人海的人，还身负重伤。顾惜朝看着眼前似乎永远杀不完的人，心中隐隐有些兴奋。手中的小斧不断的飞去飞回，鬼神夜哭，却仍不能阻挡人群。顾惜朝且战且退，终于退到了山涯旁。
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服，看着眼前空出的半个圆，看着那些畏惧着却假装坚强的人，顾惜朝骄傲的笑了。
“姓顾的，血债血偿，你今天就是插翅也难逃！”
只懂得叫嚣的无能鼠辈。一挥手，潇洒的挡下人群中冷不丁射来的暗器。
“弟兄们，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偿……”
命字尚未出口，叫嚣的人就已经没命了。握住飞回的神哭小斧，顾惜朝笑的越发放肆。
“我命由我，不由天。连天都不敢收我的命，你们，能耐我何？”
所谓的正义人士那里容的他如此嚣张，相互望了望，咬着牙一涌而上。
沾了血的残破青衫，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刀光斧影，起落有致，终于，人群再次被逼退，形成半圆。而他，依然翩翩然站在崖边。
“……你……姓顾的，今天你是万万逃不去了。若是现在肯放下武器跟我们回去接受武林大会的审判，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
顾惜朝挑了挑眉，这个算是最后通牒么？也是，眼下他们少说还有上百人，而自己已经身负重伤……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哦…武林大会、正义人士？审判我？！”
你们也不怕人笑话，你们口中的正义大侠们那个手中没有血债？那个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我顾惜朝想要的我自己会用自己的力量去争取；而你们这些正义侠士，满口天理道义，我呸！不过是为了遮掩野心的幌子而已。按下心中的怨恨和不甘，嘴角一挑，继续骄傲的挑衅：“今天，我顾惜朝就在这里，你们有本事就来啊！”话音未落，神哭小斧已劈了出去……
大不了，不就一死么。反正，晚晴已经……
战斗再次拉开帷幕。
刀剑无眼，来去之间，顾惜朝不小心踏空，身子一倾落下崖去……下落之间，手中小斧再次飞出，精准的击中向下探看的人……
要死，也要多拉个垫背的！
1流年
戚少商得知顾惜朝死的消息的时候正在六扇门做交接，办完这手续，他就正式是六扇门的人了。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人是铁手，当时铁手正准备要离开这里，带上顾惜朝一起到边关去。铁手心情很不好，终究，他还是没能完成最后的承诺，或者说，在他看来，顾惜朝是不是死在他身边不是关键，关键是他死了；但是对于戚少商来说，当时的心情全然不知该怎么解释，释然也不是，开心也不是，不上不下的挂在那里的半调子滋味，让他脸色铁青。
连云寨八当家看着戚少商的脸色，小心的问了句：“大当家，你是不是想亲手杀了他，让他死在你手上才解气啊？”
戚少商看了看他的八当家，想了想，说：“大概吧……”语气飘渺的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之后的五年间，息红泪成了郝连家的媳妇，铁手基本重建了连云寨，戚少商也出生入死的博了个“侠义大捕头”的名声。物是人非，可日子总是得过下去，区别不过是有的人的日子过的明白，而有的人过的糊涂罢了。
好也罢，歹也罢，时间就这么不快不慢的流逝了五年。
五年后的戚少商想起上次见到息红泪，是在她的婚礼上。虽然是盖着盖头，但那龙凤呈祥的花纹下是一张如何的容颜，戚少商知道的清清楚楚。不是不惋惜，也不是不悔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甘心；惋惜的是那个已经永远没办法实现的承诺，悔恨的是自己耽误了她那么多年的青春。是他对不起她，这么多年都是。如今她得到了她的幸福，戚少商只能祝福。
如今见到这个女子，容颜依旧，却是独独少了份生气，如死尸一般，睡着了。
郝连一脸的懊恼，语无伦次的说着：“不该，不该，早知如此当真不该啊！”饶是无情公子，也不能从几乎崩溃的郝连口中问出些什么，而同行的连云寨八当家是个粗人，说不清楚事情原由，只好由一路跟随的死士口中知道了个大概。
这本应是件大喜的事情：红泪有喜了，郝连看着最近边关尚且安宁专门向朝廷请了假期陪红泪回京城待产的。可惜这一路的顺遂却终止于一句无心的话语，标准的无心之失。事情如何发生的已经不是重点了，眼下的重点是，这个身怀有孕的女子中了毒，而解药中有一味却是世间少有的稀罕物：天心海棠。
天心海棠，传说是仙家之物，人间难得。郝连小妖便来了六扇门，指望着诸葛神侯能指点指点。郝连一家驻守边关，风里来雨里去的受过不少磨难波折，一脉忠诚至今不减，诸葛神侯自然不会放任不管，当天就进了宫向皇上求药去。皇上自然是大方的，一挥手，允了。可惜，此时宫中的三颗天心海棠都没有了：一颗在十年前被做成了皇太后养颜的圣药，一颗在五年前随着和亲的公主去了大辽，这最后一颗却在三年前随了告老还乡的太子傅离开了皇宫。听得御药房如此回报，皇上也只是不动声色的说：“爱卿莫急，朕这就命人为爱卿去寻。”诸葛先生也只能压着心中的遗憾，叩谢出宫。
其实这毒就是不解，人也不过就是长睡不起而已，只要照顾的好，死却是不容易的。可是息红泪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这就不能不着急了。尚且不说这昏睡中的母亲能否生产，单是这仅仅依靠人参、稀汤吊着的一天天消瘦下去的身体能否继续孕育这个孩子都是个问题。当天夜里诸葛神侯就做了安排：传书让铁手去大辽找红玉，说不准东西还是在的；戚少商下江南找还了乡的太子傅；无情在六扇门中做消息接应顺便协助小妖照顾红泪；追命、冷血，自然是负责处理六扇门的案子，毕竟六扇门还得是六扇门。
于是第二天天未亮，大家就各自起程了。戚少商和他的八当家一行两人，匆匆上路。
越往南，春雨就越缠绵，景色也就越柔美。到了苏州城外的一个小镇时，春正浓，黄昏的阳光更是将这镇子映的格外柔美，这老太子傅就住在这安宁而恬静的镇子里。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娇小的丫鬟将戚少商两人引到老爷的书房中。书房的窗子未关，窗外的芭蕉叶青青翠翠的，一如戚少商出书房时的脸色。世事难料，没想到这御赐的天心海棠，几经曲折，竟然已不在老太傅手中了。虽然没有东西，老太傅给了戚少商另一线索。
“换走天心海棠的人并不是急着要这东西来救命，想来也只是收集奇珍药材以备不时之需的。当初犬子重病，要雪莲精做药引……这天心海棠就是当时他们开出的价码，老夫也是不得已。拿走这药的人就住在这镇子上，虽然是个做生意的商户但也是算附近里有口碑的好人家，你们不妨明天去问问，今夜就先在这歇息吧。”
戚少商自然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着急，也就先在府中落了脚。依着这些年做捕快的习惯，将府里的下人问了个遍，稍稍了解了这手中可能有天心海棠的人家是什么样的。
这户人家是两年前搬来的，虽说是做生意的商人但和老太傅等豪门比起来并不是什么大富贵的人家，可算是镇子里数得出的好人家了。好人家，不仅仅是只指他们生活富裕，不愁吃穿，更是指这家人的善行。他们家的公子，和善的很，也俊俏的很，谪仙一般的人。只可惜这位俏公子是位体弱多病的主，听他们家的仆人说，这公子可以一日不吃饭，却不能一日不吃药。戚少商想，这家人大概真不是要天心海棠救命的，怕只是因为他们公子体弱所以备下以防不时之需的。于是第二天清早，就带了八当家去求药了。
小镇不大，不多时便能远远的看到要去的杨柳山庄了。江南多水，水畔多柳，春风一过水波荡漾柳条轻扬，摇曳多姿。正是在这摇曳的景致中，戚少商看到了一人。
晨光微熹，朝雾未散，朦胧中只见水畔那人，青衫卷发。
是故人！
第二章 铡 ㄉ希�
八当家绰号阵前风，此时便真如一阵风似的冲了上去。
“顾惜朝，我要为红袍姐报仇！”
话音未落，剑已出鞘。青衫人见如此动静，竟来不及闪躲，眼睁睁的看得剑锋当胸刺来。戚少商大惊，冲了上去阻拦，却仍然慢了一步，剑已伤人。所幸，伤口不深，虽见血，却不至于命丧当场。
“老八！”
“大当家的，你怎么又拦我？”
戚少商不语，却听到青衫人开口。
“…你…你们受何人指使要来杀我？要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戚少商一听心中大惊，八当家也回过神来。
江湖传言，顾惜朝早在五年前就死了，身受重伤，掉落深崖。这是几大帮派，数百上千的人亲眼看见的。戚少商仔细的打量眼前这人：他身上穿的虽然是样式简单的黄衣青衫，但这黄衣青衫却不是普通的粗布，置于腰间的玉佩、发间的木簪，都是些看上去简单实际上珍奇的宝贝。况且这人见到有人攻击，虽想闪躲却来不及躲避，说话声音气力不足，脚步虚浮，明显是没有工夫并且身体虚弱的人；就算顾惜朝没死，也不该是这里这个贵公子的打扮。戚少商正这么想，却看到了这人看八当家的眼神，怨毒而算计，这分明是顾惜朝的眼神！
“顾惜朝！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那人一听，手抚伤处，惨然一笑，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我……我是……顾惜朝么？”
“公子，公子！公子你怎么了？”正在这时，一个少年由远处跑来，待到近前看青衫人受伤了立刻甩了手中的东西扶住那青衫人。着急的扶住青衫人、近距离的看到了伤口，少年更是难受害怕，嘴一扁眼一酸心一急，带着哭腔喊叫了起来。
“来人啊，救命啊！我家公子受伤了！有歹人要害我家公子性命啊！”
戚少商正想解释上前抓住少年的手，却听得少年如此叫嚷起来。虽是清晨，人却已经不少了，不多时，周围就聚集了不少人。围观的人群多是些赶早市的平常人家，或老或少都是些淳朴的农户平民。不少强壮的汉子看到这个场面或卸下了身上的担子或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自动自发的过来抬起青衫人。八当家当然不肯就这样把人放走，长剑一横：“你们把他放下！”
少年一见这阵势，带着哭腔吼了那么一句：“就是这歹人要害我家公子性命！”
突然从人群中飞出一颗白菜，正砸在八当家的身上。八当家一回身，扔东西的却是一老妇，当下就愣住了。
“我砸死你！要谋害司空公子的性命先过我这一关。”
旁人见状，也纷纷愤怒的拿起手边的东西向八当家砸去，剩余强壮的汉子也慢慢的小心围了过来，各个目有怒色，显然是要拿下人才甘心的。混乱之中，众人早已抬了青衫人离去，戚少商和八当家也有口难辩，对方都是些不懂工夫的平常人，也不好出手，最终一身狼狈地被压去了县衙。戚少商本以为，让他的八当家受个数十棍棒，再陪些银两，只要一口咬定将那人误作了朝廷钦犯，以六扇门做后盾，加上些官场里常用的手段，应当也是好解决的。如今之急是为息红泪找解药，这伤人一事，待得解决了事情之后再来赔礼道歉也行……更何况，那人，保不准还真是顾惜朝！八当家更是不着急，他一心只把那人当了顾惜朝，以为自己戳穿了顾惜朝五年前诈死的阴谋，待会把事情说清楚了说不准还能让当地的县官派人出来缉拿顾惜朝。心里想的全是怎么给他的红袍姐报仇，至于他们为何到的江南全然不顾。
只是事情往往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顺利。戚少商他们被带到衙门后被小捕快们团团看住，大堂之上并无县官也无苦主。僵持了半晌，只见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跑了进来，和捕快们说了些什么之后，捕快们就过来要压了戚少商他们去监牢。戚少商见状赶紧拿出平乱珏，一番好说歹说，捕快就是不放人。争执之中，县令来了。
这县令一见到平乱珏，先是恭敬的向戚少商行了一礼，而后不温不火的把话抢着说在了戚少商前面。
“戚大人，在下乃本县县令蓝胜青。戚大捕头的名声下官虽然孤陋寡闻却也还是听过的，一直以来下官都很钦佩戚大捕头的侠义忠诚。大人在京城为官，自然比在下清楚官场的惯例。本来世间相像之人众多，认错也是难免。只是错伤了人不曾有性命损失，依律责罚了，给了赔偿也就罢了。可如今这被伤人的却是杨柳山庄的司空公子。这人其他来历背景暂且不提，单单是当今太子的太子傅的独子的救命恩人一条，就让下官轻视不得。若是惹出麻烦不说下官，就是大捕头也不好向诸葛大人交代啊！请戚捕头谅解！”
戚少商一听这话瞬间心就凉了。
“你说这人，可是用雪莲精救了告老还乡的太子傅李大人的独子的人，杨柳山庄的公子？”
“正是此人。这司空公子向来体弱多病，可是为人和善，来此两年间善行无数。戚大捕头也是明白人，如此放了你们出去，莫说本官向上不能交差，向下敷衍不了，便是戚大捕快你们二人也是会有危险的。这是小地方，百姓不知礼仪，若知道是你二人伤了他们的恩人，怕是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啊！”
“……司空公子？蓝大人，不知这司空公子是什么来历？”
“此人复姓司空，单名一个惜字。两年前与其义弟义妹一同迁居于此。义弟何叶，平时在外料理生意，不常在家；义妹何田田，在家照料内外事物；这两兄妹一个为人儒雅有礼，一个却泼辣利落，都不是歹人。当年他们来的时候就在镇中开了一个药馆，不时施医赠药；之后又在请了个教书先生在镇上免费教导穷苦人家的孩子断文识字。平日里，只要司空公子身体好些，就常能见他到医药馆帮忙治病或者到学堂指导学生们功课。去年春天，镇子上犯了疫病，还是司空公子不顾危险亲自诊治，开了个好方子，又免费的发放了不少药材，这才保得全镇安危不，至于沦落到十室九空的地步。司空公子不仅看诊不收钱，还不时赠药，偶尔还施舍钱财给那些穷苦人家。如今这镇子上的人，都对这位公子尊敬有加。戚大捕头，你们怎么偏偏错伤了他啊！”
戚少商一听这话，无奈的看了八当家一眼，可这八当家却仿佛没做错什么，理直气壮的样子。这八当家本就是个地道的粗人，心眼直，他只道这息红泪如今已嫁做他人妇，而他的大当家如今还是孤家寡人，无论如何是息红泪辜负了他的大当家。此次出来寻药，惦念的本就不是息红泪这个已经被人称为郝连夫人的女子，而是习惯性的跟着他的大当家而已。一个是已经不重要的女人，一个是他最亲近的红袍姐，两者相比高下自不必说，今天莫说是间接的隔着个息红泪，就算真是隔着个息红泪，他这一刀也照捅不误。
戚少商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讲给县令，最后抱拳行礼：“还请大人通融，这实在是等着救命的事情，耽搁不得啊！”
蓝县令见状，也无奈：“罢了罢了，我这就放你们出去。只是戚大捕头，你们刚刚伤了人家，现在要如何上门去讨东西，如何讨得？下官好歹和司空公子有些许交情，不如让下官做个和事的，亲自领你们去杨柳山庄何如？”
“如此，多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