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山莊-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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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谢了！”
第三章 铡 ㄏ拢�
杨柳山庄不大，却也不小。江南一带讲究的是亭台楼阁的错落、花草水石的雅致，全然不是京城那种金碧辉煌的大气，这杨柳山庄亦然。迎客的厅堂也不见什么华饰，简简单单的东西但都看的出主人的气质品位。可惜这厅堂外却有大煞风景的东西。说是东西，实际上也就是个人，这人正是戚少商的连云寨八当家。此人正跪在厅堂门边，坦胸露背，背负荆条木杖，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虽然之前戚少商费了不少工夫才说通了这个八当家，但是死不认错的人，即便是请罪的模样做了个十足，也还是让人看着不诚心。
戚少商心中着急，脸上却是平静的，只是安静的坐着品茶，等待主事的出来。这种时刻，一着急便是落了下风，处于不利。厅堂安静，仆役也不多一个，只戚少商和作陪的蓝大人在慢慢品茶。此时，戚少商才有心神思考顾惜朝的事情。戚少商和顾惜朝从相识到分别，真正仔细相处的日子也就是在旗亭酒肆的那么几天几夜，可对于戚少商来说，这几天的记忆却如同一个背负着自己的婴孩的精疲力尽的人在漫天的风雪之中行走，负担！绝对的负担！恨不能丢弃的负担……可这负担却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无法舍弃，不忍舍弃，最重要的，还是不愿舍弃。当初他引荐顾惜朝，为的是摆脱束缚去娶自己心爱的女子；可种种之后，他还是没能娶到他的女子，并且还失去了他的半生辛劳一群兄弟。五年时间，很多东西都淡了散了，偏偏有些东西，却越来越清晰，如同刻在心尖的刻印。
突然戚少商突然想起一件小事，某个庆功的夜晚，当六扇门的大家都醉醺醺的时候，有人不知为了什么在拿顾惜朝说事，言语之间的不堪让戚少商忍不住站了出来说了些什么。之后四大名捕都诧异的看着他，他双眼一闭干了手中的一碗酒，才幽幽的说：“顾惜朝，不过是个可怜人……”之后是什么？好象追命说了他仁慈，铁手说他是大侠风范……摇摇头，戚少商又想起早上见到的那个人影：若说他是顾惜朝，偏偏又有那么一种让戚少商感觉到陌生的气息；若说他不是顾惜朝，眼角眉梢之间的神采却分明就是顾惜朝的感觉。戚少商突然恍惚了起来，早晨那个手抚伤口的人和当年那个抱着妻子遗体一身伤痛走出灵堂的背影奇妙的混合了起来。心口莫名的抽痛了起来，那个青衫卷发神采飞扬的人似乎就在眼前，这样的人，这样钟灵隽秀的人，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
终于在戚少商胡思乱想了半盏茶之后，主事的出来了。这主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县令提到过的何田田。何田田来到大厅，向县令微微一福行礼。坐入主坐，浅尝了口茶才开口道。
“蓝大人，民女失礼了。今日前来，不知大人所为何事？”
不过一介女流，却如此嚣张，本是让人心生厌恶的。可这何田田的这番言行却有别样的感觉，倒不特别让人反感。
“何小姐，本官若是没事就不能拜访杨柳山庄了么？本官听说，今日有人误伤了司空公子，这不，特地将犯事的人带来让小姐责罚。”
何田田也不生气，依然悠然道：“审理断案的事情，我们普通百姓自然是不懂。大人在公堂上依法按律断个是非黑白，也就是给我们公道了，何必如此劳师动众的押了人来？小女子再无见识，也是知道这私设公堂，私下动刑是有违律法的。大人好意，小女子在此代我家公子谢过大人，还望大人早日升堂断案，好让害我家公子的歹人早日伏法才是啊。”
跪在地上的八当家一听这话，心下一阵翻腾，想他八爷为了大局忍辱负重的来给这个性顾的小子赔罪，你们非但不领情还如此挑剔，当下心火冲脑，‘嚯’的冲了进来。
“你这婆娘少在那里贫嘴，顾惜朝人人得而诛之，大爷我不过是给了他一剑还没杀他，你们不念恩还说是我的不是……”
话还没说完，戚少商就点了他八当家的｜穴道，随即开口解释：“姑娘，此事确实是我们不对，将人认错了！还请姑娘原谅。姑娘要如何责罚，我们都无怨言。老八是个粗人，认死理，姑娘莫和他一般见识。”
何田田看着倒在地上不言不语但是神色不甘的八当家，冷笑出来：“哎呀，这就是负荆请罪的态度？且不说是不是认错，如今你们伤了我家公子这事无论如何也赖不去。不过蓝大人，你们来此，不仅仅是为了这个事情吧？有什么话，还请直说。”
蓝大人看了看戚少商，浅尝了口茶，开口道：“何小姐，司空公子向来体弱，却能由己及人的体恤本镇百姓，不时的赠医施药，在下实在佩服，在此也代全镇百姓谢过司空公子了。这次前来，也是为了救命的事情。这位戚大人的一个朋友不幸中了毒，需要天心海棠做解药，司空公子若是有这药，还请何小姐帮个忙，珠宝钱财什么的戚大人自然是不会吝啬的。这，毕竟是救人性命的事情，还请何小姐帮忙才是啊。”
戚少商一听这话不由得感慨起来，一是这官场中混惯了的文人劝解人还真是有一套，二则是这金银珠宝什么的，说起来戚少商还真是没有。不过无妨，真的能求到药的话，无论多少宝贝，戚少商总还是会想办法的。毕竟，这是他欠息红泪的。
而何田田却是一脸平静的听到了最后，而后才悠悠的开口道：“这么说来，戚大人是来求天心海棠的了？”
“正是！人命关天，望姑娘成全。”
“天心海棠，确实还是在的。只是戚大人，我成全了你，谁来成全我呢！”前半句的平静，后半句却略带上了委屈夹杂着怨恨却依然冰冷的语调让戚少商暗道糟糕。“我家公子，向来身子就弱，寻常人三五天就好的小病痛到了公子身上保不准就会要了命去！平日里莫说季节转换，就是偶然下个雨都不得不让我们小心谨慎，惟恐有个三长两短。如今到好，你，你们一个错认就是当胸一剑。你可知，公子现在昏迷不醒命悬一线？哼，如今你们还敢上门来讨天心海棠？戚大人，我何田田现在就告诉你，这药材本就是为公子备下的，公子若是有个万一，这些东西全部陪葬！你们最好现在就去烧香，若是我们公子有个万一，莫说我手上的天心海棠你得不了，我就是拼了这性命、散尽家财也不让这世上的天心海棠落到你们手中！一命偿一命！”
说完话，何田田正要拂袖而去，戚少商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臂。
“姑娘！这病患是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常言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这可是一尸两命的事情……”
话未说完，就被从后堂跑出来一个小厮打断了。这小厮正是司空公子身边的随侍，此时也是带着哭腔跑了来。
“小姐……小姐，公子怕是不行了，您赶快去看看吧……”
何田田一听这话，大惊失色。赶忙甩开了戚少商往后院奔去。戚少商正想跟去看个究竟，被蓝大人拦了下来。
“戚大人，此时何苦还要往枪口上撞呢？等他们家公子好转了再来登门求药吧。”
见戚少商仍然在犹豫，蓝大人只好接着说：“戚大人，如今你兄弟伤了人家公子，弄的人家公子命悬一线……此时去求药怕真是难于登天啊！眼下他们山庄都在担心着他们公子的安危，一来心中怨恨正盛，二来必定担心药物是否不足，此时去求药，如何求得？不如先行离开，去找些珍奇补药或是名医奇方，待他们冷静下来再托与他们交好的人从中活动，认个错陪个礼这一切不都就好商量了么？”
戚少商心里也明白这些关节，只好点点头拖着自己的八当家离开了杨柳山庄。出了杨柳山庄，戚少商正要离开，却又被蓝大人叫住了。
“戚大人，你这位兄弟毕竟是伤了人，在下若是就这么放任他离开怕是不妥，不如这位兄弟先在我县衙内歇息等戚大人和杨柳山庄了了事之后再出来？”
戚少商看着身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兄弟，无奈的点了点头。
4
是夜，戚少商独自在房中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的想了个遍：小妖带红泪回京城，之后是中毒，再来是大家分散了求药……于是遇见了这个简直就是顾惜朝的司空公子。戚少商越想越混乱也越想越不安。
一场千里追杀，让戚少商彻底的记住了顾惜朝。对于戚少商来说，顾惜朝与其说是仇人，不如说是一个咒，一个逃不开解不了的咒。只要是和顾惜朝扯上关系的事情，对于戚少商来说就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如今在这里遇到这个司空公子，让戚少商本就不平静的心更加的混乱，生怕这又是顾惜朝布下的诡计阴谋。思前想后，戚少商终于做了个决定：夜探杨柳山庄。
虽是春，夜的风依然是冷的。就在这冷风中，戚少商一袭白衣翩然来到了杨柳山庄。
戚少商好歹在六扇门里呆了五年，要在山庄中找到主人的住处自然是不难。房间内陈设雅致而不奢华，一切都是简简单单的透着一股书卷气。房间中没有旁人，司空公子正面色苍白不省人事的躺在床上。正当戚少商想走进细看的时候，房外传来了脚步声，戚少商只好一个翻身隐到了房间的房梁上。
进来的是何田田，手中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小心仔细的将半碗汤药给公子喂下，就将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亲自将房间大致收拾了之后，何田田小心的从怀中淘出一小包香料，燃上。半开不闭的窗外突然传来了三长两短五声异响，何田田听到声响若有所思的望了望窗户后，离开了房间。戚少商见状，小心的跟了上去。
何田田来到后花园的假山旁，左右顾盼间，出现了一个身影。
“胜青，你怎么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地的县令蓝胜青。
“我不放心你。出了这么些事情，公子现在怎样了？”
听到蓝胜青提起公子，何田田心中一阵难受，默默的流下泪来。
“公子被那歹人上在了旧伤口处，又是心脉旁……如今很是不好。外处的伤口已经用了紫菁玉蓉膏，如今正用天香续命露和首阳参护心养气…对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在房内燃了还魂香……一时半刻怕是不会有问题的。只是，不知道这次能撑多久……胜青，要是公子就这么去了……我……我……”
“田田你莫怕，公子平日行善无数，老天一定会保佑的！”
“胜青……公子的底细，你也是知道的……你说……公子会不会……还有，胜青，你说这个戚少商会不会是受了那人的委托，专程来要公子性命的？”
“公子的事情很难说，但是戚少商是六扇门中有声望的捕头，应当和那些人没有关系……田田，我已经将伤了公子的人关进了衙门…虽然我关不了戚少商，但是相信他不会做出什么有违法理的事情的……更何况，假若……”
“不会的！胜青，就算公子真是顾惜朝我也不管！公子就是公子……当年……胜青，你知道的，若是没有公子……我……”
“田田……”说话间，蓝胜青轻轻的将何田田拥入怀中“我知道的，公子的事，不是他们一面之词就可以断言的。更何况就算公子真是那人，要杀要罚也是要到大堂上定了罪判了刑罚才能下手的。如今就算公子真是那人，被这么伤了，伤人的亦是要判罚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保护公子的安全。你哥哥那边怎样了？”
“公子的事情，已经通知他了……”
蓝胜青拥着佳人好不温柔，在她耳边轻声安慰。花前月下，甜言蜜语。
戚少商听的糊涂，但是总是明白了这个县令不是个能放心信任的人。心中记挂着老八，戚少商飞身潜进了衙门。八当家其实并没有被关在监牢中，好好的被安排在了捕快们值夜的房间旁的一个小卧房内。戚少商看着八当家没事心下也不想打草惊蛇，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正要离开，戚少商突然听见旁边的走廊传来细碎的声音。
“老八，你确定这人必死无疑？”
“大哥你放心，本想着找个什么时间乘乱下手…没想到这人居然在街上被人认错捅了一刀……大哥你想啊，那姓司空的平时里身体弱的和什么一样……据说眼下正生命垂危……”
“不可不可……还是要万无一失才好……”
“大哥你放心，我已经买通了山庄里的一个小婢……只要……”
戚少商听的心寒，没想到他的八当家一个冲动居然成全了别人的阴谋。压住了呼吸暗暗运功想冲了出去逮住那两人。
计划不及变化快，有人偏在戚少商出手之前出手了，戚少商当下决定静观其变。却听得外面几下打斗之后悄无声息。戚少商心中不安，赶忙出了房间，却见外面空无一人……虽是不明所以，但是心中止不住的郁结，仿佛有着这么一个巨大的如同这黑漆漆的天空一般阴谋将大家笼罩在内。
出了衙门，戚少商漫无目的的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晃荡，思绪万千，却总也找不出任何头绪。一个翻身，索性又往杨柳山庄去了。
戚少商轻车熟路的进了房间。司空公子仍然躺在床上，陷入沉眠。隽秀的面容由于长期的体弱略为的消瘦苍白，可是气息平缓，显然已经没有大碍。看着他平静的面容，戚少商突然万分地希望眼前这人，就是顾惜朝，就是那个写了《七略》、为他弹琴的顾惜朝。情不自禁的，戚少商的指尖沿着司空公子的脸庞轮廓一路滑过。要是顾惜朝有这般的平静容颜，而不是总是用算计、怨毒或者伪装的眼神打量着他，该有多好……眼前这人，若真是他，那个自己一生仅此一个的知己……
想着想着，戚少商突然感觉不对了。定睛一看，原是躺在床上的司空公子已经醒了。正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疑惑中，分明还是透着这么几分算计。戚少商索性坐到了床边，半悬空的手顺势帮他整了整被子。司空公子没有说话，可那挑衅的眼神分明在问：为什么不杀我？
“我没有要杀你……”
眉一挑，眼一横，俨然的不信。
“我真的没有要杀你……你不能说话？”
眼一翻，而后索性一闭。分明在鄙视某人。
“……可是身体尚虚，无力言语？若是，你就眨眨眼，不是的就……别眨眼吧。”
紧闭的双眸微微的张开了一条缝隙，又飞快的闪烁了两下。
戚少商心中一喜，连连忙问到：“可有那里不舒服？”
这次，清澈双眸直勾勾的对上了戚少商的双眼，不自觉的，戚少商绽开微笑，脸上的两个酒窝展露出来，好不开心。
或许是夜色迷人，或许是鬼使神差，戚少商居然就这么和司空公子开始了交流。
从他的来意开始解释，直到戚少商在他眼神的询问下讲述当年那个关于忠义和背叛的故事……很多东西被戚少商掠过，只挑重点只说关键，可是这个故事是那么长，当戚少商讲完的时候，他的听众早已经陷入了昏睡。探过呼吸摸过脉，戚少商确定昏睡中的人并无生命危险后，安心下来。转念之间，戚少商抓住了司空公子的脉门，略略运功一探，发现此人丹田空空如也，了无内力。茫茫然的放开了手，呆坐在床边的戚少商凝视着床上的人，思绪却依附着眼前的容颜在追寻着什么。
黎明前，正是最黑暗的时刻。戚少商缓缓的站了起来，顺手整理了盖在那人身上的被子，开了门出去，而后燕子一般飞出了杨柳山庄。
5
对于杨柳山庄中的仆从来说，山庄中有三个主子：司空公子，何公子以及何小姐。何小姐泼辣，平日里掌管着山庄中的大小事务，何公子儒雅，平日里料理着生意上的事情，即使如此，仆从们也明白，山庄中地位最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