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旺斯的冬季-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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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欢蜷缩在副驾驶座上，脸色白得骇人。
唐亦峰手握方向盘，每隔两三分钟便忍不住要侧头去看他几眼。时值下班高峰期，又是在马路上，这样一分心，险些跟前面的车追尾。
〃小心驾驶，我可不想因为交通事故上电视。〃齐欢轻飘飘一句话，唐亦峰却惊出一身冷汗，自他拿到驾照以来，还从未这么狼狈过。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疼不疼？〃唐亦峰不敢再大意，眼睛注视着前方，〃我还是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看他那一脚力道大得很！〃
〃不用，〃齐欢疲倦地把头靠在副驾驶座上，目光投向窗外，〃你为什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稍后再问也不迟，〃唐亦峰停顿了一下，用眼角的余光瞥他，〃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追问，放心吧。〃见齐欢没有回应，不由心生沮丧，暗想他果然是不愿同他说。
过了一会儿，齐欢忽然低低呻吟了一声，弓起身体不可抑制地打起颤来。
唐亦峰面色凝重，果断地调转方向盘，把车开到另一个跑道上去。齐欢咬牙硬撑，不再发出声音，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陷在座位上不停地辗转反侧。唐亦峰心疼地伸出一只手，替他捋了下被汗水打湿的黑发，〃忍一下，快到医院了。〃
〃说了不去医院。。。。。。〃齐欢紧闭的牙关挤出微弱的声音。
唐亦峰略加思索，便揣摩到他的心思，安慰道：〃放心吧，去我一个好朋友的私人诊所，你的身份不会曝光。〃
齐欢抬起汗津津的眼皮，无声地看了他一眼。
半个小时后，保时捷在一座白墙红瓦的小洋楼前停了下来。唐亦峰下车，快速绕到齐欢这一边，打开车门就要扶他出来，齐欢伸手一挡，唐亦峰急道：〃欢欢，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伤得不轻，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齐欢似乎比先前的状态好转了一些，看着唐亦峰关切的脸，无力地笑了笑，〃给我五分钟，让我打个电话。〃
〃胡闹！你都疼成这样了，有什么电话比你进急救室还重要？〃
放大在眼前的面容挂着真真切切的心疼与着急，齐欢几不可闻地叹息：〃唐亦峰，求你，给我五分钟。〃
唐亦峰知道拗不过他，抬起手腕上的伯爵表指给他看，〃五分钟，时间一到我立刻抱你进去，没得商量！〃说完，走到车头隔着挡风玻璃与他面对面，目不转睛地注视。
齐欢吸了口气，摸出手机，调出JESSICA的号码，按下接听键，响了两声。
〃NEIL，情况怎么样？那个混蛋承认了没有？〃JESSICA的声音一反平日的冷静干练，充满了焦躁与愤怒。
〃没有，〃齐欢闭了闭眼睛，〃JESSICA，你听我说完，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近期我不可能返回维也纳，你是我在公司唯一的朋友兼工作伙伴，所以我只有拜托你。齐佳育散布在各大网站上的那篇关于我和我母亲的报道，有一半是事实，一半是毁谤，我不管你采用什么方法，但我请求你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封锁这个东西，我不希望我的母亲在天堂还得不到安宁。〃
〃NEIL，你放心！别的不去说了，单凭我是你的经纪人，我就绝对不允许他们这样中伤你！你妈妈的私生活已经成为历史，她在音乐领域的成就是不容置疑的！我和你一样尊敬她！我现在就在去公司的路上。〃
得到她这个保证，齐欢的心略放了下来，重创的部位开始疯狂地叫嚣起来，强忍着瞥了唐亦峰一眼，他竭力稳住发颤的声线，轻声说：〃谢谢你，JESSICA，我这两天会关机处理一些事，我们暂时不要联系。〃
〃NEIL，你。。。。。。〃
手机从齐欢的手中滑落，他再也没有力气弯腰去拣。
唐亦峰快步走到他身边，将他一把抱了起来。
检查的结果是脾脏破裂，好在腹腔内出血不算太严重，又送医及时。
等在手术室外，唐亦峰接到蔚景越打来的慰问电话，对于齐佳育的处置，蔚景越答得含糊，明显闪烁其辞，唐亦峰也没心情问那些，他深知自己这个老友为人处世比他老练利落得多，齐佳育在他手底下绝讨不了便宜。
说到齐欢的情况，蔚景越说：〃亦峰，你跟他是不是还处在摸衣服的阶段？〃
唐亦峰顿时噎住，没好生气地哼了一声。关心则乱，他一颗心急得都要抽风了，这蔚景越还在那边说什么风凉话呢！
蔚景越也不介意，笑了笑，说：〃你加油吧，他是很好。〃
唐亦峰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肯定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那人说了什么？对了，他说齐欢是他弟弟？〃
蔚景越静默了一下，说：〃是，这些事以后谈吧，看好你的情人，过两天我去找你。〃
〃好，回见！〃唐亦峰看到手术室的灯暗了，赶紧迎上去。
（八）
齐欢醒来是在两天之后了。
正巧那天蔚景越过来，唐亦峰跟他站在病房外面聊了半个多小时，进来发现齐欢睁着眼睛，开心得像个小孩。医生过来检查伤口，他站在齐欢看得见的地方，眉飞色舞的样子让齐欢一时有些发怔。
等医生护士从病房里撤走，他搬了把椅子坐在齐欢身边，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倒显得安静了。
齐欢笑了笑，说：〃怎么了？想说什么说吧。〃
〃欢欢，你。。。。。。〃唐亦峰迟疑了一下。
〃你早就猜到我是谁了。〃齐欢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苍白的唇边浮现一抹笑意。
〃也不算太早，最近才知道了，〃唐亦峰往杯子里倒了些温水，取了吸管放进去，拿到齐欢嘴边，故意板着脸说：〃欢欢，其实这事，我是有点生气的。〃
明明看出唐亦峰眼中的促狭，齐欢的心却没由来地抽了一下。
唐亦峰又笑眯眯地说：〃不过算了，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身份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了。〃
〃你怎么猜出来的？〃齐欢心有不甘地问。
〃这有什么难，别忘了我可是资深心理医师。〃唐亦峰示意他喝水。
齐欢只好吸了一口，又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唐亦峰睁大眼睛瞪着他，〃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齐欢有些心虚，慌乱间嗓子被吸进去的水呛住，一声紧过一声地咳起来。唐亦峰急了，站起来，按住他的身体，掀开被单查看他的伤口有没有裂开。
〃欢欢，以后碰到齐佳育那种人，最好不好惹恼他，更不要跟他动手，中国有句俗话，说狗急了还跳墙，那种人什么做不出来！〃
齐欢沉默了片刻，说：〃齐佳育是我父亲和他前妻的儿子。〃
唐亦峰点点头，〃景越教训了他一顿，还是放他走了，你是个名人，这事闹大了，对你也不好。何况，他跟你还有这一层关系。〃
齐欢垂下眼睫，静静地听着。唐亦峰陪他做了一会儿，看他脸上的倦意越来越浓，于是声音渐渐放轻了下来，等他沉沉睡去，替他盖好被子，悄悄离开病房。
此时，蔚景越正坐在诊所附近一家咖啡馆内，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中国那边现在是下午上班时间，他应该在公司。可是等了良久，电话一直没人接。不甘心，再打，居然已关机！蔚景越脸色有些发青，想了想，直接把越洋电话打到自己秘书的分机上。
很快，ZOE就接起来，蔚景越无视对方欢快甜美的问候，沉着声音说：〃让叶蔺接电话！〃
ZOE显然愣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告诉他，叶蔺上个星期已经辞职。
蔚景越厉声问：〃是谁批准他辞职的？人事部怎么办事的？辞职程序是用来干什么的！〃
ZOE知道自己这位上司平时沉着冷静，可一碰到叶蔺的事，就容易火山爆发，搞不好还会殃及无辜，赶紧小心翼翼地解释：〃。。。。。。因为叶蔺不是正式员工，所以。。。。。。〃
〃SHIT！〃蔚景越气得掐线，将手机往桌面上重重一磕。好个叶蔺，你非要做得这么绝么？
〃干什么？跟谁发火呢？〃唐亦峰正巧走到他身边。
蔚景越收拾了下情绪，指着对面位置，〃公司的人，你坐！〃
唐亦峰拉开椅子坐下，打趣他：〃那人似乎不简单啊，难得看到能让你动火的人。〃
〃不说他，〃蔚景越皱着眉头摆摆手，〃说说你的情人，刚才在医院说了一半。〃
唐亦峰忍不住问：〃齐佳育现在该不会是躺在某张病床上吧？〃
蔚景越横了他一眼，〃你当我黑社会啊！不过对付这种人，威逼利诱少不了。〃
〃他是我诊所秘书的男朋友，难怪那天我看他就觉得眼熟，事后才想起来跟他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蔚景越叫来侍者把绿茶撤掉，又要了一杯黑咖啡。
〃原来得罪你的人是他，他喜欢喝绿茶。〃唐亦峰很肯定地下这个结论，〃我说蔚景越，你以前也算情场上的高手了，怎么这回就栽了呢？我下个月去中国，你一定要介绍这个人给我认识，我现在对他是万分欣赏。〃
蔚景越低低咒骂了一句，〃你到底要不要听下去？再打岔我可走人了。〃
〃好好好，〃唐亦峰举手投降，〃我缄口，你说下去。〃
〃齐欢在他妈妈过世后，曾经被送回普罗旺斯他爸爸那里，据齐佳育所说，齐欢和他们关系并不融洽，争执不断。最后一次，齐欢离家出走，差点死在一家甜品屋的冷冻房里。好不容易抢救回来，他父亲知道那个家再也容他不下，于是联系好了学校，打算送他去寄宿，但是齐欢拒绝了他父亲对他的一切安排，只要了一张机票，只身回到维也纳，从此，再无联系。〃
唐亦峰冷着一张脸，半晌，说：〃天底下这种寡情的父亲，我以为只有一个。〃
〃想起你姐姐了？〃蔚景越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宇有你这个舅舅，你姐姐也走得安心了。〃
说到小宇，唐亦峰的脸色瞬间柔和下来，〃你最近有没有去看他啊？长高了吧？〃
蔚景越点头笑道：〃是啊，长高了不少，古灵精怪的。〃
齐欢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唐亦峰天天下班就过来陪他，晚上也留到很晚才离开。两人经常是面对面坐着，偶尔闲聊几句，更多的时候是齐欢埋头看书，唐亦峰也抱着书，却是在看他。出院那天，唐亦峰一大早就过来，帮忙一起整理衣服，还有书籍。这些都是齐欢住院之后，唐亦峰给他拿过来的。自从齐欢的身份挑明之后，唐亦峰越发觉得他不简单，时不时冒出一堆问题来追根究底，齐欢也不扭捏，愿意回答的都回答了，不想说的就缄口，唐亦峰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摸透了一点… …齐欢这人轻易不撒谎，他是宁愿闭嘴让你误会憋闷，也不要动脑筋编谎言骗人。好在齐欢缄口的时候并不多，这让唐亦峰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齐欢坐在座位上，显得有些安静。唐亦峰随手放了张CD进去，很快音乐便响彻整个车厢。齐欢听了一会儿，问：〃这是什么歌？挺好听的。〃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CD，鼓舞飞扬。〃唐亦峰惊喜地回头看他，〃看来我们的品味很接近嘛。〃
齐欢笑了笑，对此不作回答。
快到公寓的时候，齐欢忽然说：〃这CD送我吧，我走的时候。〃
唐亦峰愣了一下，沉默着把车开到路边停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要走？〃唐亦峰关掉音乐。
〃下个月初吧，没几天了，〃齐欢想了想，〃你最近忙着照顾我，都没怎么练琴吧？接下来得抓紧练才行，不然你在你外甥面前出糗，可怨不得我。〃
〃怎么突然说要走？因为这次的事？〃
齐欢摇摇头，〃我这些天想了很多，有些事。。。。。。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因为害怕我们的关系会被公开，所以你要走？〃
〃我们的关系？〃齐欢扭头扫了他一眼，哑然失笑，〃当然不是，你多虑了。〃
唐亦峰有些生气，齐欢淡漠而轻松的姿态刺痛了他，尤其是在他说我们的关系的时候，眼底流露出的不以为然，让唐亦峰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在一厢情愿。
〃好吧，〃唐亦峰把车重新开回轨道，〃离下个月一号还有八天，这期间我会全力以赴，请你多费心了。〃
齐欢听到这话不由皱了皱眉，看着唐亦峰面无表情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开始在心头蔓延开来。
接踵而来的是平安夜。唐亦峰一早便跟齐欢说好，这天他要回家陪父母过节。他父母的家在普罗旺斯周边一个小镇，来回要将近五个小时的车程，同行的还有蔚景越。唐亦峰本来邀请齐欢跟他们一起去，但是齐欢拒绝了，他不喜欢类似的家庭聚会，能免则免。唐亦峰知道他有童年阴影，也不勉强他，准备了一些速食的东西在冰箱里，又叮嘱了几句，才匆匆出门。
齐欢站在落地玻璃旁边，怔怔地看着唐亦峰把车开走，明晃晃的阳光从外边照进来，他却觉得有点冷。跑去将暖气调高几度，又到唐亦峰的书房找来一本世界地理，蜷缩在松软的沙发里，懒洋洋地翻着书页，打算这个下午就这样打发。平安夜圣诞节对他而言，无非是两个没有任何感情Se彩的名词，似乎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本来以为今年会有所不同，结果还是一样。
看了几十页，手机铃声响了，齐欢扫了一下显示屏，是个陌生号码，拿起来接听，居然是齐佳育打来的。齐欢直觉就想挂线，齐佳育连忙叫道：〃别挂！我就说几句！〃
齐欢想了想，握着手机支在耳边，继续看书。
齐佳育支吾了几分钟，才说：〃齐欢，那天在中国风，因为你一直不肯听我解释，我又气又急，所以。。。。。。我太冲动了，向你道歉。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跟你说，那篇报道我确实只打算拿出来吓唬吓唬你，并没有想过要公布出去，我没有料到帮我写那东西的人居然会拿去跟他们老总邀功！这事彻头彻尾我是半点都不知情。〃
齐欢见他停下来，冷淡地道：〃说完了？那挂了。〃
〃齐欢！你还想我怎么样？我说的是真的！〃齐佳育在那头似乎砸碎了什么东西。
〃是真是假，你自己清楚，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就算那篇报道不是你贴的，但上面的内容总是你提供的，那每一句污言秽语难道不是你刻意制造出来，要我难堪的么？齐佳育，你玩阴的无所谓，想怎么样冲着我来，但请你放过一个已经离开人世多年的女人！〃
〃我。。。。。。〃齐佳育还想辩解什么，齐欢一把掐断来电，将手机扔到坐垫上。
五分钟后，手机再一次响起，齐欢烦躁地合上书本，抓过手机，看都不看就按下接听键，怒道：〃你还有完没完！〃
线那头的人明显一愣，然后温言道：〃欢欢，是我。〃
齐欢也是一怔，目光由愤怒转为无奈，语调放轻下来，〃茵姨。〃
〃欢欢，你在跟谁生气呢？凶巴巴的样子。〃
齐欢笑了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对了，茵姨，圣诞快乐！〃
〃你也圣诞快乐！欢欢，现在有空么？〃
齐欢疑惑地抬头看了下时钟，〃有，什么事？〃
〃我在你楼下，你下来一下好么？〃
齐欢吃了一惊，赶紧站起来，〃好的，我马上下去。〃
到了楼下，看见茵姨坐在一辆黑色宾利里朝他招手，他赶紧快步走过去。支开司机，茵姨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上抚摸，关切地问：〃你前些天住院了？怎么回事？身体没事了吧？〃
〃没事，小意外而已，现在都好了。〃
茵姨捏了捏他的脸颊，痛惜地说：〃又瘦了，年轻人就该健健壮壮，哪像你这样！〃
齐欢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怎么吃都不长肉的，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