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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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绿荷是无法思考顾惜朝到底在说什么的，她只知道自己如果想得太多自己便会头疼，便会有心口被什
么压住了的难受感觉，但她真觉得，说这些话的顾惜朝，比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好看。
冷冷的光从他的面上滑开，渲染出一片若有似无的光晕，眸中闪动的光彩，比她见过的每一次星光霓虹
都更要眩目，而那原先看来不甚精致的五官，与自己以前看惯了的那些完美容颜相比，更多了份说不清
道不明的风致，却分明是散去了自己心底原先的那份绮念，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几乎想要死在这
个男子怀中的冲动。
这想法让英绿荷有些恐惧。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蝴蝶，可以招惹着所有人为自己的美丽赞叹，却不想自己原来不过是一只飞蛾……
扑火，便是飞蛾那悲哀又无奈的本能。
17、
“如果，我们能够干掉那几个官员，抢了这条飞船，我们就可以去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戚少商缓
缓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一些暗自落泪的人抬了头，看着这个刚刚被穆鸠平那个粗鲁汉子几乎推倒在地的俊秀男人，身材不算魁
梧却给人安稳的感觉，看他的手轻轻放在那哭得已经不成｜人形的男子肩上，没来由的，心底一阵触动。
人在自我感觉孤独无助的时候，是无法抗拒任何一个可能的依靠的。
戚少商知道这种感觉，他也知道有人是例外：顾惜朝的眼神一直是孤独的没错，但他忘了顾惜朝从不认
为自己无助——所以顾惜朝选择了背叛。
“开什么玩笑，我们怎么打得过他们？”人群里有人抱怨道，“一枪扫过来，我们就全变成焦碳，还怎
么打？”
“当然可以……”戚少商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虽然他也不确定是谁发出的声音，但他知道这些自
然人里有人开始回应了，这就是一个突破口，他可以说服这里所有的人，让他们能够帮助自己解决这飞
船上的那些改良人，然后，救出卷哥。
“虽然单对单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我们比他们多了百倍都不止，他们有的太多所以怕死，我们什
么都没有但干掉了他们我们就有了回家的可能……真要拼，他们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真的吗？”人群里有了质疑的声音。
“相信我。”戚少商的目光在船舱里那些人的面上逐一扫过，“那些改良人一定也有弱点……更何况，
我们都不想死，但是若我们什么都不做，就只有等死。”
“我们会有希望，而这希望需要你们的力量。”戚少商说道，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竟给了那些听众们一
种从未有见过感受过的压迫感，不是那种冷冰冰的高高在上，而是一种温暖的压迫感，给予人的，是一
种连生命也可交付的信赖。
换回来的，便是对方的生死相交。
………………………………
黄金麟进到顾惜朝的房间的时候，英绿荷正在帮顾惜朝清理着落到领子里的碎发。
顾惜朝垂着头，让英绿荷用干毛巾轻轻地在颈子上拍着，他的脖子有着一种久不见天日的白，在灯光下
返着莹白的光，轻微弓了背，肩胛骨在衣服上撑起了轻微突起，仿佛很久很久之前，那些自然人信奉的
宗教里所描绘的：折翼的天使，背上带着残留着翅膀痕迹，在阳光照耀不到的角落，渐渐蜕变为魔鬼。
黄金麟轻轻咳嗽了两声，顾惜朝和英绿荷同时抬了头，往门口看来。
“你出去。”黄金麟对英绿荷示意道，“我有话要对顾惜朝说。”
英绿荷应了一声，收拾了东西便出去了，顾惜朝站起身，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地看着黄金麟，而黄金麟
也正在上下打量着顾惜朝。
地上还散落着没有清理的头发，顾惜朝的面容再没有任何遮挡，眉梢眼角都是黄金麟看不惯的形状，一
双眸子看起来是越发地黑得妖异，就算没了那头长发，他也依旧是那种能在人群中被一眼发现的人。
“头发剪了？”黄金麟开口说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你来……总没有好消息。”顾惜朝的面色微微一沉，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你记得我说过的，九幽现在研制出来的新药吗？”黄金麟拉过一把椅子，翘着腿坐了，面上一副等着
看戏的表情。
“记得。”顾惜朝点头，他当然记得那种药，他也记得自己陪着傅宗书在九幽的那些实验室里看到的景
象。
已经没有了自我意识的人们，整齐划一的举动与话语，对于命令的不问原由不计代价地执行，听话得让
人觉得恐怖。
“你以为傅将军能对你这么放心？”黄金麟眯起了眼睛，说道。
话中的意义，不言自明。
顾惜朝微微一愣，那些被改造过的人们呆滞的双眼在他的眼前浮现，被命令自残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一边凄厉地惨叫一边将自己的手指根根折断，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脸上，那种虔诚的信徒一般的笑容。
果然，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前面，总会有一层又一层的刁难。
每每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了就要得救了就要见着光明了，总是会有更多更麻烦的事情在路途的前方等待，
一桩接一桩没个完结，而自己，从没有后路可退。
“黄金麟上校，你这桶冷水，浇得可真够及时。”顾惜朝用力闭了闭眼，抬了眸，看着黄金麟，竟在嘴
角牵扯出一个笑容，“果然，你来见我，从来都是为了看我笑话。”
却难掩心底深处那抹失落，于是便在眉头无奈地泄露，落下一道笔直的刻痕。
黄金麟不由地偏过了视线，却哼出了一声冷笑：“垃圾人种想翻身，你还是别做梦了吧。”
“不到最后，你又怎知道我这梦做不成呢？”顾惜朝哑哑地笑了起来，“如果傅将军定要我完全服从他
才能安心，那么至少，我可以知道，我的能耐绝对不止是乖乖听从他的命令。”
闻言，黄金麟有些吃惊地看向顾惜朝，他眉头的无奈依旧没有散开，而他眼底所燃烧的，却是无论如何
也要拼下去的决心与斗志。
“而你呢？黄金麟上校，你除了服从命令，还有什么能耐？”顾惜朝下颌微抬，却是一个不屑的轻笑，
而那笑容因为没了那发丝的遮掩，看在黄金麟眼中，竟比那超新星爆发时候的光芒还要刺目。
“我会将今天你所说的话汇报给傅将军的。”黄金麟站起身，整了整身上已经是十分笔挺了的军服，转
身出了门，脚步有些快，因为他想快些将顾惜朝那讨厌的笑容甩在身后。
出门时候撞上了等在门边的英绿荷，却也来不及道歉，只留下一个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换来英绿荷
满是讶异一声轻叹。
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在害怕，害怕顾惜朝这个垃圾人类。
黄金麟知道自己会成为什么人，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应该是按部就班，没有任何
悬疑。
所以黄金麟害怕顾惜朝那种不伦不类的生物，害怕他那种总想着要改变什么的想法，更害怕有一天，他
真地会让意外发生，比如说，让自己也开始想着改变什么……
那个从尸山中走出来的小小身影，竟就成了自己的梦魇。
黄金麟知道自己，是不应该怕的，他是比顾惜朝完美太多的人类，是九幽在傅宗书的要求下完成的几乎
最完美的基因模板生成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自己心底那丝恐惧着了更多的注意，却因此，几乎成
了心魔。
更或者，早在他还什么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就已经心魔难除。
……………………………………
戚少商徒手搁倒了一个看守，夺了枪支，回手丢给穆鸠平，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几个跟在他身后的年轻
人，都不由地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
不远处，另外一个看守听到了动静，转身便向这边跑来，却被事先躲藏在阴影里的几个人一拥而上，那
人来不及反抗，就已经被压在了地上，自己的枪支也被用来指着自己的脑袋。
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是只有束手就擒的能耐，几个年轻人面上都浮现了欣喜的表情。
穆鸠平持了枪，绕到拐角，随即数声枪响，等到戚少商追上的时候，只剩下几具脑袋爆开花了的尸体。
“原来他们死了以后也是这么难看……”一人小声地感叹道，换来数人轻声的附和。
戚少商听见，只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也不说什么，只继续往控制室的方向走去。
那些改良人根本不会想到他们押送的劳工会造反，所以根本没有配备太多的兵力也没有配备太好的装备
，而那些看守也都没有太高的警觉心，所以才能让他们这样屡屡偷袭得手。
但是戚少商知道，对那些被作为劳工装上这艘飞船的自然人来说，必须要让他们认识到自己并不是只能
为改良人服务，知道自己可以反抗并且能够成功而得到更好的生存条件，这是他们能够继续为了一个可
能而拼命的条件，所以戚少商不会在这个时候泼他们冷水。
这个时候，只要他自己知道那些改良人有多难对付就足够了。
而他现在只希望，那些冷血的改良人，别对卷哥太过为难。
卷哥，千万别出事才好。
……………………………………
“英绿荷，你给我的这些……都是什么药？”顾惜朝看着小碟子里面红红绿绿的药丸，开口问道。
“一些镇定剂和营养片。”英绿荷回答道，将一杯水摆在了顾惜朝的面前，“九幽先生吩咐我拿给你的
。”
“那你知道，这黄｜色的……是什么药吗？”顾惜朝挑出那粒药丸，开口问道。
他有些感激黄金麟，若不是他多事地来说了那些话，自己恐怕就会因为愿望达成的欣喜而失了警惕，将
这些药丸吞下也未必可知。
“能让你乖乖听话的药。”英绿荷笑着说道，顺便就往顾惜朝身边靠了靠，“我想要你听我的话，九幽
先生就给了我这个。”
英绿荷一边说着，一边从顾惜朝手中拈过那粒药丸，笑着便要往顾惜朝口中送去，却让顾惜朝一偏头错
开了。
“你这么想我听你的话？”顾惜朝嘴角一勾，笑着问道，黑白分明的眸子懒懒地望向英绿荷，只让她看
得心跳加速。
“我就喜欢你这种眼神骄傲的男子。”英绿荷看着顾惜朝的眉梢在听到她的话的时候轻轻一挑的神气表
情，笑得越发地灿烂。
顾惜朝不再说话，接过那粒药丸，接着又将碟子里的其他药片倒在手心，往口中一丢，拿了水，仰了脖
子便将药片都吞了下去。
一滴水顺着他的嘴角滑到下颌，沿着颈子的曲线一直落到了锁骨。
顾惜朝抬手擦去嘴角的水渍，丰润的嘴唇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直看得英绿荷连眼也不想眨。
修长的手指在唇边微微地停顿，顾惜朝抬眼看向英绿荷，突然就笑了起来，而那只手也轻轻抚上了英绿
荷的脸。
英绿荷觉得自己的大脑几乎完全空白了，唇上增加的温度足够让她融化，于是她本能地，几近饥渴地吮
吸着落到唇边的湿润，哪怕窒息也在所不惜。
“听我的话，你才会幸福。”顾惜朝稍稍退开，双手捧住了英绿荷的脸，柔声说道。
英绿荷仿佛失了神志，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眼也不眨。
全部的知觉，都集中在了顾惜朝的那句话上。
回声一般，在她的脑海中回旋不休。
扭曲……被参加签售回来的某人刺激了……我想见真人啊我想见真人……
18、
看着英绿荷带着有些痴迷的表情在自己轻声的安抚下出了房间，顾惜朝抓过刚刚喝了一半的水就漱起口
来。
不仅因为英绿荷的口红，也因为口腔中残留的药物。
忍不住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有黄金麟的提醒，让自己记起来：如果自己还想要攀着傅宗书这棵大树，
就必须还要留下些把柄让他拿着。而想要为所欲为的心思，在现下这种时机不成熟的时候，还是收敛着
好。
毕竟，自己不想变成那种没有自我意识的偶人样的生物，毕竟，拿掉脑子里这颗炸弹堂堂正正地得到优
良人种的身份是自己长久以来的渴望——这两样，他不想做选择。
他一向贪心。
英绿荷是不聪明，却很懂得听话，若让她能够只听自己的话，瞒天过海，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虽然不喜欢，也可以装出对英绿荷感了兴趣的样子，借着她被自己亲得头脑发昏的机会，将那药反
喂给英绿荷，并给了心理暗示——当然只这一次绝对不够，不过他会继续把握机会进行第二次甚至更多
次，在那药物的作用下，一句话重复到足够的次数就会成为她的本能——虽然如果让九幽或傅宗书发现
了的话英绿荷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但顾惜朝并不在乎英绿荷会怎样，她的幸福与他无关，他会给她承
诺，却不会守诺。
他一向狠心。
房间里的小窗口照进稀薄的月光，和着房间里白到耀眼的灯光和装饰，映照着那落在地上还没有收拾干
净的卷曲的黑发，竟似地板上的裂痕蔓延伸展，更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下蠢蠢欲动。
抬手擦去嘴角还有着混杂些丝药物和口红味道的水渍，顾惜朝轻轻地哼了一声，嘴角勾起，竟就笑了起
来：“总有一天，管他是黄金麟，还是傅宗书，我顾惜朝，都将取而代之。”
顾惜朝的声音压在嗓子里，只有自己能听得见，他并不认为这念头是痴人说梦，他知道自己的能耐，他
认为自己该得到这些，理直气壮。
他敢想，也敢做。
因为，他一向有野心。
…………………………………………
戚少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景象。
根据沈边儿在那个小房间里留下的字条，戚少商在这条飞船的救生舱里找到了雷卷和沈边儿。
雷卷已经不再吐血，也不再咳嗽，只安静地躺在沈边儿怀里，仿佛睡着了一般，面上的神情，是从未有
过的安详。
戚少商当然不会那么天真地以为雷卷是真地睡着了。
“卷哥……”戚少商低声唤道，先前带人占领了这条飞船的喜悦早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胸口一
种想哭却哭不得的，想发泄无处可发泄的，想逃避却不能逃避的痛。
“卷哥有话要我代传。”沈边儿说道，她的目光没有从雷卷面上移开分毫，“他要我告诉你，除了报仇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除了他，还有更多的人在等着被解救……他知道，你做得到。”
一阵喧哗隔了重重墙壁传了过来，是那些作为劳工上了这飞船的人们因为制服了改良人而发出的胜利欢
呼。
“现在看来，他没说错……你果然做得到。”沈边儿抬了头，似乎想要像雷卷一样给戚少商一个鼓励性
的笑容，却终于只是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
戚少商不由地偏过了头，他的目光不敢落到雷卷的身上，再大的理由，也无法替代他连累了卷哥的事实
。
就算天塌了也能当被盖，戚少商依旧无法说服自己坦然去面对雷卷的离去。
“卷哥……他是太累了……”沈边儿轻声地说道，“他一直都为了LM，为了LM所庇护的那些人，为了LM
和那些人的将来在操心在打算……我知道他是大人物，怀的就只有大人物的心思……但我知道……他很
累……”
“他的身体早不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