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那些风里-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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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絮絮叨叨地走进厨房,嘴里还在野种野种的骂。
爸爸蹲下身来,看着我,低声道,九月,以后受了委屈,不要怪爸爸啊?是爸爸没用。爸爸对不起你和妈妈啊。
他的眼泪流下来。
我伸出手,替他擦拭着,爸爸,为什么你当年不要妈妈了呢。
他楞住,然后说,九月,大人的事情,你是弄不清楚的。爸爸错了啊。
就是这样的童年,孤单的,寂寞的,忍受着太多辱骂的,寄人篱下的生活。太多往事,不愿意过多地回忆起来,一碰,就痛。
那样的日子,直到17岁我考上大学,才告结束。那之后,我是飞扬的女孩子,明媚简单。
会想起妈妈来。在她舍身救我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也许是为了我,她才挣扎着活了下去吧。直到终于用另外一种方式结束了厌倦的生命。将崭新的天地留给我。
在她26年的生命里,肯定是为女儿的将来祝福过的,可她不会预料到,当她的女儿长大成人后,所爱的男人,依然没有给名分于她。
殊途同归。
九月,九月,你在想什么?林源之看着我。
我微笑,林先生,对不起,你不会清楚名分对于我的意义。对不起。
是的,我不会对他讲起太多童年的故事。那是我心里的刺。
我不想和妈妈一样,陷入宿命的轮回。
在这些那些风里第四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
恍惚间一年过去,快要到情人节了。漫山,你好吗。
在抽屉里四处翻,触及到太多维系着回忆的物件。总是习惯藏起来一些东西。小时侯藏一堆花花绿绿的糖纸,藏写过字的练习本,藏小书签和上课时传去传回的小纸条。后来藏起你写给我的信笺,藏被我吃完了的你买给我的零食盒子和饮料瓶子,藏你的名片。自以为就这样藏得住我们相守的一生。
可是后来,一场离别。
也许告别不是件难事。
天很冷。不愿意出门,窝在房间里,喝一杯热的酸奶,看电影。从17岁初初相遇,到22岁的分离,一共是6年的时间,彼此的习惯深刻地影响了对方日后的生活。比如我吃你喜欢的开心果,你喝我喜欢的小盒酸奶,在寒冷的季节用微波炉热一下,比如手表永远拨快10分钟,比如从来不吃动物内脏和排骨,比如热爱的音乐和电影。
从旧的书桌里找到这部《韩国情人》,破碎的情节,病态的故事,美丽的人物。
漫山,你记得吗,当初和你一起看的时候,你评价道,是很干净的情色片,很美好。你记得吗,那时,我们就在影片铺天盖地的绝望里亲吻。
片中是一场流离失所的表演,看片子的你我,拥有着尘世里至为奢侈的幸福。那是我们分离的那年看过的啊。不过一年的时间,一切已物是人非。
我将自己放逐到了离你这么远。
可是,我又在想念你了。你好吗。这个爱你的女子,在你故乡的某户房间里,看着曾经看过的盘片,想念你。
片子拍得清新无比:纯白色的房间,落地的玻璃窗,可以坐在地板上望着窗外。又暖又美的云朵,就在头顶飞过。让人心动。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生活在这样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像清凉的水滴,随时间的流动,滴答滴答,下坠,落到心里。冰凉一片。
很容易让人绝望的生活。即使心里有那么多的爱。还是绝望。
男主角很英俊,有一种吸引人的阴郁。穿着松垮的毛衣,安静地记录着故事。仿佛是个旁观者,但他深爱那个女子。这些情感,如同装满水的容器,暗流层涌,旁人无法体会。
给我印象深刻的一个片段:女人站在窗口,黑色得像羽毛般的头发,在风里舞动。她快乐地笑,原来自由也是这样的容易。那时心离天空如此的近,以至飞翔。寂寞太久的灵魂,发出笑声。
他们争吵,无声地折磨着对方。或许爱的方式有许多种,这也是一种,决绝地、彻底地,所以很难停止了。
但不得不停止,所以死亡是最合理的方式。
寂寞的某一天,她死了。静悄悄的。
然后故事结束了。和开始一样也是寂静的。
到处是纯白色的,死亡的颜色,死亡的气息。
漫山,漫山,这部片子,像你和我之间吗。而你还记得我吗。爱过的女子。我们的绝望和纠缠。阴冷,阴冷的。
6年。感觉上是这样漫长的年份。当年的我,顶着一头蓬松的长发,神情骄傲地走来,看人的眼神充沛明亮。我和你坐在围栏上放肆地笑,不知节制地吃价格低廉而甜腻的冰淇淋。青春淋漓得像奶油一样堆砌,丰满的泡沫恣意挥散。
永远的十七岁。这是个值得一再怀念起来的年纪。我们谈论学校最英俊的男生和最美丽的女孩,你说,阿九毛毛,你连女生都要关注啊,我说,嘿嘿,通吃。你说观察到某个女孩子笑起来会脸红,我说你暗恋她啊。你大笑,说,我消化不好,美色只能浅尝即止。我陪着你笑。我们在一起,说一些俏皮话。许多人眼里,我们是奇怪的人。
那么多年了。在那些年轻得迷茫的日子里,我们紧紧拉着手。吃饭,念书,看电影、淘盘片,亲吻,头碰头聊天。借着外面路灯的光,可以看到彼此宛如月华美好的眼睛。
时空的深处,你的眼睛,我永远记得。你说,太寂寞的人生,不适合我。你抚着我的脸说,多好的青春啊。青春,我不喜欢这个词,也不懂得珍惜。
亦舒的眼中,青春是紧绷的皮肤,苗条的身段,在最美的时候遇到最爱的人。可是爱一个人该爱上灵魂吧,太英俊的男子或者太妩媚的女子容易让人陷入情欲中,我们所需要的,是灵魂洁净地相爱。
现在是二月。春天快要降临了,推开窗,空气潮湿而温暖。
15:
正月的上午,很多人都在四处走亲访友,我的画廊自然没有什么生意,清淡得很。闲得无聊,在家里又坐不住,出门来四处逛逛。
在这陌生之地,连朋友都不愿意交往。除了林源之,并无太多可心之人,可以坐在一起散淡地聊天喝茶。可是就连他,也已被我生硬拒绝。
我刻意跟所有的人保持距离——以前是不想被人看清楚,接着觉得是不想对人失望。现在,仅仅是不愿意尝试所谓“倦怠”的感觉。更何况我不是、也不喜欢话多的人。这该是多么奇怪的感觉。有了倾诉的欲望,就会发现事实上没有一个人可找。内心里的荒芜和孤单感觉,找不到排遣的可能。
有时会去熟悉的网站看一些同龄人写的帖子。原来我们都是如此落寞。哪怕看起来这样的阳光。
心情是从容的,来到常去的餐厅里,坐在靠窗的摇椅上,离阳光很近,听歌,赏街景,有一搭无一搭地看室内的大电视——西班牙甲级足球。白衣少年很英俊。大幅玻璃窗外是行走的人群,和车水马龙。
看到很多在外地读书的孩子都放寒假回来了,年轻的情侣格外多,男孩子搂着小女友的腰,看上去很甜蜜。
不过我喜欢牵手。牵手。我好遗憾小时候没有人多抱抱我。
漫山,我又想念你了,你的笑容,还有唇线,很性感,美至极。记得你嘴角的甜蜜羞涩,记得你热实的肌肤,身上的汗意。
记得太多。
我在你家乡雪后的阳光下,用温暖的心情怀想。
现在每天暴晒在太阳之下,即使如此,怎样都不能舒展。在大街上用手跟踪树叶,捕捉风速,可是你一定记得那样的话,不负我心。
不负我心。
心里又何尝不知,你是不会回来了。你曾经说过,阿九,那个地方,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回去的。
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才会是你的万不得已?
依然等待吧。守着这样的信念,等你回头来将我寻觅。
我知道我太过执着了,也知道爱情需要节制,我们已不被允许至情至性了。比如这样层层地堆砌这么多对你的思念,会叫人看上去十分不耐烦。
我明白证实了一些事情后,会很冷。我得学会不那么清醒。如果真相让人难堪,不如选择胡涂。自己骗骗自己也好,只要心里好过。
归来啊,待你良久了,想看你的蓝色之衣。
16:
情人节快要到了。满大街都是玫瑰,会流芬芳的泪,笑容是红色的。
正在画廊里作画,客户来了。是前段时间要求我画《白鸟之死》的那位。他还是穿着黑西服,进门就是一句,小姐,我来取画。
感觉到他相当满意这幅画。他兴奋地搓手,连声问,小姐,小姐,你喜欢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笑,我姓韩,你叫我小韩就好了。
他说,韩小姐,真是太感谢你了,就是这样,完全一模一样。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什么一样?
跟我脑海里想象的那种完全一致啊。韩小姐,你喜欢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来。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哦,街上很多巧克力品牌做活动呢,我去给你买几盒来。
不待我回答,他已经冲了出去。
我啼笑皆非。
片刻后,他拎着一个大的袋子进来了,一边走一边道,哎哟,韩小姐,真不好意思,原来明天就是情人节啊,怪不得这么热闹。给你随便抓了几种口味,试试啊。
他直接将一盒金帝送到我面前。
我怔住了,推了回去,你还是送给女朋友吧。情人节的巧克力可不能乱送哦。再说,这天,该是女孩子送男孩子这个呢。不要弄反了。
他拿着巧克力的手停在空中,苦笑着,缩回去。
韩小姐,托你给我画那幅《白鸟之死》,就是为了悼念我的一段感情。
哦?
他坐下来,细细地给我说。原来,他和心爱的女孩子相恋的时候,女孩特别喜欢这首诗,常常背给他听,久了,他也熟悉了。后来女孩嫁给了一位医生,并已出国。
是个凭吊,对吗。我问。
他点头,是的。韩小姐,谢谢你。巧克力你还是收下吧。算我的一点感激之意。说罢,他拿起装裱好的画作,准备出门。又想起什么,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我,韩小姐,给。
我接过来名片,放到桌子上,笑着说,巧克力还是拿回去吧。我不收这个的。
韩小姐实在是太客气了,几盒巧克力嘛,你收下,收下。
不。我正色道,你送本书,或者是一张盘片给我,我会欣然收下,巧克力,就不用了。
他还想说什么,见我一脸诚恳之色,只好摇了摇头,接过了。
走到门口,他回头道,韩小姐,那下次,我送书给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
漫山,是巧克力呢。金帝。你还记得第一次我送你时的情景吗。
那是1999年。商场里,到处都是一条条的横幅,渲染着这个甜蜜的日子,你看到了,笑着说,阿九,今天是情人节呢,按道理,女孩要送男生巧克力,男生给女孩买花,我们在商场转悠了半天,买点给彼此,好不好?
好。
手拉手地流连于巧克力专柜。德芙、好时、金帝……一个个地看过去,你用手一指,阿九,我要那种。
哪种?
金帝。
为什么?
傻,你看,它的广告词啊。你一边叫小姐拿给我看,一边说,“金帝巧克力,只给最爱的人”。多好的一句话。
呵……很多物质,都被冠以爱情的名义。再如钻戒。可是,我们都信的。漫山,我们都信的。
这么美好的誓言。
买了两盒,送给你。漂亮的包装,精巧的样子。你捧在手上,笑得眉眼都弯弯的。你说,阿九,我去买玫瑰给你。
三朵。最好的三朵。我们捧着给彼此的礼物,笑声一路荡漾,在清冷的街道上,散开。是火红的颜色,俨然万物皆春的模样。
在我18岁的年纪,做了你的女人。
安详地抚着你的肌肤,听你的喘息,感受着一次次地冲击,望着你的眼睛,微笑。你也笑,然后吻我,湿润绵长。你喃喃地说,阿九,阿九,你的身体真好看,香。
后来每一次,在做爱的时候,你都会说,阿九,你的身体真好看,香。
橘子因为爱你而不得,会用烟头烙伤自己,在手腕上留下疤痕。我知道人在极端痛苦之际会不受自己控制地自虐,我能明白那种绝望。但我不会。始终固执地留清雅给自己。让身体洁白如花。只因被你赞过。
虽然,年轻时为你写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你说过的话,自己也是不记得了吧。
可是我记得。我记得。我都记得啊。包括那间旅馆的名字。所以,在想你的时候,会一次次地听王菲的《约定》。
听她这么唱给我听:还记得当天旅馆的门牌,当天整个城市那样轻快,沿路一起走半里长街……原本,都是我们之间的过往啊。这样荡气回肠过,这样两心相许过。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纷飞破碎。
就是到了后来,也记着,18岁的时候,那两盒巧克力,那最初的夜,那些缠绵和温暖。因此不再接受任何人的巧克力。是的,漫山,我要你成为唯一送过我巧克力的人,衍生出诸如此类的故事。甜蜜的,脆香,是交融的味道。
自别你之后,再也不肯吃任何一块金帝巧克力。没有人会懂得我这样顽固的坚持。
怅惘地,叹口气。漫山,我的何漫山,我这样地怀念你,怀念到恐怕别人会觉得病态的地步。而你会有感应吗。离你这样地远了,此刻,你在哪里?和怎样的人?有怎样的夜?
那位客户的名片静静地摊在桌子上,他叫卢为,某事业单位的公务员,是个痴情的人呢。漫山,你呢,在我不告而别的这一年里,你也会奔走四处,探访我的下落么,你会记得我喜欢过的诗歌吗。你用什么方式来怀念我?
在相处的时光里,最喜欢对你念那首古老的诗:《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念第三句的时候,把“何”字拖得长长的,看着你笑,接着念下去。
何——当共剪西窗烛?
漫山,你告诉我,还有剪烛西窗,共话夜雨的时光吗。你会回头来找我吗。
17:
2月14日早晨开始,一直有客户打进电话来,对我说,情人节快乐。
可是,一个日子,一个日子而已。下着雨,天气糟糕,我为什么一定要快乐。
手机响了,有人让我出去玩,我撒谎说没空。说别人作茧自缚,其实自己也是,固执地认为这个日子只能与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任何妥协下的热闹,我都不愿意去接受。
万人笙歌的夜,我偎被长睡。
林源之给我打来电话,想一想,还是接了。他在沙沙的电流里问:今天怎么过啊?
我笑,韩九月还是如平常一样过。当然了,玫瑰花们在涨价。
他也笑了,说,九月,你送巧克力给我吧,我送玫瑰给你。
我说好吧,不过烛光晚餐就免了。他大笑,九月,骗自己适可而止就行了。
呵,还是觉得开心,他始终是个有趣的人,言谈上和我足够默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