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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有一个美丽的地方-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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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思玛尔会叹道:“十年前的油葫芦,十年以后还有油味呢。不要说初恋的情人了。不过,为着你的鲍尔卡,你也应该好好地和我们过下去啊”    
    阿拜依说:“我是和你们好好地过,只是有时候想一阵子,人嘛”    
    阿思玛尔笑道:“我也知道我不如鲍尔卡。不过,‘虽说不值钱,跟了你多少年’。”    
    阿拜依也笑了:“谁说你不值钱啦?”    
    哈萨的男人不把女人生病当回事。他们的女人皮实得很。有一天,阿思玛尔病了。阿拜依非要叫她起来不可。他说呢:“茶没喝好。”他儿媳妇给他倒了奶茶,他嫌不好,要老婆子给端来。    
    那天我也不舒服,和阿思玛尔躺在一起。我说:“她病了,感冒了嘛。”    
    阿拜依老头说:“感冒啥?感冒算个啥病?拿三十块钱来,我去,二十块买一只羊,再买点胡椒,皮鸭子②① 皮鸭子:即洋葱头。,熬一锅汤。让你们喝了,聊一阵天,保证你们的病全都好了。”    
    哈萨克人疼老婆有他的疼法。    
    阿拜依有四个儿子。有一天,老婆子和大儿媳妇生气。老头子先交代孩子们:    
    “今天你们谁也别惹你妈妈生气。她已经和你们嫂子生气了。”    
    他又对儿媳妇说:“小人不记老人过嘛。她老了,说你一句,你忍一忍就完了。”    
    然后他劝老婆子:“你干啥和一个孩子生气?你能把儿子生下来,你就能把儿媳妇生下来。自己的孩子,生她的气干啥?”    
    老头子这样,一家人还有什么气可生呢?    
    阿拜依是个名人,经常出差开会。那些干部们都知道,他一到会议最后两天,总惦着给老婆子买个针头线脑。    
    “翻译,你说,给你嫂子买个啥呢?我二儿子到乌鲁木齐念书,老婆子想得不行。怎样才能够使她不想呢?买个啥样东西让她高兴高兴呢?”    
    老头子的心,像小孩子一样赤诚。    
    每次他都给阿思玛尔买袜子:“我老婆子光费袜子呢!”    
    七十多岁的人了,他知道他老婆子费袜子。    
    当年,失去鲍尔卡后,阿拜依每天喝酒。他的歌声失去了光彩。这时他遇见阿思玛尔。阿思玛尔比他小七八岁,本不愿跟他。阿拜依的一帮朋友兄弟天天去说:    
    “哎呀,我们的阿拜依大哥哪儿不好呀?你还要上哪儿去找比这更好的人?”    
    “年纪大几岁,他会更心疼你,不要错过这机会吧。”    
    “我们要失去一个好阿肯了。阿思玛尔,你到底做不做我们的嫂子?”    
    直到她烦了,说:“好,好!我跟他。可是要跟我父母说。”    
    “不用你说,我们去说。”    
    这帮兄弟自己买上糕饼去说了。    
    阿拜依结婚后,心头的创伤还没有平复。他喝醉酒的时候,阿思玛尔被他打得跑回娘家。等阿拜依酒醒了,又去把她接回来。哈萨女人看男人看到他的本心,并不因为喝酒,发脾气,打架的事而绝情。慢慢地,果然阿拜依打不下手去了。两口子坦然而融洽。阿拜依什么都愿跟老婆子讲。    
    那一天,黄昏暮时,我看见老阿肯一直爬在那梯子上,好半天了。    
    “阿拜依大爷,你爬在梯子上干啥呢?”我说。    
    “看我老婆呢,看我老婆放牛粪呢”    
    阿思玛尔正在屋顶上放牛粪饼。哈萨晒干它做燃料。    
    我笑道:“你看了几十年,还没看够吗?”    
    阿拜依说:“以前我也不知道,我老婆一天干些啥?怎么个干活?现在我要看看,到底我老婆是怎么度过这一天的。”    
    阿思玛尔在屋顶上直起腰,说:“以前你没把我打死,现在你想起我来了?”    
    “以前不懂事,现在懂事了嘛。”阿拜依在梯子上说,依然仰望着他老婆放牛粪。    
    哈萨对生活的态度是怎样坦诚,怎样开朗的呢?    
    我曾参加过一次离婚茶宴。女方是牧业上的普通妇女。她上完奶茶,说:“他死了老婆,有四个娃娃。我有一个娃娃。我们两个合起来过,并不是什么爱情的意思,只是想老了做个伴,把娃娃拉把好。但是过了几年,感情总是不融洽。我老了,他也不喜欢我。我对不起他。但是没有感情,实在过不下去。喝完茶,我们就要去办离婚了。我在这里为他当了四年家,照顾几个娃娃,现在带着我的丫头就要离开了。我心里难受。他心里也是难受的。你们不要责怪他。没有感情过不下去。”    
    男人不忍起来,说,“那么,不要离好不好?”    
    女人说:“不,我们合不来嘛。我是牧业上的,你是干部,人家还以为我想沾你的光。我也觉得还是回去心里痛快。”    
    不久,这男人另娶了。新娶的媳妇常常开他的玩笑:“你到乌伦古河去了?是不是去看望旧人?代问她好。”    
    男人一笑,不生气。孩子们也常提起走掉了的继母,仍是很有感情。新的继母也不见怪。    
    每年夏末,哈萨克牧民把老小留在过冬的房子里,就开始从夏牧场转到冬牧场的漫长旅程。这要步行八十多天,直走到南沙漠。帐房中一切从简。一块硝白的羊皮子,用来揉面。切面条在锅盖上。牧民…天到晚只吃一顿正饭,便是在夜里煮羊肉,下面条,拌炒面。    
    阿思玛尔的大儿媳英勒克很漂亮。她把孩子放给老人,常年随着丈夫在草原上奔波放牧。    
    哈萨的帐房子,尤其在冬夜,对客人是最款待周到的。从风雪中闯进来的客人,喝完奶茶,吃了肉,主人便请他出去排泄。等他回来,花毡上已经铺上了哈熊皮,那皮比一般的熊毛长,软,浓密。一块哈熊皮连头带爪,一个汉子睡下,身子出不来。主人说:“睡吧,该脱的都脱掉。”    
    脱光了的人躺着很不好意思。媳妇过来,把新被子给他盖上。就是这样的风俗,把客人当作一家人。    
    英勒克一个人留守帐房的时候,丈夫的朋友也常常来歇脚。有一次,来了个熟人木拉提。他喜欢英勒克,向她调情。    
    英勒克给他准备好睡铺,便不理他,自己在被子中睡了。    
    第二天早晨,英勒克的丈夫回来,看见朋友在自己的家中歇夜,非常高兴,催妻子赶快端肉来。    
    英勒克把昨晚吃剩的熟肉重新热过,端上来,说:“你的朋友木拉提,胃口大得很。他不仅能吃羊肉,还想吃天鹅肉。”    
    木拉提难为情了,说:“嫂子不要见怪,开个玩笑嘛。”    
    英勒克的丈夫笑道,“你这个女人,他是我的朋友嘛,和你开开玩笑。”一笑了之。其实他心里明白。    
    从此以后,这个木拉提也来,只是再不和英勒克开那样的玩笑,喝了茶老老实实呆着。睡就睡,走就走。英勒克仍和他在一个帐房子睡觉,不存在疑心。阿拜依家的人也知道这件事,态度一律和英勒克的丈夫一样。“玩笑嘛!”    
    宽容,是草原人的美德。    
    我记得这么一回事。    
    当年在英勒克家的旁边,住着一对夫妻。女的因为膀胱炎,做了手术,一年来不能和丈夫同床。丈夫便和别人有了来往。    
    一天,丈夫进门,发现妻子在窗下掉眼泪。他顿觉歉疚,说:“我对不起你,请不要哭,以后我不再去了。”    
    妻子说:“不,是我对不起你,让你离开了这个房子。”    
    后来,妻子的病好了,他们夫妻和好,更胜于前。有时候她打趣丈夫:“瞧,人家走路朝我们的窗子看呢!你的情人在唤你了。”    
    丈夫笑道:“请不要取笑了。当着客人,多不好意思。”    
    丈夫的过失,妻子的疾病,对于他们并没有成为永远阻碍人生的不幸。哈萨克人体谅人,体谅生活,不是一般的。    
    这种宽容的境界,对于另一种文明,城市人的文明,就像天上的虹一样难以追逐。    
    在城市繁文缛节无法解决的伦理难题,在哈萨克那里有自然而然的答案,使人生幸福的答案。正如一句俗语说的:“从天上寻求的,却在地上找到了。”    
    阿勒泰山不是一座无知野蛮的山谷。这里生活着忌讳最少,最坦荡,最富于宽容精神的人民。因此,他们也是最接近人类先进文化的人民。


《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第三部分唱着来唱着去(15)

    哈萨克的认错,不是一般的。认错之后,任何人也就不再提起。谁要是不原谅认错的人,他就不是哈萨克,就不是开朗的、理解生活的人。    
    我亲眼看见,两个小伙子喝醉了酒打架,一个用刀子把另一个的下巴划开了,就像嘴下面又长了一个嘴。不到三天,那小伙子下巴上贴了一块纱布,两个朋友又搂着肩膀出现在人们面前。普通的吵架,不得超过七天便要和解。    
    那天夜里,在帐房子里跳舞。一个小伙子带着我旋转。他转倒在地上,把我也带摔倒了。我生气地说:“你喝多了吧?”撂下他,自己走到一边去坐下,气咻咻地。    
    一个魁梧的阿勒泰山般的小伙子跟过来,叮咛我道:“不要再说了。”我恍然大悟,我险些破坏了这儿的气氛。    
    “他是喝多了一点,对不起了。请你原谅我们。他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他又指指旁边一个老人:“他嘛,我的老爹。他的儿子和我一道工作,所以嘛,老爹一样。”    
    在这里人与人之间有亲情一般的关系,我为自己狭小冷漠的心胸而自惭。    
    直到各自要散去睡觉了,那小伙子又叮咛道:“请原谅我们。”    
    “我们”,天鹅的海。我把自己放在这海之外了。    
    在热烈的俄罗斯圆舞中,刚交换过一个舞伴,我失声叫了一句:“哎呀,我的表掉了”    
    立刻,跳舞停止了。几支手电在地上找,毛毡子被掀了起来。    
    我又悟到自己错了,忙叫道:“手风琴,快拉跳舞!跳舞”    
    最好让快乐的踢踏舞把那只手表踩成碎片,石榴石一样的碎片。    
    但哈萨人又把那只手表找到了。在圆舞中,一个个舞伴还在问我:“表找到没有?”    
    在这里没有人生气,记仇,搞小动作。    
    一个哈萨汉子指指他旁边的毛毡叫我坐。我不坐,心里嫌挤。第二次他又叫我坐。他指指那个地方,说:“是两个姑娘嘛,你怕啥?”    
    他把我看穿了,自己一点不生气。我不好意思了,自己到他的旁边坐下。    
    哈萨克的感情像奔放的洪水,却能够立刻闸住。玩笑开得对方一表示生气,立刻道歉,风趣而又保持着尊严。感情的奔放决不强加于人。    
    帐房里的盛会到夜深,煮羊肉端上来之前,人们都要松动松动,“出去一下”。也不用走远,草原上走远也没用。帐房背后黑影幢幢。不时有男人拦住我们,叫我们“等一下”。虽然是在这么小的一块地方,但对人仍是保持尊重、礼貌。    
    不开朗,草原上的日子怎么过?    
    没有哭,哈萨克人不能生活。    
    古今中外,多少贤达的哲人曾告诉人们:    
    “还有什么比笑更能满足驱散忧郁的需要呢?”    
    “笑是多么有益。”    
    “要想身体好,必须笑得好。体弱多病就多愁善感;这是一种惩罚。反之,笑能祛病延年。笑能使人免除痛苦。”    
    笑,是哈萨克最精通的一门人生学问。    
    哈萨克人的玩笑是开得最厉害的、最没边没沿的。    
    帐房子里头总是妙语横生、趣味无穷。老头子诙谐地笑,小伙子放肆地笑,姑娘们用眼睛笑,大嫂子开朗地笑,老婆子机智地笑。    
    只要在场的人没有大伯子与弟妹那一类的关系,哈萨克的玩笑就不受任何约束。假如你在玩笑面前认真了,生气了,害怕了,你就输了。    
    如果有人使你很难为情,高明的一招是把那玩笑更厉害地反开回去,回敬那个笑你的人,你就可以转败为胜。大家就倒过来为你喝彩,笑那个先进攻你的人。这叫“jiete”,战胜了,征服了的意思。    
    阿肯弹唱也是体现这种精神的。比见识,比想象,比随机应变,比洞察人的心理,比语言的幽默。    
    如果他唱:“我骑着一只蚊子来到了卡纳斯。”    
    回答他的就应该这样唱:“请把那只蚊子给我,我要剥下它的皮,做两双靴子。”    
    有个小伙子和我刚见面,就指指在场的一位漂亮姑娘说:“这是我对象,好不好?”    
    我说:“她很漂亮。”那姑娘笑了笑。    
    过了几天,在一个婚礼上,我发现那个姑娘做了新娘,而那小伙子在帮人家宰羊。    
    我问他,“你的对象嫁给别人了?”    
    他笑了,说:“我昨天哭了一夜,今天还是来帮她宰羊,算是相好一场。”    
    人们笑了,说:“他骗你,他的对象在那儿。”又指给我看一个在端盘子的姑娘。    
    虽然那姑娘也笑盈盈地对我点点头,这次我可不肯再贸然相信。    
    还有个小伙子请我到他家去喝奶茶。    
    进屋他就说:“对不起,家男人不在,没人做菜,随便招待了。”    
    我问他:“你家里的到哪里去了?”    
    他说:“她进医院去了,这样”他双手在肚子上划了个大弧形。    
    “哦,生孩子。”我说。    
    他点点头。    
    如果奶茶没喝完,我就知道这小伙子其实根本还没结婚。    
    就是哈萨克自己人,也免不了会真假不分。有个人告诉另一个人:他父亲快死了。这个人急得骑马连夜跑回家去,一看好好的。他回来了,不露声色。找到机会,狠狠地报复了那个人。这一回,他让那个人骑马跑了三天。    
    哈萨克人就是这样超然,爱好经常在生活中制造出浪漫的戏剧,幽默的故事,寓意丰富的趣语。    
    有个地方叫“巴主任动情的地方”。    
    某机关的一位巴主任热恋上一位妇联主任。一次,两人骑马外出。走过一片树林,感情上来了。他们干脆把马拴住,就去村子里头办自己的事去了。    
    有个兽医沙太路过此地,看见两匹马拴着,认出…匹是巴主任的。咦怎么回事?他害怕巴主任是不是受伤了,便朝前走去。在不远的地方看见了一对情人。以后人们便把那个地方叫做“巴主任动情的地方”。    
    在巴主任当副县长以前,人们和他提起这件趣事开玩笑。他笑笑,说:“人都有愚蠢的时候嘛。”    
    并不是人有了什么地位就没有感情了。    
    哈萨克有两件宝贝:马鞭子和冬不拉。    
    马鞭子,可以把很棒的小伙子从马背上打下来;可以把狗打死。种驼是很厉害的,见了马就追,把马压死,但是马鞭子打在前额可以把它打死。只要打到穴位上,也能把大力士打死。用马鞭子可以把蛇一下打成两段。过去没有枪以前,马鞭子就是哈萨克的剑,打不死也可以把人打倒。在玩“姑娘追”的时候是假的打。    
    简单的冬不拉和手风琴一样可以表达自己的情感。用红松和白松的最尖端处做琴,用山羊肠子做成弦子。它的历史是这样的:有一个大巴依的牧工叫汉巴尔,放羊时在树林子里头休息,听到一个声音。他仔细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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