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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两地书-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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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们想“自夸”酒量,岂知临阵败北,何北〔必〕再“逞能”呢!?这点酒量都失败,还说“喝酒我是不怕的”,羞不羞?我以为今后当摒诸酒门之外,因为无论如何辩护,那天总不能不说七八分的酒醉,其“不屈之精神”的表现,无非预留地步,免得又在小鬼前作第三……次之失败耳,哈哈。其谁欺,欺天乎。    
    那天出秘密窟后,余小姐及其二妹在白塔寺门口雇车到公园去了,我和其余的两位都到寺内逛去,而且买些咸脆崩豆一边走一边食,出了寺门,她们俩也到公园去找余小姐,我独自雇车至南城后孙公园访人去了。大家都没有窠,从从容容的出来,更扯不上“逃”字去。这种瞎判决的判官,我将预备上诉大理院了。俗语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那天如非有人(非我)偷去半杯烧酒,诚恐玉山之颓可立见也。如更非早早告退,以便酣然高卧,诚恐呕吐狼籍,不堪闻矣——也许已经了罢——这种知己知彼的锦囊妙计,非勇者不能决然毅然行之,胆小如芝麻云乎哉,多见其不识时务也。邯郸之梦:这日“二时以后,……六杯,……五碗……四趟”。“我虽然并未目睹”,却“敢决其必无”。此项撒谎专家,而想为“万世师表”,我知到〔道〕文庙的一席地,将来必被人撵出来,即使有人叩头求乞,恐不能回至尊之意也。戒之慎之。    
    太师母而有“势力”,且有人居然受“欺侮”者,好在我已经拜喝〔谒〕过老人家,以后吾无忧矣,联合战线,同隶太师母旗帜下,怕不怕?    
    “……者”,“是什么”也,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屡次题〔提〕起酒醉,非“道歉”也。想当然也。“真的醉只有一回半”,以前我曾听说过,喝烧酒未喝过两杯,那天两种酒之量,一加一又二分之一,是逾量了。除了先前的一,虽未逾量也算八九不离十了。虽提出第一二之大理由,但是醉字决不能绝对否认。这次算一回呢,算半回呢,姑且作悬案,俟有工夫时复试罢。但是,要是我做主考,宁可免试,因为实在不愿意对人言不顾行。“一之为甚,其可再乎?”“逞能”一时,遗害无穷,还是牺牲点好。    
    现在我还是“道歉”,那天确不应该灌醉了一位教育部的大老爷,我一直道歉下去,希望“激”出一篇“传布小姐们胆怯之罪状”的“宣言”,好后先比美于那篇骈四骊六之洋洋大文,给小鬼咿呀几下,摇头摆脑几下,岂不妙哉。    
    言归正传,杨婆子以前去电报至六人家属不灵验,致函保证人也无效。第二次(六月十号)还发电报至学生家属,顷从粤中转来,特附上一览,可见她的野心还未死也。暑假遥遥,必有戏做,我现时算是拭目以待,至于她前后二次的电报和致保证人的信,我打算存起来,预备最后交涉。这回的剧本演得真好,文武行出齐,明的,暗的,高的,低的,好的,坏的办法都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妙极,有趣极。    
    小鬼许广平    
    六月卅日


第三章1926年8月15…9月4日书信

    (四十二)此信《两地书》未编入,后收入《鲁迅书简》(1946年10月鲁迅全集出版社出版)。    
    景宋“女士”学席:程门    
    飞雪贻误多时。愧循循之无方,幸    
    骏才之易教。而乃年届结束,南北东西;虽尺素之能通,或    
    下问之不易。言念及此,不禁泪下四条。吾    
    生倘能赦兹愚劣,使师得备薄馔,于月十六日午十二时,假宫门口西三条胡同二十一号周宅一叙,俾罄愚诚,不胜厚幸!顺颂    
    时绥    
    师鲁迅谨订    
    八月十五日早    
    (四十三)    
    广平兄:    
    我于九月一日夜半上船,二日晨七时开,四日午后一时到厦门,一路无风,船很平稳。这里的话,我一字都不懂,只得暂到客寓,打电话给林玉堂,他便来接,当晚即移入学校居住了。    
    我在船上时,看见后面有一只轮船,总是不远不近地走着,我疑心是广大。不知你在船中,可看见前面有一只船否?倘看见,那我所悬拟的便不错了。    
    此地背山面海.风景佳绝,白天虽暖——约八十七八度——夜却凉。四面几无人家,离市面约有十里,要静养倒好的。普通的东西,亦不易买。听差懒极,不会做事也不肯做事,邮政也懒极,星期六下午及星期日都不办事。    
    因为教员住室尚未造好——据说一月后可完工,但未必〔确〕——所以我暂住在一间很大的三层楼上,上下虽不便,眺望却佳。学校开课是二十日,还有许多天可闲。    
    我写此信时,你还在船上,但我当于明天发出,则你一到校,此信也就到了。你到校后望即见告,那时再写较详细的情形罢,因为现在我初到,还不知道什么。    
    迅    
    九月四日夜


第三章1926年9月6日书信

    (四十四)    
    (每起头的“○”是某一个时间内写的,○起以示段落)    
    ○myDearTeacher:    
    昨日(卅一)从你住的孟渊旅馆出来,叔叔的四妹领我到永安公司,买到小汗巾六条,只一元,算起来不到二毛一条,晚上又游四川路,广东街,买到雨伞一把,也不过几毛钱,去了崇智同另一姊姊家,都还客气,留食点心或饭,点心食了,饭推却他,这回亲戚对我,较我理想的似稍佳,先生!这原故为何?!    
    今日(九月一)午后往先施等,买黑皮鞋一双,只三元,又买信纸六大本,一元(与此纸同,但大多),另外又买些应用小物,不敢多买,因为我看见那天食炒虾仁旦〔蛋〕饭送酒,没有买菜,我不在如此省,我心难过,不愿多买。    
    ○今晚(一号)七时半落广大船,有往旅馆取行李之二位弟弟送行,又有大安旅馆之茶房带同挑夫到住处取行李落船,现在是已在船中安置好了。一房二人,另一人行李先到,占了上格床,我算下格,现在只我一人在房(那人未来)。我想,有机会想说什么,就写什么,管它多少,待到岸时就投到邮筒,临行之预约时间,我或者不能守住,要反抗的。    
    船票25元连挑行李及赏钱(许宅),约花卅余元,此外余下还多多,又大安旅馆自沪直招呼至广,该栈使费大约较瞎碰的公道可靠,亦足叫人放心的。    
    船中热甚,竟夕是我一人在一房内,也自由,也寂寞,船未开,门窗不敢打开,闷热极了!好在虽然醒醒也能睡去,臭虫各处都有,但是我还一样睡,今晚独自落船的苦,我想起你昨晚了,本来昨晚你落船没有,出走后的情形不知道,晚间妹妹们又领我上街玩,但总是蓦然一件事压上心头,十分不自在,我因想,一年的日子,不知怎么样?    
    ○二日早八时十分船始开,天刚亮就有人来搜行李,先打开随身用的木箱,后帆布箱,我特意慢慢地,他不耐烦了,问我,作〔做〕什么的,我说学生,做教员,他走了,船开后又来查,这回是查私贩铜元,连床铺都搜过,黑漆的污手,满掌印在枕席上。    
    同房的姓梁,又系基督徒,有一个她的女友,住房舱的,来我们房食饭,二人总是谈讨厌的牧师爷,牧师奶,气量小狭,我这回车和船都顶着“华盖”走了!    
    午饭后她们要玩牌,约我,虽则不算钱,总是费时无意思的事,我急躺下看书,不久睡着,大约十一点多睡至下午四点,晚饭在六时开,菜是广东味,不十分好,也还食得几碗饭,也不晕船,睡着看《情书一束》,《桃色的衣裳》那篇,我觉得即便世间做得到,也是人为,非天性,多含勉强,这许是我主观的裁判吧!    
    ○睡起看水色已变绿了,浅浅的绿色,泛出雪白的浪波好看极了,因为在多年囚困的沙漠生活中的我见着,然而,也更可气,舱面挤满人,铺盖,水桶,货物,房的窗口也总坐着成排的人,高高的坐在箱上,遮盖着房内漆黑,而我又在下层床,日里又要听基督圣谕,myDearTeacher!你的船中生活是怎么样?    
    ○三日早七时多起床,十时多早饭,十一时左右,在我房门口的堆满行李的舱面上,是工友们开会,许多人聚在一起,有一个学生样的做主席,大家演说北伐的必要……随便发挥,也有布告各地情形的,我也把北京的黑暗略略说了。会开了有二时之久,大家精神始终贯注,互相勉励,而趋重于鼓励工人,因为这会是为工人开的,我站在旁边参加,感觉出一种欢欣,算是我途中第一次的喜遇,这现象,在北方梦想不到吧!下午一时多散会,预约每天还开会一次,尤其在上海工厂中招募来的工友,注意向他们灌输国民革命的工作,其中有一孙传芳手下军官,当场演说北方军阀的黑幕,并称自己当军官以来不求升官发财,现在看北方军人实在无可希望了,毅然脱出投入广东国民革命,意欲从这里得到打破北方黑暗,这是大家欢迎的。mydearteacher,你看这种情形是多么朝气呀!    
    从十时多算是午饭,一时饮咖啡牛奶一杯面包二块,待下午四时多晚餐,晚九时再食一碗鸡粥。较火车食物方便些。船甚稳,似坐长江船一样,不知往厦门的是否也如此?    
    今(三)日看《兰生弟的日记》,我甚可怜兰生,但是绝不至如似《情书一束》的主人翁之被怜吧?!一笑。    
    ○四日被同房的先起来惊醒,已经八点多了,同房的那人有一人〔个〕女友一个男友(?)不绝的来,一方面唱圣诗,一方面又打扑克,虽然不算钱,也是无聊。我以为真的基督徒不应习此,她们问我也玩,我推说不会,看书,也没地方,也看不下去,免〔勉〕强看了《骆驼》,除第一二篇没看,又看《炭画》,是文言,我想起林琴南来了,格格不入,看不下去。继看焦菊隐的《夜哭》,遭〔糟〕透了,还不如塞入纸篓,字句既欠修词〔饰〕,文理命意俱恶劣,这样作品,北新也替他出版。唉!因回想《骆驼》,真不愧是文艺作品,陶晶孙的《盲肠炎》,人家能写性,但是手腕较《情书一束》高多了。再看《沉钟》第二期《语丝》九三期,俱可以。    
    下午四时船经厦门云〔时〕,我注意看看,不过茫茫的水天一色,厦门在那〔哪〕里?!室迩人遐!!!……信也实在难写,这样说也不方便,那样说也不妥当。我佩服兰生,他有勇气直说。    
    听说过厦门,我就便打听从厦门至广州的船。据客栈人说:有从厦至港,由港再搭火车(没有船)至粤,但坐火车中途要自己走一站,不方便,而且如果由广州至港,更须照相找铺保准一星期回,否则向铺索人,此路“行不得也哥哥”。有从厦至汕头者,我想这条路较好,由汕至广州,不是敌地,检查……省许多麻烦,这是船中所闻,先写寄,免忘记,借供异日参考。    
    现时写字时是四号晚的九时,快要食鸡粥了。男女的两个基督徒走了,清静些,天气较前两天热了,也不愿睡,就想起上面的话写起来。    
    ○mydearteacher:现时是五日午后二时廿分了,我不晓得你在做什末〔么〕,我是刚饮过咖啡牛奶和食完面包做午点心。今日工人仍然开会,时间早了,是十时多,刚摆开早饭,那工人来请我做主席,说是有两主席,我是一个,叫我赴会。我一想,做这种乌合之众的主席,派别多,一不合式〔适〕,就引纠纷,不是好事,当场推却了。我说,正要食饭,饭食过了再赴会,主席未做过,不敢当。饭食完了,只得到会,有人叫我演说,我说等一等,有话再说。一会,主席宣布喉不大好,说话不便,要我去继续,我没法,站上台,说:我从来不会做主席,不敢当,但是不得不简单说几句。于是把国家主义的人攻击一通,最要几句是把北京的《晨报》和《现代评论》,研究系之流骂一下,下台就退席,回到房内。听人说,开会时共有国民党员百来人,但是彼此争执开会手续不合法,一部分人退席了,一个临时党员会立刻分裂。这现象我后来才知,回心一想,我幸而出风头的心不有,推却了做主席,否则难免被人利用或含恨。一个党,内容如此复杂,处处叫人要小心,多么不自由呢,幸而这两次会我发言都是不埃〔挨〕边,否则危险呀!听说明天上午可以到广州了,那么,船内的会不致再开,我或者可以不入漩涡内,但是,到广州呢?!    
    现时船早过了汕头,晚饭左右可经香港北名大划〔戋刂〕的地方,到这里,要等带船的人来领船驶入广州,如此种人一时等不到,则船要停好多个钟头专候人来,再能开驶行六小时之久始得到终点地,无论如何,六日必能到广州了。    
    ○mydearteacher,今早六号,现时是快到八点了,昨晚十时船停香北,名大划〔戋刂〕地方,候带船人来,因此处再前进伏礁甚多,必须有熟水道之人带行才可,这带船的人有时来快有时来迟,来迟则到广州傍晚,还须坐小船。路上不平静,如此更要多候一天,但是,幸而今早起来,听说带船人已来了,专候潮长〔涨〕,即开船了,如能准时,则午刻可到珠江了。    
    ○mydearteacher:现在三时船快到了,以后再谈吧。    
    yourH.m.    
    六日下午三时


第三章1926年9月8…12日书信

    (四十五)    
    先生:    
    六号我寄了一封信,那是在车上陆续写出,到粤后叫客栈人寄的,收到了没有?    
    火船名广大,算是大船,但食住俱不算佳,船于五号晚十时到香港北名大铲〔戋刂〕地者,船停直至次早九时再动身驶入经虎门黄埔,下午二时停于距城甚远之车歪炮台外,又候至六时,受海关外人专意捣乱,久延始来查关检疫,然后放人换小艇泊岸,将泊岸了,该处漩涡浪纹船夫一时疏失,更兼船中人多(三十余)货重(百余件),一时躲浪不及,致使船身左倾,水乘势入,船夫坠水,幸全船镇静,使船放平,坠水船夫更竭力挽救,始化险为夷,水上警察来时已平安无事矣,急令泊岸,夜住大安栈,但钱币不同,路不认识,迫得写信中人送给约我回来的陈向庭表叔,请其到栈接我,即于七号早十时余从栈出到陈家住一日,今日(八号)到女师校方正式上课。现拟今日搬入校内,顷写信时仍在陈宅,大约下午四时左右离陈宅了。一切情形还多,听说女师甚复杂,我担任训育,另外八小时为每班一时的讲三民主义,现姑尽力,究能否长久,再看情形就是了。    
    这里空气澎涨〔膨胀〕,但闻北伐顺利,所以英人从中破坏,现多方设法寻衅,见诸事实即如武装兵船示威珠江、沙面等,以图扰乱后方。闽中有何新闻?关于本地或外省的,便希通知一下,以后再谈。    
    候著安!    
    你的H.m.    
    九月八日    
    (四十六)    
    迅师:    
    七、九两日发了两封信,你都收到了没有?那信是写一路上情形的。    
    五日你寄的信,十日晚收到了。信来在我到校后,并非一到校也就收到。    
    八日搬入学校,在下午四时左右,我的妹妹嫂嫂已在校等我相见好些时候了。行李到校有陈李两表亲亲送来,他俩走后,我同妹嫂回高第街老家,入门,房屋颠坏,人物全非,瞻望故园,不胜凄痛。晚间蚊虫肆噬,竟夕不成眠。次早母氏纪念日,祀祭后十钟余返校。卧室在旧校(即写信来之住址,现专为小学教室及师范师生住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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