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地书-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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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看来甚村气,但我对付她却十二分将就了,买东西是二个子必取起一个,二毛取一毛以此类推。叫她洗衣,常久久不洗好,等着用也不能得,在我现时做件穿件而她不体贴,我不敢强她快洗,因为说话一不留心,恐怕以工会相压,因久不洗回衣服,失了也无从检问,袜子之类,洗少是常事。不买热水壶,茶冷她又说闲话,其实每日早晚不过冲两次不大热的茶来。及到买来水壶,又不小心开螺旋盖,新新的就给弄到许多铁锤等痕迹,真气透人了。你在福建受不惯听差(的)气,将来来广州,用的是男的,或者好一点,但你也得知到〔道〕不致火气起来。
“外江佬”真可以,听说广东从去年九月至今年九月,收入有一(或八)万万,则每月有巨大收入可知,其数为全国之冠。现时国民政府奄有七省,合七省不及一广东收入,在广东一省,则负担七省战时兵费,现时又加国民政府迁移费,各省党费,即如天津英捕逮去国民党员,此处即汇款去救济。惟其如此,所以本省教育行政不能兼顾,所以我校经费问题不易解决,今日下午四时又往教厅,我的令兄意思是要下公文叫三主任负责维持原状,照常上课,我们婉谢他,叫他先向我校长(住处已知)取得同意再说,因积欠尚未解决也。
我觉得你如来广州虽非理想之境,但总不至如厦大之无聊。此处在街上店铺和叫洋车,尽可用官话行得通,偶然吃点亏,买物也许贵些,但这有H.m.代办,在北京,我买物常不大讲价,而这里多数开大价,总在一二倍以上,要买的人斟酌还价,但有时遇着一间铺子不(开)大价,你还太少,他又可以大骂你,所以看情形可先问一声,怕少给不?他说不怕就不妨还三分之一价,或二分之一,再添上去,麻烦透了。食东西的馆子随处都有,小饭馆也不花多少钱,你来不愁没食的处所,而愁食不惯口味,但广东素以善食称,你或能对付,至于蛇,冬间食的多,你来在过年,不知那时可还有?龙蛩〔虱〕也过时了,你来时或能遇到买干的,但湿而新造的怕没有了,那东西有特味,不似蛇肉香,恐你食不下咽。这里也还有北方馆子,有专买〔卖〕北京布底鞋的铺子,现时也有稻香村一类的铺子,糖炒栗子所以也有卖,这大约是受了“外江佬”的影响。
你高兴时,信上也见到“身体是好的,能食能睡”一类的话,但在上月廿日至廿六左右则不但不然,且什么也懒做了,原因是为说,那一个人要去汕,及要做“社会事业”,这不还是待考虑的吗?何必自己如此,而且那一个人也不是定专为别人牺牲,实在不如此自己不好过,这是行乎其所不得不行,自己要那么样的,就那么样做吧!
你手指还抖吗?要看医生不?我想心境好,自然减却无聊,不会多吸烟了,有什么方法可减却呢?我愿多写几个字。
你来这里是住中大就省事,住外面就方便,但花费大,陈启修住的几间房,是二楼,每月就四十多块钱屋租,还有雇用人,食,用……等,至少总在百余元,究竟如何,是待到广州再说,还是未雨绸缪?
我想没有被人打倒,或自己倒下之前,教书是好的,倒下后则创作似乎闭户可做,但中国人心理,倒下后的著作,是否还一样保持原有地位?也很难说。对付社会一般人,要用一般方法,过于自我,就受攻击,真是讨厌的事,但党内似乎好些,我想如国民党不容,则跑到俄国去,在广东,去俄很容易设法得政府一笔款,挟着什么名目,领着公费就可去,但这自然要改变教书生涯,才易活动,你看郭沫若有什么,现时是政治主任,又改为……了。人一迫就可以转行,你说是不是?启修先生说俄国也不十分冷,屋内比北京屋还暖云。我说的这些,也非紧要,不过今晚高兴多写,所以一发不可收〈拾〉了。
英译阿Q不必寄,现时我不暇及不大会看,待真的阿Q到广州,再拿出书本,一边讲一边对照吧!那时却勿得规避,切切!
今晚大风,窗外呼呼声,空气骤冷。我是穿了夹裤,呢裙,毛绒背心,及绒衣,但没有蚊了。
yourH.m.十二月七晚九时
第三章1926年12月11…12日书信
(一○四)
广平兄:
本月六日接到三日来信后,次日(七日)即发一信,想已到。我推想昨今两日当有信来,但没有;明天是星期,没有信件到校的了。我想或者是你校事太忙没有发,或者是轮船误了期。
从粤,从沪,到此的信,一星期两回;从此向沪向粤的船,似乎也是一星期两回。但究竟是星期几呢,我终于推算不出,又仿佛并不一定似的。
计算从今天到一月底,只有五十天了,已不满两月;我到此,是已经三个月又一星期了。现在倒没有什么事。我每天能睡八九小时,但是仍然懒;有人说我胖了一点了,也不知塙〔确〕否?恐怕也未必。对于学生,我已经说明了学期末要离开。有几个因我在此而来的,大约也要走。至于厦门学生,无药可医,他们整天读《古文观止》。
伏园就要动身,仍然十五左右;但也许仍从广州,取陆路往武昌。
我想一两日内,当有信来,我的廿九日的信的回信也应该就到了。那时再写罢。
迅十二月十一日夜
(一○五)
mydearteacher:
今(十二)早九时从家里回校,看见你十二月七日的信在桌上,大约是昨十一到了,而我外出未看见。我料想日间有信,心内挂念,早来果见,慰甚。
六日收到十一月廿一寄来的刊物,三日寄的刊物,则至今尚未到,大约是慢些的,惯了我也不十分急着〔着急〕了。二日之信,乃二晚七时我亲投至街中邮筒(便中经过),若自三日起至六日到,则前后不过四天,也差强人意,而何以平时有担〔耽〕搁至八天的,真是奇怪了。
你“一向常常想到的思想”,实在谬误,“将人当作牺牲”一话,万分不通,牺牲的解释,如吾人以牛羊作祭品,在牛羊本身并非愿意甘心的,所以不合,而“人”则不如此,天下断没有人而肯甘心被人宰割,其非宰割,换言之,这一方出之爱护,那一方出之自动愿意,则无牺牲可言,其实天下间即无所谓牺牲,譬如吾人替社会做事,大家认为至当的了,因此有公义而制却私情,在私情上也可以说牺牲,而人们不在意此点,还是向公义上走,即认公义为比较的应为,急为而已。但所谓应,所谓急,随时间环境而异,取其比较合适而为,我认为舍此作〔做〕法即无合适满意者,我即切实行去,这是我为取舍决〔抉〕择而知何者当牺牲,何者当取择,天下固不能全有,亦只有取吾所好,既好而取,即得其所,亦即遂吾志愿,此三尺童子所知,而三尺多的小孩子反误解,当记打手心十下于日记本上。
校事又变回来了,那些学生反动分子,假借学生会向省政府、教、财各厅请愿后,又在学校召集师生联席会议,当时有七个灰色的先生出席,发表一封员生联席会议的信,质问三主任为什么做滑稽的事,故意停课,限令立即开课。其实停课启事之登报端乃三主任召集全校教职员布告经过并不能负代理校长之责,当场由众推举教职员代表五人向教厅等处请愿无结果,教厅当场默认停课之议,而此五人中有回校起草登报者,有先去者,乃五人中有教员出席学生会则一概妥〔诿〕为不知,于是以员生联席会议名义向三主任质问,大有问罪之意,此事处置不当,易引起教员与反动学生合,而其后财厅已发新预算支单,搭欠一月则允自十六年一月起,似此可借口转圆〔圜〕,谓经费已有办法,而校长允回,先令三人负责云。于是明天(十三)起上课了。但另一消息,则说校长无意回来,不过姑如此说使学校好照常上课,实则以进为退也云,于是我好恐惧,她不回来,教厅不另派人,则三主任负责无期,教厅另委新人,则我们自然可以交代而去,但又怕校长荐,或教厅自己派我继任(因以前有此说,我极力不答应),则十分叫我吃苦。此校如此复杂,旧教员不易去,在校占大部分势力,实无法整顿,且经此一事,甚澈〔彻〕底之人多去,留我受苦甚不上算,但此校习惯女校长,旧校长去,一时无相当人物,则怕我当殃,推却自然爽快,但一纸公文压下来时,任你如何推托,也不成功,现时我只有设法劝校长早日回校,以免殃及我自身。而且校长薪水与主任同,不过少八时教课,但出席外面会议太多,一经做起此职,辞职即不容易,我愿意做点易来易去,不受人注意的小事,所谓“长”,实在令人闻之不寒而栗,你说是不是呢?照稳当的说,校长回来,也当视十六年一月能否如言搭发一月积欠,则我们维持的最低限度,也在本学期末,这是学生对校长没有问题的话,然学生自校长声明辞职后,又开欢送会(白开)发欢送宣言,发欢迎宋庆龄为校长宣言,口口声声称现校长为前校长,则今兹见学校通知复课,校长声言回来之时,必仍有一番剧戏,而最怪异的,就是中央政府的人物,多是灰色接近树的派的,张静江等一流人,常有明显表示,最近省特别市党部的改组,即此中黑幕,近来该派人物,眼见工会势盛,又觉扶助农工之非法,大有向〔改〕变态度之势,凡稍澈〔彻〕底的人,即目为CP、CY而有驱之使去之势,一个党立政府,而各派人物相反的相处在一块,互相倾轧,这也是一个叫人闷气的事,启修先生在此不大发展,也受此中一点影响,但绝没有于他不利的行为和表示。
现时乃十二月中旬,再有三十天多就可以见面了,书籍寄得太慢,或在人到之后,则不如留待你自己带来,可免遗失及损坏,香港通船了,你来也不必一定从汕头转,多带几本书或者在船上不如车上之价昂,你以为何如?
你和上海有来往便的,可否替我买一本《文章作法》,这是开明书店的出版(价七角),如再便,能买得一本《与谢野晶子论文集》(价五角)则更佳,因我一面又愿对于本行的东西也时时留意也。
从明天起上课,事情又多起来了,省妇女部立的“妇女运动人员训练所”,要我担任讲授“妇女与政治经济之关系”,时期是三周,每周二小时,在晚间,地点是中山大学,我推却而不能,已答应了,但材料还未搜得多少,现正在准备中。我自思甚好笑,自己实没有什么东西,但机会迫到我硬干,使竖子成(臭)名,真是苦恼不堪,如果不早设法倒下来,就要变成厂甸的轻气球,气散自己即掉下来,一点也没有法子补救,那时球也坏了,还是大害。
你的手有点抖,好了没有?
yourH.m.十二月十二日(星期)午一时
径〔敬〕启者本校前因经费问题停顿现在政府已将十一月份经费照新预算发给欠薪一层亦由省政府令行财政厅按月搭发良烈等兹奉
教育厅批令第一一六五号开呈悉查该校经费经省政府委员会第三次议案议决令行财厅照该校新预算支给并按月发给积欠一月在案该主任等自应暂代维持校务俟廖校长返校时方能卸责据呈各情仰即遵照此批又奉
廖校长函开宗堂良烈广平兰芳(小学主任)主任先生前日许厅长来谈以校费已有切实之解决女师革新工作可以继续进行催促即日返校泳筠以为吾等份属党员未容规避困难况今校内情势益见复杂为党化教育计应即返校主持在未返校以前请先生等负责即日回复校务常态至深感汲〔激〕此候教安各等因自应遵照办理除布告外相应函达
台端希为
查照是荷此致
先生
灌宗堂
陈良烈
许广平启十一日
第三章1926年12月12…15日书信
(一○六)
广平兄:
今天早上寄了一封信。现在〈是〉虽是星期日,邮政代办所也开半天了。我今天也起得早,因为平民学校成立大会要我演说,我说了五分钟,又恭听校长辈之胡说至十一时,溜出会场,再到代办所去一看,果然已有三封信在:两封是七日发的,一封是八日发的。
金星石虽然中国也有,但看印盒的样子,还是日本做的,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随便叫它曰玻璃”,则可谓胡涂,玻璃何至于这样脆?若夫“落地必碎”,则凡有印石,大抵如斯,岂独玻璃为然。可惜的是包印章者,当时竟未细心研究,因为注意移到包裹之白包上去了,现在还保存着。对于这,我倒立刻感觉到是用过的。特买印泥,亦非多事,因为非如此,则不舒服也。
此地冷了几天,但夹袍亦已够,大约穿背心而无棉袍,足可过冬了。背心我现穿在小衫外,较之穿在夹袄之外暖得多,或者也许还有别种原因。我之失败,我现在细想,是只能承认的。不过何至于“没出色〔息〕”?天下英雄,不失败者有几人?恐怕人们以为“没出色〔息〕”者,在他自己正以为大有“出色〔息〕”,失败即胜利,胜利即失败,总而言之,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置首于一人之足下,甘心什倍于戴王冠,久矣夫,已非一日矣……。
近来对于厦大一切,已不过问了,但他们还常要来找我演说,一演说,则与当局者的意见,一定是相反的,此校竟如教会学校或英国人所开的学校;玉堂现在亦深知其不可为,有相当机会,什九是可以走的。我手已不抖,前信竟未说明。至于寄给《语丝》的那篇文章,因由未名社转寄,被他们截留了,登在《莽原》第廿三期上。其中倒没有什么未尽之处。当时著作的动机,一是愤慨于自己为生计起见,不能不戴假面;二是感得少爷们于我,见可利用则尽情利用,倘觉不能利用则便想一棒打杀,所以很有些哀怨之言。寄来时当寄上;不过这种心情,现在也已经过去了。我时时觉得自己很渺小;但看少爷们著作,竟没有一个如我,敢自说是戴着假面和承认“党同伐异”的,他们说到底总必以“公平”自居。因此,我又觉得我或者并不渺小;现在故意要轻视我和骂倒我的人们的眼前,终于黑的妖魔似的站着L.S。两个字,大概就是为此。
我离厦门后,恐怕有几个学生要随我转学,还有一个助教也想同我走,因为我的金石的研究于他有帮助。我在这里常有学生来谈天,弄得自己的事无暇做;倘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将来拟在校中取得一间屋,算是住室,作为豫〔预〕备功课及会客之用,而实不住。另在外面觅一相当地方,作为创作及休息之用,庶几不至于起居无节,饮食不时,再蹈在北京时之覆辙。但这可待到粤时再说,无须“未雨绸缪”。总之:我的意见,是想少陪无聊之访问之客而已。倘在学校,大家可以直冲而入,殊不便也。
现在我们的饭是可笑极了,外面仍无好的包饭处,所以还是从本校厨房买饭,每人每月三元半,伏园做菜,辅以罐头。而厨房屡次宣言:不买菜,他要连饭也不卖了。那么,我们为买饭计,必须月出十元,一并买他不能吃之菜。现在还敷衍着,伏园走后,我想索性一并买菜,以免麻烦,好在他们也只能讹去我十余元了。听差则欠我二十元,其中二元,是他兄弟急病时借去的,我以为他可怜,说这二元不要他还了,算是欠我十八元;他便第二日又来借二元,仍是二十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