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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我的团长我的团 (全本)作者:兰晓龙-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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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啦死啦:“说话!”
  阿译:“我让能动的弟兄渡江回去啦!我只想上来看看你们!”
  死啦死啦:“那又能活得几个?!”他又一脚踹了过去:“说话!”
  阿译:“没有进攻!没有援兵!”
  于是死啦死啦继续揍他,直到我们终于把他拉开。
  我们用炮队观察镜,从顶层的了望哨里观望这一场大雾后改变了的世界。这是树堡的第三层,一个不怎么宽敞的空间。但是有也许是禅达方圆最好的视野,这里甚至有一台保养良好的留声机,连接着日军南天门阵地的各线喇叭,以往我们听飘了满山满谷的日本歌时都很想砸了它,但现在没人去管,因为我们在看山下。
  未散尽的雾气和日军一防前还未冷却的尸体。从滩涂零散地铺到了日军阵前,看来阿译着实发挥了我没能亲见地悍勇,他结结实实冲进了日军的第一防线,这也是我们能安喘至今的主要原因。
  死啦死啦调整着观察镜,把它调整向了东岸,没有动静,作为下水点的横澜山那里一如往昔,虞师也着实训练有素,雾未散尽便已经把一度剑拔弩张的渡江预备收拾得全无痕迹。
  死啦死啦脸色铁青地让出了镜子,我看了看。
  我:“没动过窝。”
  死啦死啦没回应。缓慢地就着竖梯爬去二层,我也跟着,把观察镜让给了后来的人。后来地人们一声不吭地轮换看着,没一个人发半个声。
  死啦死啦的脚刚从竖梯踏上了地面,抢上来的便是麦师傅。他一副末日将临的表情。
  麦师傅:“我们在侦察?”
  死啦死啦只是看着他,我也只是看着他。麦师傅会倒完的,他是个直筒子。
  麦师傅:“这是哪一种侦察?为谁侦察?要做什么?试验人类向老鼠进化的可能性吗?”我们还是看着,而麦师傅终于愤怒地开始挥舞他手上草译的电码明文:“我的头问我们在侦察什么!我怎么回答他?不,去他妈的回答!我先要搞清楚的是,我们疯子一样难道不是为了占领这个像你一样见鬼地地方?”
  我:“你在……这是侦察?”
  我想我的狐疑一定让死啦死啦比面对麦师傅的愤怒更加难堪。他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了——不过他一向扭曲——他扭曲地看着我。
  死啦死啦:“我又骗你们啦?”
  我:“我不知道。跟你在一起。正常人和正常事好像上辈子的事情。”
  死啦死啦最后决定苦笑:“骗人骗多啦。报应也。”
  我:“这算哪门子答案?”
  麦师傅:“还有,给我的回答。”
  没得回答。只有得张立宪又拿过来的一张译码,他脸色难堪得很,因为他们这一拔永远是当自己与虞啸卿同命运的:“师座电文。”
  死啦死啦:“说吧。听你口说出来,我会有条理些。”
  我小心地看了看他,我知道了冷静只是表面,他已经混乱到了极点1——其实一向就混乱到了极点,我们就跟着这么个团长。
  张立宪:“两天,定当攻上山头。期间将矢力提供一切援助。愿与你等共守南天门。虞。”
  死啦死啦便吁了口气,看着呆若木鸡的我们:“答案,到了。”
  我们还在发木。
  死啦死啦:“……幸好,留多了几天。”可从他脸上我瞧不出半点“幸好”的意思来,他终于觉得有点拙劣了,但他继续下着命令:“麦师傅,你的电台该挪个稳当地方,你觉得竹内的房间怎么样?还有你好像得重新部署支援火力。张立宪,你带人把下边的坑道再炸一次,我要你保证日本人拿炸药也炸不开你炸塌的地方。烦啦。点点咱们过这两天的家当,弹药发下去,可让他们省着用,吃的收上来,还有,想想水怎么办,空气潮出霉来还靠着江,咱要是渴着了,死于枪下的鬼们要笑话啦。”
  我们愣着,麦师傅毫不犹豫地对他伸出了中指。可死啦死啦给他又扳上来一个指头,扳成了个V字。然后他苦涩地笑了笑。又怎么样呢?现在美国佬也要和我们一起体会一种叫作“认命”的心情了。
  死啦死啦派我去收缴食物和下发弹药,是因为知道我的促狭一定能派上用场的,我精细地没漏过一个人,没放过一个包甚至是一个衣袋,最后我总能拿着一包饼干、一个罐头或者随便什么能入得嘴的东西,在人的威胁甚至半真半假的打骂下逃开。
  两天。是个乍一听活得下去的数字,我们开始清理能让我们活下去的物资。还活着,并且把自己关在这鬼地方的林林总总一百多人,拥有成堆可以爆炸和穿透血肉的东西,奇缺可以送进嘴里让自己活下去的东西。迷龙又翻腾几桶日军用来发电的汽油,全民协助表示改成喷火手用的燃剂,并且他还能用一堆垃圾玩意制造出喷射剂,只是发射时他必须离喷火手远点。
  我在那搜罗着迷龙的包,这小子吃的没少带,而迷龙只好眼不见心不烦了。他连比带划地在问他的美国佬朋友。
  迷龙:“WHAT?……远,很远?……为什么?”
  全民协助苦着个脸,比划出一个不辣曾经比划过的从自己身上开始燃烧的姿势:“这样。会这样。嘭!”
  迷龙就看着何书光哈哈大笑,他们俩不对付,很久前就不对付:“输光的。你到底是输光还是烧光呀?”
  何书光又很想急,迷龙架着全民协助做盾牌:“来华洋人全民协助!打不得啊乖乖!”
  然后我们又一次听见那个恐怖的声音,我们曾在第一次南天门之战时听过,我们从没想第二次听来它更加恐怖:日军山呼海啸的万岁声从左从右从前从后,甚至从地底传来,最后让你产生一种错觉——它也在我们的头顶上——似乎是来自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似乎我们完全被包裹在其中了。
  一个看不见而听得着的东西实在比真枪实弹的面对更让人恐惧。我蹿到了二层,从炮眼边抢走了张立宪正拿着的望远镜。他也有点木了,在恐惧中不发一声。
  我从炮眼里往外看着,什么也看不见,最要命的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声音,和就将完全散尽地雾气。
  消灭了佯攻兵力,也没等来真正的进攻,稍做休整,竹内开始转身对付我们。我们是扎在他眼睛上的钉子,瘫痪了半个南天门,占着他的指挥部和卧室——现在十万个妖怪要从地下钻出来掀翻我们抽筋扒皮。
  我回身看着我们的人,鸦雀无声,泥蛋把枪给掉在地上,尽管他曾经是挥着把景颇刀堵在门前乱砍地人。我找我的团长,但在人群中我看见每一个面色灰败的人,除了我的团长。
  然后我们听见一个极不协调的声音加入,一段日本曲子,拉网小调,咿咿呀呀地从我们头上,也通过遍布了南天门的所有扩音喇叭传了出来。
  然后便是死啦死啦那缺德之极地损腔损调:“哈漏漏漏漏漏~!”他混杂着残渣一样地英语日语还有汉语,拉着个也他认为介乎日本腔和美国腔之间的外国腔,还要人为地制造在山谷里才有地回声:“我的靶子们。早饭吃饱了没?我是你们的饲养员。我有一个好听的日本名字,我叫死啦死啦。”他根本是歇斯底里把那四字从嗓子里扯出来的,连话筒都起了金属噪音,吵得我们都只好捂耳朵:“索锐索锐,但要这样说才够意思。”
  我们又一回听见他的吸气声,我们聪明地掩上了耳朵,但外边等待进攻的日军忙就没这么好运了,他又一次在噪音中把那四个字又来了一遍,有很多人要余音绕梁了。
  死啦死啦:“你死啦,或者我死啦,总得见分晓的事情。哦哦,竹内先生你怎么不说话?他们跟我说你听得懂中国话。哦哦,我忘了我占着你的喇叭。哦哦,我还躺了你的床,床很硬,我副官收拾出来的猪窝都比你那软和,你这孩子很想装个男人,可是你的狗很胆小,狗随人相是雷打不动的道理……嗳嗳,我忽然有个很天才的想法,咱们让狗儿咬一架如何?我的狗输了我抹脖子,你的狗输了我借把刀给你割肚子。……唉,哥们,你再不出声小心憋死。”
  他幽怨地叹着气,而我们中已经有人笑得坐在地上捶自己的肚子。恐惧?那好像是上辈子加再上上辈子的事情。我在一片哄笑声中爬上通往三层的竖梯,我觉得我像是笑岔了气的猴子。
  我爬进了了望哨,那家伙正在枪眼边,端着一支日式机枪,这并没妨碍他另一只手拿着话筒。我爬上来时他瞧了一眼,尽管在声音上他拿腔做调地做足了工夫,但表情上根本是种拿枪瞄着人也被人瞄着的严肃——实际上我很少见他这样严肃。
  死啦死啦:“我找见个留声机。”
  我没吭声,因为那话是对我说的,殊无滑稽之意,而他再对着他的话筒时又回复了气死人的油滑:“你真没劲,你太没劲,娘们被人强暴时都会出个声,你就只好是个装娘们都装不来的男人。我替你不值,我替你指挥好了——进攻!哦,对不起,你手下听不懂。杀该厉厉!空尼西哇!哇哇哇哇!啊该你妈撕,乌哉乌哉,谁来谁栽……”
  我就站在那,看着他做惹翻几千日军来把我们砸成肉泥的努力。那家伙转了半边脑袋向我:“张嘴忘词,来两句骂人话。”
  我:“……八格牙路。”
  死啦死啦:“八格……”
  他不用磨嘴皮子了,隐藏的重机枪已经开始舔出火舌,炮弹在树堡周围和主体上落下。死啦死啦对着刚冒头的几个日军打完了一匣子弹,几个愤怒之极的日军倒下,更多抓了狂的日军冲出。
  日军的子弹打在枪眼周遭,死啦死啦扔掉机枪,打着我去爬那竖梯只是几秒钟内的事。
  死啦死啦:“守住!守住!”
  我们守在堡里,借着竹内为我们造就的空间,是上下几层地立体防线。而且我们把能用的东西全给垒上了,像是在堡垒内又搭出了街垒。
  所幸距离太近,重炮派不上用场,但直接敲在堡体上的中小口径炮弹仍让我们体会着让人心悸的震动,若再加上那些枪弹,外边的金属弹丸密得像下雨一样一死啦死啦已经相当成功地把对方惹毛了。
  我们分出了一部分人防守与东岸相对的正斜面,但我们主要是防御反斜面,那里是树堡的大门,无论如何,对可以从任何一个方向攻击的日军来说。它是最大的软肋。
  枪弹当然也打在那钢骨水泥的门上,我们听着那撞击声。二层地迷龙几个已经就着枪眼在和外边交火,我们瞧不见外边的动静,只看见弹壳在迷龙和他的第三任副射手之间发狂地蹦跳,忽然一下全寂静了,于是我们居然听到了麦师傅在狂地敲打电台按键的声音,他正在请求火炮支援。
  很难说死啦死啦向迷龙嚷嚷的时候是庆幸还是失望:“退啦?”
  迷龙:“趴下啦!——小心!”他摁着他的副射手蹲下。一发失近的炮弹就打在枪眼外边,倒是没伤他们分毫,这回来的炮弹像急雨一样,枪声已经根本无法听清。
  全民协助在我右边发抖,丧门星在我左边庆幸。发完消息的麦师傅加入了我们,他倒是训练有素,相形之下我身边籁糠的全民协助就欠踹死。
  丧门星:“我把门封死啦,三道闩!”
  他还挥动着三只手指以示强调。我瞧着那处似乎在被人拿攻城槌撞击的门——没人撞它,是直射炮打在它的上边:“一点也……”
  然后轰然一声,我想至少是一发七十五毫米以上的炮弹直接命中。钢骨水泥的门像纸页一样飘了起来,它狠狠拍在地上,让我们这帮瞄着门的家伙眼前一片尘土飞扬。
  我被震得都有些麻木了,于是仍然惯性地说出往下几个字:……不管用。”
  然后我们就着门框给出的视野看出去,外边的草线下出没着黄潮。
  柯林斯开始大叫起来(英语):“上帝啊!日本鬼子!我要喝冰淇淋苏打水!”
  我真搞不懂哪根错线的神经让他连上了这么两句屁话。可他把枪扔了,然后就把自己窝了起来。我们连对他表示一下蔑视的时间也没有,因为马上就得开始射击。
  射击,飞奔近前的人影翻倒,少了一个,然后又多了很多。就着一个门框射击倒是让人精力集中。可也让人有一种错觉,就是冲上来的人无穷无尽。好像全世界的日军都把自己填在一个门框里向你射击也被你射击。迷龙的马克沁轰轰地又响了起来,还加入了九二重机的发声,蛇屁股把那挺机枪设在一层的门洞里,在那个三面无忧的无耻位置上斜射。
  日军并不是来做自杀攻击的,正面上吸引着我们的火力和注意,几个蹭着堡壁戴着面具的家伙溜到了门边,我们只能看得见他们晃动了一下的手,几个陶瓷体地罐形手榴弹砸在地上碎裂。
  我:“毒气!”
  但不是的,我们加垒的工事上腾起了怪异的蓝白色火焰,几个被沾上了的人跳起来拍打着身上无法扑灭的鬼火,日军簇射进来的枪弹和我们射出去的一样密集,他们立刻就倒下了。
  张立宪:“白磷弹!”
  他说对了,那玩意沾上了就如再也无法摆脱的附骨之蛆,燃烧时还释放着大量剧毒的黄烟。我们手忙脚乱地寻找着防毒面具,日军终于可以趁虚而入了,白磷弹仍从我们打不到的死角上投了进来,一发小口径直射炮弹把我们的工事一角都炸塌了。
  蛇屁股玩命地打,虽然弹夹板上弹的九二绝比不上马克沁那么无间歇的悠长,但头遭摸重机枪的人大概都会像他那么爽,他们那几个砰砰轰轰的几乎没意识到这边的混乱,蛇屁股还要连哼哼带叫唤:“小东洋啊,吃点这呀!虞啸卿啊,吃点那呀!”
  我不知道他怎么就把虞啸卿给带上了,但就被坑得不轻的我们,也实在是顺理成章之事。然后一个身影沉稳到有些缓慢地从我眼角晃过,我们中间唯一一个在炎热中穿着皮质护具的人。笨得像狗熊,背上背得鼓鼓囊囊——何书光。
  张立宪一边越过他的头顶往外投弹,一边大叫着小心,但何书光也不知道是听不见还是当没听见,在一片烟雾中他是最早戴上防毒面具的人,因为他喷火时都戴着面具。我们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在弹雨中漫步,干脆就踩上了地上燃烧地白磷火焰——背着他的燃料瓶和压缩空气。
  死啦死啦:“小心!
  那都不是对何书光喊的,是对我们喊的,那位要炸起来是谁也拦不住了。我们忽拉拉地扑在工事后,把自己贴成了锅底上的煎饼。还要随时等着爆炸和上千度的热流袭来——尽管对活人来说过百度和上千度也没什么区别。迷龙趴在他的枪后嚷嚷着“何烧光”——我也不知道他是在骂人还是惋惜。
  但那家伙没爆,他庄重地开始喷射。火龙炽烧了从门外探进来正要投弹的手,让白磷在投弹手身边炸开,于是我们瞧见了一场凝固汽油与白磷的决战。何书光持续地喷射着,让汽油的燃烧完全压倒了鬼火,也把已经冲到门前地日军给卷进了火焰。
  张立宪:“回来!小何!”
  没听见一样,他一步就迈出了大门。移动着他手上杀人又杀己的利器,开始做一个扇面喷射,从我们的角度看他把天空和地面都烧成了一片赤红,席卷着在热流中升腾直上的黑烟。日军从原本的藏身之处奔蹿了出来,带着一身的火焰和溅在身上的凝固汽油。
  我们抢出了大门,占领了主堡门外的壕沟和工事,现在我们没死角了,我们猛烈地射击着,进攻受挫地日军一时没能组织还击,而何书光还在持续的喷射变成了几滴燃烧着往地上滴答的火焰——他没燃料了。
  张立宪猛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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