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的战鼓-第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不是有很多人都死了吗?他们也没有回来啊。”
“凶手斩断了我们作为人的未来,可这些人却要泯灭我们啊。”钱叔无奈而悲哀地看着我的身后。我的身后就是鸽子笼般的大楼,里面住满了人。“而泯灭才是我们真正的死亡,只有凶手的罪有应得的血流出来,我们才能打开通往另一个空间的门。记住,泯灭我们就是泯灭你们自己。抓住凶手吧,救救你们自己吧。”
我听不懂只有唔唔地哭。钱叔一家露出极度疲乏的神情,像是说这些话已经消耗了他们所有的能量。他们渐渐地溶化到水里,不见了。
我还是哭着。一把伞忽然遮在了我的头上,同时一条软呼呼的温热的手臂搂住了我,把我拉到了门洞里。
“这孩子,怎么了?一个人在大雨里傻站着干什么?我在楼上看你半天了。”是楼上的胖奶奶。
“你看见钱叔钱婶和亮亮了吗?他们真可怜啊……把那道符撕下来吧,就是那道符把他们弄得那么可怜的……我不怕做噩梦了……撕了吧……钱叔他们要死了……撕了吧……”胖奶奶愣愣地看着我,脸上的怜悯,惋惜,伤心会让善感的人立时流下大雨般的眼泪来。“好好好,等你妈回来再说啊……”她哄小孩似地把我送回屋里,又陪我呆了一会,临走时我听见她嘟囔:“等你妈回来呀,我得让她领你上医院去看看……”她一定以为我又犯疯病了,而且病得更厉害了。
3。2
她走以后,我就走出了家门。我得找阳子去,不管他怎么嘲笑我。大雨打得我看不清道路,我用手像车上的雨刷一样不停地抹着自己的脸,马后炮地想起我应该穿件雨衣什么的。这么让大雨冲刷着,我的身体也会像亮亮他们似的一层一层地被雨水溶化掉吧。这么想着的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已经溶化成了液体软绵绵地流向阳子的家。到了阳子家门前时,大雨并把我完全溶掉,我看起来居然还是个囫囵的人。阳子的小楼即使在大雨中也不失灿烂的直欲把人刺激成色盲的光艳。
我伸出手去敲门。门却应手而开。我推开门就跑了进去。一边跑一边叫:“阳子,阳子,怎么办呢?亮亮他们……”我脚步和我的声音同时止住了,同时静止的还有我的眼睛和我半张的嘴,在我的视网膜上活动着两个肉体的图像。这两个赤裸裸白哗哗的肉体在地毯上像动物世界里特定镜头中的两条蛞蝓般缠绵扭动。一个分明就是阳子,另一个因不停地动着而看不清脸面,大至上是个女的。我愣了半天才大叫起来:“停下!停下!……”叫着有什么东西热辣辣地窜上了我的鼻子,使它酸涩无比。一个声音和一件东西向我砸了过来。我的耳朵承受了阳子粗暴的气喘吁吁的断喝:“闭嘴!”我的头承受了那件东西。我把蒙在头上的那件东西抓在手里想拉下来。但在我把它抓在手里的那一瞬间,我感觉那是一块布,我就顺便用它擦了擦我的脸和滴滴答答淌着水的头发。接着我发现那是男人的裤衩,就尖叫一声,把它扔了出去。地上的两个人无视于我的存在,半天才喘吁吁地分开了,接着他们像憋了很久实在憋不住似地大笑开了。在他们分开之际,我条件反射地背转了身。
“流氓!”我像受了侮辱似的说。
“一点没错。我认识你时我就告诉你,我是流氓了。”
阳子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其间夹着悉悉簌簌的声音。一会他说:“好了,转过来吧--要是你怕见女人裸体的话就算了。”
我转过身。阳子已穿好了他的牛仔短裤,一只手还挑着已经被弄湿了的裤衩,无可奈何似地看了看,然后咧咧嘴,一甩手就把裤衩丢了出去。我看见那一小块布划了个陡峭的上抛物线就落到一个维纳斯造型的大钟后面去了--估计那块布的作用就此寿终正寝。那个女人--一个很好看的年青女人--半跪在地上毫无羞耻地叉开双腿用什么东西在其间抹拭着。
“怎么回事你?大雨天的跑来干什么?”阳子说,若无其事地躺在椅上。
我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阳子抬起头来向我脸上看了看。“哎,谁欺负你了怎么的?看你立即要哭了……唉呀,真哭了。”
我狠狠地擦了把脸,“你无耻!”我说。
“谁?”
“你!就是你!大白天的当众做这种事!”
“谁无耻,谁无耻啊?我是在我自己家里,我愿意什么时候干就什么时候干。至于当众嘛,那众就是你吧?谁知道你发什么神经大雨天跑过来,还淋得跟水煮鸡似的。”
我哑口无言,只是为维持自尊心似的维持着怒气。
“这小妹妹挺清纯啊,混哪行的呀?”女人已擦完了身体,也不穿衣服就对着小镜子挑眉嗫唇地画眉描口红。
“去!”阳子斥责道。
女人翻了翻眼睛就不做声了。
“她说的什么意思?”我忍不住说。
“别理她。你干什么来了?你可有日子没来了,不怕鬼了?--不是鬼把你逼来的吧?”
我一下子想起来这的目的,不禁长叹一声,就势软倒在地毯上。随即,我想起他们俩人刚才在地上滚……我又站了起来,下意识地拍了拍屁股又坐到木椅上了。然后我讲了在大雨中看到的情形。
阳子皱着的眉头不知锁着什么想法。年青女人看着我,手举在半空中忘了梳头。
我讲完了擦着脸上的泪水说:“他们就要死了,真的。他们说这次是真正的死亡。我不想让他们死……你把那道符揭下来好不好?--我不怕做噩梦了。”
“没符什么事,他们指的是别的……看来这鬼还是挺有哲理的鬼呢。”阳子喃喃说。不知道他对我的讲述做了什么样的联想。
“什么?”我和女人一同说。
“没事。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不是胡思乱想,”我坚定地说,“我那时是绝对清醒的。”
“可能是真的。”女人说着坐了过来,仿佛胆怯要寻找什么依靠似的。她低声说:“我听我姥姥说,一个人要是死得不甘心,他的魂就会在他死了的地方出现,想找到他的身体,钻进去复活。如果找不到呢,他就一直找,找啊,找啊……”
第二部分3 否定的矛盾(2)
3。3
门,“哗”地一声开了。讲得入神的女人和听得入神的我一齐叫着向阳子扑了过去。
阳子敏捷地弹起来躲过我们俩。
门边一个人咕噜了一句粗话,门“咣”地一声又关上了。
“快穿衣服,小五来了。”阳子说,“都穿上啊,别让少儿见着不宜。”说后面那句话是看出了女人只穿好胸罩和三角裤就不想再穿下去的意思。女人只好不情愿的穿上了裙子。
“进来吧。”阳子说。
小五开门走进来,手里牵着个小孩。就像所有的小动物都会引起我的注意一样,这小孩立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小孩五六岁的样子,黑眉毛,亮眼睛,直挺的小鼻子。红红的嘴唇。是个很漂亮的小男孩。男孩一进屋就从小五的手里抽出自己的小手,和另一只小手合作着把手里的变形金钢摆弄来摆弄去。眼睛一直盯在玩具上,既没向屋里和屋里的人看一眼,也没离开小五半步。他脸上的神情立即和我心里的某种东西吻合了,使我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动。
我走过去,问他:“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眼皮都不曾向我撩上一撩。
阳子走上前蹲下,向他伸出手说:“小六,认识哥不了?”
男孩抬了下眼皮,又继续摆弄着玩具。对阳子伸出的手视若无睹。
“还是不说话?”阳子站起来说。
小五未置一词。过一会才说:“也不关上门,”语气平静得像说一个叙述短句。
阳子“哈”地一笑,说:“是她没关的。让你看见了那么美的女人裸体,你还占了便宜呢。来,介绍一下,这是阿梅,这是我的兄弟小五,这是他的小兄弟,小六。”
年青女人--阿梅看着小六说:“他是聋子?哑巴?”
“去!闭上你那鸟嘴。小六也不聋也不哑,就是不稀得和她说。是不是,小六?”
叫小六的男孩对阳子的话依然充耳不闻地玩着手里的玩具。
“我要住这。”小五仍然叙述似地说,“毕业了,不能再住学校了。”
“行,什么时候搬?”
“现在,东西都拉来了。”小五说,他又拍拍小男孩的肩说:“跟两个姐姐去洗个脸,”
“来来,小美男子,我带你去。”阿梅又拍手,又招手地说。她依然把小六当成了聋哑儿了。
小六没感觉似的,一直对玩具以外的世界不理不睬的样子。小五说完以后,他也没什么表示,却向我走了过来。
阳子哈哈大笑说:“小六,你选女人没眼光。好女人在那呢,你选她?”小五一拉他,他就笑着和小五走了出去。
我伤心起来。我拉着小六去洗脸,意外地发现热水器里有热水,就给小六脱了衣服,给他洗起澡来。我身上的衣服潮哄哄地粘在身上,软塌塌脏兮兮地说不出的难过。阿梅在客厅里哼着歌。小五和阳子搬东西。小六一声不响全无所觉的任我洗着他的小身体。“小六,你怕什么呢?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玩具的世界里?”我一边用洗发水揉着他的头发一边和他说话。说着说着,我不知怎么的。耳朵里听到“哇”地一声,自己的哭声已经响了起来。
“怎么了?”
“怎么了?”
“怎么了?”
三个人一齐跑进来。
“小六真可怜。”我哭着说。
三个人都露出疑惑的神情。一会儿,小五说:“你知道了?”
“她不可能知道,小六是不说话的。”阳子说。
“怎么回事呀,这是?”阿梅不耐烦的皱着眉。
“要是……要是不受什么打击的话,小六怎么能自闭呢?他这么小就受那么大的伤害……”我哽咽着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觉得自己真的很丢人。
小五像拍小六似的拍拍我的头。
“好了,你哭不单是为小六吧?没准小六碰了你哪根神经了。别再哭了。人死一次就不会再死了,你还操什么心呢?谁听说鬼还会死?”
“就是,感情也太丰富了。”阿梅也说。
小五把询问的眼神转向阳子,阳子就拉着小五走开一点,低声把我讲的情况又简略地提了提。我还听到阳子低声说:“……心理作用……”
“不是心理作用!他们真的又要死了。他们求我救他们啊。”
阳子和小五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不说话。或许那天夜里在凶宅感到的恐惧随着记忆的回顾又袭击了他们吧,就像它时刻袭击我一样。
“你去吗?去揭那道符吗?”我又说。
“不去!我疯了,我才一再重复着无聊的举动。”阳子看都不看我地说。
“你害怕了,你胆怯了,你也是个胆小鬼,别看你外表很凶,实际上,你可能是最胆小最害怕的一个。”我气极了口不择言地说,或许也不是口不择言而是潜意识也想用点激将法。
阳子立时转过头来凶狠地瞪着我,随即,他又不在乎地说:“是,我是胆小,怎么了,我怕鬼呀。”
然而,他那稍纵即逝的恐慌的凶狠。却让我觉得我击中了他的要害。就像他刚才也击中了我的要害一样。
“可能鬼也胆怯吧--既然他们也会瘦也会累那也会感到害怕吧--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的环境里,危险和胆怯也会更厉害呀。他们害怕,可他们还要留在这里为的是找到能使自己脱出困境的出路啊。他们就是为了摆脱困境才要做那么多人类认为的怪异的事的。”我的想象力已经脱出鬼的范畴跑到别的上头去了,思维里有一点模糊的想法一闪即逝了。我就呆呆地出神想追回已消失掉的一点点思想的轮廓。
“真是个疯子。”阿梅看了我一阵,说,又走出去了。
小五和阳子也出去搬他们的东西去了。
一只柔软的小手在我脸上摸了摸,擦掉了上面的泪水。是小六?我不相信地看着小六。小六已经低下头又封闭在他自己的世界中去了。
给小六洗过了澡,我拉着他的小手走出来。阳子已和小五搬完了东西。小六轻轻挣脱了我的手跑到小五身侧去。小五在他的头上抚了抚,又抬头对我笑了笑,居然。
阳子像是忽然发现了我似地说:“啊,对了,要不你也搬来吧,免得被你自己想象出来的鬼吓死。”
我一声不响地向门外就走。并没有人叫住我。
3。4
雨已经停了。太阳洗过澡般,鲜艳而没心没肺地红得喜气洋洋。大街上的人流又渐渐汇集起来。每个行人都小心亦亦地拣突出水面的地方走。马路边上的下水道哗哗响。我也小心地不让纵横奔走的水流沾到鞋子上去。那水里或许有亮亮一家溶化后的液体。他们又要死了。这事只有我知道。凶手只杀了他们的肉体,我们这些人却要杀死他们的灵魂。他们说泯灭他们就是泯灭我们自己。我吸了下鼻子,吸回了一声颤抖的抽泣声。
“哎,想什么呢?”
一只手拍到了我的肩膀上。我回头就见阿梅同太阳一样灿烂的脸就搁在我肩膀上似的。
“你怎么出来了?”
“还不是那个臭阳子!他让我送你一段。他说,送送那丫头,丢魂巴拉的,别让车撞了。”阿梅说着还挪下那只拍我肩膀的手在我的屁股上拍了下。估计那是阳子拍她的姿势。“阳子对你好得很呢--你不是我们一路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没吱声。与阳子认识的那天的所有的细节又回来了。不是一件件按着秩序来,而是一下子叠加在一起撞了过来。我想起我是没有资格嫉妒阿梅的。而刚才我的确是嫉妒来着。
“我和阳子是高中同学。”阿梅见我不说话就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现在是大学二年级的学生,学文学的。”
这下我不能不惊讶了。
“看什么呀?”阿梅用她描画得妩媚无比的眼睛瞪了我一眼。“这不过是我在人面前的身份,内在的真实的自我是什么样的你知道?动不动就拿崇拜的眼光看人,没脑子。”
我想告诉她,刚才没什么崇拜啊震惊啊什么的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并指挥着我的眼睛露出类似的表情。我只不过是想起她的赤身裸体……而表示不理解罢了。
“我告诉你,”阿梅像指教无知幼儿般地说,“只要他是社会性的人,他的身份和行为都是给人看的,大多数都带有一定的虚假性。可不能被表面现象骗了。躲在这文明的彬彬有礼的表面现象的背后的那个真实的自我,没准是什么东西呢--你喜欢阳子,是吧?”
“没有。”我说。立即我就觉得这么快地说出否认的话来没准让阿梅得出负负得正的结论。
“看看,说你什么都在脸上摆着你还不服气,现在你的脸就在说是。还否认!我跟你说,阳子可不是你梦想的那种人,他不适合你。你不吱声就是说你不相信?阳子跟你说他是流氓,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