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的战鼓-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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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说你什么都在脸上摆着你还不服气,现在你的脸就在说是。还否认!我跟你说,阳子可不是你梦想的那种人,他不适合你。你不吱声就是说你不相信?阳子跟你说他是流氓,那他就是流氓。我还没在成人当中见过比阳子更真实更表里如一的人呢。”
“你见过阳子的妈妈吗?”
一定是我对阿梅说的阳子表里如一的话产生了质疑,这质疑又引出了我一直对阳子的疑惑,才使我问出这话来的。
阿梅流波璀璨的大眼睛里闪过一点小小的困惑。
“见过,怎么了?”
“阳子他妈妈对他好吗?”
“好。还没见过一个母亲对儿子那么好过呢。阳子都上高中了,她还一直接送他上学。阳子上课的时候她就在校园里走来走去,或是看着一朵花一棵草什么的,没完没了。他妈长的又年青又好看,要不是阳子长得和她像,不知道的人真会以为他们是一对难舍难分的情侣呢。”
一个古怪的又模糊的念头在我的思维里浮了浮头,就像一条没看分明的鱼般沉进我记忆的深潭里去了。
“那现在他妈为什么不来看他?”
“他妈……”阿梅看着我一脸的犹豫不决。
“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我说。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传言。听说这事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阳子的父亲在这个城市里算个人物,他的事只有他那个圈子里的少数几个人知道,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说阳子的母亲也就是他父亲的妻子好像死了,也有人说她离家出走至今未归的。反正莫明其妙地没了。持死亡说的人中有人怀疑是阳子的父亲杀了他的母亲。为的是跟现在的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妻子结婚。持这种怀疑的人的根据是阳子的父亲在妻子一死就和那女人结婚了,而且结完婚立即辞官不作远走高飞了。恐怕阳子都不知道他在哪。不过也有人说是阳子没考上大学,他母亲才失望得自杀了。这也没准,阳子没考上大学连我们同学老师和校长都感到意外。”
一个新的信息和我的记忆相悖。阳子为什么说他母亲另结婚了呢?这个问号在我原有的疑惑里添加了新的因素。
“怎么,阳子上学时学习真的很好啊?”
“何只好啊,他简直品学兼优。学校里的老师总拿他当模范教育别人呢。那时老师总说阳子不打架不骂人谦虚礼让好学上进。也是,阳子那时整天一句都不说,脸上带着老成持重的神气,简直是世人理想中的君子。--要是那些当初对阳子赞不绝口的老师们知道阳子现在是个流氓会怎么想?哈哈……”阿梅笑得如恶作剧得逞的小孩般畅快。
看来她不知道阳子没考上大学的真正原因。知道了这个信息居然令我生出不明的喜悦来。
“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
“阳子母亲的那些传闻,你不说只有阳子父亲圈子里的小数几个人知道吗?”
“你也灵得太过了,难怪要发疯。”
阿梅的神情和头上的天空般说变就变。刚才还阳光灿烂,即刻便阴云密布了。
“我走了。”她说,“看来除了与鬼有关的东西之外,你思维还正常得足以使你避开被车撞死的危险。要小心啊,没准那鬼就在你家门前等你呢。”
阿梅说着把背包往背后一甩摇摇摆摆地走了。
我没说什么呀。她为什么反应那么激动呢?而且临走时很恶意地刺激了我的要害。那么是否是我无意中刺痛了她的要害呢?
我无从知道。
第二部分3 否定的矛盾(3)
3。5
又剩下我一个人了。阿梅临走时的那句话,随着我与家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也越来越宏大起来。它的每个字都变成了有质量的实体,叠加着压在我的头上,而且在不停地增大增重。我被它压得举步唯艰,移动一寸都要化费非凡的力气去鼓励自己。到楼前时我告诉自己目不斜视一头钻到家里就行了。然而我的眼睛不受我意志的控制,它还是飞快地向门洞前扫了一眼。视网膜上没有留下什么令我不安的影像。这下我大胆地向那边看了看。那块地的地面无辜地平平坦坦地伸向远方,在前方不远处延展出一片小广场接着又路过楼群,穿过刷着蓝漆的铁栅栏和大道相接了,并没有什么。
一切都是臆想?
那么可以不去管那张符了?
可是当天晚上,白天见到的情景又在我梦中复制。梦中我看见亮亮钱叔钱婶都向我伸出了手。“帮帮我们!帮帮我们!帮我们就是帮你们自己呀……”他们喊着喊着,三只伸出的手臂像熔化的蜡烛般软倒着流了下来,即而整个身体都化成了液体。接着,已化成了人形液体的钱叔钱婶和亮亮蜿蜒着波纹起伏着被一个黑色的人拉着拖走了。液体的变形的嘴里还一张一合地喊着:“帮帮吧!帮帮吧!……!”我本能地知道那个黑色的人是个危险的东西。我恐惧着生怕他发现我。可看到钱叔他们越走越远,我忍不住大叫起来:啊--!啊--!啊--!
“啊--!”
我真听见自己在叫。我也听见母亲说:“快醒醒,快醒醒。”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
“几点了?”我说。
“十点半了。”
“还来得及,”
我说着跳下床,光着脚就向门外跑。
我的母亲抓住了我。“放开!放开!”我挣扎着,叫着。立即我后悔了。我的叫声引来了父亲。父母一齐抓住了我。
“干什么!干什么!快回家!”
我使劲挣扎着企图挣开父亲的手。“快放开我呀!快放开我!他们又要死了!快放开我!我要去救他们!放开我!……”
“别着急,别着急。说说谁要死了?说完了就放你去。”爸说。
我停了挣扎,说:“钱叔钱婶和亮亮他们又要死了。快救救他们吧,晚了就来不及了。快把那张符揭下来吧。让他们回家吧。快点。”我刚说完,我家对门“咣”地一声门开了,接着楼上也传来开门声……开门声一声接一声地响了起来,即而,整个大楼都回荡着开门声。我家对门的邻居已经站在门外了。他伸着脖子向上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分明在说,如果我敢轻举妄动,他就会毫不犹豫地阻止我。那回响在大楼里的开门声让我联想起每一个敞开的门前都有这样一张脸吧。这冷漠无情,麻木不仁却又固执地想要阻止点什么的一张张脸很快地像俄罗斯方块一样在我和贴着符的门之间垒了一道厚厚的似乎是坚不可摧的墙。他们为什么不在凶手的前面垒这么一道墙呢?
“揭下那张符吧,揭下来吧?”
我说,耳朵里听见自己的声音是那样软弱无力。
“咋的了?”邻居说。
“魇着了。”父亲惭愧地说,“回家吧,来跟爸回家。”父亲说着就搂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回家。我一边顺从地跟他走,一边说:“揭下来吧,揭下来吧,揭下来……”
“不行明天就去医院看看吧,”邻居说。
“没事,她就是魇着了。”父亲陪着笑说,“这么晚了,还打搅你,真对不起。”
“揭下来吧,揭下来吧……”我念叨着希望他们有谁能听我一句。接着我看到了邻居脸上的表情。那表情分明认定他面的我就是个疯子。他说的送医院,是要把我送疯人院吧?我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无知的笨蛋。即而我意识到,我这样不停地咕噜着同一句话还真像个疯子。
我又躺在床上了。父母也回到了他们的房间。屋里静悄悄的。可我知道他们没有睡。他们装作睡着了实际上是在监视我。要不父亲在睡前怎么特意地跑到外面去,把门用钥匙锁上了,又从阳台窗口爬回来呢?他爬回屋,还是凳着妈用绳子吊下去的塑料登上来的呢,他上来后才把凳子拉回来的。他们怕我去揭那张符啊,怕符揭下去后从里面跑出三个血淋淋的鬼来威胁他们的世界。他们不知道实际上钱叔他们根本就不在里面。我揭那张符是为了让他们回家啊。
我的已故去的老奶奶,曾经讲故事似地对我讲过阴间的事。她说每天午夜子时阴曹地府里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大小鬼差,就会通过一扇特殊的凡人看不见的门从阴间地府到阳间也就是人住的地方来捉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钱叔他们家的门被符镇着呢,他们或许进不去。他们也会被鬼差们当成普通的鬼抓走吧?奶奶还说,阴间是个专折磨鬼灵,又不讲理的地方。那绝不是钱叔他们应当去的领域。去了那地方就是他们说的真正的死亡吧?我听着客厅里的钟卡卡地响着就要到午夜子时了。门是从外锁上的。我出不去。那张符还牢牢地贴在门上呢--就是想偷偷溜走都出不去了。泪水从我的眼角流出痒酥酥地滑过脸颊,打湿一片枕巾。
第二部分3 否定的矛盾(4)
3。6
天又亮的时候,太阳照旧挂在天上。从窗外望出去,小广场,楼房,被楼房切成一块块的天空一切一切都和前天,大前天所有的晴天一样,时间像被什么粘住了。它不像往日那样走得拖泥带水稀打海摔,而是一动都不动。我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是因为昨夜一夜无眠--一眼不眨也没用。钱叔他们要是被抓的话即使是在以后的日子里都不睡也没有用啊。我昨天怎么就听从了那些人的意愿没去撕那张符呢?我是个无能又无用的人,无用地长着过于敏感的神经。躺在铺满阳光的床上,我闭着眼睛想象着自己是棵植物,可是不听运作的思维却把昨天我见到小六时的情景搬上了我的意识里。小六那双小手在不停地摆弄着玩具……摆弄玩具的那双手分明就是我的手。立时,初见小六时便落在我体内的恐惧的种子开始抽枝发芽,即刻便长成一株参天大树。它的枝枝蔓蔓缠得我要窒息,绞得我的肉体即要支离破碎。我想我应当砍掉它。“砍”我真的喝了一声,手一挥做了个砍的动作。然后我爬起床,套上一件宽大的老头衫,用手拢两把头发就走出了家门。临到大街之前,我现到昨天钱叔他们倒卧的地方闻了闻。昨天的事经过我一夜的思维的净化已变得不可信了。亮亮他们倒卧在那,身上的血把周围的雨水都染红了,那么多的血怎么也会有一点渗到土里吧?我蹲下身,两手撑地,像狗一样地把鼻子凑到地上去。立即,一股血腥气一钻就钻到我的鼻孔里,并顺着鼻腔冲到了我的大脑里,在那里凝成血淋淋的真实的确认。
没地方去,只有大街不会拒绝任何人,又不是我厌恶的地方,我上街去。
街上车流飞驰,人潮涌动。可它永远涌动人潮,飞驰车流。宝马,奔驰,林肯,红旗,个个帜高气扬,耀武扬威。夏利,奥的,面的,则缩手缩脚垂头丧气。坐在前一组车上的人该不会有什么烦恼吧,他们看的是轻歌慢舞,闻的是鲍鱼海鲜出锅时的香气。怕不会有看见鬼和闻到血腥气的事了吧。然而也未必,看阳子的家,便可以知道阳子是这个城市里的贵族。可他母亲还下落不明死活不知呢。阳子为什么要跟我撒谎呢?我隐隐觉得阳子的谎言背后关闭着一个不可知的庞然大物。而且阳子是那庞然大物的守护神,绝不让任何好奇的人有一点点涉猎的可能。谁要是瞧见了他对想探试庞然大物者那凶恶的模样谁都会这么想的。
我发现我的脚一步一步都是向着阳子家的方向迈出的。“不去了,不去了……”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真的管住了自己的脚,而使它转向近处的一个花园小区走去。阳子住的那条街大多是富商巨贾和企业精英的聚居地。而这片小区便是市里的头头们住的地方了。在这里我居然意外的遇到了阿梅。
先是一只手拍上了心不在焉的我的肩头,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哎,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回头,愣了半天才确定眼前的这个淡装素裹秀气怡人的女孩就是阿梅。
“你怎么也在这儿?”
“废话,我妈住这儿。你干嘛来了?不会是送礼,你还没在那年龄呢。你干什么来了?”
“也不干什么,就是瞎逛,”
“瞎逛?”一层脆薄的担忧在她脸上现了现,又隐去了。“那就别乱逛了,到我家里去吧,既然遇上了也是缘分,别在街上乱逛了,你这样丢了魂似的别在让车撞了。撞死了还好,要是万一撞不死又落下残疾就苦恼了。”她说着还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在我头上身上抚了抚。我如一只受宠的小狗般跟她去了。
阿梅拉着我走出小区。
“你家不是住在这里吗?”
“都说了,那是我妈和她男人的家。你有时脑子还真不清楚。”
阿梅说着招手叫了辆出租车,拉着我坐了上去。
“你是去阳子家吧?”车上阿梅说。
“不是。”
“不是?”阿梅撇撇嘴。
我担心她会说出什么我难以抵挡的话时她看我一眼,并没说什么,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并伸手在我满是汗污与尘土的脸上摸了一把,说:“你还真可爱呀。”过了一会,又说:“像你这样的人真是出土文物。”
“什么意思?迂腐还是珍贵?”
“珍贵。你还挺机灵的,怎么就成疯子了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没有办法像我的父母和邻居那样生活吧。”
“那是你傻。”阿梅说,“等到我家我再跟你说,告诉告诉你做人的道理。”
阿梅另有一个家就在她就读学校的附近。
“为什么不跟你母亲住或是住在学校里呢?”
“你真是,问号也太多了,整个一个十万个为什么。我不愿意和她们一起住行了吧?”
“那你一定是和你爸爸一起住了?啊,也可能他是你的情人。”我指着阿梅床头上的男人照片说。
阿梅白了我一眼。“我这样的能找个老头作情人吗?那是我爸。可我没福和他一起住。我再等几十年或是立即死了嘛,还有那机会。”
阿梅一边说着就脱了那套雅致的套裙,只穿着胸罩和短裤就向床上一躺,并拍着床的另一侧说:“来吧,你也躺会儿,我看你也够累的。说真的让你躺,我还真心疼我的床单呢。”
我本来不想躺的。可她那贵族似的优越感刺激了我。我径直走过去往她身旁一躺。凉爽的气息隐隐传了过来,这屋子里装有空调。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父亲去世了。”
“噢,算了,我可没难过。”
我忍了半天,最后还是说:“你父亲是因为什么呢,这么年青就去世了?”
阿梅右手食指和拇指张开比了个八字抵在额头上,嘴里说:“砰!就完了,因为受贿。他以前是个小官。”
“能受贿受到……也不是什么小官了,而且你妈家还住在那个小区里,”
“看不出来,你还懂点事。”
“你看起来,不怎么难过呀?--你爸来看过你吗?我是说他死以后。”
我说着不自禁的四下看了看。
“你真是让鬼吓怕了。到哪都看有没有鬼。他就是变鬼了也没办法来看我呀。他死是罪有应得,鬼差早把他抓走了,没准现在正在地狱里喝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