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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误尽三生-第6章

小说: 误尽三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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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我到掩月去。杏姑早就伸长脖子等着,一见我进门就一朵云似的从二楼飘下来。
  “昨天你走后,我就着人腾出最好的厢房来,你来看看?”杏姑殷勤得很。
  我摇头道:“一间厢房不够。”
  杏姑一怔,“那是当然不够了,不过先打扫一间出来让你看看布置。”她反应倒快。
  我说:“就算把所有的厢房给我……也不合用。”我抬头望天:“我要你这掩月楼的整个后院。”
  看到杏姑吃惊的神色,我急了:“不要告诉我说掩月楼没有后院!”
  “有是有,但是后院是下人住的地方,怎好用来招呼客人呢。”
  “我说行就是行。若是要女宾跟你那些男客同一门口出入,这生意准得砸。”想起昨天看到那一幕,还是恶心得想吐。我缓缓道:“如果你能保证出入大门的闺秀宝眷们不受到其他客人的滋扰,倒可以考虑看下让她们从前门进。”
  杏姑想了想,发现这个确实是问题所在,答应了我的要求。只是心中尚不踏实:“只有下人才从后门进出,如果客人也这样走,会不会嫌我们怠慢?”
  “没听过‘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咱们有本事,一样有人走后门。”
  杏姑僵住的脸色才算化开:“那这事先交你办。对了,总得找两个人帮你。我唤些能干活的给你挑。”
  刚想说不用,杏姑已笑嘻嘻的说:“你那大哥我已安排在厨房帮活,嘱他没事不要乱跑,不必担心碰见他。”
  这话戳中我死穴,自进门来一直忍住不提的事让人提了,安排是妥当,但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真不好受。我只冷着脸点了点头,心知有静非尘在这里,我就得当乖宝宝。
  看来这帮忙的下人不要也得要了,即使是杏姑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也得认了,就算帮不上忙,没事就嘱咐她呆在我在的地方附近,就当作防备静非尘突然出现的监视器也好。
  我想想道:“单要下人帮忙可不够,我还需要你掩月楼最色艺双绝的姑娘的帮忙。”
  杏姑一点就透,眯着眼睛笑道:“没错没错,说到我掩月楼姑娘的手段,陵州城内谁不知晓,那些平日关在深闺大户的妮子们自然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我点头道:“你明白就好,挑几个知名度最高的来见我吧。”
  “哎。”杏姑拖长声音应了一声,忽然回过神来:“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态度,不过是卖身给我的最底底底底的下人而已。”她伸出小指头比着:“居然敢这么神气,让我家的红姑娘一一来拜见你!”
  我“哼”了一声:“不肯来?我还不愿意见呢。”
  杏姑生气了,开始畧狠话:“现在你是我的人了,别看你现在能出鬼点子,如果害老娘我赔钱,一样丢你去接客!”
  我只是冷笑不理。
  杏姑气得没法,瞪了半天眼,忽地拖长声音唤道:“来人哪,六子,给我到厨房找那新来的小子,叫他换套衣服到二楼厢房--奉茶!”
  一听她这么说,我就软了,忙道:“这是我跟你的事情,扯上我哥做什么。”
  杏姑冷笑道:“这是我跟我家下人的事情,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我无话可答,愣了半晌:“不过要我去见你家的红姑娘罢了,得,我现在就去行了吧。”
  杏姑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张口又唤六子。
  我正要发作,她却从小厮手里拿过套衣服,一丢丢到我身上:“换上吧,顺便洗洗去,没得熏坏我家姑娘。”
  无可奈何,我抱着衣服,乖乖跟着六子到后院去。
  六子是个跟静非尘差不多大的小厮,长得也蛮清秀,气质却差很远,一看就知道是穷人家出来的孩子。怯生生,手脚好像老不知往哪里放才妥当,看着我的神情满是崇拜,想搭话却又不敢。
  我跟他扯话:“六子哪,你也是卖身给掩月楼的吗?”
  “是啊。”六子眼圈一红,“前年家里田地遭旱了,没有收成,我爹交不起租,底下还有俩弟弟等着饭吃,爹就把我送这里来了。”
  没有地的农民就是苦啊。我摇摇头,语气不由带上了点叹息:“前年就来这儿了,那你一定很想家啰?”
  六子拼命点头:“想啊,白天想,晚上做梦也想。今年下好大的雪,来年开春就该播种了,明年一定是个好收成呢。唉,可惜我还有好几年才能回家去,那时不知还有没有这样好的雪。”
  我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六子,你刚才说过几年就回去了?”
  “对啊。”六子说:“我爹把我卖了十年,还有七年就能回去了。”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追问道:“卖十年是卖了多少钱?”
  “不少哇。”六子红着脸,兴奋的说:“可以让弟弟们吃饱饭,还够我爹交上好几年的租了。”
  看着六子那涨红的脸,我觉得一阵热流涌到喉咙,几乎吐血了。
  谁说卖身就得卖一辈子的,现在又不是卖身葬父。静非尘那家伙拿回破屋的别说是银子,就连铜钱也没见着,不过是半只鸡加几个包子,他也不像是会把钱藏着掖着那种人。说他把自己一辈子卖了半只鸡加几个包子,谁信!
  但我就这样做了,我连他的卖身契都没有看清楚,大笔一挥,就签署了自己的终身合约。
  只觉得眼前发黑,金星乱舞。
  甄宝儿啊甄宝儿,你可真能干啊。你的鲁莽冲动在现代社会顶多只是损失钱财而已,但是落到这鬼地方来,你竟然在三天内把自己从头到脚给卖了!
  而且只卖了半只鸡外加几个包子!
  “雪公子,你怎么啦?”
  “六子,别推我,我服了软骨散,快散架了。”
  “软骨散是毒药吗?雪公子你别吓我,我这就去找杏姑姑去。”
  “不准去。让我死了好了,死了算了!呜呜呜。”
  “雪公子,别哭哇,别吓六子啊。啊,你很痛吗,走不动?六子背你好吗?”
  “呜呜呜,没脸活下去了,没脸见人了。”
  “不会啊,虽然雪公子没有打扮,但是六子觉得一定比六子长得好看多了。杏姑姑不知多喜欢你呢。自从你答应了来,昨天杏姑姑一整天都笑嘻嘻的,脾气好的不得了。”
  “哎哟,我心口痛,拜托六子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好,好,我不说。雪公子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澡堂很快就到了。”
  “别叫我雪公子!”
  “那叫你什么好呢?”
  “叫我废物吧,废物啊!”
  如此这般的对话在去澡堂的路上重复了几十遍,以致用不了半个时辰,后院的人全都知道了,刚卖身进掩月的小少爷脾气怪诞,他喜欢人家喊他废物,不然就会生气。
  
                  采柔(下)
  六子把我一直背到澡堂前面,然后就在门外站着。
  我探头看看里面乌黑妈漆的一团黑,暗自点了点头,对这环境还算满意。转头看见六子还杵在门口:“你还站这儿,想偷看吗?”
  “不,不是。”六子一下子脸红,“我是怕你找不到回去的路。”
  “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去可以了。”我苦笑,让你喊我废物不代表我真的是废物啊。
  现在是白天,澡堂里没有点灯,只靠顶上天窗投进的天光照明。
  我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了,才开始脱衣服。谁知衣服脱到一半,忽然听见衣服悉率作响的声音。急得大喝一声:“谁!”
  “啊,是我絮儿,拿热水给上房的牡丹姑娘呢。”一个非常好听的声音答应我。
  听见是个姑娘,我放下半颗心来,只是半颗,可不能让人发现我是女的。
  连忙说:“拿完就快走吧,小爷我不习惯洗澡的时候旁边有人。”
  “哎!”那絮儿脆生生的应了。
  这时我又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忍不住:“絮儿,你的热水拿完了吗?”
  “快好了,公子我这就走。”
  “别走哇。那个,你能帮忙给我也拿点儿热水吗?”竟然忘记古代没有热水水龙头这东西,要洗澡可是得自己去打热水的。
  “好咧!”絮儿应得爽快。不一会儿,一桶热气腾腾的热水已经提到布幔前面。
  “谢谢你啊,絮儿。”刚才还赶人家呢,转眼就支使上了,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刚来,很多东西都不习惯。”
  “我知道,你就是才来的小公子吧。”絮儿笑道:“我们都知道最近来了一大一小两位公子,都说长得那个俊啊,讨人喜欢得很。杏姑姑欢喜了,大伙儿也跟着开心。”
  我的脸一下子挂了起来:“我两兄弟进这儿来了,你们很开心吗?”
  絮儿道:“那当然了,谁不知道杏姑姑待下人的好。大家都说两位少爷能进我们掩月楼,是上辈子积下的福气呢。”
  我给她气得直笑:“照你说,把自己卖了也是件很光荣的事啰。”
  絮儿静了下,说道:“小公子,我知道你不服气,但这是命啊。穷人家的孩子,生就一条苦命,闹饥荒的时候,连猪狗都不如。投身到掩月楼来,至少杏姑姑还把咱们当人看。能活得像个人,虽然苦点儿,但只要心里过得去,也便罢了。谁叫自己上辈子不懂投胎到富贵人家呢。我娘不懂什么道理,但常跟我说,人的运气富贵都是上天注定,强求不来的,只要一生活得舒舒坦坦也就是了。小公子,你都进掩月来了,杏姑姑又那么看中你,又身为男子,比絮儿的命要好多了。如果心里还是不舒坦,那样再多的福也会折去呢。”
  想不到几句话竟惹来这丫头好一顿教训。
  若是以往,我定会张嘴就反驳回去,旁征博引,说出一番后天努力可战胜先天条件的话来。但是此刻的我,却陷入了茫然之中。
  在上一辈子,我那么样爱那个人,头一次倾尽心力的想去好好爱一个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谁知道在有些人眼里,痴心是一件没有价值的东西。
  感情是勉强不来的,惜乎那时自己不懂。
  所以才会逼迫彼此到达情感的悬崖,然后……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是我不懂得珍惜眼前的一切,是我太任性,所以折掉了所有的福气吗?
  我无言以对,只得让身体滑下木桶,任温水缓缓没过我的头顶。
  从木桶爬出来时,絮儿早就走了,我的心情却被她搅得七零八落的。
  穿上杏姑给我准备的衣服时,干净的布料摩擦着我的皮肤,我忽然想,再也不要轻易去相信一个人了。
  从今以后,为自己惜福,只爱自己。
  穿好衣服,我走到廊上,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深呼吸一下,嗯,认真的活下去。
  后院不算很大,但收拾得蛮清爽,院里还种了棵梅花,此刻开着红花。虽然不及那天我隔着高墙望见的白梅,却也不俗。我在后院转了一圈,定下心来,这里确实是适合开美容健身院。
  随即我忽然发觉一事,现在正是隆冬,梅花都开了,雪也下了,这温度竟不是太低。这雪天竟没有人穿厚棉衣的,更不用说是红楼梦那种狐裘了。我想了又想,始终不懂这是什么道理,只得勉强认为这个时空的冬天都不太冷好了。希望这边的夏天不会热的像火炉。
  视察成果相当满意,我心头一宽,穿着件月白衫子就闲逛起来,穿行在雕梁画栋之中,虽然身材矮小,却也自觉有几分画中人的潇洒。
  走了不远,转到连排的厢房来,看样子似乎是姑娘们住的地方。我一间间看过去,就像参观故宫,里面的布置或富丽或精致,看得我津津有味。
  忽地看到一间房门大开的,骤然看来,比方才看过的数间都要华丽精致。墙壁上蒙了淡粉色的锦缎,缎上织着浅红色的大朵芙蓉花。里面的家具是红木,嵌着贝壳的花鸟。一扇绣着凤凰的屏风挡住了床。
  我伸进脑袋瞧了瞧,发现没有人,心里打鼓,这么华丽的卧室,当然是最红的姑娘所住。竟然能看到古代红妓女的香闺,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求。我犹豫再三,还是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抬腿迈进房内。
  内进和外观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看这手感一流的蒙墙粉缎,比我身上穿着的强一百倍去了。脚下青色石头铺的地板,仔细一看上面还有大理石一样的花纹。
  梳妆台上有面菱花镜,我心念一动,拿起了镜子,头一回仔仔细细的研究起镜里这个“我”来。
  巴掌大的小脸,尖尖的下颌,脸颊虽瘦却能无骨,脸型削小线条却显圆润,肤色是粉彩一般的白,一双眼睛亮晶晶乌溜溜的,宝光四射,一张小嘴水一般的唇色淡的几乎看不出来。
  原来这就是我吗?长得跟我那傻哥哥一点儿也不像哇。瓷娃娃一般的人儿。
  我怯怯的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颊,镜中人同时也抬手做着同样的动作。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清叱:“谁,谁在那里!”
  我回过神来,四周一瞥,看见旁边有个画架,连忙冲过去就弄了一手墨往自己脸上抹。纯属是条件反射的保护性反应,直觉这张脸会给自己惹祸。
  正把脸抹得唱戏一般,蹬蹬蹬,有人冲了过来,“刷拉”一声把屏风推到一边,气势凌人的叱喝:“小贼,也不看看是谁的房间,竟敢到我牡丹房里乱来,看我不把你剁成肉酱。”
  定神一看,原来是个身材火辣的红衣美女,年纪也不过大我两三岁,但就是发育得那个好啊,让人直喷鼻血。还没顾得上欣赏,她两步冲过来,抓住我就打。
  我大叫:“停手!打坏了我,杏姑铁定把你扫地出门!”
  “小贼,好大的口气!你知道姑奶奶是谁?”红衣美女冷笑。“别说打你,今天我就在这里把你阉了也行。在我面前,杏姑可敢放半个屁!”
  我的姑奶奶啊,如果知道你是开肉店的,跪在地上三拜九叩求我进来参观我还懒得抬腿呢。
  没办法,遇上这么个不讲理又能打的狠角色,姑娘我想不认栽也不成了。看来今天真是霉得不成的灾日啊。
  惹不起还躲得起啊,我低头就跑。
  牡丹叫道:“想逃!”一把抓来。
  我一低头躲过去,她的手从我脸侧擦过,火辣辣的疼。
  牡丹一怔,忽地觉得手掌粘腻,低头一看,怒道:“小子你还糟蹋我的兰花墨水!”
  冲过来便要拉扯我,我忙让了一步避开,眼见她双眉倒竖,目露凶光,哪里敢让她靠近。她往前凑近一点,我后退一步,只恨牡丹一把把门拍上,堵绝了去路。当下她抓我躲,几步下来,两人已围着桌子转了个半圈。
  牡丹见我左躲右闪心中更怒:“小子你敢再退一步我就宰了你!”伸手一扯隔帘,竟是将帘子扯脱半幅,连人带帘好似扑杀蝴蝶般往我压来。
  房内空间本就狭窄,我退无可退,腿弯挨到床沿,登时被仰脸倒了下去。牡丹也没料到我身后是床,我这一倒,她收脚不住,一下子扑在我身上,两人在床上滚作一团。
  我心中大惊,只恐她发现我的秘密,连忙伸手去推她。
  牡丹盛怒:“臭小子,竟敢轻薄我!”猛地给了我一个耳光。直打得我金星乱舞,泪花四溅。
  牡丹爬起身来,脸上通红,骂了一声,上前就拽我想要继续打,忽然低咦一声,张开袖子往我脸上乱抹。
  “不要,痛!”我终于叫出声来。
  牡丹住了手,怔怔看着我:“原来你长得……”扑扇两下大眼睛,忽然问:“你为什么到我房里来?”
  好问不问,打完了才问。我气鼓鼓的别过头不睬她。
  她有点尴尬:“你是新来的?我没有见过你。”
  我继续来个不理不睬。
  她恼了:“你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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