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已远 作者:花藏魂(17k小说网12.8.11完结)-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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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烟哆哆嗦嗦地全身开始抖了起来，说：“他在我眼前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刚刚说完，她就哇地哭了。
　　“清泠，莫非我碰到的是鬼，对不起，以前我说过你坏话，请你不要害我。”她捂着脸逃也似的跑了。
　　那一刻，我有一种晕厥的感觉。
　　桑青走了过来，他的手按住我的肩膀，说：“清泠，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有一个男孩，他的父亲是神之国的大祭司，从小便备受恩宠。可是，当小男孩长到七岁时，神之国，突然来了一个神秘的男子。男孩是我，那个神秘的男子并不是凡人，父亲要我小心，来者不善。那时，正巧魔族在人间作乱，成了王上最头疼的事情。而父亲虽然竭尽全力，却仍没能将一拨又一拨的魔族斩杀干净。神秘男子来了神之国后的第一件事是去参加祭司宫的考试，因表现优秀而被我父亲看重，留在了祭司宫。他千方百计地让我父亲带他去觐见王上，却在见到王上后要求自己一个人去斩杀那些魔族。想自己一个人邀功，父亲并没有多大意见，但是神秘男子最后在平息这件事情后，居然对王上说，是父亲让这些魔族霍乱神之国的。”
　　“接着，我们全家被满门抄斩，是父亲的同朝好友，苏伯伯，救了我。”
　　我看着桑青，第一次感觉到了惊讶，他的眸子仍然是那般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这平静的眸子下，究竟有着怎样的谜。
　　“清泠，我和你一样，是孤儿呢。”桑青笑着说。
　　我不说话，低下头，也不想去辩驳什么。
　　那句“带我走”，被我生生咽了下去。
　　我想了想，没有任何话好说，于是问他：“那个神秘男子叫什么名字？”
　　“洛汐。”他说，这次，我终于在他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恨意。
　　那天晚上，桑青没有来。
　　第二天，我很早便起来了，我从花途街那张红色的仙谣节榜单下走过，感觉到了那天的热闹未尽，同时，我也感觉到了整个蓝染城的人们对我指指点点。从我出生开始，我便是他们眼中的怪胎，现在，我又成了他们眼中的妖物。
　　似乎这些对我已经就没有什么影响。我回到自己的家里，看见正站在院落里等着我的桑青。他的年轻的男仆对我说：“小姐，马车备好了，就等您回来了。”
　　小姐？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叫我小姐。我淡淡一笑。
　　桑青却异常高兴，他对我说：“清泠，跟我去王都吧，那里繁华得很，苏伯伯会接纳你的。”语气里不置可否。
　　我想了一会儿，无法反驳他，于是点了点头。
　　我收拾了包袱，掀开马车的黑色帘子，坐了进去。桑青坐在我旁边。
　　马车走出蓝染城的那一瞬间，我恍惚起来，桑青握住我的手，温柔地问我：“难受吗？”
　　我摇了摇头。
　　他于是拿出笛子，开始吹了起来。
　　我掀开马车的窗帘，看见马车已经离蓝染城越来越远了。
　　桑青，若我要你带我走，你可愿意？
　　我们去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去过平静快乐的日子。
　　这两句话，最终，我没能说出来。
　




　诺

　　王宫里，王上端坐宝座，座下，一位已经年老的官员低着头，等候着王上发话。
　　“苏丞相，民间流传本国祭司洛汐来历不明，是个阴邪之人，不知丞相有何看法？”
　　“依老臣之见，防人之心不可无，此男子确实来历不明且能力非常了得，不抑制他，恐怕……”
　　“呵呵，苏丞相所言极是，唉，若不是朝中无人，当年也不会白白牺牲上官家呀。”
　　年迈的苏丞相身体微微颤抖，他努力使自己平静，道：“是啊。”
　　“但使护国神女在，那些妖魔鬼怪无论如何也不敢对本国有冒犯之意呀。”王上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也已经很老了，愈加显得他沧桑起来。
　　“苏丞相，你不知道啊，当年落雪国改名神之国是为了庆祝神女归来。神之国繁荣昌盛一千年，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又重重叹了口气，道，“历来新王继位都会听从先王教诲，而神女的守护是历来神之国国王的心病。何时，神女才会再次归来，佑我国泰民安？”
　　“王上无须太过伤神，相信自有天意啊。”
　　年迈的王点了点头，十分疲惫地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苏丞相双手作揖，拜了一拜，退下去了。门外，一穿着仆服男子也悄悄地走了。
　　“呵呵，是么？”洛汐坐在他的摇摇椅上，穿着他的祭司袍，眯起眼睛。
　　在他身边站着方才站在寝宫门外偷听的男子，男子谦卑地弯下腰，道：“是的。”
　　“两千年了，呵呵，该来的总会来的，”洛汐微笑着说，“不过，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洛汐大人，什么事情有意思呢？”孩坐在不远处的地板上，仰头看他，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大眼睛。
　　洛汐爱怜地看了看女孩，说：“比冥界可有意思多了，来到人界就碰到这么多有趣的人有趣的事，呵呵，真有意思。”
　　孩点了点头，也不追问下去。
　　洛汐终于想从他的摇摇椅上站起来，他踱到窗户边，伸出右手，手上立刻升腾起一道金色的光来，接着一只金色的信鸟飞了出来，扑棱着翅膀。信鸟是冥界的一种鸟，以主人的口信为身，信鸟将主人的口信送达对方，对方读出来后信鸟死去或者说消失。看着信鸟飞走，洛汐沉默了。他在赌，没错，他在赌，用生命去赌。
　　可是他没有害怕，是因为孩在他身边么？还有，因为他赌的未来叫幸福？
　　“孩……”
　　“哈？”
　　“陪我出去走走吧。”
　　“嗯。”
　　洛汐换上一身青色的便服，走了出去，蓝衣女孩紧随其后。祭司宫里花园里的花差不多都开了呢，洛汐叹道：“又是一年春芳尽。”
　　“嘻嘻，洛汐大人怎么好兴致作起诗来了。”蓝衣女孩调皮地笑道。
　　“没，只是感叹罢了，”洛汐想了想，问，“孩，你数数，我们来神之国多少年了？”
　　“不多不少，正好十年。”
　　“呵呵，是么？”洛汐望向女孩，看见她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巴。
　　蓝衣女孩说：“洛汐大人好久没有这样和我散步了。”
　　“散步……”洛汐沉思着，这个词眼似乎陌生起来。从来到神之国后与魔界联系的第一天起，他便再也没有了这样的好兴致。每天在紧张和生死边缘间游走。谁又能想到他从前是冥界无人不知的三大将之一呢？只不过，往事再辉煌，也只是往事了。除了在回忆时微笑以外还能做什么。今天所有的一切也即将过去，明天却是未知。这样想着，他竟然开始伤感起来。不由得叹了口气。
　　蓝衣女孩嘴撅得更高了，不满地说：“洛汐大人又在想什么呐？”
　　“呵呵，没什么，”洛汐淡淡地笑了，“想到了一些往事。”
　　是这个词眼太敏感了吗？蓝衣女孩不再不服气，而是慢慢低下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是一种执着吧，”洛汐想，“在回忆中沦陷的人无法快乐。”他看着蓝衣女孩低着头沉思而难过的样子，微微心疼起来。
　　孩，我多想你能少一点负罪感，不要把我的背叛当作你的责任。
　　孩，我多想你能轻松一点，不要天天想着明天就会死去。
　　孩，我想给你幸福快乐。
　　可是，现在的你，只有在梦里，才是真正的快乐。
　　洛汐缓缓而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是谁？”洛汐站在一个女子背后，看着她的背影，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女子冷笑起来，她穿一袭血色红衣，端坐在一大块灵石上。
　　“你当着不知道我是谁？可是我却知道你呢。当年的冥界三大将之一，果然气度非凡。”
　　洛汐脸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汗珠，他很久没有这样了，“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神女，”女子缓缓回过头，露出半边倾国倾城的脸，“你记住，以后，你的命在我手里。”
　　洛汐在梦中惊醒。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枕下的幽泉剑，汗，手上密密麻麻全是汗。
　　不，他不能让自己的命落到那个女人手里，如果自己要听命于人，还能怎么给予孩幸福。然而，手却再次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洛汐大人……”
　　洛汐望向门外，看见穿蓝衣的女孩光脚站在门口，一身担忧。
　　“孩？”
　　“洛汐大人怎么了？”
　　“你怎么能从结界中走出来，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很危险的吗，若是敌人趁虚而入，你将成为我的最大威胁。”洛汐怒道。
　　蓝衣女孩怔怔地望着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很快，她的眼中噙满了泪水，没有任何辩驳，她捂着脸转身跑了。
　　“孩……”洛汐怔怔地愣在床上，怒意全无。
　　“我还是无法让你真正地快乐呢。”
　　洛汐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户边，从上往下看花园。花园里的花开得真好呢，他不自觉地来到花园里，抚摸着那些花瓣。真好，人间的花比冥界的花多多了。
　　是啊，冥不出世是铁律，冥界的花自然没有人界的多。
　　突然，想到了什么的洛汐，手又开始抖了起来。
　　幽冥花，幽冥花，冥界的王花，象征着力量的幽冥花。
　　然而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他发抖的手，洛汐转过头来，看见蓝衣女孩。
　　“孩……？”
　　女孩仰起头看着他，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大眼睛，看不清她的眼神。
　　“你不怪我？”
　　女孩倔强地站了好久不说话，然而，又使劲地摇了摇头。
　　洛汐心疼地蹲了下来，握住女孩温暖的双手：“答应我，在我有能力给你幸福之前，好好活着。”
　　女孩认真地点了点头。
　　洛汐微笑。
　　“孩，我一定要给你幸福快乐，相信我，因为我是洛汐。”
　




　碧萝城

　　马车停了下来，我掀开帘子才发现天已经悄然黑了。
　　我问桑青：“这是哪里？”
　　桑青一脸疲惫却高兴地说：“是碧萝城。”
　　对桑青来说，每向北方前进一步都是值得高兴的吧。可以见到其称之为“苏伯伯”的人是一种幸福吧，虽然幼小时被满门抄斩，但是那位“苏伯伯”应该待他不薄，并不亚于亲父吧。其实，虽然同为孤儿，我和桑青终是不同的。我从小便感觉不到半点温暖，而且，我没有半点恨意。
　　我和桑青下了马车，走向碧萝城，远远看见一个人站在远处，光头，穿袈裟，应该是……一个和尚。他面向我们，由于天黑的原因，远远地看不见他的面貌。
　　走近了一点，才发现他已经很老了，留着白色胡须。他双掌和一，对着我们低下头说了一声：“阿弥陀佛。”是在等着我们的到来吗？
　　“姑娘远道而来与贫僧在此相遇，此谓之缘。”
　　看着我们不解地看着他，他和蔼地笑了笑，道：“贫僧早就算准姑娘会来，等候多时了。”
　　我也笑了：“如此，这缘莫不是强求？”
　　他摇了摇头：“非也非也，这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我愈加奇怪起来，而老和尚则说：“姑娘的人生恐怕才刚刚开始，记住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姑娘与我佛缘分甚重，日后也许你我会再次相聚，还待姑娘作一个选择。”
　　“这就是安排好的，我在这儿等候多时，为的是告诉姑娘这些。”
　　说罢，老和尚哈哈哈地大笑着离去，等我们反应过来，回过头看他时，他已经不见了。
　　男仆要去追他回来，被桑青制止，“当年我还在祭司宫里时，见过不少异人，这个和尚，观其样貌言行，应该是个高僧。”
　　“清泠，你与他遇见，许是你们有缘，他说的话你莫要想太多。”
　　我看着桑青担忧的眼神，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兀自先行进了碧萝城。
　　在碧萝城只是待了一夜，什么故事也没有发生，第二天早上醒来吃过早饭，我们立刻启程向王都落雪赶去。
　　我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桑青突然问我：“要去落雪城了，清泠，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摇摇头，或许我已经冷清习惯，我说不出任何。
　　桑青说：“你会习惯的。”
　　会习惯吗？
　　可是，为什么，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说着：“不要去，不要去……”
　　黄昏近了，我掀开帘子，不由一愣，我看见一位穿黑衣戴连衣黑帽的中年男人站在黄昏中盯我盯得紧，应该说，是死死地盯着我。我看着他，他竟也不躲避，仍然死死地盯着我。我看了他好久，然后看着他慢慢地凭空消失。我关好窗帘，桑青问我看了什么。
　　我说：“什么也没有。”我已经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似乎越是这样，我越能平静。
　　我在马车上颠簸了数十日才来到落雪城。传说中四千年前，神之国名为落雪，千年后，神女归来，打破了落雪国从不落雪的诅咒。为了庆祝神女归来，落雪国改名神之国，寓意为神守护的国土。为了纪念存在了千年的落雪国，神之国王都唤作“落雪城”。没有任何惊讶，落雪城有我想象之中的繁华。
　　我看着桑青手舞足蹈的样子，想：“真是个孩子。”
　　我随桑青去苏府，在跨进苏府门槛的那一霎那，我心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句子。、
　　“故事开始了。”
　　苏府里有一个很大的花园，花园里开满温暖的花朵，即使冷清如我，也感觉到了一丝温暖。把行李放下后，桑青领我去客房见他称之为“苏伯伯”的人。
　　此时，客房里已经坐满了人。苏丞相的夫人，二夫人，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场。他们大概已经等候多时吧。然而，我见到苏丞相，还是吃了一惊。
　　那年我只有十三岁吧，父亲离开我。他温柔地揉我的头发说：“清泠，我就要走了。”我问他：“你还会回来吗？”他笑了却不说话，然后他看了看母亲，叹了口气，终于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并没有追上去，因为我知道，这是徒劳的。后来，我时常想，我和父亲还会不会再见面。
　　没想到，再次见面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少小时，我只知道父亲不是本地人，但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
　　我看着苏丞相那张熟悉的脸，还是没能唤出“父亲”二字。
　　母亲究竟知不知道他的身份，或许她早就知道，或许她根本不知道。但是，有什么区别呢？母亲大概从来没有爱过他。想到这，我的嘴角牵出了一个弧度。
　　我给在场的各位长辈行过礼，跟各位苏府里的小姐公子们问过好后，一场简洁的见面会结束了。苏丞相没有任何异常，如我。
　　大夫人给我安排了一个小姐住的闺房，就在大小姐住的房间旁。她俨然已经把我当作家人了，如同对待桑青，她觉得我一定是桑青还未过门的媳妇。
　　刚刚般进去，就有丫鬟来要我去见苏丞相，说是苏丞相要我去见他。可是，我却觉得没这个必要。
　　还是去了。
　　苏丞相正在书房里写字，写一个“痴”字。
　　我笑：“花痴人不觉，花去人未归。”
　　他也笑：“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我冷冷地说：“苏丞相原来还记得小女子。”
　　他笑：“清泠，三年了，你还是如此。”
　　我道：“天生如此。”
　　他摇了摇头，说：“不，你像你母亲。”
　　他说这话时，神色黯然，我看了看他，觉得虽然只有三年未见，但是他已经苍老了好多，鬓发花白。连神情，也变老了。
　　是因为没有母亲在身边的原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