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刘铭传-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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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太后说:“夷人呐,粘上毛比猴都精,你要小心,别让他吃里扒外。”
大臣都乐了,奕譞说:“老佛爷什么都知道。”
奕劻也说:“老佛爷问的这些,连我都没有听说过。”
西太后有点沾沾自喜:“你没听过的多着呢。”又转对刘铭传说,“老子不是说过吗,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可见三是最吉利,最大的数,你有两件宝不好,我给你凑一件。”
刘铭传忙说:“谢老佛爷。”
西太后命李莲英:“把洋人送我看戏的千里眼拿来。”李莲英答应一声下去,少顷托出一支单筒望远镜来,西太后把望远镜镜头拉开,演示一下。
西太后吩咐李莲英说:“给他吧,千里眼,看得远,这本来是打仗使用的玩意儿,拿来给我看戏!台子离我不过才有几丈远,以为我眼神不济到那份上了吗?”
奕劻说:“谁这么说可是有眼无珠了,老佛爷仰起头来能看清树上的麻雀是公是母。”
西太后哈哈大笑:“你真能扯臊。”她转过脸,问摆弄望远镜的刘铭传:“朝廷要用你,你不会再说有眼疾不出山了吧?”
刘铭传说:“岂敢,愿为朝廷效力。”
西太后冷丁想起一件事,马上叫:“小李子!”
李莲英马上弯腰趋前:“奴才在这呢。”
西太后说:“没去看看,今个德国呀,俄国呀,还有小日本子,尤其别放过英国,看看他们的使馆升没升旗?”
李莲英说:“喳!自从昨个老佛爷吩咐去看他们旗杆,今个一大早就派人去看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西太后看人家使馆升没升旗有何讲究。
西太后觉察了众人的诧异,便道:“唉,啥事不操心也不行。这看升旗也有个讲究。这不是法夷在观音桥打胜了吗?若是各国为他高兴,一定升旗,若是不乐意,就不会升,我品了好几回了。”
奕劻先表态:“老佛爷神算,比我们强多了。”
奕譞也说:“老佛爷心真细呀。”
这时,有个苏拉在门口一闪,李莲英走过去,马上返回:“回老佛爷,英国升旗了,德国没升。”
“我就知道英国不是东西,”西太后借题发挥说,“法国欺侮了咱们,当年烧咱们圆明园的就有它,给中国卖大烟、占咱们香港的也是它,这帐你们都记着点。”
奕譞等人忙低眉敛首喊:“喳!”
西太后又说:“欺人太甚!法夷昨天与我驻越军队在越南观音桥开仗了,本是他们先挑衅,声称要打到北京来,事后却通过使馆向我们抗议,反咬一口,要我们赔偿2700多万两银子。
说罢西太后把目光转向刘铭传,说他上的那个武备折子她看了,有点骨气。武安邦,文治国,这话没错吧?可她听说刘铭传有一首诗,别人抄给她了,说到这儿,西太后竟背了上下来,并让他听听走没走样,她念出的是这两句:武夫如犬马,驱使总由人。念完了又加了句批注:这牢骚发大了!
醇亲王和翁同和脸色都变了,面面相觑。
刘铭传却不慌不忙:“回太后,这抄诗的人只抄了两句,未免断章取义。”
“那你念念下边的。”西太后说。
刘铭传便念道:“我幸依贤帅,天心重老臣,上官存厚道,偏将肯忘身,同事国家事,谁看一样真? ”
西太后扭头问张佩纶:“我听不大懂,这几句怎么样?”
“回太后,省三的忠心可鉴,”张佩纶道,“他说自己可舍生忘死,为了国家在所不辞。”
“这就对了,”西太后说,“总有人说我偏心,在宫里也有人在背后嚼舌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哪个不疼?文治国,武安邦,都有功,你武臣怎么就成犬马了?”
刘铭传大胆地说了一句:“我朝向例,确有重文轻武的习惯,提督是从一品官,都没有专折奏事的权力,不是臣一人有这样看法。”这一说,几个大臣吓得面如土色。
西太后却没生气:“那么,这次也叫你当一回文官,不全是,文武双全的官,怎么样?”
“愿为朝廷驱遣。”刘铭传说。
“又来了,我听着这驱遣,怎么又像你说的使唤犬马呢。”西太后自己大乐,几个臣工也忍不住乐了。
西太后问奕譞,“你和他说了吗?”
奕譞说:“方才在六部值班房候见时,奴才把太后的旨意跟他透露了。”
西太后说:“怎么样啊!都说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你怕不怕和法国人打仗呀?”
刘铭传:“太后都不怕,臣就有了定心丸。”
“那你好好干吧,什么时候动身去台湾,问他们。”西太后这么说了,又看了看几个股肱之臣:“就这么着,行吗?”
没想到奕劻站了出来:“太后,奴才这几天想想,倒不如让省三当福建巡抚,或者提督,坐镇福州,这样更有利。”
“说好了的怎么又变?”西太后说,福建有左宗棠,有杨岳斌、张佩纶还不够吗?他不去台湾,谁能代替他?
奕劻不失时机地推出了刘璈,称他是个干才,他又在台湾经营多年,地理、民情都了如指掌,叫他督办台湾军务,是轻车熟路。
西太后听着也有道理,就转问奕譞:“你看呢?”
翁同和抢先说:“这似不妥,刘璈不能与省三比。”
奕劻又说:“还有些话,奴才不好讲……”见他以目光视刘铭传,刘铭传马上说:“太后,臣先告退了。”
“那你先下去吧。”西太后放了这么一句,她也料到奕劻有机密奏闻。
刘铭传疾步趋出。
奕譞翁同和深感意外,面面相觑。
这时,朱守谟从门外进来。
朱守谟说王爷要亲自来看人。
刘浤大吃一惊,他难以想像,王爷为一个小妾会这么兴师动众?
“朱守谟说不是大动干戈,届时他是青衣小帽,平常一个老头而已,说罢他用手一指,三步以外的茶座上有一个辫子灰白有几根老鼠胡子的老头在喝茶,不时向这边看一眼。刘浤更是老大吃惊了,这个其貌不扬的人与客栈打更人没有什么两样,没想到他就是王爷。
朱守谟嘱咐说:“你也不用行大礼,你只管叫他先生就行。”他向刘浤一摆手,二人走过去,奕劻看了刘浤一眼:“你就是刘璈的公子?”
“正是,”刘浤还是有几分紧张,“先生,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这很有意思呀!” 奕劻笑了,“人在哪?”
刘浤看了朱守谟一眼,说“那请先生跟我来吧。”他特意快走几步,到了蜀花门前,向陈天仇摆摆手,,陈天仇会意,马上离开了蜀花房间。奕劻只注意了她的背影:“是她吗?”
刘浤说:“啊,不是,在里面。”
奕劻在蜀花屋里一出现,蜀花站了起来,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吉服,格外鲜艳,奕劻眼睛显得不够使,都看呆了。蜀花道了个万福:“大人好。”
奕劻大为滿意,也不计较是不是处女了,急切地说:“还等什么?明早就送过去好了。”
刘浤满口答应:“好的,按先生的意思办。”
奕劻又看了蜀花几眼,转身出来,拍拍刘浤的肩膀“你父亲好吗?”
“托您的福,他很好。”刘浤说。
奕劻说:“我走了。余下的事让朱先生告诉你好了。”
“谢王爷栽培。”刘浤行了个大礼。
“你叫我什么?”王爷斥责他,却没有怒气。
“小的走嘴了。”刘浤说。
看着一乘小轿抬走了奕劻,不知从哪里钻出的仆役一大群,也跟随而去,朱守谟说:“难得王爷看中了,这就好。方才我可替你捏了一把汗”
“这话不是不着边际了吗?”刘浤不信奕劻连蜀花这样注女色的人也看不上。
他是误会了。朱守谟说:“幸亏你的那个可人儿溜得快,王爷只看了个背影。万一叫他看到了脸蛋,那可麻烦了,他会相中了这个,或者两个都要,你怎么办?”他说的原来是陈天仇。
刘浤故意说:“这个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朱守谟问刘浤是不是打算把她带回去金屋藏娇?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刘浤更关心的是他父亲主理台湾军政的大事,便问朱守谟在王爷那里过话了没有?
朱守谟告诉他,王爷在西太后面前进言了,他说刘铭传摆在福州就行了,台湾的事可让刘璈干,本来已经定局的事,王爷这一槌子敲下去,西太后也说再议了,方才来前,王爷跟朱守谟说,只要这个小女子看中了,他就再单独去晋见西太后,督办台湾军务的顶戴就是令尊大人的了。
刘浤乐不可支:“太好了,先生功不可没,我也绝不失言,有你的好处。”
朱守谟说:“什么时候送人?我事先让王爷出轿子。”
“王爷说不是明早上吗?”刘浤说,“早饭后,我们在这里等,不知王爷要不要摆排场。”
“王爷是正式娶福晋,可不是随随便便的,”朱守谟说,“他每次都要大操大办。”
“好吧,新人感觉越受宠越好!”刘浤说完,送朱守谟上轿回城前又再次叮嘱他,提醒庆亲王别光顾搂美人,把刘家父子的正事忘到脑后。
第三章第十三节
附逆之罪也可宽恕,只因为他说了实话,可见说实话实属凤毛麟角。
西太后又一次召见刘铭传时,脸色冰冷严峻,令人胆寒,她这次没有给刘铭传赐座,她问:“如果下了谕旨,让你去戍守台湾,与法国人打仗,你有什么打算呀?”
刘铭传说他在《遵筹整顿海防讲求武备折》里已经说得清楚了。想抵御外侮,刻不容缓的是整顿海防,以济当务之急;讲求武备,以立自保之基。
西太后让他再说仔细点。
刘铭传主张,严守中国口岸商埠和煤矿区,切断敌人能源供应地;改建口岸炮台,配备先进大炮,埋设水雷;裁减长江太湖水师,筹办先进海军。
“你的老师李鸿章办的北洋水师还不先进吗?”西太后打断他问,语气中有不滿的味道。
刘铭传认为光是舰船先进不行,作战和训练部队的战术、战略也要先进。刘铭传在剿长毛时就雇佣过法国教官,人家操练方式确比我们先进。
西太后问:“听说那个教官成了大清臣民了?”
刘铭传说:“太后圣明,我这次赴台湾作战,又把他带来了。”
西太后说:“依你,得学洋人了?”
刘铭传奏道,学洋人是为了抵制洋人,这是以夷制夷法,本来人家先进,我们闭着眼装看不见,不肯学,那只好挨打。
西太后说,这话听起来也有道理,可朝中很多人都反对,认为这是破坏祖宗成法,是灭了我中华威风。
刘铭传劝练太后千万别听这些从棺材里发出来的臭哄哄的声音。依他们,再不向西方学习,只能亡国,任人宰割。
“你口气好大,连亡国的话你也敢说?”西太后看上去很严厉,语气并不激烈。
刘铭传又大胆进言,上海轮船招商局和福建船政局也该整顿,要改成能建造军舰的船厂,着手翻译西洋军事书籍,派幼童出国去深造,这也是洋为中用的意思,有的是远景,有的是当务之急,马上要办的,分清主次和轻重缓急。
西太后显然被说服了:“你的老师说,要忍耐,等到国力充盈了再与洋人比高低,你呢,和他不同,是边学人家边打,自强御侮我看你说的都在理。”
“谢谢太后明示。”刘铭传说。
西太后从李莲英手上接过一盏燕窝粥,抿了一小口,说:“旨意都写好了,马上会明发上谕,授你以巡抚衔督办台湾事务,这你都知道了。可是——”
这个“可是”拉得很长,吓了刘铭传一跳。
随即,西太后将一个折子丢在他面前,说:“你自己看吧。”
刘铭传面如土色,不得不拾起折子,打开看了看,果然是参他勾结长毛的折子。刘铭传尽力镇静了一下自己。
“有没有通长毛的事呀?”西太后说,一个王爷,总不会平白无故地往你身上泼屎泼尿吧?
刘铭传很平静地说:“回太后,果有其事。”
西太后一惊,竟然站了起来:“什么?果有其事?我多希望你没有啊!你现在说没有还来得及。”
一见这场面,李莲英过来了,提醒她说:“刘大人剿了十多年长毛,怎么可能和长毛勾勾搭搭呢?王爷也不会平白无故谤你,一定是别人恨你,太后等你回答呢,是这么回事吧?”他这是给刘铭传台阶下呢,他在一旁早看明白了,西太后一定要用他,找不着更合适的人选了。
刘铭传却说:“不,是真的。”
西太后一屁股坐在了炕上,脸上是绝望的表情。
刘铭传说,这个人很有学问,人品也好,他在去年大灾之年,开仓振贫,他抚养了一百多个孤儿,为地方做了许多善事,这次他猜到臣可能应召出山抗法,他早早操练了几百名棍僧,效仿唐太宗时少林寺十三棍僧救唐王的故事。太后想,这样的人还是匪吗?何况他已经遁入空门,不再食人间烟火,在长毛南京陷落整整二十年后,再把这些余部一一抓起来杀掉,能昭示皇恩浩荡吗?
西太后突然笑了,说:“你刘铭传是吃了豹子胆了,算你走运,碰上我今天心情好,你拣了一条命。”
刘铭传说了声:“谢太后不杀之恩。”
李莲英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说:“哎呦,连我都吓出汗了,你这个刘铭传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
刘铭传说自己是直来直去惯了。
西太后问:“刘铭传,你明白我为什么对你网开一面吗?”
刘铭传说:“太后体恤下情。”
西太后说她是被刘铭传的老实打动了。每天她坐在这里听谎言,上上下下都在哄她,稍不留神就叫他们绕进去了。有的人是怕她,不敢说实话;有的人是怕自个的乌纱帽叫风吹跑了,只能说谎;也有的人自个心里有鬼,哪会吐真言?她坐在宫里,难得听见几句真话,没见过刘铭传这样的傻子,给你指了生路你还不走,却梗着脖子往刀刃上撞,好样的,刘铭传,你好好干吧,这件事,当没这回事。
她回手拿起那折子,对李莲英说:“烧了吧,不用发下去了,也不留中了,”又转对刘铭传说,“这有违祖制的事,我可是头一回做呀。”
刘铭传感动得热泪涔涔:“太后这样厚待,我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西太后说:“你有什么难处,趁早说,趁我现在心情好。”
“缺钱。”刘铭传说,“我和户部说了,他们拿不出钱来。到了台湾,要买枪炮,要招募军队,要操练,要建炮台……也许我不该张口。”
“你不张口你上哪弄银子去,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呀。”西太后说,“不是说好了,让江浙及几个富庶省份给你协饷吗?”
“大战迫在眉睫,臣怕远水难救近火。”刘铭传说,他已叫家里几百铁匠准备登程,他们造了些小炮,还有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