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一株常春藤-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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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刚才我路过主任办公室,又听见林医生在跟主任打程医生的小报告呢。”林医生就是个小人,大家心知肚明,小张叹了口气,无奈道,“不过这次的事也没办法,谁让程医生给他踩自己的机会了呢。”
“什么?”
“咦?方医生你不知道啊?”小护士看着她不解的眼神,“下午程医生有个埋管,本来有二十分钟就能完事的,谁知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差他临门一刀,他竟然说什么‘今天不行’,然后就跑了,最后还是主任做的呢。”
今天不行。这是什么话?
方琼心里满是疑问,可一下午都没看见他,竟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
“所以啊,老林就看准机会开刮呗,这可是程医生自己的失误,给了敌人可乘之机。”她可是程医生的铁杆粉丝,就因为人家程医生年轻优秀,被众多前辈看好,自然就有一些人眼红。小张又凑到方琼耳边低声说:“方医生,看到程医生帮我跟他说,我和小杨是他这边的,我们都支持他!”
小杨和小张年龄相当又是同期,总是形影不离。方琼看到坐在不远处的小杨正冲她咧嘴乐着,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晃了晃。
“小鬼!”假装嗔目,方琼也压低声音说,“继续侦查,我看好你呦!”
“Yes!”
方琼转了好多地方都没看见他的身影,最后竟在天台上找到了。
宽敞的平台有些晒着的床单,风打在上面,卷出闷闷的声响。他就隐没在一片白色中,身上的白衣成了最好的保护色。
“你在这儿干什么?”走到他身后,他听见她的身音却没回头。
墨玉靠着石台,手上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没什么,想一个人呆会。”
他放下纸杯,反手一撑,跃上高高的石台而坐。
“今天怎么了?为什么半途而废?”这是他从没有过的记录,逃避似乎不该属于这男人。
“你知道了?”
方琼点点头,转而看着他,面色严肃。“我想知道你那句话的意思?”什么叫今天不行?
双手十指交叠,他低头看了会,“那是对病人负责,我今天上不了台子。”
捉过他的手,方琼摊开翻看,果然手心上有处暗红的伤口,这个位置有伤,确实不宜动刀。毕竟那不是儿戏,也许微微一个细小动作都会影响全局,外科医生的手直接关乎生死。
“这只是个小伤口,过几天就会好的。”可他的眼睛里似乎并没有她所揣测的那份担忧。
“我知道。”收回手,墨玉看着她,眼睛里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情绪,“方琼……”渐渐收势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某处类似剪影的侧面,他对着她笑,“你能抱抱我吗?”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让她忘了时间和空间,看着向自己伸出的手,方琼没有迟疑,任他将自己拉上高台,两人并肩。
他似乎不打算给她允诺的时间,虽然动作缓慢却坚定执意,他抱住她,她的手臂随之覆上,轻柔地环住他的肩膀,给他想要的拥抱。
男人的身体并不温暖,也许是吹了太久的风而变得僵寒。她能感觉到他的手臂缠在自己的后腰和背上,规规矩矩的位置,似乎就连移动都不想。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闭上眼睛问。
婆娑着他的肩膀,鼻息间仍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可方琼觉得这一刻真的美妙至极,所以用最轻最柔的声音回答他:“因为我喜欢你。”
突然觉得抱住自己的手臂紧了下,她听见他说:“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再说……”
“因为我喜欢你。”
“别停下……”
“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你……”
第十五章
方琼说,我喜欢你。
她是率性而真诚的女子,于感情方面没有丝毫矫情,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她的爱恋不仅表现在行动上,还可以大声说出来。
感觉到那原本僵寒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随之温软的,还有一颗女人心。
“你怎么就不会说谎呢?”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当他收回手,拉开两人距离的时候,墨玉盯着她的眼,又重复了边刚才那句话。
他的眼里有种隐匿的抗拒和挣扎,看着她,眼睛泄露了底细,出卖了他。
方琼收回手,突然不想直视他的眼,所以盯着他衣襟上的扣子,低缓了声调:“你希望我撒谎吗?”
“不,这样很好。”他率先跳下石台,又将她扶下。
“呵……”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方琼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笑意,随后看向他,神色专注,“墨玉,这么多年了,咱俩总在一处,一直以为有些话即使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所以直到今天,直到刚才,你问我,我就给你答案。我不是小心眼的女人,我说喜欢你,想对你好,那是我的事。”
墨玉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这一番话让他彻底哑然。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个人存在……”方琼走到他身后,不想借由他的表情证实什么,“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现在在哪里,她的心里究竟有没有你,但有一点我很清楚,那是你的事。”
摸上手心那枚伤,阵阵刺痛,他突然笑了。
两人先后转过身,方琼看见他的神色也开始笑起来。
“今天我并不想要你的回应,因为我知道你现在能给的答案不会是我所希望得到的,如果有天我能确定自己不会受伤时,就会再说一边刚才的那些话。”到那时,她会将很浓很浓的喜欢变成另一种方式表达。
过于直接的目光,过于坦白的话,让他心里升起暖流的同时也滋生出某种无可抑制的烦躁。“那如果有天你发现自己不再喜欢我的时候,告诉我,咱俩就在一起。”
“我不明白。”
“方琼,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不值得,你应该有更好的人。”转身走到石台拿起那杯冷透的咖啡,墨玉拨开挂着的被单,朝楼梯走去。
“又或许在你仍喜欢我的时候,而我遇到了某个不喜爱我并且我又愿意娶的女人,我想我还是会结婚的。所以,对我……别太执着。”
我回家了。
PS:你的床很舒服,如果厌恶我的香水味,就把床单换了吧。
下面是灿烂的卡通笑脸,旁边附上一枚艳色唇印。
程墨玉揉皱便条扔进纸篓,站在客厅中央定住身,东南西北转了一圈,终于找到目标,大步走进卧室,一把将床单扯下,力道有些大,顾不得枕头被掀到地上。抻着床单走向浴室,刚到门口就被垂下的被单绊了下,一阵踉跄,差点撞上墙。
原来自己跟自己较劲也能受伤……
把在外边买好的饭菜加热,又拿出难得一见的啤酒。
满桌丰盛,有菜有酒,洗衣机里处于漩涡中心的被单,有它们陪着正大快朵颐的男人。
“好了。”陈芳又冲着叶一然的手吹了吹才轻轻放下。
“阿姨,您的技术都可以挂牌当医生啦!”一然左右瞅了瞅被包扎好的手,这技术简直可以媲美专业医生。
陈芳宠溺地点了下一然的额头,叹了口气:“成天让人操心。”
“你怎么没跟墨玉一起回来?”
“他忙呗。”忙得没时间顾她。
“忙到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哎呀阿姨,他又不是小孩了,再说你们不是说他搬出去住的这几年也不经常回来么?”
“可是……”
“好啦,阿姨您都不知道他现在有多忙,他现在的那个公寓离医院很近,这样早晚上下班也方便,回来这里他会很辛苦。”
陈芳点点头,“知道了,以后不催他,你也早点睡吧。”
一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手背正痒痒的疼着,像是有许多小虫爬在上面,却不敢抓。
“转移注意力……转移注意力……”
伸手拿过手机按着,放到耳边,响了好久好久,久到她几乎打算挂断的前一秒,电话终于被接起,却没有什么声音。
扯开被单迈下床,走到窗前,这里有藏在常春藤枝叶夹缝中的月光。
“被单换了吗?”她首先开口。
“你半夜打电话过来就是问这个?”
“……那是薰衣草的味道,可以助眠的。”
“那是对你而言,对我……”电话两边都静默下来。
当她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就连自己都为之一颤。“已经觉得厌烦我了?”她那样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玩笑话竟成了封喉的利刃,心里生生痛楚。
他不说话,一言不发。
“你说话不算数了,你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低喃出的最后一句带着难以辨别的哽咽声线。
他此时正立身在阳台,电话贴着右耳,风声穿过,吹散了电话那头有些凌乱的气息声。
“我记得,是你忘了,我说过如果兄妹关系能让你觉得舒服,我是愿意成全的。”
分处异地的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按下红色按钮挂断电话。
常春藤的枝叶即使再繁茂也总有些月光渗进来,光斑印在女人脸上,某处一丝银线滑落。
阳台上,男人顺着落地窗坐在地上,正风干的床单被夜风垂得抖了抖,散出一股香,他想,那不可能是薰衣草的味道。
第十六章
切断电话才发现,再入睡已是更难了。
看着窗前的常春藤,是谁告诉过她,这种植物有种特别的含义。
刚到这个家的时候,她努力让自己适应周围的一切,因为知道如果自己运气好,再加上乖巧懂事的话应该可以在这个家“长置久安”下去。
“爸爸“带她办了一些手续,从此便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却并不要她改了姓氏。她一直随母姓叶,就连生父姓什么她都不知道,新爸爸要她依旧保留母亲的这个叶姓。
这个就随之带来一些的问题。
同学们会问她,你爸爸和哥哥姓程,为什么你姓叶?
她就实话实说,因为我随母姓。
大多听她这样说的人都没有继续刨根问底,就以为她和程墨玉的母亲姓叶,兄妹俩人不过分别跟随了父母的两个姓氏而已。叶一然没有再多解释什么,其实潜意识里,她是愿意让人这样误解的。这样的误解既省得她多做解释又能让自己开心,前提又是她并没有说谎,三全其美!何乐不为?
爸爸把她安排到墨玉的学校,因为学校离家不算很远,两个人每天都步行上下学。
她觉得自己从很小就已经学会察言观色,对于这个新上任的“哥哥“,她知道自己不讨他的欢心,毕竟好端端的家里就莫名多出个妹妹,放在谁身上都得适应不良。刚开始的时候,他极少与她说话,看得出他并不十分欢迎自己。
后来时间长了,两人开始浅短的交谈。
他问她为什么愿意随爸爸回来,因为毕竟像他们这个年级的孩子总是对陌生的环境有着过多的抵触和抗拒。
她说,因为只有爸爸一个人愿意收留自己。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咬了下舌头,心里猛地一凛,这个在当时被自己看做是极为隐秘而不得说出来的事实竟然就这样对他脱口而出。沉默了一会,她才微微瞥了眼旁边的那个人,却见他已经走到前面,于是赶忙小跑跟上去。站在家门口,见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却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倚着门框,回头看着她。直到她进去,才在她身后带上门。
好长时间之后,她才忽然回想起来,似乎就是在那天之后,墨玉不再留给她背影,而是只把她的背影留给他自己。
即使来到这个新家,即使新爸爸对她宠爱有加,可心底总还是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要经常保持笑脸,可事实上没人知道她其实并不喜爱时时展现欢颜;要乖巧听话,可事实上没人知道她的性子里生来就藏遁着叛逆的一面。她像一株未成型的芭蕉,外表看似绵软,可内里却坚硬非常。
第一次和人打架,在叶一然十岁那年,原因很简单,路见不平就出手。
程墨玉赶过去的时候,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正低泣的女孩,身上挎着两只书包,墨玉认得其中一只。
办公室里,雪白的墙壁前面并排站着四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墨玉走进去,看着背影,他也认得其中一个。
老师正和两个家长谈话,内容无非就是疏于对孩子的道德教育,管教不严之类的训词。之后,四个面壁的孩子被领走两个,还有两个依旧站着。
“这位同学你有事吗?”
“老师,我是叶一然的哥哥。”
“叫你父母来!”
“我妈死了,我爸出差不在家,我就是她家长。”他想,她也不想继母参与这样的事。
他们出来的时候,门口那个女孩怯生生地递包给她。“对不起,我……”说着说着就又哭起来。
背上书包,没打算理会那女孩,一然拐着脚,一歪一歪往前走。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女孩不放弃地跟着他们,还一边继续说着,“哥哥,求你别怪她,是因为那些人笑话我,说我……没……没妈妈,小然才会生气教训她们的,真的不是小然的错呀……”
一然停住步伐,转了转脚踝,三秒钟后,旋身冲那女孩大声喊:“胆小鬼!除了哭你还会干什么?”
女孩含糊说了声对不起就跑走了,越过一然的时候,墨玉看见那个刚刚还底气十足大喊的狼狈女孩猛地蹙起眉头。
此时的叶一然再狼狈不过了,沾满灰尘泥巴的制服,白色的袜子满是脚印,头发凌乱散下几撮,垂在耳畔额头,脸上污脏,脖子上还有处透着血的小伤口,也许最严重还是脚踝,走路已经开始有些吃力了。
她看着蹲在前面的身躯,又看看自己的一身泥土,有一会挣扎,想开口说自己还能走,可还没出口就感到脚下一阵疼,刚刚被那几个女生推搡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了脚。
他说,上来吧。
把书包转了个方向,放到身后,她爬上他的背,很瘦很瘦的脊背,也不很宽厚,与爸爸的不一样,可她心里却升起一种别样的温暖。
少年仍未长全的身体负担着女孩的全部重量,幸亏她很轻,轻的像羽毛一样,他没感觉有多少分量,可心上却感到压着某样东西,沉甸甸的,卸不下来了。
“下次打架的时候要看清形势,三对一,你有胜算吗?”
背上的女孩咯咯娇笑起来,原本安放在他肩上的小手伸到他的两耳上左右开工的扯了扯,她说,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能让老爸听见。
少年也轻声笑了,夕阳撒在叠在一起的两人身上,那长长的影子,就像一只乌龟正驮着笨重的龟壳慢慢攀爬,即使辛苦,却割舍不能。
那天之后,叶一然的脚伤恢复了一个月才完全康复。
直到她能再次无障碍的又蹦又跳的时候,他送给她一样东西。
那是几粒种子,他说它们长大会变成一种叫做常春藤的植物,这种植物总是绿色,不会凋残枯败,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和永远向上攀爬的性格。他还说,它的花语是感化。这是一种他很喜欢的植物,所以希望她也能喜欢。
感化,多么强势的一个词汇,本身就带有强制的色彩与力度,即使是于潜移默化之中。
她是很喜欢这种植物,可却不喜欢它的花语。
第十七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