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云廷-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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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煜斐也知道这回玩大了,一路只守不攻边打边退,青籽则是早就急了眼,不管不顾就往人要害处砍。此时府衙众人都陆续走了出来,展云惊得扇子都差点脱手,小心翼翼扶上小段手肘:“小段,先进屋子。我帮你把腕子……”
另一边赵廷一只大掌早已经扶上小段的腰,两人说话间就要把小段往屋子里带。李青澜、陶涵之、江城等人也纷纷凑到跟前,楚茴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急的也红了眼圈:“段大哥。”
“放手!”小段屏着气息吐出这么一句话,又咬着牙抓住一边楚茴的手,一字一顿的说道:“叫她别打,过来扶我。”
赵廷和展云刚刚看着两人动起手来,先是都有些犯晕,后来反应过来劲儿之后,又发现周煜斐也没使出全力,倒像是跟人逗着玩,虽然两人缠斗的景象颇有些诡异,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但两人也没上前阻止就是了。可转眼间两人身形定住,接着小段把人一搡,周煜斐连连后退几步,再定睛一眼,就见小段一边腕子折了,再瞅周煜斐那神情,明显也有些发懵。虽然尚且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事摆明了是自己兄弟不对。小段如此冷言推拒不让人搀扶,两人也不好再拉着人不放手,各自有些讪讪的收回了手,站在一边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那边周煜斐被青籽追着砍,也不能还手,不一会儿头发就有些散乱,衣服上破了好几道口子,倒是没见血,不过整个人也给折腾的很是狼狈。楚茴接连喊了几遍,说段大哥不让打了,青籽才渐渐回神,收住身形,将刀往地上一戳,狠狠啐了一声,转身就跑了过来。
接腕子这事青籽平日里没少干过,跟着师傅给人看病治伤,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活。可今天到了小段这,青籽真觉得手软脚软全身发软,死活就下不了手。小段一看青籽皱着眉直往后煞那样,心里就明白几分,勾了勾嘴角,哑着嗓子说道:“你再不动手,我这腕子就真废了。小心师傅回去让你吃鞭子。”
青籽一听这话眼泪“唰”就下来两行:“没照顾好你,我就是该挨鞭子!”
小段皱眉:“瞎说什么!这事与你无——唔!”小段话未说完,青籽却已经松开了手。这手腕接回去的时候,简直比当初拧折了的时候还疼!小段低着头半天没出声,吓得青籽连忙伸手捧着小段脸颊,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小落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是不是我没接好,你,你,你……”
小段徐徐吐出一口气,哑着嗓子低低说了句:“没事。”
屋子里众人同时松了口气。李青澜坐在椅子上,捋了捋胡子,看向周煜斐:“周公子,本官知道您是京里来的贵客,和赵公子、展公子关系匪浅。可小段也是给我们杭州府帮忙查案子的,您今日……”
“李大人。”小段及时出声,截断李青澜的话:“腕子是我自己扭折的,不关周公子的事。待会儿把朱府的人请过来,案子理顺清楚,我就先走一步。”
说着便起身,微微倾身行了个礼:“失陪。”接着便转身出了屋子。青籽紧跟其后,快走两步扶上小段手臂,同时还不忘高声喊道:“小茴,跟着!”
李青澜自然知道小段那一番话看似无情,实则是不想给杭州府衙找麻烦。眼前这三人非富即贵,明显都开罪不起,李青澜叹了口气,与一边陶涵之对视一眼,非常有默契一前一后起身,跟那三人又客套几句,就各自回屋子去了。
第十章 真相•;辞
青籽把楚茴支走,让他后厨端饭菜,接着把门闩上,背过身就埋怨小段:“小落你这个性子!腕子拧折了,没两三个月好不利索,要是再不小心落下病根,以后很容易扭伤的……”说话间,青籽撅着嘴走到床边坐下,猫儿般的大眼湿润润的,隐隐泛着泪光。
小段脱掉鞋子,斜倚在床头,支起一条腿将手腕搭了上去,一边轻叹一口气:“是我大意了。我那时脸上蒙着帕子,眼角还点了红痣,这眼看过了快两个月,没想到他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
“这周家真没一个好人!”青籽咬牙,“他爹娘当年不顾半点情谊见死不救落井下石,这周煜斐一上来就动手动脚占你便宜,真是一家子混蛋!”
小段勾勾唇角,低声说道:“自古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他周家那么做,也算不得错。”
青籽一双眼雾蒙蒙的,又不愿被小段看到面上神情,便背过身,从床里边拖出包袱,摸索着药瓶:“手腕还疼么?”
“还好。”小段淡淡说道。
青籽走到桌边端了杯水过来,递给小段两颗药丸,声音带了淡淡鼻音:“先把这个吃了。我再给你敷些药。”
小段依言做了。青籽把杯子放回桌上,托起小段左侧手臂,撩起宽大衣袖,就见那只手串已经褪到将近手肘位置,纤白手腕又红又肿,连带手止不住打着哆嗦。青籽没有抬头,从小盒里剜出些半透明色的膏体,动作轻柔的抹在红肿处,一边轻轻抽抽鼻子,豆大的泪珠“啪嗒”砸在小段淡青色衣衫,很快就晕开一个水印子。
小段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别这样。刚刚那种情形,我若不拧折手腕,周煜斐没准下一句就把我女扮男装的事讲出来了。被那两人知道倒没什么,可若是被衙门的人知道了,我以后还怎么混……”
青籽又剜了一小块药膏,一边轻轻涂抹在小段手腕:“我知道。我就是觉得小落,太苦了……”最后那三个字,青籽含在口中说的模糊,但两人从小玩到大,认识快十年了,小段猜也猜得到她要说什么。
小段浅浅一笑,伸出右手抚了抚青籽头发:“最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这有什么。”
门外传来楚茴的声音,青籽将药盒收好,起身去开门。
三人一起在小段屋子里用饭。小段咽下口中饭食,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楚茴:“这几天跟着江大哥,感觉如何?”
楚茴放下碗筷,又在衣角抹了抹手,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双手捧着递到小段面前:“江先生做的笔记。一共有十五本,我第一本还没有看完。”
小段勾勾嘴角:“你拿着吧。看样子,江大哥对你这徒弟还挺满意的。”
楚茴把书册收回,瞟了青籽一眼,又低声说道:“江,江先生没说认我做徒弟。”
小段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江大哥肯把自己做的笔记给你看,就是有心栽培你。不然你以为这玩意随便什么人都看的到么?你要真想干这行,就留在杭州府,好好跟着江大哥学。”
“可,可是,咱们不是这两天就要走了吗?”楚茴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我和小落走,你给我好好在这,跟着那根木头好好学!”青籽大眼一翻,撅了撅嘴:“带你出来就是让你长长见识,你还真以为我真要抓着你做徒弟啊!”
楚茴面色一僵,快速瞟了小段一眼,又垂眸看着自己饭碗:“我,段大哥,我现在是没什么本事。等过几年我学好本领了,你让我跟着你一起闯荡江湖,破案子,好不好?”少年一双眼清亮亮的,眉眼之间尽是憧憬,搁在腿上的手缓缓握成拳,就等小段一个回答。
不待小段开口,青籽先一步嗤笑出声:“臭小子,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
楚茴被青籽那双大眼看的面上一赧,一双眼却执着望着小段:“段大哥,可以吗?”
小段轻轻点头:“吃饭吧。”看来走之前还要跟江大哥说说这孩子的事了。小段可不认为自己过活的方式有多好,今天这事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倘若刚刚和自己动手的不是周煜斐,倘若今天不是在杭州府,那就是把自己打死了也不见得有人帮忙出头。江城那天的话没有错,这条路不好走,自己是没得选,可楚茴不一样。
吃过午饭,小段倚在床头小憩,青籽则在一边悄么声收拾东西。大约过了一盏茶工夫,就听屋外有人敲门,展云清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段。”
小段睁开眼,坐到床边穿鞋,一边轻声说道:“你收拾好了就在屋里等我。等我回来,咱们就走。”
屋子里,众人各自落座,展云将一册书、一只小巧的玉石杵和一只白瓷碗放在桌上,又朝朱芳晴轻轻颔首,示意她可以开始说了。
朱芳晴一双美目微微红肿,起身跟众人行过礼,又莲步轻移走到桌边,缓声说道:“姐姐出事之后,其实我们也都在琢磨,到底是什么人,做出这等……”朱芳晴伸手抚上那册深蓝色的书卷,牵起嘴角看向展云几人:“直到昨天三位公子捧着那盆花,到我房里让我辨别。那株花,是我亲手栽在那丛‘玉堂蔷薇’下面的。”
朱芳晴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种花养花这么多年,到头来,居然亲手种下一株毒草!可笑我那晚查遍家中所有相关书籍,最后在巧思床头找到这本书,方才知道我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虞美人,害死我姐姐和其他两人的罪魁祸首,而我,却还每天傻傻去给它浇水松土……”
“夫人,您能否说的清楚一些,这株花到底是谁带回朱府,您又为何将它种在花圃里悉心照料。”陶涵之蹙起眉尖,几个小辈一脸镇定,他和李青澜可听得很是糊涂啊。
朱芳晴轻轻点头:“大约一个月前,我和姐姐、巧思,还有府里的几个下人,一同去雁荡谷采集做胭脂用的花瓣。回到家里,巧思就从花篮里拿出那株花,偷偷央求我帮她种上。我问她这是什么花,她说她也不知道,就觉得这花香味挺特别的,等她查查书,看要是没毒,就研些花汁出来,没准能调出更特别的胭脂香。”
“我当时听了特别高兴,因为这孩子先前对铺子生意一直不怎么上心,姐姐因为这事,没少罚她跪祠堂。我们朱家,虽然从前一直是男子在外照看生意,但一直女子负责研磨胭脂。到了巧思、巧怜她们这辈,家里唯一的男孩子北上去做官,也算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不过这样一来,‘醉朱颜’的担子,也就落在她们两姐妹身上了。巧怜对经营铺子很有心得,对研磨胭脂却没什么天份。姐姐常常跟我说,巧思只是不用心,只要她想,不知能做出多好的胭脂来。”朱芳晴说起家中过往,一双眼溢出琉璃般的光彩,唇畔也噙着一抹笑,似乎很是怀念那时光景。
一边赵廷却冷笑一声:“拜她所赐,那几盒胭脂,还真是极品了。”
坐在对面的小段蹙了蹙眉:“夫人请接着说。”
“我当时在那册书上翻到对虞美人的记载,整个人都傻了。那上面描述的人误食虞美人花瓣之后的症状,几乎和姐姐死前那段时间的反应一模一样。后来晚些时候,嫂嫂她们叫巧思出去吃甜汤的时候,我就在她房间里到处找,最后在床底下找到了一只玉石杵和小碗。我想起爹爹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银针试毒的法子,就往那石杵和小碗上浇了些水,拔下银簪碰了碰那水迹,很快簪子就全黑了。”朱芳晴说到这,泪水再次充溢眼眶,扶着一边木椅扶手,缓缓坐下。
“我把书放回床头,将玉石杵和小碗拿回自己房间。我想了整整一宿,觉得这事也瞒不了多久。再加上几位今天又要来府上见那几位师傅,前前后后一串,肯定会怀疑到巧思。”朱芳晴紧紧捏着一侧扶手,有些歉然的看向展云:“早上那会儿,我在门外站了许久。我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我始终,还抱着一线希望……”
李青澜捋着胡子,皱着眉望了望房梁,和陶涵之对视一眼,又转脸看向小段。小段勾勾唇角,轻声说道:“这么听着是有些混乱,我再帮二位捋顺一遍。”
“大约一个月前,朱巧思趁着大家一同去雁荡谷采集花瓣的时候,挖了一株虞美人回来,搁在花篮里带回朱府。当然,她应该是一早就查到这花的功用。”李青澜和陶涵之点头,表示理解。
小段又接着说下去:“回来后,她将虞美人交给夫人,让她帮忙照料。待到花开她就摘下花瓣研磨出花汁,装在某件容器里,等待时机。因为十分清楚家中研制胭脂的过程,她等到最后那两天装盒时,趁着几位师傅不注意,往三只空盒子里刷了一层花汁。然后,为了以防万一,她又要走一盒已经装好的胭脂,那株虞美人,她也没有毁掉。因为如果朱老板没从案几一侧那三只胭脂里挑选,她就可以故技重施,再次研出花汁,往那盒胭脂里滴上几滴,最后趁朱老板不在屋子的时候,将两盒胭脂调换,就可以了。”
一直在一边静静听着的江城开口了:“那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么做?直接往朱老板的胭脂盒里滴几滴带毒的花汁,不是更不容易被人发现么?她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又害死另外两名无辜女子,也连累自家胭脂铺子声誉受损,这,这也讲不通啊!”
小段闻言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坐在一边默默垂泪的朱芳晴:“夫人,您应该知道这其中原委。”
朱芳晴点头,眼泪掉的更凶了,哽咽说道:“她,她是为了我……这孩子太傻了……我,我不用她为我做这些的呀……”
提到朱巧思戕害亲生母亲的原因,展云和赵廷也有些不解。虽然种种迹象显示,朱巧思就是下毒元凶。但这是顺着证据理性推断,从杀人动机来讲,却相当令人匪夷所思。
屋内众人均将目光投向小段,小段却一直注视着朱芳晴:“夫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与许世岚,是否曾经……”
朱芳晴有些惊讶的抬眸:“你怎么知道?”
小段淡淡回道:“只是推测。今早上那盒胭脂,您给朱巧思用的时候,没告诉她那是她母亲送给您的吧。”
提起那盒胭脂,朱芳晴双眼一黯,沉默半晌方才说道:“我没想到,她那么恨我……”
“或许在您看来,当年的事早已成过眼云烟,您与许世岚之间清清白白,正大光明,没有半点见不得人的地方,但朱老板不见得这么想。而她是怎样一个女人,或许朱巧思比您、比朱府任何人都清楚。”小段轻声说道,“所以,如果朱巧思一早知道那盒胭脂是朱老板送给您用的,她不仅自己不会用,也绝对不会让您再碰。”
“小段,你的意思是,那位朱巧思小姐不仅憎恶她的亲生母亲,而且巴不得家里的胭脂铺子倒掉,所以才做出这许多事来?”江城瞠目,一时间很难消化这般内情。
“夫人,朱巧思小姐,应该满十五岁了吧?”李青澜面上神情很是严肃。
朱芳晴执起一边衣袖擦擦眼泪:“今年刚满。怎么了?”
一时间,屋子里寂静无声。朱芳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小段,小段面无表情,轻声说道:“依照《宋邢统》中第一卷对‘十恶’第四条‘恶逆罪’的重罚原则,再加上朱巧怜已过及笄之龄,按律当斩,‘常赦不免,绝不待时’。”
小段话音刚落,朱芳晴“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呜咽喊道:“求大人从轻发落!”一边“咚咚”磕头,泣不成声:“李大人,求求您,求求您饶她一命吧!巧思她都是为了我才做的傻事,花也是我栽的,她还是个孩子啊!”
李青澜连忙起身走到朱芳晴面前,又示意一旁两个丫鬟过来帮忙搀扶。朱芳晴却执意跪地不起:“李大人,我知道巧思她害死了人,应该受到惩罚。我也做好准备,如果您将她发配到什么地方,我一路跟着过去便是。即便只能远远看着,我……”朱芳晴哭的嗓子都哑了,发间珠钗掉落在地,头发微微有些散乱:“求求您饶她一条命吧!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李青澜叹了口气,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