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耳朵宛如贝壳-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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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鼓足气，终于熬过了5场美术专业考试。总体感觉上还是不错的，总会有一个学校收留我的，大隆想。
甩掉了包袱，李大隆轻装上阵，回到原来的班级上课，不拚命的哦，只争取及格。因为今年中考由一考变二考，毕业考试和升学考试，李大隆只要参加那种程度容易的初中毕业考试，拿张毕业证书而已。
回到学校的同时，大隆也回到了自己的家。现在家里的气氛可不同以往了，他在父母眼里像一个得胜的将军，虽然已不太受到好吃好喝的东西专门端到嘴巴边的待遇了，但是大隆宁愿不要那样的待遇，因为伴随着特殊待遇的，还有无穷无尽的数落和唠叨。如今，大隆似乎听见浑身的骨头“咯咯咯”地松开来，每晚睡得好香好香。
可是俗话说，“好花不常开，好事不常来”。随着美术学校即将放榜，大隆的妈妈又紧张起来，天天晚上吃饭吃到一半，突然就要他回忆回忆那5场考试，问他，心里究竟有没有底？
大隆起先一直志满意得地向妈妈打保票，不让她搅乱自己的食物神经。可是问得多了，逐一反思，他的眼前不由地播出了这一场铅笔不顺手，那一场颜料打翻，手指哆嗦的画面，心里没有了底，吃饭也不香了。嘴上在打保票，脚下可不怎么的，有点抖豁豁。
越想越害怕，大隆哭丧着脸，瞒着妈妈去给舅舅打电话，企图让舅舅去通通路子，找找关系，帮他拉一拉分数。想不到舅舅这个人看上去很有交际能力，但是生平最恨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尤其是自己的亲外甥画画的功夫是临时突击出来的，不和朋友说他们也不知道，一说脸都丢光了。舅舅一口拒绝了大隆，回答他说：“凭你自己的本事去。我已经帮你帮到底了，难道还要我包你毕业、找工作、结婚生儿子吗！”
于是，大隆和妈妈一起，又开始过上了惶惶不可终日的一天又一天。大隆坚持不告诉妈妈自己心里的事儿，因为他太了解向眉了，知道妈妈得知儿子的底细以后只会发愁，只会数落他，火急火燎地跳脚。一个普通营业员，那个年代的人，说是中学毕业，其实小学毕业的水平，没什么文化，什么路道都没有，还不是再厚着脸皮去向她弟弟乞求帮助。而舅舅的意思已经十分明了，再去求他也是白搭，只会再一次使自己颜面尽失。
一个孩子，有心事和没心事毕竟不一样，大隆好像感到少年这个概念正离他远去，远去。
一天，外婆打来电话，她对大隆说，大隆考试前，外婆特地到普陀山去拜了佛烧了香许了愿，听说那里的佛祖是很灵验的，如果这次真的如愿以偿，一定要和外婆一起去那里还愿的，否则佛祖以后就不会再帮你了。
大隆听了，那张脸顿时成了苦瓜，他的压力更加大了，考试的事竟然惊动了76岁的老外婆，她一个人为了外孙竟然“离家出走”过，那可怎么了得，考不进学校，真的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
第二部分 天才和疯子第7章 分流（3）
录取通知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到。大隆每天要上学，上午便委托妈妈等邮递员，晚上由他自己等，双休日两天都不敢出门，就怕错过了邮递员。家门口那只信箱像安放了定时炸弹一样，大隆每次走过，都要小心翼翼地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以后，才敢用钥匙打开它。
在漫长的翘首等待后（其实不长，才20天）大隆家的信箱里终于躺了一封郊区工艺品学校的专业通过通知。大隆吁出一口大气，有这张通知垫底，还怕什么呢！
可是当向眉兴高采烈地将消息告诉她的同事时，有一个臭嘴巴的女人告诉她，据情报，那个学校是专门教雕刻的。学雕刻有什么不好？向眉反感她诡秘的神色，反问道。臭嘴巴压低了声音说，是专门雕刻红木骨灰盒的！
向眉大惊失色，回家后不敢讲给大隆听，只是嘱咐他，不要再出去大声报喜了。
大隆不懂得轻重，接到喜报，便准备携老外婆一同去普陀山还愿旅游，他欢天喜地把手机带上，随时随地等待小龙女的电话，让她和自己一起分享快乐。
大隆不在的时候，向眉把那个不幸的消息告诉弟弟。大隆的舅舅沉默了一会，劝姐姐说，算了，本来死马当活马医的，能活过来不错了。接着说，那个学校有很多专业，不可能只有学那个的，他托朋友去打个招呼，让大隆学包装设计吧，如果学得好，以后还可以考大专，升本科。
“真的？”向眉转眼就高兴了，对弟弟拍马屁说：“毕竟你比我多读书，有文化，什么都知道……”弟弟打断她，吩咐说，让大隆同时读业余高中，拿高中毕业证书！
现在大隆的老师对他可亲切了，分流考这个新发明太好了，大隆和另两位“烂山芋”处理掉以后，剩下的同学看上去都能考上高中，完成百分之百升学率，这样便提高了老师的名气，提高了整个学校的名气，新的招生计划可以顺顺当当完成。要知道，现在学生越来越少了，好的生源都往重点中学奔，愿意出个3、5万元资助教育事业的家长不在少数，像大隆这种一般中学如果再不提高升学率，可能就抢不到学生要关门大吉，老师要回家养老了。
大隆的班主任一反以往的面孔，整天对他笑嘻嘻的。看见大隆趴在桌子上睡觉，他也装作没看见。只要他不影响周围的同学，简直是太懂事的孩子了。
可是大隆寂寞啊，睡觉睡醒了，就要东张西望看有谁对他有兴趣，然后画一张漫画像投篮一样投过去。
第二部分 天才和疯子第7章 分流（4）
那些漫画中，一男生一女生画在一起的，喜剧效果往往最好。于是，大隆便为班上的同学配对。林子建配初一年级的小美眉，小胖秦天配丑女孩苗金琳，班长时莎莎有一个隔壁班的帅哥来相配。大隆的初恋情人简小苹旁边他谁也不舍得画，画了一个热播电视剧中的“机灵小不懂”。
画完了传说中的对子，大隆胡乱画起来，张三配李四，强装榫头，这样效果更好了，接到纸团的同学当场就前后左右进行了猜谜活动，搞得教室里人头攒动，气氛热闹。
一天，秦天的妈妈气呼呼地找到班主任，说大隆双休日不断地打电话骚扰秦天，拖他去网吧玩电子游戏，一去就是半天不回来：“这个害人精，他上职校是咎由自取！我的儿子可是一定要读高中，读大学的！”另外一些男生的家长也跑来告状，说是儿子回家太晚了，调查下来竟然不是去补课，而是被李大隆拽到其他地方踢球、打球去的。
班主任被大隆气得要发疯了，这颗老鼠屎！差点要坏我一锅粥啊。趁大隆不在的时候，老师对全班反复强调：“你们和李大隆是不一样的，你们是要考高中的，眼前只有一条独木桥！”并且下了“禁令”，不要和李大隆说话，不接他的电话，和他划清界限。
大隆他不知道，他被蒙在鼓里，那张阳光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上课了，他的脑袋仍然像向日葵似的朝同学们转来转去。可是奇怪，突然气氛不对了，他的任何玩笑、游戏在前后左右都得不到呼应，大家像躲避瘟疫似的躲避他的眼光。
“怎么回事啊？”大隆用他的手掌在同学们的课桌上拍，嘭嘭嘭、嘭嘭嘭，也没有人理睬。把大隆气得，第二节课索性跑出了教室，独自到操场上练习投篮。
坐在靠窗的同学看得见大隆投篮的身影，“啧啧”地叹息，羡慕他的自由，但是他们却看不见大隆的心，他那颗16岁稚嫩的心正在流血。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在呼喊。他是多么想念在普陀山还愿时遇见的哥们浩然啊，只有浩然会解答他的一切为什么。浩然，你什么时候回上海呢？
第二部分 天才和疯子第8章 一个母亲的中考日记（1）
昨晚做了一夜的梦，468分，486分，428分，一个个数字组合出现在梦里，一点也估计不出晓微的情况，她仍咬紧牙关不肯说一说各门功课具体考得怎么样。
七、一个母亲的中考日记
下个星期是决定陈晓微命运的时刻，季丽丽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神经质的举动。为了稳定情绪，季丽丽决定采取心理医生的意见记日记，一来能和自己说话，不把担心传染给晓微，二来也可以留下历史性的记录。
以下是季丽丽在中考前两天开始一直到发榜的日记。
7月1日星期六
这几天学校放假，让学生在家里复习，进行最后的冲刺。
早上我问晓微是否要和心理学博士通话，她说不必了，她已经稳定下来了，不需要心理辅导。我没有勉强她。
打电话到强生公司订下了3、4、5日早上的出租车，公司说还是早一点到好，周一马路上很拥挤，结果定了6：40，好像太早了，考试要8点钟开始。但是晓微说要早点到，定定神。老师也说早到一节课时间差不多。
晓微今天中午睡不着，在想自己为何几次成绩都没考好？看来即使我不给她压力，她心里也是很沉重的。
饭后她主动要求吃药，没什么好吃的，给她吞了一片多种维生素。我想可能也是心理压力的反应。昨天晚上也是的，她说，化学老师那里空调开得很大，风一直冲她吹，冷得发抖，让我给她吃感冒药。虽然一点感冒症状也没有，我还是给她睡前吃了2片感冒通。现在仍每天吃“红桃K”补血，疲倦时吃洋参含片。
昨天同事告诉我，她家隔壁大楼一个女孩子12岁，期终考试成绩没能达到父母给的标准，从上午返校回家一直害怕，到下午4点钟左右，知道父母马上要回家了，从26楼跳下来，摔在13楼阳台水泥板上，当场死亡。听后大家都很害怕，想到自己的孩子，一时无语。为什么？为什么在减负了，国家采取了这么多的优惠政策，这样大力宣传，扩大中考、高考渠道，家长还是那么放不开呢？这真不是一个教育界的问题，是全民、全社会的问题。我们这一代，都是被“文化大革命”害苦了的人，实在太害怕自己的孩子也被社会淘汰。生到一个会读书的孩子，简直是上天的恩惠。可悲的中年人！
月2日星期日下午
昨晚，出了一件事情。
第二部分 天才和疯子第8章 一个母亲的中考日记（2）
7点晓微的家教陈颖来，和晓微关了房门在小房间上课，我虚掩了大房间的门在看“相约星期六”，天热都开着空调。我曾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以为是晓微上厕所，没有在意。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邦邦回家，他大声问：是谁为我开的门？我说我没开，小房间也没有人应答。邦邦说，大门开着！咦，奇怪！明明是关着的。他接着说，楼下4楼两家人家的铁门都开不开了，好像是有人来撬过，钥匙塞不进去。我马上下去看，他们说肯定有人动过了，还看见一个瘦瘦的陌生男人走下去。
我再回来看，厨房和卫生间什么东西都没有少，那里有钱有钥匙。我奇怪这个人的目的起来，突然看到凉在房门口刚烧好的绿豆汤。也是怪，今天第一锅烧焦了，第二锅重新烧的，放了很多糖，用掉很多煤气。
我的脑子联想到前不久报上刊载的投毒案件。我对邦邦说，那个人如果不是偷东西是投毒怎么办？绿豆汤不能喝了！起码晓微不能喝。
我坐在那里越想越害怕，想，我也是不能喝，中毒了谁送晓微去考试？邦邦边吃饭边骂我“神经病”。我说，你敢喝吗？他不作声了。
我“呼”地站起来去水池把第二锅微烫的绿豆汤倒掉了。然后又洗了新的绿豆烧第三锅汤，因为晓微鼻子上长了个很大的痘痘，要去去火。
我臆测投毒的话被晓微和陈颖隔着房门听到，她们俩在里面“咕咕”笑出声来，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就把我当做神经过敏的老太太好了。可惜糟蹋了这么多绿豆、糖、煤气……放下心来后才觉得好笑起来。
楼下在乒乒乓乓换锁，有人去派出所报案了，我把门双保险后才罢休。让邦邦明天换锁。
7月2日星期日晚
8点半把灯全熄了，让晓微睡下，我在黑暗中陪她。晓微睡不着。
邦邦回来，大骂我做作，让晓微不要听我的，打开电视看！
开灯开电视，和他争了几句，看了一会电视，回头一看，晓微睡着了。
刚才我根据晓微的特点写了张“考试药方”：
1．三分焦虑没关系，安神后看清每题题意，不要漏题。
2．保持瓦伦达心态，专注于这2个小时、自己这张卷子。
3．按第一印象选择，要充分自信。
4．碰到难题不要慌，冷静想，利用自身特长，按给你的规定扬长避短，把优点最大限度发挥。
晓微，你能行！
第二部分 天才和疯子第8章 一个母亲的中考日记（3）
7 月3日星期一
今天是晓微中考的第一天，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政治。
早晨5点半我就醒了。6点叫晓微起床，给她吃了两个炖蛋，一个羊角面包，小半杯咖啡。一看窗下，黄色的“强生”出租车已经等在楼底下，才6：30时，只好早10分钟下去。
那个司机有一晚上没说过话了，滔滔不绝，年轻轻的，秃了头，没有孩子的人，不懂什么叫中考，奇怪做母亲的竟然准备一天陪孩子考试。
他数落我：“不上班啦？如果大家都像你，厂里要停产了！”
路上，“强生”的调度在对讲机里关照各位司机不要接错客人，这几天中考、高考是性命交关的事情，接错了赔不起的。司机才想起来问：侬姓啥？
到达考场门口，是第二名。太早了，足足早了一个多小时。只好去绿化区看老太太跳舞。不想下雨了，一哄而散。
这3天的天气预报都很安定人心，出梅了，风有点凉爽的感觉，不下大雨，最高33度，比前几天36。6 好很多了，家长们都感叹说，老天爷真帮忙！
大家陆续来了，在校门口挤来挤去，校大门不开，人们涌到路上。来了很多警察，对讲机哇啦哇啦响，有人在局里指挥，好像出了交通事故一样。
晓微不肯如我一样随地坐下来，她显出紧张的神色。我让她含一片洋参片，给她一颗巧克力，吩咐她考前吃。她的口袋里放有金阁寺的“护身符”，还有我的“最高指示”。
很多男生都没有家长送，有几个一起来的，有骑自行车独个来的，薄薄地带了几张纸和文具，不像晓微把语文和政治的复习材料和书都背在背上，她说那样放心。
陆续又看见女孩子自己来的，随随便便地，笑嘻嘻。晓微妒忌说，她们为什么这么坚强？！当然也有比我厉害的，父母一起来送考，一边一个，把孩子夹在中间，大家笑曰：双保险。
7点半，大门开了，学生涌进大门，留下
![[阿来] 让岩石告诉我们封面](http://www.iixs.net/cover/noimg.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