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蝴蝶-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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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呢?忘掉?
北北笑着,又没正经地开起玩笑说,哎你们是不是觉得毛毛呻吟的声音特别好听?
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呻吟了?
北北说你唱歌就跟呻吟差不多,这个我忘不掉。
老洪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得了得了,你们快点下车吧,我就不愿意有人送我。他开始往车下推他们。
老洪他们三个人缓缓地走下车箱,不肯先走,他们想看着火车怎样把北北带走。可是当他们一下火车,北北的面孔就模糊了,再看就不见了。接着,火车开动起来,他们很希望挥着手,跟着车跑一阵子,可是那一张张一闪即逝的脸就像翻动的书页,很快就空了。他们茫然地望着那辆火车像一根绳子一样越走越短,最后只剩下两条铁轨无言地空寂着。它们冷漠在面对着他们,似乎它什么也没有经历过,似乎什么都能忘掉或者深藏。
他们无声地往回走着,只把脚印留在了空旷的月台上……
又一个冬天快要过去的时候,毛毛用自己的原名陆爱萍在海南太平洋出版社出了一本小说集《青春记事》,受到极大的关注。她把名字改了回来,似乎与那个毛毛告别了,又重新找回了自己。她似乎一下子声名鹤起,太平洋出版社便有意聘请她做编辑。她仔细地考虑了一下,觉得又到了该改变环境的时候了,于是决定辞职去海南。
临走的时候,她来跟老洪他们告别,想不到老洪的家已经换了主人,而新主人对他的去向却一无所知。她再去找小乔,小乔单位的人说他去当兵了,是海军,在东海舰队。
那天,她曾经涌起想回到那所医院的愿望,她想有个告别。可是当她的眼前隐隐地出现那白色的建筑时,她情怯了,她心痛不已。她知道,那些往事还活着,她不愿再次触碰它。她远远地望了望那个留下她青春与爱情的地方,便转身永远地离开了。
没有送别,没有眼泪,她平静地离开了这座城市,向着未知的南方一路奔去。
第六部分到了该回忆的时候了(1)
1.爱萍从潮湿的海滩上慢慢地走回来,那些往事重新鲜活起来,吹来与大海一样的气息。她感动地轻声说,谢谢你们还活着,往事多好,无论是欢乐还是痛苦,我都感谢你们。
她轻轻地打开那座白色的房门,这是十五年前她住过的房间。就在这个房间里,她渴望着赵一夫,门口有个风吹草动,她都惊悸不已。还有那些脸庞,老洪、北北、小乔、梅兰、阿彼,还有蚊子,他们的歌声似乎又飘荡起来,唱啊笑啊,朗诵诗歌。这时有人敲门,她一下子紧张起来,因为她不知道到底是谁把她约在这里来,会不会是那个约她的人?这个人肯定与十五年前有关,不然她怎么会住进曾经住过的房间呢?她按住咚咚的心跳,轻轻地问,谁呀?
我是服务员,有位先生给您送花。
她打开门,一大束鲜艳的花拥了她满怀。她从花丛中打到一张纸条:请到8585房。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走出了房间。她来到了8585房门前,屏住呼吸,轻轻地敲了门。门打开,天哪,是老洪,老洪就站在她的面前。
一时她惊喜交加,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他亲热地搂过她,让她坐在沙发上,左右地端详着她,还是老样子!
看着老洪一身的穿戴,她说你可是变了。
他拍拍他的胸口说可是这里没变。
你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的?
哪里,其实十多年来我总去海口。前些日子在机场候机,买到了你的一本书,便打电话到出版社,千辛万苦才找到你的电话和电子信箱。你不知道我激动极了,整整十五年了,我忽然设想我们得聚一下,因为我们有太多的话要说。所以我就精心策划了这次相聚,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哦,真有你的!老洪,今晚我在沙滩上走,就在想,到底是谁这么神秘啊!什么时候才能露出庐山真面目呢?原来是你。
出乎你的意料吗?
其实我应该能够想到,只不过我们分别得太久了,根本不敢相信。哎你怎么不明白地告诉我呢?怎么卖了这么大的关子呢?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嘛!老洪爽朗地大笑。看来经过十多年,他确实成长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她不能不承认,他变得更有魅力了。
你在海口做什么生意?
老洪简单地告诉她还是服装生意,在海口有个分公司,他每个月都去。他说当年我们送走北北,你不辞而别,本来我是想留下你,把你娶了算了!
她弄不清楚他是否在开玩笑,无言以对。
这时老洪喊道,青泠,出来。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楚楚动人的少女应声而出,站在她的面前,使她莫名其妙。老洪说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侄女,青泠。来,叫阿姨。
青泠大大方方地喊了她一声阿姨,毛毛欢快地答应着。老洪说她十八岁了,已经考上大学,正好放松一下,就吵着要跟我来,见识见识我们这些老朽,所以我就把她带来了。
哦!她痴痴地看着眼前的青泠,一时真不该说什么才好。恍忽之间,她似乎又看见了自己的青春时代,那时,她也是这样留着一头的长发,满脸的阳光。可是转眼之间,青春已经走得很远了。
青泠转身回了另一个房间。
爱萍说看见青泠,我心里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慨,当年我们在这里折腾的时候,也是像青泠这么大,可现在……
哎你怎么不叫毛毛了?
你不觉得这么老了,还叫毛毛毛毛的,是不是太矫情了?还有哇,我觉得毛毛只是我的青春,而陆爱萍才是我的现在。
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你毛毛,就像我们年轻时一样,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那个毛毛。
爱萍笑了,说那就叫吧,我几乎都把这个名字给忘了。
告诉我,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还好,可以说越来越好了。
其它的呢?
她明白他在问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还是一个人。
为什么。
习惯了。
两个人一时沉默下来,不再说话。她也想问问他的近况,可又不知从何说起,便只问生意怎么样?
他说很好,现在已经发展成集服装设计、加工、销售于一体的综合性企业,总部在上海,北京和广州、海口都有分公司。
太棒了!老洪,当年就你没什么正经的工作,可过了十年,就你做了这么正经的事业。哎,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老洪说89年初。
我去找过你,去海南之前,可你已经走了。我还找过小乔,他也参军了。你不知道那天我是怎样的心情,凄凉极了。我一个人站在月台上,回想着那么多次的送别,怎么也哭不出声来。
其实我离开的想法早就有了,到了89年,我觉得应该有个转机了。那种小打小闹式的作坊式的东西很快将被淘汰,这时恰好我拿到了意大利一个品牌的代理,便借机把公司的业务全搬到上海了。我就想趁机也做个自己的品牌,对啦,我给你带了很多衣服,都是我们公司自己设计生产的,你看看。
说着,老洪打开了一只大箱子,一件件地掏出来。她被那些具有东方特色的服装迷住了,她不停地比量着,赞叹着。
老洪说,我认为越是民族化的东西才越是世界的,这句话在服装界也同样适用。中国经济将在九十年代登上世界的舞台,中国文化影响全世界的时刻就要到来了。所以我绞尽脑汁,努力发展民族特色的服装,你看,这些是从《易经》里得来的灵感,这些是从中国的琴棋书画、星象演变来的,还有……
真是太漂亮了,我简直都眼花缭乱了,不知道该喜欢哪一件了。
这些全都归你了。
真的?
老洪微笑着,他的眼角布满了皱纹,但目光却是慈爱与坚定的。
那我可不客气喽!
老洪说我肚子有点饿,走,咱们宵夜去!
算了,我没那个习惯。
今晚非去不可,我们边说边聊,一个朋友等着我们哪!
是谁呢?你夫人?
老洪笑起来,问她怎么会想到是我夫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就是本能吧!她觉得如今老洪如此成功总该身边有个人吧!
老洪说离了,现在我跟你一样,也是一个人。对我的过去,你有兴趣吗?
她慌忙地摇摇头。
那好,我们走吧!我保证你将不虚此行。
她让老洪弄得没办法,只好起身说,那叫上青泠吧!
不,她对这个没兴趣,她就惦记着玩儿呢!说着话,青泠从房间里跑出来,手里拿着游泳衣,说叔叔,拜拜--
早点回来!
再见,阿姨--话声未落,人已经没影儿了。老洪笑着摇摇头,一脸的无奈。
第六部分到了该回忆的时候了(2)
2.经过十多年,她又走在老洪的身边了,她真真切切地感到了那种安全感,也可以心平气和地感受一下这个美好的时刻。以前无数次跟他走在一起,都是在她心情很糟的时候,她需要他的安慰他的扶助。老洪,这个她心灵里的密友,她的依靠她的后盾,她欢笑时的歌声,她哭泣时的安慰。可是现在不同了,她不再是那个柔弱的容易受伤的小姑娘了,生活的风雨已经使她坚强起来。
现在,他们一起走出那个白色小楼,向着灯火辉煌的饭店走去。八十年代他们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漆黑。现在,一切都改变了,海边的人们似乎已经开始了夜生活,叫卖声,卡拉ok声,女孩子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不仅是世界在改变,人也在改变,老洪高大的身材,坚定的脚步,充满着自信的满脸微笑,与十几年前那个老洪完全不同了。
老洪,你这种派头,肯定迷倒不少70后吧!
岂止是70后,你没听说现在是三年一代,八十年代已经粉墨登场了,我吸引的是她们的视线喽!
吹牛吧!
犯法吗?
好朋友就是好朋友,无论时间怎么流逝,无论物是人非多少年,那份亲切的感情却永远不变。说着话她们来到了餐厅的一间包厢,门开了,坐在里面的人更是让她惊讶不已。
天啊,蚊子,真是蚊子,这个害虫,在十几年之后又出现了!爱萍变得惶恐不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十几年来,她经历过多少痛苦与绝望,才可以找到了心灵的安宁,她想彻底忘却。她刚想转身逃开,被老洪一把拉住,他安慰似地按住她的肩头,他说这就是我们海南分公司的总经理文欣。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蚊子,她怎么变成了文欣,还成为了老洪分公司的一个经理?这时文欣已经站起来,她带着满脸的笑容,深深地给她鞠了个躬。
老洪不由分说地把她推进了包厢。看到她过分激动,文欣起身告辞。
这是怎么回事儿?老洪你快点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刻意安排的?
老洪微笑地看着她,动手给她倒酒。他慢悠悠地说,你先坐下,坐下再说。
不,你不说清我就走。
你还是那个脾气,一点没变。可是我能在你的身上看到当年的气质,我很欣慰。但是毛毛,你一定坐下,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她只好坐下来,看着老洪。
十多年了,你还不能原谅她?
她不肯说话。他独自喝了口酒说,不错,是我安排的,我要让你看到光阴是什么样的,那时我们不是常常唱那首《光阴的故事》吗?十几年是可以改变一切的,我让你看到时间的力量。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老洪把酒递给她,光阴让过去那个蚊子死了,让今天这个文欣活了。你不觉得这是个奇迹吗?
她心头滚过一阵悲伤,她想起蚊子当年的一幕一幕,还有她赤身裸体从容不迫地从她面前走过的情形,她开始颤抖。这一切像个痛苦的影子,时常地纠缠着她,使她发疯。她承认时间的力量,是时间慢慢地抹去了那种痛苦,蚊子和辛宁渐渐地变得模糊了。可是她想不到,现在一经提起,她居然还是那么不堪忍受。原来,她与蚊子就生活在一个城市里,绕来绕去,她还是没有绕过她。这十几年来,她独自承受了所有的痛苦,没有一点安慰。可是,蚊子却能有老洪的庇护,而这种庇护本应该是给予她的啊!她觉得自己又败在了蚊子的手下,她总能从她的手里夺走最好的东西。
老洪与她碰了一下杯子,她一口气喝了下去,她大叫这个奇迹是你创造的吧!
老洪说不错,正是。
那我恭喜你,创造了这个人间奇迹!
老洪放下酒杯说,你不用这样跟我说话,我告诉你,当年你一走了之,你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吗?你知道辛宁死了吗?
她简直惊得目瞪口呆,辛宁,他死了,为什么?
因为你!
我?
老洪喝了一杯酒,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说毛毛,其实这件事我早就应该告诉你。在那次你回来送北北时,我就想告诉你。可当时几次想提到这件事,是你一次次地挡住我。我理解你那时的心境,刚刚从挣扎中解脱出来,我就不忍心再伤你的心。
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自杀!
她惊得目瞪口呆。自杀?他为什么要自杀?
他是为了救一匹马而死的。你知道,在他生活的那个地方,终年积雪不化,马是惟一的交通工具。在一次出诊时,他的马滑下了山坡。这种事情是经常发生的,可是他就跟随着那匹马也滑下了山坡。最后,被埋在了雪里,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他简直是个白痴!
别人不知道,可我明白。你走后,他时常来看我。他把我当作一个知心的朋友来对待,但是他根本不期望医院里的人能理解他。他在医院里真的无法再生活下去了,对于他这样一个自律的人,他怎么能容许自己被人们那么指责与白眼?他在去西藏之前曾经跟我说起过,他永远不能原谅自己,他去西藏就是寻找一种解脱。现在我终于弄清了,他不过是想寻找一个正当的自杀途径。毛毛,辛宁这个人内心充满着道德感,他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认真到这种地步。他说过他已经在你面前把自己杀死了,他活着的只是个躯壳。所以,我理解他的死。
他太傻了,谁让他死呢?
是他自己。如果这件事放在别人的身上,算得了什么?别说是放在七十年代人的身上,就是放在像北北那样的人身上也算不了什么。还有我,我想我顶多心里会很不舒服,慢慢也就过去了。但是这个辛宁……毛毛,你想过吗,如果你给他忏悔的机会,他会不会是另外的结果?
可是你知道他带给我什么,是对整个世界失去信任。
信任是可以再建立的,你听我说。
辛宁死后,蚊子找到我,她向我借钱去西藏,她说是她害死了辛宁,她要去为他陪葬。我一听吓坏了,这种事不是哪一个人单纯的责任,可是蚊子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我只好陪着她去了次西藏。我陪她在辛宁遇难的地方呆了一天一夜。那段时间,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真诚的忏悔。谁都会有错,你没权力不让一个人忏悔。而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