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饿狼变人 作者:陈广生-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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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狼变人 作者：陈广生
作者自述：为追悼词好听点而写书
改革开放前，我身壮力贱如牛一条，实在是为国为民服务的好时光。然而，全社会都视我如残疾都拒绝我都“睃”我不是个家伙不是个东西！说到这种残疾，还不是肢残、聋哑，活脱脱的一个“脑瘫”！
我何以“脑瘫”？在“阶级斗争”的显微镜下，说我遗传的基因中与生俱来就是个“脑瘫”，就是个不中用的“混蛋”！
小学毕业，门门功课一百分又怎么样？就是没有书给狗崽子读。我拎个筐捡破烂混得人高树大能吃下半桶能肩挑百斤，倒是让我风光得很在胸前佩了朵大红花屁颠屁颠上山下乡。
十年知青生活，满以为终身会当个“光杆司令”。不料命不该绝感谢毛主席做媒，安排了妻在同一生产队。我们同上一块地，同下一块田，同吃一锅饭，同点一灯油，同说长沙话，同唱知青歌，同住一问屋，当然最后同上了一张床。因此，我才会喜获大丰收肩挑着一个猴崽一个猴女，搀着走路脚打阴阳拐子腿的妻子回城。从此，为了追求一家人能活下去的“英特纳雄耐尔”，我变化着做过很多工作，扮演过很多角色。不变的是所有的工作都要付出吃奶的力气，才能中止全家人的肠胃不唱叽咕、叽咕、叽叽咕咕的歌。汗水常年累月在我脑子里冲刷出一条条的沟，因此，沟里也就像地下矿藏，填埋了我很多很多悲欢的人生故事。
盼、盼、盼、盼呀盼，盼到了总设计师掌舵把中华神州这条航母驶向了改革开放。从此我的生活看到了曙色，接着便是春风送暖阳光满天万物复苏我如同枯木逢春获得无限生机。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树挪死，人挪活。”几十年挪来挪去，生活的鼠标，最终将我锁定在一个小杂货店老板的位置上。
人生在世，岁月如梭，眨眼我就到了五十岁。生日那天，妻对儿女发话：“到酒家订几桌席，把亲戚和你爸的知青好友都请来热闹一番。”于是，女儿决定对我进行修理。修理的内容并不复杂，理发、洗澡、换衣、系领带、穿皮鞋，实在就是平日所见一个男人很普通的样子。但是，修理后的我从家里走到酒家不到半里的路上，认识我的人，都瞪着一双双怪怪的眼睛盯着我，仿佛平日那个陈广生，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陈奂生进城》电影中那个令人捧腹的乡巴佬陈奂生。更令人好笑的是这两人不但年龄身材音容相貌颇相似，而且名字也只有一字之差，多数人立马就会想，他俩可是天生一对活宝贝？这道风景，就是美国总统布什光着膀子穿条裤衩从家里走向白宫被他们瞧着了，都没有我这样被大家猎奇。
几十年来，我每天像牛一样默默无闻地做着我该做的事情，就是现在当了小杂货店老板，事无巨细都亲历亲为。我不会用“半夜鸡叫”来“剥削剩余价值”，只因为我一生所信奉的和坚持的是在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经验，五个金光灿烂的大字：“自己靠自己”！
为了把在“大有作为”荒废了的时间补上，我恨一天二十四小时不能乘以二或者三。因此，就养成了我说话、做事、走路、吃饭、屙屎、打麻将出牌等等，不是像战士冲锋陷阵也是像消防队员救火的性格。这样的人，断然是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没有兴趣没有必要来顾及自己是不是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衣领墨黑、一条裤腿上一条裤腿下的。因为，我每天想的做的就是辛苦我一个，早日让我的亲人脱离贫困昂首阔步忝列小康！
如是，认识我而不理解我的人，就好像认识华子良的人而不理解华子良一样，他们当然就有足够的理由翻着白眼“睃”我不是个家伙不是个东西！这并不排斥所谓是一根藤上的苦瓜当过知青的同类。因为每个人一看到我立马就可以得到莫大的安慰，立马就可以精神为之一震在心里骄傲得很地振臂高呼：我们是老三届！他，一个小学毕业生，难怪工厂不要他，总算还有一个比我混得更惨的！也许，人就是这样。很多人把我的经历，当成是聊以自慰的坐标。甚至有人断言：瞧他那喝水都喝得半脸盆的样子，天生是一个背包拉车的苦力！
五十岁生日当晚，亲朋散尽，我端张蛤蟆凳坐着面壁沉思。
妻见我像庙里的和尚打禅，以为我神经突然来了个不正常，吓得慌慌张张。我只好像陀螺把屁股一转向她解释：我正在苦苦思索，今后如何体现我人生的另一番价值，如何寻找回来属于我的那份人格和自尊，如何揭开我生命中新的篇章！妻嘘了一口长气后骂道：“吓死我了，不安分的老东西！”
面壁一晚，想的是我死后追悼词该如何写的这个问题。我五十大寿，老婆崽女为我张罗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虽然我很不喜欢而且很讨厌热闹场合，多次叮嘱崽女我死了不要开追悼会、遗体火化后骨灰就直接倒进湘江等等。但如果我真的眼一闭脚一伸，我的话绝对就是不起作用的狗屁了。因为我的崽女他们不可能有勇气超越和顶撞千百年来一个民族所保留下来的传统习俗，他们更怕别人指责他们是不孝子孙。所以我死了，追悼会肯定会开，主持人肯定会读为我写的追悼词。我最怕就是我的儿女出钱贿赂写家，把我美化成像个别当官的那样，喝五粮液醉死了。说成是革命工作的需要；泡妞猝死了，说成是劳累过度等等。既不能美化我，又不能贬低我，这实在就是难为儿女了。因为做儿女的要实事求是地来写一个没出息的父亲的祭文，的确也是难以动笔。要写，也只能是这样写：“陈广生一辈子没伤天害理没祸国殃民、没偷没抢没判过劳改劳教，但他是一个以自己为圆心。以家庭为半径来画自私自利圆周的人。”也许，有人为我的死会流两滴泪，但一听这追悼词，绝对就不会慷慨贡献了。于是，我决定自己在生时用行动把追悼词修改得好听一点。别人不把我当东西，我自己把自己当东西；别人不把我当家伙，我自己把自己当家伙！毫不隐瞒地说，多年来被人翻着白眼“睃”的那种在心里积压的滋味现在正转化成一种恨的意志。甚至我发誓想让一些人从我的身上，不需教诲就能明白什么是相形见绌，什么是惭愧。
什么是无地自容。而且这种恨的意志，正在积极地促成我一个大胆的设想正在努力成为事实。我决定把脑子里填埋的人生故事和生活积淀发掘出来写成书，感动一些人，教育一些人，激励一些人。也许对我来说只有这个惟一变成了事实，我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上“耍”了几十年后，在与世长辞时还能给这个世界留下了几本书我才会眼闭心安。
我之选择在含饴弄孙的业余时间，又像瞎子一样在文学的路上苦苦摸索前进，这实在是上帝给予我的勇气和胆量。一个小学毕业生，屈指细算为一家人生存已有三十二年久违了书本纸和笔。小学学的那些字，它们认得我，有的我早已不认得它！要把认得不多的方块字，排列成一本书，这就不是喝牛奶喝鸡蛋汤！
我深知其难。实在是难！
感谢生活的馈赠，我的一生，几乎每天都与困难搏斗较量。
有的困难甚至迫使我想到要提早结束生命了却残生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然而，我没有死。我虽有健忘症，过去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但无需狗血淋头我也绝不会背叛。现在，我活得蛮好蛮潇洒蛮滋润。哈哈！每天，我像斯巴达克斯手握长剑，敢于迎战和挑战一切束缚我前进的困难！虽然，困难最终会在我力不从心的时候将我灭亡，但，我从来就不怕它！生活可以折磨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不能使我屈服；岁月可以摧残我步履蹒跚老态龙钟，但我的心永远像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所以，写书之困难比起当知青饿了十年肚子，比起一家人回城后没户口没粮食什么都没有，那种置死地而后生的困难又算是什么困难呢？那简直就是兔子比驴子，芝麻比西瓜。写书不认识字，不懂主、谓、宾，可以学嘛：没有生而知之，只有学而知之。人与畜牲的根本区别，就是人会学习、会思考、会总结、会提高。认识了三几千字，就可以写嘛。写出来的东西送往出版社，出版社认为不是加重环卫工人负担的垃圾，不是可以肥田的臭狗屎，不是“拳头”
“枕头”之类黏黏糊糊毒害同胞的鸦片，就顺理成章会给你把书出出来。书出来了，当然你就是作家了。实在是令我费解，中国的大学每年都像赶鸭子一样往外面赶出来数以万计学中文的，真正能成为作家的有几人？难道是我们的大学不能培养作家？还是教育制度和教育方法要改革？难怪：能写出被称之为中国“四大名著”的曹老先生、施老先生，昊老先生、罗老先生他们都没有在大学厮混过。难怪，王小波说：“什么是文学？文学就是先把东西写好看了再说，其余就管他妈的！”无疑，这就给了我极大的启迪和鼓励。其实在我眼里，惟有当作家是件简单不过的事情，惟有作家这个称谓有机可投，惟有作家可以吊儿耶当至少可以不依时按候中规中矩上八小时班，惟有作家泡妞赌博被公安所捉还可以搪塞诡辩说是“体验生活”。就像个别共产党员犯了法。
党证还能抵几年刑期一样。不信，你去混个博导、博士后、歌唱家、演奏家、科学家试试？他们有的是天生的，有的是童子功奶操子练的，有的是为了振兴祖国倾其毕生精力乃至生命都在所不惜的人！
白天，我在店里像猴子翻筋斗做生意，这可是懈怠不得天大的事，我是掌门人，一家人靠此为生。晚饭后端一大杯浓茶进书房，像赶考的书生抱着字典词典读文章。也像要建房子的人，在准备砖瓦水泥钢材和木料。但是，这样只搞了三晚便受到严重干扰，只因为在我很多的热爱中其中有一个热爱就是爱打小麻将。
三天不见，我的那些牌友可想死我了。其实，我满头白发。又不修边幅，一张沟壑纵横的脸，还值得人想吗？说穿了他们不是想我，是想我口袋中的“米米”。我在牌友中，真正知道父母为我取的名字的人不多。但只要一提起“放炮大王”、“送米太郎”、“根本不符”、“荷包里掏”……尽管我爱称多得不得了，但人人都知道是我。第四天晚上，有人又在我窗下高声开叫：“送米太郎哎，三差一！”躲避总不是个好办法，我决定效仿歌星球星开个“麻坛告别会”。择日设了几桌便宴，把牌友都请来，我对大家说：“我晚上要写书了，所以要告别砣、索、万。、今日敬大家一杯酒，谢谢大家曾经给过我的快乐！”一位年龄和我相仿经常同桌的牌友说：“送米太郎哎，你都几十岁了，还费那种脑筋，真的是写哒书去死？”我说：“你的话真是讲得可以用扫把画圈圈，讲到我心里去了，我就是要写哒书去死！”
从此，我坐在书房里，再没有人来干扰。一个个酷暑之夜倒是好说，（没有空调）一条短裤衩，一条湿毛巾便能对付过去。
隆冬之夜就难熬了，（没有暖气）只好脚冷跺跺脚，手冷搓搓手，混沌擦把脸，瞌睡咬只辣椒。在收割丰收的喜悦中，迎来了一个又一个春天……
得益于恩师著名作家何立伟先生真传点拔：“写真实的东西。
写真诚的东西。写熟悉的东西。“如果说巴尔扎克的”若要文思不竭。除非研究偶然“我似懂非懂，老师这三句话，如同醍醐灌顶。使我茅塞顿开。学生把老师的教诲谨记于心，比当年学”老三篇“更努力百倍，真正做到了伴我而行，伴我而眠。有时甚至坐在摩托车上也常常思悟，明知危险得很，但灵感突然从天上飘然而至，实在是怕糟蹋了老师的馈赠和错过了上帝瞬间的恩赐。
在下今年五十有八，断断续续除在报刊杂志发了几十篇豆腐块块外，写书三本。第一本，《一个老知青的自述》，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我们这一代人与现代人相比，真的是什么背时的事都碰上了。三十年前下乡，三十年后下岗。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想吃饭，没有饭给你吃；经历了“文化大革命”，想读书，没有书给你读等等等等。很多人受不起这左折腾右颠簸，消沉了，颓废了，自暴自弃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好死不如赖活了，坐吃等死了。作者以亲身感受和充满激情的文字，记叙了知青时代的生活和作者百折不挠艰苦奋斗的精神。同时，在书中也向知青朋友们昭示：“知青是用特殊材料铸成的。”“让我们回头看看所走过的路，在我们前面，还有什么沟沟坎坎不能逾越呢？”书出版后，社会反响强烈，受到知青朋友的肯定和欢迎。
我被光荣批准为长沙市作家协会会员。我想：现在我死了追悼词算是有点内容了，主持读起来不至于那么难听了，说不准市作协还会送来个奠字花圈。
第二本，《饿狼回城》，海南出版社出版。面对进城打工农民兄弟姐妹的悲惨，面对下岗工人的哀叹，面对麻将馆里面的青年人在云遮雾绕的“蹉跎”声中蹉跎岁月，面对舞厅中一个个抱着别人的堂客或者抱着别人的汉子跳得神不隆咚来消耗剩余精力的人，一个想努力改变自己自私自利世界观的人的悔悟，一个全中国乃至全世界倒数第一作家的良知和责任，我心中一直涌动一股强烈的创作欲望和自责：为什么不把自己积三十年的谋生经验，比方怎样开小饭馆，怎样开粉馆，怎样开烟酒南食店等等写出来献给这个弱势群体中的人呢？兴许有人看了书后干起来，说不准还能发点小财。
《饿狼回城》的内容，它记录着我和妻从回城后走到现在的脚印，它真真的是我们身处绝地呕心沥血奋起拼搏谋生的经验之谈！书的主旋律是拼搏为谋生，谋生要拼搏！书问世后，首先，十六大党代表，长沙阿波罗集团董事长胡子敬先生，请我去为他们企业几百员工作“今天不努力工作，明天就要努力找工作”的专题演讲。演讲过程中，有掌声、有鲜花、有哭声。也让我平生第一次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享受了一次高规格接待。接着，湖南社科院文学研究所所长陈书良先生提出要给《饿狼回城》开作品研讨会，被我婉拒。中央电视台《讲述》栏目要请我去讲述，被我婉拒。湖南商学院要请我去给同学们上文学创作课，被我婉拒。湖南电视台《大当家》栏目，请我和妻去做了台三十分钟的谈话节目，立伟恩师应邀做嘉宾。第一次面对摄影机，我像我哥“陈奂生”在电影中一样，洋相百出令人捧腹。后来有人告诉我，讲话原汁原味，实实在在，不卖弄不做作很精彩！我的顶头上司——长沙市雨花区工商局用《饿狼回城》做原始素材写成演讲稿，参加了全省工商系统的演讲比赛，捧回了银奖杯。为此，他们犒赏了我一顿饭。那顿饭，我吃得好幸福，吃得永世难以忘怀。旁边的小姐总是怕我的手抽筋不晓得夹菜！而且有些菜我的嘴唇是第一次亲吻它们，我的牙齿是第一次咀嚼它们！老记们也找上门来了，长沙电视报用醒目标题报道我是“长沙出了个高尔基”，真是羞得我无地自容。很多人从电视上报纸上认识了我，他们给我写信，给我打电话，更有人从祖国四面八方来到长沙与我见见面，说说话。由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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