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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比我老的老头_黄永玉-第7章

小说: 比我老的老头_黄永玉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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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震撼我的是写表叔沈从文的那些“碎屑”,这些看似凌乱无规则的碎屑,却比一部中规中矩的传记显得更完整,更能直刺人心。然而,“碎屑”我有啊,就在《沈从文印象》里。《比我老的老头》全书才200余页,“碎屑”就占去了近三分之一。这倒让我犹豫了,买还是不买呢,家里的书已经多得不能尽立于书架上,需要添置的是书架而不是书啊。

还是买了,成年以后再浏览书林,不再觉得遍地珠玑,又有多少书能一下子打动自己呢?

黄永玉这个老头写东西真是不错,看似散漫和啰嗦,读着却有味道。比如写陆志庠,抗战时期那么动荡的岁月,因为有如此生动的陆志庠以及其他师友的烘托,读来竟感觉日子如黄金一般灿亮。比如写张乐平,前半段简直是作者少年时代的行乐图,那个“胖,力气大,脾气好,能打架,有钱,而且是个孝子”的同学李尚大一点也不比文中的主人公逊色。

也有遗憾,评《黄河十四走》的那几段文字看着真让人着急,“理出文化行当一条新的脉络,社会价值和文化价值无可估量”等等等等,这么好的一本书,究竟里边写了些什么啊,除了知道黄老头对这书高度评价之外,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知道你就喜欢那些老头老太太。”一位朋友如是说。“有文化的老头老太太。”还没等我露出反驳的表情,对方又补充说。这有什么不好吗?听一个老人叙事,比听一个年轻人讲同样的故事感觉要饱满得多;若是个有文化的老人,听者自会更感受到一种悠然之气。

“像挂在树梢尖上的冬天凋零的干果”,作者这话有点悲观了,这些老人不是干果,是外表干瘪内里却浸润饱满的累累硕果啊。

《比我老的老头》黄永玉著作家出版社2003年7月出版定价:23。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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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一个人怀念一群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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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岁的黄永玉先生老树发新芽,新作《比我老的老头》将钱钟书、沈从文、李可染、张乐平、林风眠、廖冰兄、黄苗子等友人一一细数,风趣的语言、不羁的插图仍是一贯的黄氏风格。

该书自七月出版至今已再版一次,目前许多书店都已售罄并等待第三次印刷。一个本该属于上个世纪的老头儿何以有如此大的魅力?

几天前记者远赴京郊,对黄老进行了独家采访。现场

万荷堂主独乐狗窝

黄永玉曾戏言道“小屋三间,坐也由我,睡也由我;老婆一个,左看是她,右看是她”,事实上他常住的家就有四个:北京的万荷堂、湖南凤凰的夺翠楼、意大利的无数山庄以及香港的小居,从网上陈列的图片看,每个家都是一件大师级艺术品。

穿过初秋的薄雾和开阔的绿野,一片青砖吊角的仿古建筑海市蜃楼般出现在视野中,仿佛一首偶然遗落在华北大地上的江南小令,两扇敦厚结实的大门和满壁绿萝将尘世喧哗隔绝在外,这便是有名的万荷堂了。

随着拍击大门的声音,有犬吠之声如雷响起,有人打开一扇门,未见其人,先见两条狗敏捷地探出了头。待被领进大门,才发现通向正屋的青石路上有十几条种类各异的狗或坐或卧,有的肥壮如熊,有的精明似狼,此时都警觉地起身围住我们狂吠不止,有的还立起前腿搭在人肩上。

走数十米,一道大门将狗们关在外面,豁然进入一个世外桃源般的世界,除了花香鸟语就是蟋蟀的低唱,左手是书房,右手则是题为“夫子居”的会客室。黄先生的儿子黑蛮为了筹备父亲的画展特意从香港赶到北京,个性随和善良的他早笑盈盈地为我们打开“夫子居”的门道:“先生正等着呢”。突然觉得脚后跟有些痒,“矮大,出去,你怎么进来了?”原来一只类似沙皮狗的家伙一直尾随在后面。黑蛮说黄先生酷爱狗,各个家里无不有狗,且一养就是一二十只。

屋子格外高大,一扇拱形透明天窗将这足有二百平方米的大屋子隔为会客与卧室两个区域,有淡淡的雾气若有似无地透进来。屋内的陈设让人目不暇接,一柜子战国时期的古陶、雕花隔扇、超级大的金丝楠木床、自绘的近十米长的荷花图、意大利宫廷青铜吊灯、低矮的宋朝款式桌椅……

正打量着,一手拿着烟斗的黄老快步迎了过来,洪亮的声音、有力的握手让你丝毫不用担心这位八十岁老人的健康。我们笑言这足有六亩之地的万荷堂可比过去的地主还阔绰,老人爽朗地乐了:“我这其实是狗窝。本来在三里河有套房子,之所以又在北京建这个家,当初完全是为了我的狗。我当时有两条狗,因为是外国血统,都长到了三百多磅,实在没地方养它们了,就托朋友在京郊买块地盖几间房,没想到越盖越大,最后这儿也舍不得,那儿再添一间,就成了现在这样。”对话

●有感而发——

朋友故去,写作是为了怀念

记者:您现在的这本书非常畅销,有人说卖的是书名,您怎么看?黄永玉:其实出这本书只是因为手头有足够的文字了,刚好编辑又在约,就结成集子出了。我自己其实一点也不知道什么书好卖,人们都在看什么。老朋友走得越来越多了,我写稿多是因为要怀念他们。至于书名,《比我老的老头》是我想出来的,后来又想改叫《让我们一起变老》,可是出版社说原先的好,就留着了。

●自我感觉——

我自己就是一只蚂蚁,连蜜蜂都不是

记者:在书中您写到的都是长您14岁的钱钟书和张乐平,他们在中国文化史中地位非凡,与他们相比,您如何评价自己?

黄永玉: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蚂蚁,连一只蜜蜂都不算,蜜蜂还能酿蜜呢,而我一天到晚像个工蚁一样在画画写字。我认为人应该以自己的良知为道德底线勤奋地工作。要说贡献其实每个人都在做,我画画和农民种地、工人做工没什么两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本身就是快乐的,再说画画还有钱赚,怎么能说是贡献呢?

记者:杨绛先生出了新书《我们仨》,您这么多年又见过杨绛吗?

黄永玉:好多年没有见过了。我曾与钱钟书一家住过一个院子,我只去过他家一次,是因为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太宝贵了,一家四口人都戴着眼镜在那儿做学问,是最忌讳被打扰的。每逢家乡带来些新鲜的笋、茶叶或豆瓣什么的,我都会给他们带上一些,并写个字条,放在他家门口,然后敲敲门我就走了。我现在要是登门说“杨绛先生我来看您来了”,有什么用呢?人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家乡与我——

风景美,诉诸文学出作家

生活苦,付诸战争出将军

记者:湘西出了那么多包括您和您表叔沈从文这样的名人,您怎么看待湘西文化?

黄永玉:其实湘西文化也没人们想像的那么神秘丰厚,有两点可能比较影响当地的人,第一就是风景秀美,第二就是穷,这两点都容易让人产生幻想,前者让人诉诸文字,产生了作家,比如沈从文;后者让人去奔命,去找新的出路,就参军打仗成了将军,比如沈从文的爷爷,他就是个领兵打仗的大将军。

记者:现在正在做什么?

黄永玉:我的家乡酒厂写了一篇宣传酒的文章,拿来让我看了一下,本来我不想管,后来觉得他们写得实在是既摩登又幼稚,便决定写一篇关于酒文化的东西。

●谈画价——

没人买我就放着

记者:据说当时你为湘泉酒和酒鬼酒设计的两种酒瓶,转让费就付给您1800万,您怎么看这种知识产权的转让?你的画如何定价?

黄永玉:不仅是酒瓶设计的费用,主要是我为他们做了大量宣传策划,之前甚至还投入了许多钱给他们,因为当时酒厂穷,要到北京来做宣传又没钱,我就把自己当年设计猴票的钱给他们寄去。后来酒厂效益好了,他们便主动要求付给我费用,与知识产权无关。

我的画当然是要卖钱的,否则今天你看到的这些东西从哪儿来呢?我没有别的收入。至于定价,我想定多少就是多少,我不管市场不市场,没人买我就放着。

记者:您已经80岁了,有没有打算封笔?

黄永玉:我现在过的是完全自由式的生活,像游泳有时用蝶泳、有时蛙泳、有时仰泳。多数时间我是在画画,从现在至明年年底,有四个画展分别要在北京、长沙、广州、香港举办,然后我就不画画了,只专心写东西。因为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说不定哪天突然趴在桌子上或倒在地上就死了,文章没写完有点可惜。

●未来——

像上帝一样用怜悯的眼光看待尘寰

记者:在《比我老的老头》中,您记述了很多“文革”中的人和事,您也蹲过牛棚,如今虽然很享受生活,但毕竟那是不忍回首的十年,您如何看待那段岁月?

黄永玉:今天应该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来看待那段日子,甚至都没必要用文字再记录了,要像上帝看待尘寰一样用怜悯的眼光来看,什么苦难不苦难,人类历史上不止这一段是坎坷。人不能陷在其中不能自拔,去诅咒有什么意义?

●黄眼看人——

最欣赏苏雪林张大千

一直以为张爱玲是黄色小说作家

记者:海外华人作家您比较欣赏谁?

黄永玉:作家里面我比较欣赏苏雪林,可惜她的书卖得并不好,她一次还写信给我说为什么她的书卖不动,要我帮帮她,我又能怎么帮?她活了101岁去世了。

画家里面我认为张大千很了不起。

记者: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也在上海生活过,怎么看待张爱玲?

黄永玉:我知道她很有名,但她的书我没读过,当时受“左”的思想影响,我一直认为她是黄色小说作家。哈哈……看来不是这么回事。采访按预期的一个半小时结束,黄老还意犹未尽,“走,我带你们去参观一下我的家吧。”

推开另一扇雕花门,便进入了书房,六根粗壮的金丝楠木当门而立,两个孔雀蓝的大字“六根”(取清静之意)赫然眼前。看得出老人非常得意于这间容纳一百人都绰绰有余的书房。“你看,我现在直接在这面墙上作画,有一回我登着梯子正画着摔了下来,手中的颜料居然一点也没洒出来。哈哈……”

推开另一道厚厚的门,逾一亩大的荷塘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是初秋早已没有了映日荷花,但苍翠的荷叶掩映着或低垂或高扬的莲蓬,如一幅清淡的秋荷图。四条如熊般的大狗自然又趴在主人身上呜呜闹着撒欢,黄老的衣服上已是条条土痕,他却只是微笑地像抚着孩子一般嗔道:好了好了。“送几只莲蓬给你们吧。”老人弯腰去掐几枝岸边的莲蓬放在每个人手中,过于用力,有一次险些跌倒。

终于要告别了,短短的两个小时竟有些依依不舍。一直阴着的天渐渐亮了起来,挥手道别,老人正抬眼相望,心中怅然想到:但愿还能有机会再见。(李冰)背景

黄永玉,1924年出生于湖南省凤凰县,土家族人,受过小学和不完整初级中学教育。十六岁开始以绘画及木刻谋生。曾任瓷场小工、小学教员、中学教员、家众教育馆员、剧团见习美术队员、报社编辑、电影编剧及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

自学美术、文学,为一代“鬼才”,他设计的猴票和酒鬼酒包装家喻户晓。其人博学多识,诗书画俱佳,亦是诗、杂文、散文、小说、剧本的大家,写过、出版多种画册,还有《永玉六记》、《吴世茫论坛》、《老婆呀,不要哭》、《这些忧郁的碎屑》、《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太阳下的风景》、《无愁河的浪荡汉子》等书。画过《阿诗玛》、生肖邮票《猴》和毛主席纪念堂山水画等。在海内外享誉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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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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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朱伟(三联生活周刊总监)

1985年应红大学毕业后到《文艺报》当记者,与我同在一个作家协会,后来搬到同一个楼的同一层,我读到她写过的一些清秀润泽的报道。这两年离开报社到出版社,她在今年内连续出了两本黄永玉的书。先是《黄永玉大画水浒》,照顾我还有一点文人味道,送我一本毛边书。再接着就是刚出来的《比我老的老头》。我问应红,这么急迫给黄先生出书,你

喜欢黄先生什么?答曰:第一是认真,许是当年刻木刻培养,老头做什么都像木刻一样,一刀刀都刻得特别仔细。第二是勤奋,这么大年纪,还天天早上一起来就画画,一丝不苟。第三是他的文字,大家都知道他的画而不知道他的文字。黄先生的文字,我先读过三联出的《永玉六记》,三本水墨三本线描,每一种画与文字在“俯拾皆是,不取诸邻”中都透着放任与放肆,又时时有“雾余水畔,红杏在林”之感。随后是《从塞纳河到翡冷翠》,我喜好他把自己的尊相与情景作对比,他喜欢自己怒发冲冠或者张牙舞爪的样子,一点不需要别人很重视的斯文。这几本书的文字多是图说,能感觉到处是睿智与俏皮,知道这“素处以默,妙机其微”非常人可以达到,但并未想到先生写成一个长度的文章会是什么景象。事先也听说他称生活中文学排在第一,雕塑第二,木刻第三,绘画第四,绘画排在最后是因为它可以养活前三样。

于是专门用半天时间读《比我老的老头》。读第一篇钱钟书,我惊异于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对另一个比他占有更多知识的人会是那样真挚的仰慕。第二篇张乐平,读到更深的一种感动: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几十年始终那么美好,那样的饶有趣味,谁能几十年始终看到一种阳光沐浴的景象呢?第三篇从李可染写整个大雅宝胡同,则完全被其中描述的那种集体迷住了——从老到少,全部沉浸在温馨之中。我由此读懂了黄先生今日的“返虚入浑,积健为雄”是在多少厚积之中。他的文字,不是绮丽,不是清奇,不是练达,也不是深邃。那是一种自然而被温暖真情包裹的叙述。一个一个老人的几十年,好像都在这样一种宁静的阳光蕴籍之中,即使最严酷的日子也完全被这阳光耀亮。我读完此书后与应红说,最深的感触是,黄先生看任何一个人,看到的都是其好处,他总在低处,而且中间没有一丝阴影,完全是情性所至。这本书里篇幅最长的是写他的表叔沈从文,也不知怎么反而没有大雅宝胡同、张乐平、许麟庐等那样动人。也许是距离太近,被他表叔过多遮蔽的缘故。

我至今不认识黄先生,倒是有过邀请去见老人的机会,总觉得既不是自然的相遇,也不必一定刻意要去拜见。与黄先生最近的丁聪老先生夫妇倒是很熟。问起沈先生对黄先生的评介,答曰:才华出众、精力旺盛,画画、写文章、做雕塑、还不误盖房子,盖了一处又一处的大房子,我们都觉得他盖房子有瘾。丁先生更是一句话:“没见过这样的人!”

黄先生年轻时先画漫画,然后做木刻,他的木刻真力弥满,很有粗旷的野气。文革时期画过猫头鹰之后,显然入迷于“远引若至,临之已非,少有道气,终与俗违”的境界。这境界引领他上年纪之后,要不就是最简洁的构线,要不就是最艳俗的泼墨,再加上那种夸张造型的雕塑。几般武艺恣意放浪,最平庸又最睿智的线条与最艳又最冲淡的色调能同时挥洒自如,真所谓“持之非强,来之无穷”。我读到过黄先生说傅抱石的手法,他说傅先生是先洒水、泼墨,等干之后,把它团起来捏成一团;然后再压平,拿笔在上面扫,挂起来找雾、找远近的距离,找水流、瀑布;再把空濛的东西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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