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青年-第1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梅的影子已被成蕊代替,但移情的成功反而增添了江波的忧伤。江波孤独的躺在地下室,想着成蕊信中那么多责备和疼爱,眼中满是泪水,江波对自己说:不能哭!他知道一哭出来,他整个人整个精神就崩溃了。不流眼泪仿佛就是江波的支柱,没有了这一份自信,就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想到这,江波立刻站了起来,拼命不去想她这个人,痛苦立码灼干了江波眼中的泪水。江波走出旅馆,因为一静下来,他感到呼吸已是个负担,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地闲逛,他摸到了商场的楼顶,霰雾和阳光混合在一起,象渗了过多水份的豆浆。江波的头伸向护栏外,看见楼下的黑蚁在大雨来前匆忙爬行。江波觉得外面有无数透明飞翼在他眼前晃动,江波骑上护栏要跨越。
江波突然被人抓住,〃你丫找死也不能死在这!〃一位保安提着他的衣领。
〃你说什么呢!〃江波清醒过来,原来楼下的黑蚂蚁是观看他跳楼的人群。
江波这一吓完全明白过来。但不一会儿江波又迷迷盹盹了。他上了一辆公交车,下雨了。江波望着外面的青山在烟雨中显得虚渺,就象从谁的梦中截取一块,硬充塞给这个世界一样。〃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停了有片刻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唉!人的最大痛苦在于他能思维〃车内也很寂静,江波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江波在旅馆地下室里,昏睡了两天两夜,江波虚弱得眼睛无法睁开。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梦中作梦。一会儿觉得有星星在白天于空中蝴蝶般落向地面。江波觉得他一旦落地,自己的生命马上就会爆裂,但每在关键时刻,江波总会被神秘的本能翻转了身体。于是那蝴蝶重新自天空飘落。一会儿,江波又觉得自己的床边地面和屋外的空地突然会长出几百个土人,向他围来,当他迈近时小土人就倒地而亡,于是又有第二批第三批。终于有一批压在他的身上。江波哇——的一声大叫,但眼睛仍未睁开。
江波已很虚弱,实在饿了,他便啃着枕边的方便面。他的眼睛仍然睁不开。思维状态始终处于浆糊般混沌的境界,但总有一个身穿白连衣裙的身影在飘动,一会儿上升,一会儿下落。她有着大大的眼睛,黑亮的短发。
没有人管江波。第十三天当方便面吃光时,江波口渴难耐,却又爬不起来。一种求生的本能紧紧抓住他的心,他想着如何求得到别人的帮助。他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如蚊子哼哼。他只有盼望旅馆服务员能来。
〃喂,来——人〃江波的声音完全是救命时的呼喊,只是有些绝望和苍凉的味道。
没有人来这潮湿的地下室,只有他和一个瘦骨嶙峋的人住,空荡荡本来就象地狱一样。
江波绝望了,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竟然想起法国的魏尔伦和英国的王尔德也是客死小旅店,平常他还为他们独立特行,结局悲惨而感动。可现在他和他俩完全一样,只是自己一无所获。太不甘心了。上帝!再给我两年的时间,我会让你感动的!一想自己是一贯不信仰上帝的。
〃啊!——〃江波大叫一声就崩溃了,其灵魂和肉体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中,即使如此,他的脑海里仍残留着过去的片段:又是一个寒假到来。江波高高兴兴特地去理发店修整了发型。他要一大早去省城接成蕊回来。江波轻敲了两下女生宿舍的门时,成蕊象小鸟一样飞过来开了门:〃我就知道是你,你敲门总是一轻一重〃同舍的三位女生问江波工作的感受,江波说:〃就是,自己绝没有被世界抛弃,没有被悬在空中的感觉〃
〃怪不得成蕊老吵着,祈祷着早些毕业,成蕊原来是害怕被抛弃呀!〃她们有意追成蕊,成蕊撵着她们胳肢她们,她们笑成一团,江波一直微笑着注视她们,像一位兄长宽厚友善地注视着一群调皮鬼。
同舍三位女生又指使成蕊问江波写诗的感受。
〃意象如白鸽出巢,纷杂如凿石四溅,理顺过程如骨头被交换,结尾又因痛楚而轻松〃
〃啊?——〃
江波的话令她们吃惊,尤其成蕊吃惊中抿嘴欲笑。
〃成蕊已看出来了,我在故弄玄虚〃
2
〃我的头啊,要炸了!〃江波睁开了眼。
〃如果你还想活的话,安静些!刚打完吊针呢!已经迷糊两天了〃瘦如柴棍的长发人给他缚着冷毛巾。
〃我怎么会在这儿,这是哪儿?〃
〃这是旅馆。你昏迷在旅社了,哥们!要不是我这个邻居啊呀,你早腐烂在地下室了!不过那样也挺好的,地下室就是你的棺材,该多浪漫!〃
江波双眼有些模糊,他觉得这个披肩发的哥们真逗,伸出左手,紧紧和他相握。
〃这条命是属于你的,今后需要的话,你可以再收回去!〃
〃你的命一点也不值钱,对于我是个负担,我才不稀罕呢!何况你剩下1/3条人命了〃看了看江波又说:〃你竟然比我还瘦,又是刚缓过气来的半死人。喂,你是干什么的?〃
〃除了能写些什么,啥都不会〃
〃不容易啊,现在全民皆商,很少有人能耐下性子看什么文章。比如象我们这种直观性很强的绘画都很少有人欣赏。我住在你斜对面的房间,足不出户,搞了有十天的绘画,你最后绝望的大叫,骚扰了我,你怎么这么惨?〃
〃失恋〃江波虚弱的发声像叹气。
〃嗨,女人都耐不住寂寞,不象我们这些搞艺术的,你没听说女人都是水性扬花的货色,女人总是把自己装扮成最痴情的角色,然后要求整个世界。因为她感动了自己,所以要世界也向着她。女人总躺在高档商品里怀念自己许诺的初恋,女人是最心贪又最脆弱的。你这算什么!我当初还为爱情自杀过呢!看——〃他伸出左腕,静脉上有个凸起的疤痕。
〃高二的时候,我和她开始坠入爱河。我在当地名声不好,当地混混中我是老三,但我很少做过什么大坏事。许多人都知道我不务学业。我从小就喜欢搞绘画,也因为这一点,她喜欢上了我,另外的原因就是我长的还算不俗吧?〃他望着江波征询着,江波虽然看不清楚,但使劲点了点头,这仿佛鼓励了他。
〃她的父亲是我们福建当地的一个局长,家教很严。而她是我的专用模特。高三的下学期,在我的坚持下,她在她家,为我展示了她的裸体,什么叫精妙绝伦,什么叫呆若木鸡,也不怪我当时傻了,我从未见过女人的——。当时她坐在浴缸里,水正齐她的乳房。当我画完她浇水的作品时,她取出了浴缸的活塞,水渐渐漏完了,我待在那正要收笔,她却站了起来。我不知道我要做些什么,我觉得她站在空浴缸里的一瞬间才最美。于是我赶紧又开始画第二幅。她在我面前一览无余,我很难集中精力,我正在权衡是剔除杂念画画,还是上前拥抱她,正在此时,她父亲回来了。她慌忙穿衣裳,衣冠当然是不整的。她父亲将我臭骂一顿。我滚了出去。她也从此跟我若即若离的。后来她考取了北京某大学。而我高中毕业分配到粮店。不久她在信中摊了牌,我们的距离太遥远了,虽然她说世界上只有她是最敬爱我的。我天天按我头脑中她的印象画她。终于有一天,我喝了酒,切断了我的静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喉结蠕动得很厉害,与先前的冷静漠然形成对比,〃没有了爱情,没有了支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像是在低头自问,后又冷静了一些,〃在我决绝地将酒杯甩碎在窗玻璃上的一刹那,我感到自己无比的崇高,在这之前,我是没有勇气自杀的,虽然我在此之前已尝试过几次,可一到关键时刻就下不了手。但正是这一甩手,玻璃破碎声惊动了隔壁的人,我被同事送到了医院,才有我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现在她和我都生活在这个城市,但她已结婚了,找了个大款经理,虽然我的自杀令她感动,她特地从北京赶往家乡看望我,但也只是用以身相许作为补偿罢了。那一夜,我他妈的真成了野兽,从晚上9点到凌晨6点,我根本就没下马。爱情你别当真,仅有爱情是不够的。劝你放弃现实中的纠缠,在你的艺术里营造完美的美吧。〃他说完又恢复了原先的冷静和玩世不恭,〃马上,我得回去,我的画完成了,这是应邀之作,没有什么纯艺术味,大概这个月的口粮是没问题了〃
江波说: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答:青山常在,绿水常流,如果有缘,会见面的。说完他走了。
此人正是华沙,但由于双方都瘦得脱了型,江波的头发还掉了不少,且眼神不好,双方均未认出对方。
3
经过这此死亡的洗礼,江波终于认清,生命是可贵的,至少生命要换来自己能把握的成功。
江波流浪到衙门口村租房定下身来。衙门口村位于八角地铁南面三公里处,村中有个菜市场,大多是外地人经营买卖,村庄在多尘的寒风中显得异常破落。西边不远处就是首钢,从大烟囱里冒出的黑烟顺风而下,一件新衣服穿不上几天就会蒙上一层煤灰。房东是位孤老婆子,子女门全在市区工作生活,老太婆与一只狼狗为伴,独守一个大杂院,五间大屋一字拍开,共两个门。江波住着的三间没有隔墙,就一个门。房子是宽畅,房租是便宜,共150元/月。
江波一次性将三个月房租交给房东大妈时,发现她的手不同于任何人,两手象是从煤矿里出来的一样,干裂,粗暴,煤尘已渗进裂口和肉长在了一起,洗不脱,刮不掉。原来,从村西京源公路来往的运煤车上会经常掉下一些炭块,变卖它,就成为她生活的来源。
大杂院门口还有间三四平方米的小窝棚,被一位河南籍卖蔬菜的青年农民以40元/月的房租租下,而他几乎就是江波唯一的交流者。
交流的内容大多数是庄稼收成以及赚钱报答未婚妻,这两件事对江波均有启发,关于庄稼,犁刀,老牛,江波是熟悉的,江波觉得他就是自己农田里的兄弟。
江波面临何去何从的抉择。他每周都想法弄来晚报或《招生招聘报》等报纸,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他发现所有的工作都得有一个基本的条件:北京户口。在北京交情较深的也只有李书和铿锵了。但看来他们也是自身难保。在没有任何关系的情况下,江波考虑到跟小河南一起卖菜得了。〃不行,那我不顾一切来北京干嘛呢?〃江波想着想着,后一句竟出了口,那么回去吧?
江波裹着一层薄棉被,用木板临时搭就的大床使他显得瘦小,而这张不小的木板床,在这三间没有隔墙没有家具的大房子里更显得孤单。江波屋里没有炉火,屋内寒冷的空气侵扰着他,屋外旷野的寒风被电线杆阻挡,发出令人恐惧的鸣咽。
江波卧在床上摊开纸,开始给家乡原单位主管部门写忏悔信:尊敬的局长
我是江波,是原汤湖镇文化馆负责人,92年10月来北京谋求发展。在北京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感触颇深。商品大潮冲击着文化市场,文化领域再也没有以前那种纯粹的东西,很多编辑部都在搞文学活动,实际上是在文化和经济之间打擦边球。一方面说是组搞,这是次要的,主要是搞创收。
我觉得北京文化界现在显得很浮燥,虚假的功利的东西太多,要么谝人,要么被人谝。现在我在某杂志应聘跑稿,为生存为理想而奔波,但我时常做梦,梦中还是文化站,那是一个温馨的场所。听说,当地文化战线因的您大刀阔斧,正显出新的生机,说是教育界有了新的举措,其振兴指日可待。说汤湖目前文化势头看好等等,看了信,令人振奋。振奋之余,又听说我已被撤出文化宣传员的行列了。尊敬的局长,我是一只倦鸟,我能不能飞回您宽容的目光里。我甚至有时想:哪怕回去后做一名合同教师我都无悔的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精彩只是一种形式,我不能为形式和浮光而活,我应依附内涵而存。我的心是虔诚的,有种渴望皈依的感觉,不知能不能有幸得到您的片言只语,希望能聆听您的教诲……
江波又仔细看了一遍。决定当天就发出此信,他来到隔壁房东大娘家,要了点温水开始吃午餐,他的午餐就是两包方便面,一天共四包两顿。
〃大娘,今天怎么没去拾煤炭?〃
〃天气冷了,太冷了,过几天再说吧。〃
房东老太圈着火炉看着电视,吃着米饭炒菜。望望江波:〃小伙子,你冷不冷?这零下10多度的天!〃
〃还行,我是南方人,不怕冻〃
〃到底年轻!〃
〃大娘,瞧您看电视这么专注,有什么新闻吗?〃
〃你说这我想起,前几天电视说有幅画卖了200多万的价钱,这新闻还有没有谱啊!〃
〃哦。什么画!这么贵!〃江波没想到竟有比念奴娇还贵的画。
〃忘了是什么画了。我心里说这么贵,够我拾几辈子煤碳呀!〃
江波苦笑,没有多想,他不好意思在她吃饭时逗留,走出房东屋子,一出门看见寒风将飘尘转成旋涡,在院里跳着舞蹈,吓得大狼狗放下美餐钻进草窝。
〃真他妈邪兴!〃江波进得屋来,随即感到浑身没一股热气,他连忙跳进木床,钻进被窝,一条电热毯是他抗拒严寒的最后据点。
忏悔书写得太过太假了,江波心想,虽然北京的文化骗子很多这是事实,但自己写忏悔信的目的是祈求能回家复职,得以重新过上以前那种平庸、讨厌的生活。而这样卑躬的忏悔就是源于他在北京城无法生存?江波对自己很不满意,他望着信,仿佛望着窝囊的自己,一把将信撕碎。
4
暮色来临,北方的冬日很短,但江波觉得很长,长得没有边际。他一会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又被冻回床上。做什么?怎么办?一直是他思考的问题,他感到他已被这个社会抛弃,真正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他想起还有个青年农民。此时应该回到他的小木屋了吧,在这样弥漫着绝望和严寒的傍晚,他不敢一个人胡思乱想下去。
小河南满脸灰尘正在生火,他用火柴往炉膛里点火,蜂窝煤是从煤场买来的,掺假太厉害,点了三次都没着。四平米的小屋,床就占一半。地上有两个小布袋,里面装的是一些卖剩的菜和拾来的炭块。他将炉子点着之后开始煮面。
他的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至始至终,江波奇怪。
〃今天买卖还不错吧。〃
〃不行,就赚10多块〃他露出灿烂的笑,〃生意不好做,我是流动打游击的,没有执照〃
〃这么冷这么辛苦,没想到回去?〃
〃不瞒你说,我得挣钱回去盖房,将我未婚妻迎进门,〃小河南有些不好意思,咧着嘴直乐,小窄脸仿佛也被拉宽了些。他说,他家一贫如洗,父母懦弱,他27岁了还没对象,托人相亲多次,均未成功,人家都嫌他穷。〃终有位好姑娘不嫌弃我,人长得好,她看重我能劳动。我感动之余,拼命种地。几亩菜地是挣了些钱,但距盖房的花销还有些距离。无论如何,我要对得起她,不能让别人看扁咱〃小河南显得很有自信心。
赚钱报答未婚妻,追求新生活成为他乐观和处难不惊的支撑。
〃我呢!〃江波回到屋里扪心自问,〃时光不再,美好的只剩下,将时光的碎片收拾成串。〃
江波整整一夜想着这个问题。黎明时分,他做出决定为了忘却,也为了重新站起来,他想开始实施他的写作计划。而这与小河南的未婚妻是有着相同的意义。
江波身边还有不到500元,他要在三个月之内完成他的第一部长篇的写作。而这仅有的500元只能满足他用方便面打发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