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蕾纷繁 李朝信-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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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扭。
　　娟听后心里一惊，把一双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惊异的目光在妈妈的秀脸上扫来扫去，然后眨眼无语。
　　娟的妈妈挤出人流，走近菜摊，看中了那又红又大的西红柿，用纤手一个一个地挑选。娟立在她的身旁，她个头矮，从下面往上看，又看那青年从裤兜里抽出右手，用特制的夹子，偷偷地从娟的妈妈衣兜里夹出一张大钞。他的举动太惹眼，尽收入娟的眼帘。可她记住了妈妈“莫乱说”的话，那一双无邪的，竟有着几分怜悯的目光，一会儿看看青年，一会儿望望人流。
　　她发现，周围的人也和她一样，一双一双的眼睛都亮了，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利剑一般冷冷地射在那青年身上，面面相觑，就此，变得呆呆傻傻对世上的一切没有感觉，看见了“三只手”大摇大摆地走掉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什么。
　　娟的头“嗡”地一下懵了。
　　娟的妈妈选好西红柿，把手伸进衣兜里一摸，便僵在那里。
　　“狗日的，那个龟儿子偷了我的钱。”她冲口骂出一句粗话。
　　娟放低声音：“还是那个青年叔叔。”
　　娟的妈妈四下瞅瞅，她那灰色的眼光匆匆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然后怔怔地看着女儿，凑近她的耳边嗫嗫道：“你看见他偷我的钱怎么不说？”
　　娟像感到寒冷似的，周身不可抑地颤抖，好久才稳住神。
　　“你叫我莫乱说。”娟透着天真的脸，睁圆了双眼，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吐字十分清楚。
　　娟的妈妈猛地一愣，张着疑惑的眼睛，眼角仿佛闪过了泪水。
　　娟的妈妈拉着娟随人流住前挤，睁着一双警惕的眼睛，小心地拉着自己颈上的金项链。
　　往前走了一段路，娟的妈妈看见一个老妇也在埋头买菜，她估计老人也就六十出头，但看上去却要苍老得多，满脸刀刻般的皱纹，呼吸声像一架老式风箱，站在六米之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老人也在选西红柿。旁边少女那只手无声无息地伸了过去。老人发觉了却不动声色，“啪！”很是清脆的一声，老人那只粗糙的枯手在少女的手上轻轻一拍；“钱不在衣兜里，全捏在手里。”她若无其事地挑选她的西红柿。
　　卖菜人见老人挑来挑去还是那几个小的西红柿，笑眯眯地说：“买大的吧，一斤只多两毛。”
　　本来眼睛就花的老人，眉眼皱在一块儿，阴笑说：“买不起呀！家里人都在打临工，挣钱不易。”
　　少女听了老人话，心里一震，一脸赤红。
　　老人见少女蹑手蹑脚的样儿，心里慌乱得像揣了只兔子，自己眼里倏得涌上一层厚厚的酸楚，便报以几声宽容的咳嗽，低声对少女说：“你真是无路走，非得走这条路不可？我看你，不像干这种事的人。你真有难处，我会”
　　少女被老人目光燎得不自在，她那一双狡黠的眼睛不再阴沉，全是羞愧的神色。
　　老人看着少女，少女也望着老人。两双目光相对着，相搏着，少女退却了，她埋下头，再也不敢正视老人一眼，双颊挂着羞愧，头上忽地冒出一层冷汗一双小手捂紧了自己那张秀脸，快步离开了菜市场。
　　娟的妈妈把眼前发生的事，看得真真切切，心如灌铅，沉重不巳。
　　她对老人刮目相看了。
　　不知怎么的，娟的妈妈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噙满了晶亮的泪水。

　　存折
　　幺妹单位因经济效益不好停产，她不到３５岁就下岗了，心里老是焦躁不安。
　　么妹的丈夫林，也是一个穷单位，每月只能领到１００多元的工资，加上么妹的一点点生活费，这对三口之家来说，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愁的幺妹那张脸色由晴转阴，一双秀眼和弯眉快皱到一块去了。
　　么妹工作惯了，下岗闲在家里感到无聊，看到下岗的同事又找到了“第二职业”，她整天闷闷不乐。
　　么妹是个文静瘦弱的女子。过去，在单位办公室打杂，抄抄写写，跑跑跳跳的还可以。要是去干重活，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摆个小摊摊做生意，她没有那个本事。
　　阳春三月的一天，风和日丽。正准备上班的林突然患病，腹部痛得直不起腰。么妹找来一部三轮车，把林送进了医院。抢救后，大夫对她说：“好在你送得及时，再晚一点病人就麻烦了。”么妹听后，吓出了一身冷汗。
　　么妹安顿好丈夫，急忙赶回家去拿存折，到储蓄所取钱交住院费。
　　还未跨进储蓄所的大门，么妹才发现自己忙中有错，连自己的皮包拉链还开着。当她用纤手往包里一摸，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她那极生动的眉眼一下子僵在那里，心咚咚直跳，要跳出心窝似地，汗珠儿线似地往下淌。
　　幺妹的手从皮包里抽出颤抖了，默立一会儿后，两行泪竟不知不觉地滑出眼眶。
　　幺妹心里十分明白，那个系着全家唯一希望的存折来之不易，上面存的３０００元钱，是她和林省吃俭用，一分钱一分钱地存下来的。如今，她下岗了，林又躺在病床上，这一笔钱可成了救命钱。
　　么妹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思绪，秀脸死白，双目死死地盯住一处，腿抖得更利害。
　　么妹心里反复揣测，那存折会掉在什么地方。她丝毫不敢怠慢，慌忙沿原路往回找，一双明亮的目光流射到路面、草坪、角落。
　　在那一段不算太长的路上，幺妹来来回回找了四五遍。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掉了的存折依然没有踪影。
　　她从木呆中惊醒，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性。稍镇定一下那“砰砰”乱跳的心，一双大眼睛突然闪出光亮，她把找存折的希望寄托在家里。
　　她苦着脸，回到家里，翻遍了所有的箱箱柜柜，全部家当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着。
　　“我真混，存折掉到那里都不知道。”她的声音略有沙哑，脸也憋得通红，急得团团转圈儿。
　　她抬起头，眼睛还在簌簌地掉着眼泪，那神态仿佛决堤的小河一发不可收拾。
　　么妹不甘心，她又返回原路找开了。
　　这一回，她沿原路的路边走，把目光扫在草坪块、树林带。刚走到半路，她突然发现草坪的深草中有个小本本，拾起来一看：
　　“存折”，正好与自己的那个存折是同一储蓄所，她差点惊叫起来。
　　翻开存折，幺妹惊愣了。户名竟是别人的，存折上还有１万２千元，里面夹着户主的居民身份证。
　　幺妹猛然想到躺在病床上的丈夫，很想从这个存折上取出１０００元，补上欠医院的住院费。
　　刚想到这里，幺妹那双拿着存折的手，突然僵硬起来，心里则在顷刻间便涌满了内疚之情自己丢失存折都急得死去活来，别人的存折往往也连着一家的命，将心比心，太问心有愧了。
　　正当她左右为难时，一位好心的过路人问明情况，提醒她：
　　“别耽误时间了，赶快到储蓄所去挂失。”
　　怀着一线希望，幺妹急忙赶到储蓄所，便把自己拾到的那个存折递到窗口：“小姐，这个是我在路上捡到的存折，请你转给户主。”
　　储蓄小姐长得挺秀气，她扭过头来，好感地盯了她一眼，一脸都是甜甜的笑容，笑眯眯地说：“大姐，你叫什么名字，我代储户谢谢你这个大好人。”
　　么妹脸庞微微一红，说：“物归原主，人人都应该这样做，有什么好谢的。”
　　一位带着小女孩的年轻女子坐在沙发上，她把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幺妹的举动，她瞧在眼里，喜在心里，那双美丽的眼睛，闪动着兴奋的光泽。
　　此时，幺妹突然想自己的存折，她放低声音：“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的存折也丢失了，请挂个失吧。”
　　储蓄小姐问明幺妹的姓名和数额后，很得意地笑个不停，赞叹说：“天下竟这样的巧事，真应了好心会有好报。”
　　坐在沙发上的那位年轻女子也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么妹心里咯噔了一下。
　　储蓄小姐见幺妹那个样儿，眼里便放出光彩来，她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年轻女子，说：“这位小姐也捡到一个存折，她已经等了两个小时。”
　　幺妹眼里立即闪出一片光亮，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储蓄小姐依旧笑眯眯地说：“这位小姐打算带孩子去游乐园，碰巧，在你走过的路上捡到存折，她便带着孩子到这里等失主。”那位年轻女子走近么妹身边，主动地询问么妹的姓名和存折上的数额，确认无误后，便将存折递到幺妹手中：“你快看看，这个存折是不是你的。”
　　么妹眼前猛然一亮，她双手接过存折，不禁喜极而泣。
　　经么妹再三恳求，那年轻女子不肯留下自己的姓名。她边走边说：“你的存折退给你，这是应该的。你那样做了，我只不过照着你的样子做。捡到东西不退还失主，还算人吗？”她又笑了笑，说：“谁做亏心事，谁让雷劈死。”她拉女孩，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的身子像一片白云一般轻盈地飘荡起来。
　　么妹听了那年轻女子一席话，从心底甜到嗓子眼。遇上这样的好人，她感到自己很幸运。
　　幺妹又把自己捡到的身份证交给储蓄小姐，她请储蓄小姐打了许多个电话，终于找到了她捡到存折的那个失主。
　　么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她忙从自己的存折上取出１０００元，快步地向丈夫住的医院走去

　　兰姐摆摊
　　平时，难得上菜市场，随妻去买菜，看到满眼的繁华热闹，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有多少激动的事。
　　我生性好奇，东望望西看看，一双眼睛好像不够用似的。我惊讶了，这个菜市场真大，肉摊成排，菜成串，鲜肉和嫩菜琳琅满目，要什么就能买到什么。
　　我发现，逛菜市场的人大都和我一样，成双成对结伴而行。
　　男士好像当惯了“甩手”掌柜，总是紧跟在妻后面当“挑夫”，选菜，讨价，付钱的都是在家掌握经济大权的女士。
　　走进菜市中心，一个新摆的泡菜摊特别引人注目围观的人有好几层，我也挤去凑热闹。人称“兰姐泡菜”的确不错，泡菜的品种多，颜色鲜，菜形美，口味好，每天都有一些人围在摊前，一边等着买泡菜，一边看她泡新菜。
　　兰姐滩前摆了七八小坛子，有人来，她卖菜，无人来，她泡菜，动作灵巧美气。每当兰姐从坛里取出那鲜嫩的泡菜，我嘴馋得直吞口水。兰姐人长得和她的名字一样漂亮，瓜子脸，弯眉大眼，身材苗条。脸上总挂着微笑，说起话来轻轻柔柔的，呵呵地，露出一口白牙。忙碌起来，那样儿格外妩媚动人，好像一朵鲜花在晃动，．没有哪个女人比兰姐更经看
　　兰姐腰上系着洗得干干净净的白的良确围裙．头上戴顶白卫生帽。她摆的摊和她人一样，干净清爽。收钱找钱．在她手上的钞票总是叠得好好的，可见她做生意用心良苦。兰姐摆的泡菜摊，对我的吸引力特别大，因为我对泡菜有一种亲切感。
　　我的老家在农村，上大学前，生活在家里，一天三顿都吃泡菜。只有农忙或来了客人，母亲才炒点新鲜菜和肉类什么的，我是吃泡菜长大的。说实话，母亲做的泡菜挺好吃的，泡菜的味道特鲜，口感特脆，空口都能吃，令人回味无穷。
　　参加工作，我也成了家，生活一天天好起来，吃的都是鲜菜鲜肉，再也没有吃过泡菜，如今，一见到兰姐的泡菜，反而比过去吃久了泡菜想吃点鲜菜和大肉的欲望更嘴馋。
　　由于我爱吃泡菜，经常到兰姐的摊上去买，便成了她的老顾客。我和她熟了，有时竟拉起家常来。
　　“兰姐，你的脾气真好，对谁都很热情，脸上总是笑盈盈的。”
　　我的目光流射在她的脸上，笑眯眯地说。兰姐憨憨地笑：“做生意嘛，讲究个服务态度。”她一口白牙因为笑又露了出来。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心里先就慌起来，说：“兰姐，你泡的菜看起来顺眼，吃起来香脆。”猝不及防地，我的眼睛仿佛被她那眩目的鲜花灼伤了，赶紧地把目光收了回来。
　　兰姐听了我的话，轻轻地呼了口气，我就觉出清爽的风屑里竟有了一丝甜味儿直往脾里钻。她笑了，她拿眼幽幽地看我，小声地吭一声：“是吗？”“你泡的菜这么好吃，能告诉我怎么做的”说完，我才查觉自己失言。心想做生意的人，掏出绝活岂不砸了饭碗，我的心为之一动。兰姐收敛笑容，连想也没想一下，不加思索地说：“泡菜制作过程很简单，先准备泡菜坛子，再往里面装满盐水，然后放进需要泡的菜，过两三天，捞出来就可以吃了。”
　　“哦！”她好像突然又想起什么事来，大笑起来，爽快地说：“差点忘了，盐水里要加佐料，泡出来的菜才又香又脆。坛舷里要装满水，可以起到密封作用，坛子里的菜才不会坏。”
　　兰姐讲完泡菜的制作过程，我愣住了，满眼不解地看面前这位纯朴的女人。心语，她把自己做泡菜的秘方掏出来，往后怎么再做生意。不知怎么的，我反倒为她担心起来了，那种所谓的忧患意识如饮烈酒一般在我心中升腾。
　　兰姐依旧神采飞扬，乐滋滋地说：“一年四季，能泡的菜很多，春天的莲花白、教头，夏天的生姜、红辣椒、江豆，秋天的黄瓜，苦瓜，冬天的青菜、萝卜等。泡熟了，把坛盖揭开，就会闻到股清香之气，”讲到泡菜的用途，她的话匣子打开了，讲了很多很多。
　　我买兰姐的泡菜，计算了一下，菜的价格并不贵，除去成本，赚得很少，心想，她真够傻的。兰姐看出我的心思，抿着嘴直笑，发亮的大眼睛还蒙上一层泪雾。
　　我瞪大眼睛，说出的话声音很尖：“看得出来，你的日子并不好过。”“菩萨保佑，日子苦一点，还算过得去。”兰姐抖出来的声音像金属片在屋里脆响。
　　聊多了，我知道兰姐那张微笑秀脸后面的生活。
　　兰姐的丈夫在工厂工作，两年前病逝了，只剩下她母女俩，女儿正在上小学五年级。兰姐也因工厂效益不好下岗，一家两人的生活全光靠她卖泡菜度日。
　　兰姐做泡菜生意很辛苦，在家采购菜，配佐料，泡泡菜。出来摆摊，一站就是一整天，挣点钱，都是她辛辛苦苦干出来的。
　　兰姐总是一副笑脸，可秀眼里还是放射出一种让人心碎的光芒。看到她那个样儿，我的眼睛里也闪出一片怜悯。
　　“你这么苦，日子过得真不容易。”我的喉咙好像被棉花团堵住，再也说不下去了。
　　“不！”兰姐头一摆，平和地说：“我觉得没有苦的，也没有功夫去想这些事。人在世上，不都这么走过来的。人呀，对人对己不做亏心事，老天爷也会保佑的。现在，政策好了，人勤快一些，就饿不着肚子。”我对兰姐刮目相看了，终于吐出一口长气。原★★★配
　　村里人都说柱子的祖坟位置选得好，不知哪阵子走了红运，娶上玉兰当妻子。
　　玉兰细眉秀眼，白白的脸蛋，黑油油的头发，长得和她的名字一样漂亮。
　　柱子心里明白，玉兰是难得的一朵好花，有了玉兰这样的妻子，是自己一生的福份。其实，柱子很本分，人也勤快，心眼活，对玉兰好得简直没话可说。
　　玉兰对柱子特好，好的让他吃，好的让他穿，把他照顾得巴巴实实。小俩口像董永配七仙女，恩恩爱爱，小日子过得挺舒展，真令人羡慕极了。
　　柱干爱玉兰，总想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可自己啥也不会，好在有的是力气，就只有种田地了。
　　秋日收稻，柱子和玉兰都下田，弯着腰嚓嚓地挥舞着手中的镰。
　　中午，太阳火辣辣的，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