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塔作者:江户川乱步-第1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房,而那个男子则向后院的院墙走去。
我心里惦记着先回去的秋子,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最终还是决定先尾随这个怪
人。说不定跟着他,摸清他的去向,或许就能多少接触些秋子的秘密,这样可能有
助于我考虑搭救秋子的方法。然而我哪里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大灾难在等着我,
而且怪人的家里是那么可怕。
男子穿过树林,来到后院的土墙跟前,很轻松地翻墙而过,朝K镇的街道走去。
我也翻过墙继续跟着他。
半夜的乡间小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我怕被他发现,跟他保持一段距离,但也不
用担心他走丢了。就这样一路平安无事,跟着他来到了K镇火车站。进站后一看,
里面有十几个旅客。这回我用不着担心被他发现了,索性大胆地紧挨在他后面到售
票口买票,跟他买了张相同的车票,那是长崎市的前一站——见车站。
等等,饲车站我好像有印象。仔细一想,那不就是恐怖的养虫园的所在地滑石
的下车站吗?难道这家伙就是养虫园的主人?想到这里,我更加好奇,决定继续跟
踪下去。
上了车,我才发现我们坐的车厢里没有别的乘客。也巧,就我和怪人两个相对
而坐。我有点担心被他识破,但看他的样子好像并不十分在意我,悠然地点上了根
香烟。
借着灯光,我仔细观察他。男子约摸50岁左右,又矮又胖,红脸膛,没留胡子,
头上的头发都已掉光了,让人感觉挺和蔼可亲的,简直想不到就是他偷偷溜进别人
家里,还威胁秋子。
曾听人说过,一脸奸相的人,让人一看就起戒心,所以成不了真正的恶人,真
正的恶人反而是慈眉善目,让人容易上当。我看这个男子就是一例。
在他那和善的面貌之中,惟有一对小眼睛闪着一种异样的凄厉的光芒。他还真
不是一般的人。
男子吸着烟,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转脸冲着我,笑盈盈地和我搭话:
“你也是从K镇上的火车吧,住在五镇上吗?”
这说明他还真不知道我是谁。我更加放心大胆了,就回答他说:
“对,是的。”
“那你知道幽灵塔吧。”
一听幽灵塔,我愣了愣神,马上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
“嗯,当然知道,那屋子可有名啦。听说最近有个长崎的有钱人买下它来,住
在那里……”
“是啊,是个叫儿玉的退休法官,据说他还收了一个叫秋子的女人为养女。”
“名字我记不太清了,但听说那姑娘长得非常漂亮,在镇上很出名。”
“哈哈,是吗,美丽而出名?什么呀,那个女人不只美丽,她还有更让人议论
的地方呢。”
他讲的内容好奇怪,倒不怎么像个坏人,只是挺健谈。
“看来你还挺了解她嘛。”
我这么一附和,他又来了兴致,得意地说:
“实话给你说,再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她的底细了。今晚我就是去见她的,没想
到她觉得自己了不起,摆什么臭架子,居然不理我。
“哼,戴着巧妙的面具,让她揭下来看看。就算不揭面具,那就把她左手的手
套摘下来露露,那里面会冒出多么可怕的秘密。哈哈哈哈……要是退休法官看到那
些,还不吓破了胆才怪呢。”
说到后来他纯粹是自言自语了。他的这些话让我满腹疑惑。这个男子居然也说
秋子戴着面具,不知诸位读者是否还记得,在我第一次见到秋子时,她那完美无缺
的五官面容也让我怀疑她是不是戴着橡胶的面具。当然那是我的错觉,她说话的时
候,脸上的表情很自然,我的疑问立刻就打消了。但是现在这个自称知道秋子底细
的男子居然也说出“面具”两个字,你说这奇不奇怪?
另外,这个男子也不像坏人,口无遮拦地对我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个劲儿
讲秋子的坏话,他不也太愚蠢了吗?不,不会这么简单。他肯定是把我当成了住在
幽灵塔附近的居民,向我散布关于秋子的可怕流言,意在间接地给秋子施加压力,
让她更加不安,以便再次要挟她。真是个不好对付的老家伙。
这个家伙还是要小心对付,我提醒自己。正要开口跟他讲话,突然间传来天崩
地裂般的巨响,整个车厢剧烈晃动起来。我现在根本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那可不
是什么一般的惊愕和恐慌。倾刻间,天昏地暗,我的身子像皮球一样飞了出去,像
是被铁槌猛敲了一下,感到一阵剧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蜘蛛屋
等我苏醒过来睁眼一看,周围的惨景就如同发生过地震一样。到处散落着木头
碎片,来来往往全是晃动的人影。借着松明火把的红色火光,我看见巨大的火车头
翻倒在地,后面的车厢要么翻倒,要么压得稀巴烂。
这时我才意识到是火车颠覆了。根据后来了解的情况,由于一条无名小河上的
铁路桥损坏,才引发了这一惨祸,导致死亡二人,重伤十几人。
所幸我只受了点因碰撞造成的皮肉伤,可怜那秃头恶人却受了重伤。我看到他
被压在一块大木头下面,动弹不得,挣扎着就昏了过去。
这家伙虽然可恨,但危难关头不能见死不救。况且现在救了他,取得他的信任,
说不定对我日后帮助秋子有利。想到这里,我就喊来在现场忙碌的工人,一起用力
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压在他身上的大木头挪开。
我扶起他,照看着。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醒了过来。可能是骨头压断了,他动
不了身子,连话都说不出来。
没办法,我只好给了在场的工人几个小钱,打发他去附近的车站找辆人力车,
工人立刻照我的吩咐去叫车。好在出事地点的下一站就是脱车站,剩下的距离不太
远,我打算弄辆人力车拉他过去。
就是在这离目的地不远的地方,我们遭遇了这场大灾难。
现在已经很少听说火车颠覆的消息了,但在当时,这种灾祸并非特别罕见。
不久,人力车来了。车夫和我两个人把受伤的老家伙抱着抬上车,这会儿,他
已经能动动嘴唇说几句话了。
“回家,请送我回家。”
声音微弱得像只虫子在哼哼卿卿。
“我看最好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我劝他。
“我家里有医生,请送我回家。”
他顽固地坚持自己的意见。
“你说回家,那你家在哪里?”
“滑石的养虫园,我是那里的主人岩渊。”
果然是这家伙。秋子曾经向我说起过养着食人蜘蛛的养虫园,这位就是养虫园
的主人呀。
听到这里,没想到车夫皱起了眉头。
“是去养虫国吗?请原谅我不去了,您还是另请别人拉吧。”
车夫好像挺害怕,不敢去那里。连见多识广的车夫都如此,可想而知那是个多
么可怕的地方。
但是M车站的人力车全部被征去拉伤员了,就只有这一辆车,要是他再不拉,
那可就没辙了。没办法,我又跟他讲好加一倍的车钱,好说歹说他才答应去养虫园。
很快就到了M车站,但从那里再到滑石还有将近一里①地的路程。快到养虫园
的时候,路两边杂草繁茂,疯长得厉害,林中山道的确可怕,难怪车夫不敢来。在
黑夜中的山道上,人力车拉着伤员在前头跑,我在后面步行跟着。
①日本里约等于3。09公里。
按常理我把这事托付给车夫就行了,可我考虑这家伙是秋子的大敌,又是养虫
园的主人,大好机会怎能错过。于是就装出关心的样子,借着送他,趁机进入养虫
国探个究竟,说不定就能解开秋子的谜团。
“养虫园到了。”车夫说道。
透过黑夜,我看见眼前黑乎乎耸立着一座破房子,有股妖气,像是以前有钱的
富农住的房子,面积很大,有两层。茅草屋顶和瓦屋顶各占一半,但茅草屋顶已经
腐朽得参差不齐,白墙也剥落精光,露出里面的竹片,可真够破烂的。周围的院墙
也有一半倒塌了,上面的木板大门简直成了摆设。
我借来车夫的灯笼,推门一试,却打不开。我“咣当、咣当”推门的声音传到
了车上的岩渊的耳朵里。
“用这把钥匙开。”
他掏出一把大铁钥匙,看来他还挺戒备的,人不在就把门锁起来。我用那把钥
匙打开了大门,走了进去。这回车上的伤员又指点我说:
“往后走,往后走。”
我举着灯笼照亮前路,绕到了房子的后面。只见有红色的灯光透过破损的拉门
射出来,我从窗户纸的窟窿里往里偷眼观瞧。
有人。在大地炉旁边的褪色发红的榻榻米上,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一看
就感觉她有一副坏心肠。老太婆年纪很大,肯定有七八十岁了,脸上满是皱纹,就
像压扁了的灯笼一样。不可思议的是,这张布满皱纹的脸,竟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非
常相似。
到底是谁呢?噢,想起来了,是肥田夏子。虽说夏子胖得跟肥猪一样,而眼前
的老太婆却瘦得连肋条骨都看得见,但她们的脸型、口鼻的模样却有共同之处。莫
非肥田夏子是这老太婆的闺女?这样一琢磨,倒又让我想起另一个人来。外头躺在
车上的岩渊,痛得皱眉时的表情,也有些地方和老太婆很相似。他们肯定是母子关
系,那么也许岩渊和肥田夏子就是兄妹吧。难道他们兄妹二人沆瀣一气,合谋纠缠
秋子?
可眼下不是我细想的时候,得先把伤员送到屋里,于是我就在拉门外大声喊:
“请开开门,岩渊先生受了重伤,请快开门吧。”
没想到老太婆听到我的喊声后,只是转动着白眼珠往我这边瞟了一眼,竟装作
没听见,站起身来走进了里头的房间。我左等右等她就是不出来,这老太婆真是奇
怪。我等得不耐烦了,就用手拉门板,但门锁得很紧,纹丝未动。
老太婆把我气坏了,无奈又回到大门口,向车上的岩渊讲了一下刚才的情形。
他听后嘟噜了一句“真拿那老太婆没办法”,又指使我说:
“你从窗户进去,隔壁房间的桌子上有把钥匙。”
我又按照他说的,统回到屋后,跳窗而进。绕过地炉,进到了昏暗的隔壁房间。
老太婆不知藏到哪里去了,好像不在这间屋子里。不料这里还有比老太婆更让我惊
异的东西,惊得我目瞪口呆。
那间黑暗屋子的天花板和四壁以及立柱都在不停地颤动,当然不是地震,而仅
仅是墙壁表面、柱子表面在咕咕容容地抖动,天花板上的大房梁则像一条巨蟒在抖
动身上的鳞片一样。
我有生以来头一回见到如此怪异的景象,整个房子感觉不到晃动,但的确又在
不停地抖动。看着看着,我就恍恍惚惚晕头转向了。
我不由自主伸手往桌子上一摸,感到有东西咕咕容容爬到了手指上。抖落一看,
原来是一只身体大如酒盅的蜘蛛。
我很奇怪,再定睛仔细往墙上一看,尽管屋子昏暗看不太清,但还是看出墙上、
柱子上、天花板上,都罩着一层网眼很细的铁丝网。在铁丝网里头,不知有几千万
只蜘蛛在密密麻麻地爬来爬去,多得简直看不到原来的柱子和墙壁,整个是一层蜘
蛛。在墙上还有很多架子和洞穴,里面也爬满了蜘蛛。
锁链的声音
我终于明白这里为什么叫养虫园了,原来这户人家饲养着人人都避之不及的蜘
蛛。
后来我才听说,这个世界上还真有很多需要蜘蛛的行当。比方说卖假古董的人
在对书画进行做旧时,就必须用到蜘蛛。这家人原来就是靠养蜘蛛卖给这些不法商
人来维持生计,不过也许还不仅如此,里头恐怕还有更为不可告人的意图,说不定
为了方便干各种坏事,借饲养蜘蛛为名,让人人都躲避这个地方,不敢靠近。
有的女人哪怕见到一只很小的蜘蛛都会吓得大叫,要是进入这间养着几千万只
蜘蛛的屋子里,还不吓得魂都没了。就连我这个男的,感觉也很不舒服,不能在这
可怕的房间里久待。我赶紧伸手从桌上摸起钥匙(钥匙周围也有几十只大大小小的
蜘蛛爬来爬去),跑了出去。我和车夫把岩渊抬进家中,因为不能让他直接躺在地
板上,于是我就问:
“被子在哪里?”
他告诉我,被子在二楼的第二个房间。我看到屋子里有黑洞洞的楼梯通向二楼,
必须从那里走上去取被褥。二楼没有灯光,于是我又借来车夫的灯笼一用。
说不定这楼梯上也到处是蜘蛛的巢穴,我提心吊胆,举着灯笼小心翼翼往上登。
虽然没看到蜘蛛,但我还是害怕稍不留神,又会碰上什么意外的麻烦。
楼梯分成两段,这在日本式建筑中很少见。在楼梯中间有一个四尺见方的平台。
我看见平台的墙上开着一个小门,莫非这是通向密室的暗门?小门和墙壁都是用相
同的木板制成,被烟熏得很黑,要是关起门来,谁也不会留意到这里还有一个隐蔽
的入口。
当我从小门前走过的时候,突然从里面飞出一样东西,差点打在我脸上。我赶
紧一闪身,那东西碰到了对面的墙上,发出“哨”的一声。仔细一瞧,原来是一把
锛子的铁头。好险哪,差一点儿就让我头破血流。
我想看看是谁干的好事,往门口一瞅,原来是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手里握
着锛子的木柄,恶狠狠地挡在门口。一副要跟我拼命的架势。
“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老太婆说话的声音简直和鸟叫差不多。莫名其妙,我根本没想进去。不过,她
越是说不能进去,我还偏要进去看看。
可是现在不能进去,我得先去拿被褥,就没去搭理她,一个人“噔、噔、嶝”
爬上楼梯,来到岩渊所指的第二个房间,从壁橱拿了两床被子就下楼了。车夫和我
两个人忙活着把灯移到蜘蛛屋隔壁的一个房间,又把受伤的岩渊抬过去,安顿他躺
了下来。此时,刚才那个老太婆紧追我而来。看到我们在细心地照料她的儿子甚三,
才打消了疑虑,诧异地问我:
“咦,你原来不是甚三的敌人呀!”
这个老太婆真是年老昏花,怪不得甚三出门的时候,还要把她锁在家里。
“甚三先生难道有敌人吗?”
我想说不定会从这个糊涂的老太婆嘴里打听到什么,于是故意套她的话。她还
果然上当了,对我说:
“甚三告诉我,到这里来的都是敌人,不能放进来。除了关在黑屋子里的人之
外,谁进来都不行。”
老太婆说的黑屋子,肯定就是从那个小门进去的一个房间,可那里到底关了什
么人呢?
“你说关着人,是谁呀?”
要是甚三听到我这样套老太婆,肯定会让老太婆闭口。然而幸好此时的他好像
是因为终于平安到家,睡得正香。看他的脸烧得红红的,像是发烧了。
老太婆也真够糊涂,居然像小孩一样天真地给我讲起来:
“关的人是医学士带来的,一般都是在半夜里用蒙着篷子的车拉过来。”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路上甚三提到他家里有医生,难道指的就是老太婆说的
医学士?我赶紧又问:
“带来的人是男还是女呀?”
“只有一个女的,长得还挺漂亮呢。不过医学士刚带她来时,她脸色难看,和
死人差不多。”
这个老太婆的话虽不能全信,但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说的美女,或许指的就
是秋子,要不然就是最近下落不明的三浦荣子。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