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鬼-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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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愣了愣,心里发虚,额上冒汗。
“我是宇文恺的徒弟,张果老。”怪人笑嘻嘻的宣布。
惊虹八.政绩工程
“收卷收卷!”李春擦着汗,使出顾左右而言他的绝招,“咳咳,各位考生,全体起立站到桌边,不许再有小动作了。衙役们会来数你们的木棍根数的。”
“四十根,有多过四十根的吗?没有?好,第一名,张果老,四十根。”
……
“第二名,柴旺业,三十根。”柴旺业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也是把两张纸叠在一起折,折的形状不过是最多人折的那种反复竖“之”字型而已,但因为省去了桥面,直接将木棍架在桥墩上,成绩竟然大大超出同辈,令许多人又羡又妒。
“第三名,第三名有七个,都是十六根。李大师,这可怎么办?”一个衙役过来报告。
“啊,那就不取第三名了。”李春高高兴兴的宣布,“这次只录取张果老和柴旺业两个人,原本每月每人六两银子请三个人,一共要花十八两银子的,现在反正经费都拨下来了,既然只请两人,那就加工钱,张果老十两银子一个月请一年,柴旺业八两银子一个月请一年。只是这个价钱必须是顺利建成赵州桥的价钱,倘若请了你们也没建成,那你们还都是六两一个月的工钱,多出来的那个人的工钱么,就留着给我老李置办棺材坟地用。二位意下如何啊?”
张果老一听涨了六七成的工钱,自然非常高兴,再不计较李春冒充自己师叔的事,笑嘻嘻的递了个“算你小子识相”的眼色给他。
李春带着被录取的张柴二人进入后堂,二人领了这个月的工钱,便开始和李春讨论起建桥方案来。
原来当时平地建桥一般只有两种,一种是单拱小桥,一种是多孔长桥。单拱桥坡度陡,若桥长了,就跟小山似的,上桥如爬山,下桥如下山,不便交通,如果为了交通方便将拱高降低,做成坦拱桥,则强度不够,又易坍塌,所以只有小桥短桥才用单拱。多孔长桥等于是多个单拱相连,桥面平展,工艺也不复杂,但这种桥须建桥墩于水中,遇有河床松软又水流湍急的大河,往往墩毁桥塌。赵州的洨河宽达十九丈,做成单拱桥无益于交通,所以过去一直都是建的多孔长桥,只可惜此河冬季虽能波平浪静,夏季却是骇浪滔天,所以过去建的桥都是冬成夏毁,没有人能建成安度汛期的赵州桥来。
“除了这两个法子,没有别的法子建桥么?”李春问,“我走南闯北,也见过一些别的桥,比如说铁索桥……”
“那是在两山之间建桥,其实是山体当了天然的桥架。”张果老笑,“这里可都是平地。”
“我有法子!”柴旺业兴冲冲的说,“以前不都是桥墩子不行么?咱们这次把桥墩子做结实点。乘冬天水浅的时候,在河床上打几个深深的大洞,填些高高的大石头柱子进去埋平,等明年春夏大汛,那些石头既然没有突出河床之外,一定不会被冲走,反而会被新的一年的淤泥压得更加结实,等明年冬天水浅时,再在旧石上凿出接榫来,卡上新石,石墩就可建成了。”
“明年冬天?”李春不由得大泼冷水,“咱们只有从现在起到明年春汛来临之前的时间,等到明年冬天,我尸骨都凉了。”
“可只有这个法子是切实可行的法子,以前这里建过很多次桥,都是要一个冬天毕工,结果都是到夏天桥墩就被冲垮了。”柴旺业皱着眉说。
张果老也笑眯眯的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说法。
李春不以为然:“既然多孔桥不能一年建成,那就不要建多孔桥了,建单拱桥把。”对他来说,还是性命要紧,人家过桥不方便关他屁事,只要桥不塌脑袋不掉就好。
“不错,”张果老拍手叫好,“既然你的目的只是要建一个一年不塌的桥交差,那么这个桥好不好用就可以不管了。不过建单拱桥虽然不怕被夏天大水冲塌,但这么宽的河上建单拱桥,一定会建得很高,两岸的桥基也需要很大,要很多石料。我给你算算要多少石料,这就得赶紧筹备石料人工去,否则恐怕工期不够呢。”
“建个不能用的桥,那不是劳民伤财么?”柴旺业表示抗议。
“嘿,老弟!”张果老拍拍柴旺业的肩,“我们只管拿工钱,老李只管保脑袋,老百姓不是我们几个管的事。”
就这样,造桥大计一定,张柴二人就开始忙活起来。李春啥都不懂,倒是最轻闲的一个,闲下来就天天去招惹时飞雨,顺便含饴弄子,倒也其乐无穷。
惊虹九.母子情浓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已到了最便于施工的冬季枯水季节。但派到各地采买石料的人却只买回不到预计用量一半的石料。原来这时全国各地造反的民众甚多,邻近州县的石头不够用,远一点的采石场很多因为征战都路途不通,所以建桥用的石料无论如何也无法在预定时间内采购齐全。
购得的石料都已运至赵州城南的五里屯,这里就是南来北往的大道与洨河的交界处,规划中的建桥地点。现在石料既然已买不全,张果老便建议暂不开工,另行考虑建桥方案。他和柴旺业天天在五里屯的河边转悠,考察来考察去的,为此都在那搭了个窝棚住了十来天了,还是没有琢磨出合适的方案来。
李春倒也不着急,造反的人都这么厉害了,皇帝没准忘了他这茬小事也说不定,反正验桥日期还有九个多月呢,那就先开开心心的过九个月的小日子再说。
眼见得这一天天气晴朗,冬日的阳光照得人身上暖暖的,又没什么风,李春便带了时飞雨,抱着霓儿来城郊散步,走着走着,到了五里屯。他们跟张柴二人打完招呼,就爬到河边的石料堆上玩耍。
柴旺业看着他们的背影,愤愤不平说:“老张,你说这是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们在这里起早贪黑的绞尽脑汁,他们正经造不成桥就该砍头的人却在那里晃悠悠的玩。”
“我们又不是为他们着急的!”张果老不以为然,“我是看银子的面子才这么努力工作的。造不好桥,我的工钱就要少掉一小半!”
李春他们并没有听见这两人的牢骚。
他们正在逗霓儿玩。
霓儿与一般婴儿不同,长得很快,才三个月,就比八九个月的小孩更健壮,花瓣一样粉嫩的小嘴里更是时常咿咿呀呀的,仿佛迫不及待的要学说话。
时飞雨见他念念有声的样子非常趣致可爱,就抱着他教:“乖,叫娘,娘~”
“娘~”霓儿突然清晰的叫起来。
时飞雨喜出望外,她并没料到第一次调教佳儿就有这样好的成果,开心得不成,亲一下,叫一声“乖”,也不知道亲了多少下,只知道霓儿的小脸蛋上满是她的口水。
霓儿竟然也聪明得紧,时飞雨叫一声“乖”,他便应一声“娘”,时飞雨亲他一下,他就咯咯咯咯的傻笑一下。
李春看着他们娘儿俩亲密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样子,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心下有些嫉妒。他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插不进也要插一下,于是在一声“乖”一声“娘”的天伦之乐里,响起了这样的不和谐音:
“乖,叫爹。爹~”
“不要光知道叫娘,男子汉大丈夫,只会叫娘没出息,乖,叫爹~”
“怎么还是只会叫娘啊,喂,我是你爹,快叫爹~”
“臭小子,信不信我打你屁股?居然敢藐视父权?……哎哟,飞雨,你别踢我,我只是吓唬他,不是真的要打他。”
“乖儿子,求求你了,不要让我太没面子,叫声‘爹~’来听听吧!”
“臭小子,这么笨,连声爹都不会叫。笨蛋!笨蛋!你是个大笨蛋!”
一道彩虹从洨河中升起。
霓儿不咯咯笑了,也暂停叫“娘”。
他笑眯眯的看着半空中的彩虹,忽闪闪的眼睫毛扇了扇,乌亮亮的眼珠子转了转,粉嘟嘟的小嘴唇掀了掀,胸有成竹口齿清晰慢慢悠悠石破天惊的说了句:
“你是个大笨蛋!”
李春咣当一声,一头栽倒在石料堆上,“天哪,这小子是个妖怪!”
霓儿摇摇头,表示不同意他的话,接着又以坚定不移的语气对李春强调:“你是个大笨蛋!”
又有两条彩虹升起来了。这两条彩虹小小的,搭在第一道彩虹的两端斜弧上,像是狗熊脑门上的两只小耳朵。
不过小彩虹虽然也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排序却跟大彩虹正好相反。大彩虹是外红内紫,小彩虹是外紫内红,后世的人便管这种外紫内红的彩虹叫做“霓”,常常“虹”“霓”并称了。
张果老和柴旺业离得远,并不知道李春他们三个在说什么做什么,但是那大彩虹上架小彩虹的奇景他们却是见着了的。
许多年后,张果老柴旺业二人回忆起这一天看到的奇景,都觉得恍惚若梦,疑幻疑真。那天晴空如洗,一色碧蓝,原本应该雨后才出现的彩虹却不嫌突兀的在大晴天里高挂,而且一挂就是三条。七彩的虹霓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显得那样奇突,又那样诡丽,让他们觉得此身不似在人间。而那从未见过的二搭一大驮小的奇异彩虹造型,在没有一点杂质的天幕映衬下,给他们极为深刻鲜明的印象,仿佛是神迹,是上天给他们的启示。
“大拱驮小拱!”张果老和柴旺业几乎是同时从震惊中清醒,又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了这句关键的话。
两人相视一笑,击掌同庆。
“是啊,多拱桥为什么一定要桥墩呢,直接将多个小拱架到一个大拱上不是一样有巩固桥身的作用么?”柴旺业兴冲冲的说。
“而且大拱可以做得平坦些,降低了桥高,小拱又可设在原本桥面最低的大拱桥两端,新桥面就架在几乎等高的小拱顶和大拱顶的连线上,会更加平缓可行,这就比单拱桥要实用得多了。”张果老笑吟吟的补充。
“更重要的是,大拱上面架小拱等于是除了把原来的桥高降低外,还把原来的桥身挖空了,可以更加节省石料,我们石料不够的大难题解决了!”柴旺业又添加了一条好处。
“还有个好处,桥身挖空了,夏天大汛的时候,水可以从小拱中流走,有泻洪减压功效,就不怕大水又冲垮赵州桥了!”张果老觉得自己跟柴旺业简直就是心心相通。
两人拿出纸和笔,开始动手画草图,一边画一边热烈的讨论。
“我们可以在桥面石头上刻两道车辙印,这样有人推车运重物过桥时就知道沿着车辙印在桥中间走,免得他们走偏了,桥面受力不均衡,时间久了,桥边沿受的重压多了,就会有桥面石头外倾断裂的危险。” 柴旺业一边画一边说。
“好主意!” 张果老一面佩服一面建议,“再刻几个蹄印上去吧,提示一下那些骑马坐驴的人,过桥的时候要下来慢行,不要骑着马赶着驴冲过去,这样桥才会经久耐用。”
两人越讨论越兴奋,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就把工程图全部画好,未见西方之日落,也不知东方之既白。
惊虹十.彩虹满空
建桥方案一确定,剩下的就是动手的问题。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河边的那堆石料虽然没有减少,却被一块块的编上号,凿成不同的形状,刻上不一样的花纹,分摊在河边,就等着按设计图全部加工好后,直接拼接成桥。
工人们天天赶工,终于在初春的时候,全部石料都准备好,可以开始垒桥台建桥了。
这一天虽然还有料峭的寒意,工地上却是群情兴奋,热火朝天的场面。赵州百姓倾城而出,都来到五里屯看赵州桥的奠基仪式。李春、时飞雨、还有刚学会走路的霓儿也都来到工地帮忙,张柴二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
涌涌人潮中,来了一个人。
别的人在人潮中都不会像这个人这么显眼,因为单凭他的白马锦衣,就已经很出挑了,而他的气度容色,更是不同凡响,令人见之忘倦,惊为天人。
这个人,是沈光。
千人万人的眼睛都转过来,看着沈光。
在这千人万人里,沈光看不到别人,一眼就看到了时飞雨。他下了马,缓辔徐行,朝他的心上人走去。
时飞雨曾经千百次的摹想过沈光骑了白马来接她的情景,这一天真的来了,却又觉得很不真实。她攥了攥儿子的手,心中五味杂陈,不复有少女时期思念情郎的那样纯粹那样明净的快乐和喜悦。
距离她入宫的日子已一年有余了。入宫时沈光对她说过“你等着,我一定会来接你出去”的誓言,她便在寂寞深宫的日子里,喜洋洋的等他,乐滋滋的想他。
她不像同来的新宫女那样,天天精心装扮用尽心思接近皇帝以求宠幸,也不像那些已入宫多年人渐憔悴心渐灰的老宫女那样,懒画蛾眉懒点胭脂,只看着宫河中的流水慨叹青春一逝如斯。
她嘴边常带笑,眼里总有光,花儿开、蝶儿飞、天儿蓝、草儿绿,全都是她开心的理由,她要开心的过每一天,因为沈光随时都可能来接她,她要他第一眼就看到一个最鲜妍明媚的飞雨,要让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在见面的刹那得到补偿。
这样美好的愿望是一定不会落空的吧?如果不是中途冒出来饮虹成孕这么荒诞的事的话。
他来接她了,看到的却是最狼狈的她。她看得到他的努力,他却看不到她的坚持。
甚至,他并不相信她的坚持。
他一定是爱她的吧,不相信她,却肯娶她,求皇帝赦免她。
但,他还是不相信她啊!是,饮虹成孕是太荒诞了,但是所谓“接她出宫”不也是个奇迹么?谁不知道入了隋宫的女子就好比进了虎穴的羊,那个皇宫里葬送了多少如花的女子,也未必没人跟她们说过类似的誓言,但没有哪个宫女像时飞雨这样,全身心的相信一个不切实际的诺言。
她能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他为什么就不能给她同样的信任呢?
“雨儿,皇上同意我娶你了!”沈光来到时飞雨跟前,揽住她的肩,“你再也不用在这里担惊受怕吃苦受累了,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安宁喜乐。来,跟我一起上马走吧!”
“去哪?”时飞雨并不像沈光想象的那样欣喜,她呆呆的,若有所思,又若有所惧。
“回洛阳,我已建好府邸,就缺一个女主人了。”沈光兴冲冲的说,“我带你回去安顿好后,要随大军出发,再征高丽,少则半载,多则一年,等我得胜归来,就跟你拜天地还有……”他脸红了,声音低不可闻至只有飞雨才能听见的程度,“还有入洞房。”
“哦!”时飞雨惊呼一声,双颊绯红,低下头不知说什么好。多年心愿就要成真,虽然经过这么多波折,欢喜还是满涨了她的胸膛。
“娘~”霓儿扯扯她的手,小嘴一瘪一瘪的,像是马上要哭出来。
时飞雨把他抱起来哄:“霓儿乖,霓儿不哭,娘带霓儿一起走。”
“李儿?”沈光皱着眉,狠狠的剜了一旁的李春一眼,既然连名字都叫“李儿”,那一定是这个姓李的小子干的好事了。
“孩子留给他爹!当爹的就这么轻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