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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1757-清代名人轶事辑览-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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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孝先君谈及此事,孝先云:“香帅门生四川夏某入幕十余年,以咯血终,子精神不能随老师,余为君不取。”然已诺之,不能背也。乃文襄奏定学堂章程久未脱稿,延至月余,余资斧将罄,幸文襄幕府汪荃台世丈言诸文襄,许先往直隶。直隶总督袁世凯先已允文襄电调长芦运司汪瑞高为余先容,袁督一见即令入幕,不三日而委札下矣。    
    《古红梅阁笔记》    
    遗闻摭拾    
    南皮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而无倦容,无论大寒暑,在签押房内和衣卧,未尝解带。每观书,则朦胧合眼睡,或一昼夜,或两三时不等。亲随屏息环立,不敢须臾离,彼此轮流休息。侍姬妾辈亦于此时进御,亲随反扃其扉遥立而已。盖签押房有一门,故与上房通也。    
    南皮博学强识,口若悬河。或有荐幕友者,无不并蓄兼收,暇时则叩其所学,倾筐犹不能对其十一,多有知难而退者。任某督时,有狂士某投刺,入命见。见已,遽曰:“我某某也,我通测绘学,汝知之否?”南皮授以笔欲面试,以穷其技。狂士一一胪列,了如指掌,南皮大叹赏。乃委充画图局教习。某狂士出谓人曰:“此公固易与也。”    
    南皮有侄捷南宫,某日开贺,座客云涌,席半,各分卷一册,多有故作谀词以赞叹者。座有某太史文章经济卓绝海内,且读而且訾之。未终幅,裂而碎之掷于地。南皮大惶恐,逡巡入。次日语人,某人的批评固然不错,但于我面子上下不去耳。佥服南皮雅量。    
    一日阅操,南皮骑款段马,马为某营官所献者。老而羸,踯躅行。途中过一山,上坡时四差弁承马后而拥之登。及下坡时,左右无能为力,马骤然一跃,南皮乃卧于马背,紧握缰绳不敢释,惧其逸也。既至平地,乃徐徐起,见者无不掩口胡卢。又南皮尝至某学堂,衣行装,穿马褂、开气袍,忘着衬衣。既至堂,天大风,南皮下立滴水檐与教习絮絮谭,忽吹开气袍起,中露一银红绉裤,另有蓝缎绣花裤带,及香囊等彰彰在人耳目,南皮急掩之不及,众皆匿笑。    
    南皮通西学,制造一切颇能窥其门径。时洋务局总办某观察,固懵然于此道者。一日传见,南皮询以铸一大炮用铁若干磅,观察率然对曰:“职道给大人回,大炮五六十磅铁,小炮用二三十磅铁就够了。”南皮轩髯大笑曰:“这点点铁只够造一个锅子,一个汤罐。”观察赧然出。明日撤其差去。    
    南皮号令不时,是其一生弊病。有出洋学生数辈,已束装待发矣,南皮忽命入见。学生日日诣辕守候,直至一月之久,音信全无。学生大为愤激,因发传单以声其罪,后得梁鼎芬调停始已。    
    南皮喜阅书,无论何人往谒若当卷帙纵横之际,惟有屏诸门外耳。某观察一日自清晨候起至掌灯为止,未尝出见,询诸仆从,始知其故,然亦无可如何也。南皮所建两湖书院共费十万余金。一湖在讲堂之下,即梁鼎芬所谓两宫若不回銮,此吾死所者。一湖在大门之外,双堤夹镜,风景天然。南皮无事,辄骑马而来,冬日戴一红风帽长髯飘拂如银,见者皆有望若神仙之叹。南皮善骑,梁鼎芬有时策鞭其后,梁躯肥短,偶然纵辔而行,则以两手紧据判官头,远望之仅见一背隆然高起。南皮一回顾而笑声作矣。两湖书院肄业诸生体操之外更习行军。尝有五十人至红山试马,马皆劣者,下坡之际坠者多至四十余人。南皮一一为之延医调治,约半载始次第而瘥。从此肄业生不敢复作据鞍之想矣。南皮所练童子军异常矫捷,统领则使其子为之,营官皆其孙也。张彪所部,辄为所窘,后因张彪进谗不已,始行遣散。    
    南皮议奏改科举为学堂一折中有“三年之后如果学堂无效,请仍改科举”云云。张长沙见而诧曰:“君亦作此出尔反尔之言耶!宁不畏他人讥笑耶?”南皮曰:“吾谋已决,勿溷乃公也。”长沙不语。退将南皮疏稿钞示鹿传霖,于此二语上附陈所见。鹿阅讫,报书一纸,亦表同情。翌日,长沙出鹿书示南皮曰:“芝轩之言如此,君其从否?”南皮无奈,乃删二语,事后长沙谓人曰:“南皮刚愎,不得不以权术播弄之也。”    
    南皮陛辞之日,奏请将上海制造局迁至芜湖,一旦失和,以免为外人占夺。及估工,则需三百万。说者谓有此三百万何不另起炉灶之为愈耶?而且一旦失和,上海之制造局外人能占夺之,芜湖之制造局外人独不能占夺之耶?吾恐南皮笨不至此。南皮回里时,雅兴勃发,思食苦沫菜,乃作一八十余字之三等紧急长电达天津某官,历述昔时在天津有县令曾供此品,其菜如何种样,如何食法,云云。无如遍觅不得,某无以应,乃亦发八十余字之三等紧急长电于某大军机,在京居然觅得一握,计费钱十二吊。(京中以五十大个钱为一吊)用马封六百里加紧送至,南皮得之大喜。


第二册张之洞(1837—1909)(5)

    南皮之调署两江也,密电鹿大军机,问其内廷有无真除之意。覆文曰:“可望。”南皮喜而之任。已而,另简他人。南皮入京责鹿不应诳己,词色甚厉,鹿阳为谢过,而于暗中播弄之,以致南皮置散投闲,几逾一载。鹿亦狡哉。南皮在京日,郁郁无聊,或有讽之乞退者,南皮攒眉而已。后始知天津原籍仅剩破屋数椽,其余古董书画所值无几。此次仅一展墓,而亲戚故旧之告贷者已不绝于门。南皮苦之,匆匆登程而去。南皮在京潦倒可怜,不复如从前意态矣。政府诸公尝曰:“他本来是个当书院山长的材料,那里能够做督抚呢?”或告张,张叹曰:“天下纷纷,伊于胡底,我方恐将来欲为文学侍从之臣而不得,诸公此论亦复何伤?”南皮入京之后,抑郁无聊,袁世凯慰之曰:“近闻军机处将增一人,老世叔何不图之。”张问计,袁曰:“明日与老世叔同诣庆王,求其保奏,则此事可唾手而得也。”张大喜,明日与袁连镳而往,庆王卒然问曰:“香涛你有什么事情没有?”张赧于启齿。乃曰:“请王爷安耳。”未几端茶送客,二人怏怏而出。将至中门左近。袁回顾曰:“世凯还有话面禀王爷。”庆王曰:“既如此,你进来。”张惟目睛癊癊而已。又明日,朝命下,着荣庆在军机大臣学习行走,张闻之一闷几绝。政府诸公,与张南皮反对者王文韶一人而已。王素柔和,宛转,西太后呼作琉璃蛋,亦可想见其为人矣。前此与南皮以废科举事意见大为相左。一日,有问张某可以回任了罢。王仰天冷笑曰:“不叫他去,他敢去?”南皮尝谓人曰:“不解何事开罪仁和,而彼与我一再为难至于此极。”或告之曰:“仁和有存款在某侍郎处,常年生息,某侍郎为公所劾,差既撤,利亦止焉。仁和以是痛心疾首。”南皮曰:“劾某侍郎者,老袁之力居多,何能怪我?”或曰:“老袁气焰方盛。公已荏弱可欺,仁和舍袁而就公,是其半糊涂处也。”南皮与仁和在朝房闲话,南皮谓科举一日不废,则学堂一日不兴。仁和闻之,须眉倒竖,直斥南皮曰:“别的我都不管,我但问你是从科举出身,还是从学堂出身?”南皮不服,仁和怒甚,势将用武,幸为苏拉劝散,否则仁和定以老命相拚云。南皮抗颜前辈不肯下人,如李鸿章、刘坤一皆与之意见参差。……    
    南皮曾语某比部云:我办事有一定之宗旨,即“启沃君心,恪守臣节,力行新政,不背旧章”十六字。终身持之无敢差异也。又语人曰:“我此次由湖北到京,一路所遇少年,其言语每好作反对,是亦无可如何者。”一日昼卧,忽蒙叫起,以俄约故也。服役者撼之不醒,乃为加衣冠,舁诸车内。及至颐和园左近,张始欠伸而醒,询知其故,不觉大笑。谗者摭拾其事,因有精神委顿之字样。    
    南皮在京日久,无所事事,惟定大学堂章程而已。有见其手稿者,谓如此严密,学生其何以堪。此语为某邸所闻,莞尔笑曰:“照这样子只好关门。”于是外间遂有“张之洞,关了门”之对。盖较“陶然亭”尤为现成也。南皮在京所定学章,最重经史,故曾于大学堂添设经史学科。向张长沙云:“能解经典之文章,自无离经畔道犯上作乱之弊,方足为异日立身应事之基础。”自返鄂后,亦曾欲于鄂省学堂添课经史。某日某尚书得其手札云:“现已通饬全省大小学堂,一律添补经史学科,且拟将两湖书院改为经史专门学堂。”云云。南皮于经史之外并重词章,尝慨然谓梁鼎芬曰:“自新学行而旧学废,训诂词章等等几如一发千钧,我辈不可不任仔肩”等语。梁鼎芬因拟创一国粹会,盖示己之宗旨与南皮相吻合云。    
    南皮入京,每召见,必力持废科举之议。迨奉督办京师大学堂之命,议论多与张冶秋尚书不合,于是翻然思异。一日,召见,语及科举,奏曰:“臣前亦以科举当废,迨今考察学堂所造人材,多不可恃,不如仍留科举免滋流弊。”朝廷颇然其说。尝与袁慰庭合词同奏请废科举。有某侍御驳其说云:“如谓科举之中鲜经济,张之洞讵非由科举出身。如谓学堂之外无人材,袁世凯何尝由学堂擢用。”枢垣诸大老见之为之点首者再。南皮最莫逆者为张冶秋,时至大学堂与之商榷。冶秋拙于辞令,遇事唯唯而已。南皮尝谓冶秋这人明白是很明白,可惜见了面没有什么谈头。    
    南皮寓京日久,只以饮酒赋诗为事。樊云门时随杖履,亦复乐此不疲。某日南皮在琉璃厂搜求骨董,曾忆李文忠于庚子议和之岁,尝谓人曰:“香涛做官数十年,犹是书生之见。”文忠此语先得我心,当樊增祥未曾赴陕之先,日与南皮诗酒流连,颇极赏心乐事。濒去时,作书留别,有曰:“倘或前缘未尽,定重逢问字之车。如其后会难知,誓永立来生之雪。”南皮见而恻然流涕。亦可见师弟情深矣。自樊增祥之官陕西后,独处无聊,时至龙爪槐、锦秋墩等处闲游。车敝马羸,见者几忘其为封疆大吏也。樊增祥,张南皮特拔之士也,于结纳李莲英之外,复依附仁和,尝宣言曰:“仁和如劾南皮,己当代为主稿,则南皮罪状可以纤悉无遗矣。”南皮闻而大怒,召之至,顾之冷笑曰:“君今俨然吴中行矣,其如我非张江陵何。”    
    南皮督粤时,经营广雅书院,糜金巨万,校藏旧学诸书,风雅好事不减阮文达也。一夕兴发,手书一额,并撰七言楹联一副。饬匠火速制成,明日午前必见之于讲堂之上。诸匠皆有难色,一黠匠曰:“吾能为也。”明日午前果已告竣,南皮大喜,赏赉有加。未及半年,额与联俱拳曲如梳矣。后知匠先以额木锯分四片,联木锯分十四片,以匠四人环一额而刻之。额凡四片,需匠十六人。联凡十四片,需匠五十六人。然后钉以贯之,漆以涂之,油以泽之。骤视之固无斧凿痕也。此匠亦深得战国策九九八十一万人扛鼎之遗法哉。    
    魏午庄尝具柬请南皮宴饮,南皮复之曰:“近方具疏,笔墨繁劳,不出门已三日矣。”此风一露,阖省大惊。南皮最恨吸鸦片烟者,粮道胡砚孙适犯此病,而南皮极赏识之。一日接见诸员痛诋吸鸦片者,末指胡曰:“像他吃烟这才无愧。”胡因自行演说曰:“职道起得最早,只抽六口。晚上睡得迟,就抽十口烟也。不妨事。”言至此,目视黄花农方伯。黄急起立曰:“司里也最恨吃烟的。”散衙后有人谓黄既作此语,则其不吸烟可知矣。然藩署常熬广土,大约不是姨太太,就是师爷也。    
    《南亭笔记》卷16    
    其二    
    文襄督两广时,倪公文蔚为巡抚。文襄以倪新进,颇慢易之。倪亦负气不稍让。二人意见日深,时相龃龉。一日,倪以事谒总督,文襄拒不纳。三谒三拒之。倪问何时可见,期以旦日日中。倪先期往,日过午,仍不获见。倪私问仆从:“大人有客乎?”则对曰:“无之,签押房观文书耳。”问何不禀报,则曰:“大人观文书,向不许人回话。”倪愈不怿,大步闯然入,戈什大声言:“巡抚至。”瞥见文襄执书坐安乐椅中,若为弗闻也者。倪忿然作色曰:“督抚同为朝廷命官,某以公事来,何小觑我也。”拂衣竟出,欲辞官。将军出调和之,为置酒释嫌。二公皆许诺。届时倪先至,文襄日旰不来,将军强致之。至则直入坐上座。将军起奉卮,文襄立饮之。将酌以奉倪,文襄又饮之。倪大怒,推案起,脱帽抵几,径回署。即日谢病,政府知之,乃调倪他所。    
    倪既去任,文襄护理巡抚。两署悬隔往返颇不便,思空中构铁桥,沟通两署,召工雇值约二十余万金。款无出,颇踌躇,忽接港电,有候补县某持总督印札,借某事向港澳华商募捐,已集得银十余万,未审有之乎。文襄愕然,己即复电言有之。适某兵轮以事至港,即命管带诱其人偕来,毋使逸。既至,署命闭之空室中。某知败露,首领将不保,彷徨无所措,欲自裁,窗外环伺者众,不得隙。夜二鼓,文襄自内出,某愧汗伏地叩头请罪。文襄不顾,但曰:“汝胆大至此,不可赦,不可赦。”良久良久,乃命之起赐座,加以颜色曰:“吾今赦汝,汝能更为此乎?”某惶恐曰:“愿尽力。”于是更给以札,使往南洋群岛。又募得十数万金,而铁桥以成。桥成后,每夕阳欲下时,姬妓辈或靓妆炫服逍遥其上,人望之如半天神仙云。后某督至始拆去之。    
    《名人轶事》


第二册张之洞(1837—1909)(6)

    其三    
    湖北有富商,刘其姓,长毛其绰号也,以曾隶太平天国部下故名,张文襄督鄂时,屡劝输将,每助赈一次,则为请奖一次,历奖至尚书衔。某年病卒,文襄拟送一幛。时易实甫诸名士,均在幕中,各拟四字,文襄阅毕,笑曰:“诸君所拟非不佳,但于尚书衔,未免抛荒耳。”因援笔自书曰:“红杏飘零。”众皆叹服。    
    《清稗琐缀》    
    公利私利    
    余辜鸿铭随张文襄幕府最久,每与论事辄不能见听。一日晤幕僚汪某,谓余曰:“君言皆从是非上著论,故不能耸听。襄帅为人是知利害不知是非,君欲其动听,必从利害上讲,始能入。”后有人将此语传文襄耳,文襄大怒,立召余入,谓余曰:“是何人言余知利害不知是非?如谓余知利害,试问余今日有偌大家事否?所谓利者安在?我所讲究者乃公利,并非私利。私利不可讲,而公利却不可不讲。”余对曰:“当日孔子罕言利,然则孔子亦讲私利乎?”文襄又多方辩难,执定公利私利之分,谓公利断不可不讲。末后余曰:“《大学》言:‘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然则小人为长国家而务财用,岂非亦系言公利乎。”于是文襄默然让茶,余即退出。今日余闻文襄作古后,竟至囊橐萧然,无以为子孙后辈计。回忆昔年“公利私利”之言,为之怆然者累日。    
    《张文襄幕府纪闻》卷上    
    张文襄买古董之被骗    
    光绪某年,文襄以鄂督入朝。公余,偶遨游琉璃厂,瞥见一古董店。装璜雅致,驻足流览。庭中陈一巨瓮,形制奇诡,古色斓斑,映以玻璃大镜屏,光怪陆离,绚烂夺目。谛视之,四周悉篆籀文,如蚓如蚌,模糊不可猝辨。文襄爱玩不忍释,询其价则某巨宦故物,特借以陈设,非卖品也。怅怅归。逾数日又偕幕僚之嗜古者往观之,亦决为古代物,文襄愈欲得之,肆主允往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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