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冲动:对话中国新锐导演-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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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根源应该是体制上的,中国的电影平台还处于一个畸形的状态,没有一个真正的良好市场,缺乏市场规则,极其紊乱。这就给有的人机会让他们能够跳出来上窜下跳,左蒙右骗。同时投资方自身的心理也有问题,急功近利。这样,方法有问题,出发点有问题,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一塌糊涂。
●现象:对于你的三部曲,我们一直很有兴趣,尤其是未拍摄的那两部,能为我们简单介绍一下吗?
○王:其实这三部曲的想法是在我凭《处女作》参加鹿特丹电影节的时候,当时电影节主席看过后跟我提出来,说这个故事好像还没有完结,还有发展空间。这给了我启发,所以我就有了一个三部曲的打算。可以说这三部曲都是与电影有关的,《处女作》是一个关于导演的故事,而未完成的《代表作》则是讲述一个电影编剧,他当年下乡的时候,想找到一种手段来脱离农村,后来他发现电影可以帮助他达到这个目的,于是他就想当编剧。但他写的剧本是一个关于知识青年扎根农村的题材。这个剧本真的起到了改变他命运的作用,他被调回城帮助修改剧本。但就在这个修改的过程中,政治气氛发生了变化,知青回城成了主流,于是他只好再修改剧本,没改完,形势就又变了……就这样,他的剧本也改来改去,直到退休,片子也没有拍出来。而《成名作》讲的是一个演员,没有成名的时候苦苦追寻成名,可当他成名后,却发现这其实也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于是又力求摆脱自己的明星身份,这个故事有那么一点轮回的意味在里面。
第二部分王光利/《处女作》1998(2)
●现象: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在这一期的《新电影》杂志里有一个专题是专门介绍第六代导演的,里面有这样一段话,大意是说有人认为第六代其实生不逢时,外部条件如第五代的巨大阴影,社会对他们的打压,内部条件如某些人的浮躁心态等等,都给他们的创作带来了种种制约,使他们事实上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夹缝状态中,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中的一些人还是拿出了一些非常精彩的作品,比如说章明的《巫山云雨》,朱文的《云的南方》,和你的《横竖横》。其中重点提到《横竖横》认为这部冒险使用上海方言的作品虽然貌似走写实主义的老路,实则行黑色幽默之实,颇有几分后现代味道。但同时他们又说,无论是你,还是同样来自南方的朱文、章明,都没有形成自己的作品体系;而这一点,北方的贾樟柯却率先做到了。我不知道你是否同意这种说法。
○王:我没看过这篇文章,但我觉得作者这么描述也是有他的道理的。像贾樟柯的几部作品,比如说《小武》、《站台》、《任逍遥》,都是一脉相承的,地点都是他的家乡,都是描写这种小人物的喜怒哀乐,他的故事体裁、人物、拍摄手法都可以说是已经形成了个人的风格。但我个人更喜欢朱文,他和我有相像的地方,我们都没有学过电影,他是学机械的,我是学教育的。我们可能与贾樟柯相比显得更随意一些,当然我和贾樟柯也是很好的朋友。对于贾樟柯来讲,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百分之百的职业导演,做电影是他的梦想,他的理想。而我和朱文可能比较吊儿郎当一些,和电影贴得也不是那么近。可以说我的生活现在有80%的时间都在从事着与电影无关的各种活动,所以说我们没有形成自己的体系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但我认为这个事情不是可以用简单的好坏来划分的。我们都有一点是共通的,就是这种对于自己的是非观的坚持,对于真实的热爱,对于虚假的抗拒,对专制的反对和嘲弄,对权威的藐视……在这方面我们都是一样的。
●现象:和我们谈谈你的新片《血战到底》吧。现在进展的怎么样了?
○王:我们和投资方还在商洽选演员问题,当然投资方希望采用明星来保证票房的心情我是完全能理解的。不管是好莱坞,还是法国、韩国、日本,他们的电影都会采用一些能够得到大众认可的演员,这是很正常的。至于到底会用谁,还在一直谈,但相信绝对会用最好的,与这部片子最相匹配的演员。我打算在拍电影的同时套拍一部30集的同名电视剧。现在已经写了十几集剧本了,投资方也很有兴趣。我在网上看到了有人对这种做法的批评,认为是骗钱。但我觉得这个东西很有意思,可以享受到两种不同的创作快感,我很感兴趣。
●现象:讲讲关于这部片子的风格吧,听说是有几分魔幻现实主义?
○王:可以这么说吧,确实是有一些这种风格的元素在里面,其实这是一个很黑色幽默的故事,是关于杀人的,但绝不同于一般那种血流成河的黑帮枪战片,主人公一直处在一种被胁迫和被命运戏耍的状态下,实际上他只不过是一个小人物而已。那一年我大学毕业。我学的是教育学,我从上海被分配到了北京一高校工作。也是从那时起,我时时刻刻都有一种冲动:盼望着有一天能用影像作为表达的工具。
这些年来,我一直相信很多时候“记住”甚至比“创造”还重要。所以,当我有了机会能把影像当作工具时,我就选择了纪录片。
拍摄《我毕业了》,现在回忆起来依然清晰如今天早晨的事情,纪录片里涉及的人和事情,也依然是今天早晨的事情,我都能闻到那种味道,浓浓的呛人的味道。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相信这就是影像的魅力。前年在上海图书馆,去年在北京王府井书店还播放过《我毕业了》,当我听到从观众中传出的阵阵抽泣的声音,我更加坚信了影像的力量:让我们永不会忘却的力量,让我们一代又一代可以沟通的力量。
所以,我们不能妄用手中的工具。
确实,影像就如任何现代化工具一样,我们既可以用来为虎作伥,也可以为民请愿;既可以用来沽名钓誉,也可以发自肺腑的进行创作……
这么多年,影像从观念到技术,从垄断到普及,从第五代到了第六代,发生了多少变化,产生了多少作品,多少“风流人物”轮番登台,我也似乎从一个热血的门外汉摇摇晃晃的进入这个“圈儿”了,至少偶尔媒体会这样提到我。
可是,最终,我还是格格不入。
这是一个多么有诱惑的可怕的“圈儿”啊,足以让你迷失,足以让你忘记:时间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个春秋。
多少人假借这个“圈儿”的力量变得越来越跋扈,越来越得了便宜卖乖,甚至越来越无耻。
是啊,作为一个莘莘影像工作者,你有什么能力改变一直以来都未能改变的历史,可是,至少我们应该诚恳一点吧。这期间出过一本介绍第六代的书,书名是《我的摄影机不撒谎》。是的,我们无力改变,但有足够的力量来记录。
后来我拍了第一个胶片作品《处女作》,那是我的一种情绪记忆,现在想起来,是多么昂贵的记忆!《处女作》的商业操作的失败,让我深省,我未来的作品不能只考虑情绪,只关心创作。不重视投资人的利益最终一定会毁了创作者本身。其实对金钱不负责任就是对艺术不负责任。
《横竖横》让我找到了切合点。这是我的唯一一部可以在任何地方公映的作品,虽然需要做许多莫名其妙的修改,但是,它对我的意义重大。平心而论,它也没有辜负我这些年的努力,也没有辜负看过它的观众和评论的人士。投资人也得到了回报。
这些年了,只有这些作品,我没有为此感觉压力,我只是在心里常常念着,记忆深处的东西要坚持,不要背叛。
其实,此时,我新的作品正在进入倒计时了,它的名字叫做《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在四川,这是一种麻将的打法。跟这些年有关的影像记忆(采访:张宏宇)观众的互动,说白了就是能吸引观众走进影院来看这部片子。所以就要求有一个好的故事,而现在国内影片大多在这一点上做得不够,忽略了电影最原始的功能——叙事。要么就是简单的堆砌明星,要么就是卖弄技巧或搞一些意识上的玄而又玄的东西。我认为一部真正的好电影应该是可以讲述的,就像我们小时候看的一些片子,看完之后可以众口相传,哪怕是没看过这电影的人,也会被别人的讲述所吸引,对影片产生浓厚的兴趣。我力求把《血战到底》也拍成一部可以讲述的电影。
第二部分王光利/《处女作》1998(3)
●现象:我们知道,你是学教育出身的,有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再回到讲台?
○王:其实我现在也在大学讲课,不过教的不是电影,而是广告。我自己对讲台有一种亲近感。我愿意站到讲台上,我的讲授不是一种灌输,而是一种教育,是一个平等的,互动的过程。一个创作者应该学会在和青年人的交往中从他们的身上汲取营养,并且拿出自己的思想和他们一起分享。我自己也是学教育出身,我知道现在的教育,尤其是大学教育可是说是很沉闷,甚至很让人痛苦的一个过程,就我个人而言,是得益于我大学期间遇到了非常优秀的一些老师,在他们影响下我树立了自己的价值观念和道德标准,从他们身上我受益匪浅。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愿意像他们一样……
●现象:充当这个传递火种的角色。
○王:没有那么神圣,但我希望自己多少会对我的学生有所帮助。
●现象:那会不会给学生讲述一些电影方面的内容?
○王:会。事实上我已经开始着手做这方面的一些事情,在上世纪90年代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在各个大学从事这样的活动,但当时更多的是把自己能接触到一些知识传递给同学们,充当一个二传手的角色,而现在我会把属于我自己的一些东西,自己思考的内容和我的经验,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现象:那好,假设你现在就在课堂上,请回答我的最后一个问题,王老师,请概括你的创作观。
○王:要诚恳,要真实,不要那么做作,不要那么虚张声势,不要那么自以为是,不要那么……无耻!我受不了。因为中国的电影创作向来都存在这样的问题,几代人都有,觉得自己能够瞒过观众,好像观众看不出来,实际上观众太聪明了!现在的观众什么样的没看过,家里都摆着那么一大堆盗版DVD,谁还不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次品,都知道!你还在银幕上撒谎,我觉得就特别没意思。如果说创作者不知道自己表现给观众的是那种虚假的,不切实际的东西,那说明这个人本身就有问题,如果他知道这个东西是虚假的还去传播,那问题就更大!每年中国生产近百部电影,90%都是在那里撒谎!这让我很接受不了。如果问我的电影观,我会说我拍的一定是那种真能感动我的东西,我相信的东西,我会把那些社会上真实存在的,触动我的东西,经过自己认真的思考,很负责任的表现出来。我对中国电影的现状可以说是非常的不以为然,并且非常担忧。但我相信,这种状况不会永远存在下去,并且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得到改观。因为我看现在新一代导演的作品,第六代也好,什么新锐导演也好,他们的电影就很少存在这个问题。也许他们还有很多缺点,哪怕他们自恋,但他们毕竟真诚,他们不会表达那些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不会去欺骗观众,不会故意用手里掌握的这种权力或工具来愚弄观众,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觉得这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才是最可贵的。
作品赏析/王光利
《横竖横》
彩色 35mm2000年
片长:87分钟
出品人:朱永德
监制:许朋乐 李方方
总策划:贺子壮
制片人:唐颖 王光利
导演:王光利
编剧:张献
摄影:陆宇清
录音:吕家进
主演:张宝忠 周玉华 钟陵均 顾龙祥
出品:上海电影制片厂大连佳丽经济咨询公司故事梗概
《横竖横》全部由真人塑造自己的原型、演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实故事。影片打通了大银幕与日常生活舞台之间的界限。
原江南造船厂工人张宝忠下岗后自找出路,成立了一家金兴建筑五金公司。谁知开张不久被骗,损失几十万元。张宝忠和同伴们一面承接工程一面还债,终于使公司扭亏为盈。
在“上海风采”福利彩票发行后,张宝忠为大家集体购买了10套彩票,结果入围一等奖。他们穿着统一的红西服去领奖,在现场张宝忠亲手摇出了40万元大奖。“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在不断庆祝宴席结束之后,这一次的幸运会改变他们的生活吗?而上海,这个中国自由和现代化的象征对于普通百姓究竟又意味着什么呢?
第二部分李虹/《伴你高飞》1998(1)
李虹生于上海。
1997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本科,同年分配至上海电影制片厂,任导演。
1998年执导电影《伴你高飞》。该片在意大利XIII Udinelcontri Cinema FAR EAST FILM影展获最受观众欢迎奖第二名,入选参加日本国际女性电影展映;获第6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最佳处女作奖、第19届中国电影金鸡奖导演处女作奖提名、第6届印度国际儿童电影节最佳导演奖、首届阿根廷国际儿童及青少年电影节“综观全景”(故事片)类最佳儿童故事片银风筝奖。
2001年执导电视电影《黑白》(原名《黑白摄影工作室杀人事件》),该片获第16届法国汉斯国际电视电影节评委会特别奖。
导演访谈/李虹
●现象工作室(以下简称现象):您的第一个片子《伴你高飞》,是一个儿童片,在北京大学生电影节上拿了个最佳处女作奖,请您谈谈对这个片子有什么想法。
○李虹(以下简称李):这是我1998年拍的。过去这么些年了,已经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了。当然不能说是模糊,因为这毕竟是第一个作品。
●现象:您的意思是那个时候的心情没了。
○李:对啊,那时候的心情现在要捡回来特别难。24岁,刚刚毕业一年,做的则是我的第一部电影。即使现在我还能想起当时的很多细节,包括片子整个的制作过程,以及这部片子做完了以后拿去放映的许多环节。同时回过头去看这部片子,就会发现有很多遗憾,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不过我还是特别珍惜这部作品,因为她代表了我在那个年龄想说的话。如果现在再去拍,可能会改正那时候的缺点,但同时也会失去那时候的优点。这可能是很虚的一个概念,然而就这部片子来讲,它恰恰就记录了那一时刻你真实的感受,你对生活的理解。这不是从专业角度去评判,而是你自己的一次经历,所以特别重要。
●现象:一般人会有这种想法,觉得女性导演可能适合于拍儿童题材,而且再加上是您非常年轻的时候拍的,可能童心未泯,所以很多人觉得您当时拍这样一部片子是很适宜的。
○李:其实我觉得现在自己的童心可能比那个时候更旺盛。这倒不是说自己慢慢长大了,看问题就一定会透彻了。做艺术尤其是干电影这行,保持童心很重要,有时天真一点,想问题的方式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