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冲动:对话中国新锐导演-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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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的话：和电影较劲
当我坐下来准备想写这个关于电影的短文时，才感觉到答应了“现象”一件让我为难的事。因为关于电影的话题，电影的理论以及对它各个方面的认识已经有许多人在说，可是在我的理解中电影到现在为止仍无法给它盖棺定论。它还在成长。有句话叫心平不语水平不流，既然答应了也为了能为这本书做些我力所能及的事，在这里我也只好心不平地说几句吧！
在我的观念里，电影的价值实在是不可思议，外在的可以成为最赚钱的商品，内在的能决定一个人的一生，甚至影响一代人的价值观，具体的例子也随处可见用不着赘述。正因为它太博大了，方方面面无所不包，所以很难用文字说清楚（其实也说不清楚）。既然说不清楚，这里我也只能从一个创作者的角度谈谈我对电影观念上的困惑和思索。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想拍好一部电影必要思考“电影是什么、现在的电影理论依据是什么、电影到底有没有规律”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这些问题看似理论性，但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的思维习惯是做一件事情就要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对电影人来说现在的电影以及电影理论可谓各持己见，难以判别真伪。但对我来说电影因为它正在发展，已有的答案只能代表过去，现在的答案又无法代表将来。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任何已知的答案。
所谓天下理大同。在百思不得其悟时便只能向古人们磕头求解了。博大精深的中国理学概括世间事物的发展是由太极生两仪而后四象八体演化而成。电影如果作为一种事物当然也应含有这样的本体元素。
太极用一句话解释就是形而上者谓之道，一切有形的事物都是由它派生出来的。两仪的代表就是大家常说的阴阳，它是事物一元的两点论，不是事物的两元论。设想如果把电影肢解开层层研究，什么是电影中的太极，也就是这个能产生和推动一部电影的力是什么；电影中的两仪到底在哪里，它所繁衍的四象八体各指的又是什么呢。“周流六虚，唯变所适”可见这里的变化又是无常的。在我看来这些玄而又玄的让人枯燥的东西正是能让我对电影拨云见日的钥匙。如果把电影比作“人”把中国理学比作“天”，这二者假能“天人合一”的话，我想便是对电影大彻大悟之时，电影也将是另一番境界了。
最近一段时间觉得有一句白话诗挺有意思的：“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过去我总习惯把一部电影强加上许多东西，“我要说什么，想传达什么”。细想这月亮只是挂在那里并没在对我们说什么，但是看过月亮的人们却感受各异。
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归根结底以一个什么心态去拍一部电影还是一个值得每日必思的问题。《净土》这部片子主要讲述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青年想过一种安定的生活，其实安定的生活也是需要争取的。
几年前我就想拍一个关于当今人的生活方式以及生活的心态这样的片子，只是承载的这种形式没有找到。因为我一直在思考物质不断地发展，我们对生命和生活的理解有没有提高。尤其当时美国的9•；11给我的刺激很大，当时我忽然认识到生存危机。
2001年末回大连，通过和朋友在一起，有了一些想法，然后回北京开始写。7月份就这样拍了。这部是我的第一部长片。
当时写就是想自己拍，所以自己写的同时其实已经是以一个制片人的身份去写的，因为知道自己的预算，所以整部片子并没有让我大修大改。拍摄周期13天，当然我们每天都在抢时间，所以现在想起这部片子准确地说是抢出来的。因为主要的事情出在工厂里，开始的时候厂里让我们拍还挺支持的，但一拍起来工人都不干活了跑过来看，这样厂里就不让拍了，说耽误生产，可是我们有一半的戏都是在厂里，最后和他们协商放在休息日拍，我们又没有钱租灯，所以越到下午越是争分夺秒，
整部片子的形式很统一，故事，结构，剪接，都是围绕着事情的背后这个点，尤其在虚拟段落里，不仅主人公承业想改变事件还同时把现实所隐藏起来的事件给展露出来，包括把正反都给拆开，作为段落用。所以看起来会有些吃力，在写剧本时其实结构呀，剪接呀甚至剪接点都出来了。知道这部片子将来可能会有些复杂，但我就想打乱事件的顺时性，而最终应该是在观众的脑子里给这个事件码齐了，所以有的人说看这部片子累脑子。
第三部分蒲盛/《净土》2003（3）
作品赏析/蒲盛
《净土》
彩色 DV2003年
片长：85分钟
制 片 人：蒲盛 杨锦宇
导演：蒲盛
编剧：蒲盛
摄影指导：蒲盛
主演：李易祥 鲍振江 贾志刚 小粤
故事梗概
承业曾是一个黑帮老大，多年的争斗生涯已经让他彻底的厌倦，他终于感悟到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能把一切看得不重要。 他想放下，想过上一种能让他心里踏实的生活。于是他来到工厂当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工人。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极其简单的理想竟让他走上的却是一条要为自己的生存而去苦苦挣扎的艰辛历程。
正在他极力的想挣脱时，他却意外地死在一次工厂的事故中。
承业知道自己是被人杀害的，他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他想假如还能再活一次，他就能找出真正的杀手，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幻想中承业重新安排自己的命运，他改变以前的所有行动路线和事情的结局，想极力避开悲剧的发生，他也看清楚事故背后的真相。就在他改变自己过去命运的同时，没想到新的危机又在自己的身边接着上演，他的生活里还是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承业终于懂得人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中，恐怖随时都会在自己的身边发生，有的危险是相互激发出来的，有的危险是潜隐在人性中的，那么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一片没有争斗的净土呢？
人死不能复生，承业的一切幻想只能是瞬间的一种想象，现实中，当工厂的工人把他从机器下面抬出来时，承业已经死去。所有事情发生的真相和因因果果都被眼前的一张事故死亡鉴定书给覆盖掉了，上面的死亡原因只是写着违反安全操作……
第三部分潘剑林/《早安北京》2003
潘剑林1969年出生于甘肃。
1988年到北京上大学。
1992年毕业于北方工业大学经济法专业，后从事航空遥感、房地产、民航客货运输代理等职业。
1999年开始自学电影。
1999年底拍摄16毫米、10分钟实验短片《鳗鱼》。
2002年完成纪录片《新娘》，该片获香港独立短片及录像节新亚洲力量影评人大奖。
2003年拍摄剧情片《早安北京》，该片入选第54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青年论坛、第28届香港电影节亚洲数码竞赛单元、韩国全州国际电影节。
导演访谈/潘剑林
●现象工作室（以下简称现象）：《早安北京》是根据真实事情改编的吧？
○潘剑林（以下简称潘）：对。因为我喜欢拍纪录片，我周围的朋友也知道我有这个爱好，那天我一个做私家侦探的朋友接到了一个案子，他就给我打电话，说有个绑架案，问我想不想拍。我说当然想，就跑到他那，跟着他拍了一晚上。当时我就感觉这个事情比较荒诞，一个人的女朋友被绑架了，要一万元赎金，他又不想出，就找我那朋友。这一夜之间，真是众生百态，很多人都跑去看热闹，绑匪让他们到处乱转，跟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最后他们也终于抓到一个，但抓到的那个是个没有用的人。
●现象：这就是《早安北京》的雏形？
○潘：我当时就觉得整件事情很有意思，就想拍出来，拍成个故事片。
●现象：那里面还有条按摩女的线索呢？
○潘：因为我当时觉得一夜之间应该会发生很多事情，每个人都可能有个故事，所以我就想还加点什么进去。
●现象：很多人都会觉得这两条线索最后都应该走到一起去，但你没有让它们交错，平行着来，平行着去。
○潘：原来我也想过放到一块，但拍出来的感觉可能不会好，其实人世间的很多事情本来就是没有结果的。
●现象：我听说在拍摄的过程中也有很多故事？
○潘：这里面太多故事了，拍得很周折。演员全是周围的一些朋友，私家侦探就是我的那个做私家侦探的朋友演的，里面演大仙的本来就是真大仙。除了两个女孩演过戏，其他的基本都是第一次演。中间还换过一次演员，换了演员后设备又出问题，设备问题解决了车又坏了。好多故障都解决了，录音又出现问题了。拍的过程真是个折磨人的过程，我都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把这个片子拍完。
●现象：我觉得那个私家侦探确实演得很好。
○潘：我觉得也只有他能把那个角色演好，虽然中间我们还有些小矛盾，但客观点说他确实是一个好演员，故事的原形是他，没有他就没这部电影。
●现象：我还看过你的一个纪录片，叫《新娘》。虽然是部纪录片，但里面的故事还是与“寻找”有关，一个民工寻找他失散的新娘，跟《早安北京》里的“寻找”是一样的，我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你自己有意为之的？
○潘：两部片子的主题是偶然的，至于你说的这种“寻找”，我觉得还是有必然性的。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在寻找，每一天都在寻找，不管你是寻找一个事业还是寻找一个你喜欢的爱人。
●现象：说说你自己的电影之路吧。
○潘：我本是学法律的，毕业的时候没有留京，被分到了沈阳，做航天遥感测量。后来自己开了家公司，做货物航空运输代理，这样做了一年半之后，突然有一天，早上起来觉得无聊，回想起做生意的这段时间，每天起早贪黑，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我就把公司卖掉了。后来偶然的一个机会到北京的一个朋友家里，他是算卦的宝通大师，他那有很多录像带，那时候都流行VCD了，不明白他为什么收藏那么多录像带，后来我才明白搞电影的都必须要用录像带。当时我就找他借了几盘，有贾樟柯的《小武》、阿巴斯的《樱桃的滋味》、安哲洛普洛斯的《雾中风景》，看了那几部电影后，我整个人傻了：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电影，这样的真实，这样的好看。那天晚上开始，我就决定做电影，我要做这行。后来我就常到宝通那里借片子看，他也向我介绍了大量的好片子。后来的五个月我什么事情都不干，专门看片子。宝通那里的录像带全被我看光。我的第一部作品是一个十多分钟的短片，花了5万元钱做的，叫《鳗鱼》，只是没剪完。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创意和想法都是不错的。
●现象：《早安北京》入选了柏林电影节“青年论坛”。
○潘：一直以来，都把柏林作为电影的一个圣殿，没想到能入选“青年论坛”单元。《早安北京》在柏林一共放了四场，国外的观众对导演都是很尊重的，不管你的片子是好是坏，他们都会给你一定的掌声，除非是太烂了，他们才会拂袖而去。我的片子放完后都有大半的人留下来对话。
●现象：国外的观众关注的是些什么问题？
○潘：他们都比较关注一些政治问题，能不能在国内公映啊，拍的时候会不会有些限制啊之类的。我的回答是一概没有，我说我觉得我拍片子挺自由的，没有人干涉我，我做一部电影就像画家画幅画一样，就像一个诗人写首诗一样。
●现象：我感觉这部片子镜头还是很中规中矩的，感觉有种很强的记录风格。是不是跟你以前拍纪录片有关？
○潘：一开始我就是准备把它拍成纪录片。
●现象：你现在是怎么看待导演这个职业的？
○潘：我觉得做个导演是件很可怜的事情。
●现象：为什么？
○潘：他的可怜不是在于制作经费是多是少，而是他的每一个作品出来的时候，站在台上和观众对话的时候，他就是一个犯人，观众就是法官，他在接受观众的审判。因为只有观众有权力说你的片子是好还是坏，观众想判你多少年就是多少年。所以我说导演最可怜的时候，是当他坐在电影院里看他的片子，每走一个观众，就会有像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一样的感觉（笑）。可能我现在也不是特别满意自己的这部片子，我觉得没有做到极至，我还是太平和了。
（采访：万小刚）
作品赏析/潘剑林
《早安北京》
彩色DV2003年
出品人：陈蔚
策划：宝通 孙鹏 吴石友
导演：潘剑林
编剧：潘剑林
摄影：邹勤
灯光：张学军
剪辑：张一凡
主演：孙鹏 陈南轩
故事梗概
这是发生在夜晚的故事。
小童的女朋友被绑架，绑匪要他拿一万元钱来赎人，他不愿意拿，就找了一帮私家侦探在晚上与绑匪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城市的另一边，两个按摩女郎在空旷闭塞的房间里迎接着一个又一个客人，她们无聊孤独，唯有靠收音机来慰藉自己。
一夜过去，天亮了，小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而另一边，一个新女孩加入进了那两个按摩女郎的行列，她走到窗户旁，把糊在上面的黑纸撕了下来，让清晨的阳光照进了这空旷的房子里……
第三部分跋
“与导演对话”已经成为现象工作室的一个品牌活动。自2002年7月20日第一期邀请王小帅导演参加开始，这一系列活动已经进行将近两年的时间。除了“非典”以及长假外，活动几乎是每周一次不间断地举行。每次活动，现象工作室都会放映年轻导演的影片，邀请导演和其他创作人员或者演员来参加交流。虽然形式一直没有大的变化，但是能够至今仍在继续，我们已经很荣幸了。
这些活动凝聚了现象工作室工作人员的辛苦和汗水。从工作室创始至今，他们都在不断的努力，他们的付出远远超过旁人的想象。各种联系工作、宣传准备、周六周日的加班以及夜里经常为之忙碌的情景在现象工作室的发展过程中一直持续。我们这里需要感谢现象工作室或者曾经在现象工作室辛勤工作过的每一个人。我们同样感谢在我们身后全力支持着现象工作室的发展并提供各种建议和条件的朋友，没有他们就没有现象工作室的发展。
这本书只是现象工作室系列图书的第一本。在我们的出版计划里，现象图书系列将会涵盖电影的方方面面，包括故事片、纪录片、实验作品和动画片等，而形式将包括访谈、评论、资料甚至包括影像展现等，作为中国电影孜孜不倦的推动者，现象工作室将在图书建设方面为电影传播起到一个重要的作用。
现象工作室
2004年5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