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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苏东坡传-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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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较多。就因此一表章,连韩维也遭罢黜了。
    要使王安石失势,还须上天显示昭然可见的征兆,须要宫延门吏的仁行义举。
在神宗熙宁六年(一0 七三),南岳华山山崩。皇帝至为慌乱,依照习俗,乃迁居
另一宫殿,以示敬仰神抵,并下令以粗模三餐上进。此外,自此年夏季到次年春季,
一直干旱不雨,皇帝至为忧愁,不知如何是好。他问王安石,王安石回答说:
    “旱涝乃是天灾,在尧汤之世也曾发生。吾人之所能为者只是力行善政而已。”
    皇帝说:“我所担心的也是此事,恐怕我们所行的不是善政啊。我听见关于商
税法的怨言甚多。宫里人人都听说了,连皇后太后也听说了。”
    另一个阁员大臣冯京也在场,他也说:“我也听说了。”
    王安石回答说:“为什么我没听人说?冯大人之所以听说,是因为所有发怨言
不满的人都奔赴你的四周了。”
    现在命定要成大事的渺小人物快要出现了。他叫郑侠,就是画难民图的皇宫门
吏。他呈给皇帝的难民图上,画的是带着脚镣的难民在砍树挣钱,用以付还官家的
青苗贷款。郑侠还随图附上一篇短文:
    窃闻南征北伐者,皆以其胜捷之势、山川之形,为图来献。料无一人以天下之
民质妻湾子、斩桑坏舍、流离逃散、皇皇不给之状,图以上闻者。臣谨按安上门逐
日所见,绘成一图,百不及一,但经圣览,亦可流涕。况乎千万里之外,有甚于此
哉!陛下观臣之图,行臣之言,十日不雨,即乞斩臣宣德门外,以正欺君之罪。
    郑侠上对
    皇帝把画卷带到寝宫,给皇后和皇家别人看。先说话的是皇帝的祖母:
    “我听说百姓为了免役税和青苗贷款,其苦不堪。我觉得我们不应擅改祖制。”
    皇帝回答说:“但是实行新法也是为民谋福,并无害民之意。”
    太后又说:“我知道王安石自有大才,但是已然树敌甚众。为了他自己的好处,
你还是暂时把他的职务中止吧。”
    皇帝说:“我发现在满朝大臣之中,只有王安石愿意身当大任。”
    皇帝的弟弟歧王这时正立在一旁。他说:“我认为你应当听听祖母老人家刚才
说的话。”
    皇帝突然大怒说:“好!好!我不会治国,你来接。”
    歧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大家僵住,静了片刻,然后皇太后说:“这些乱子都是王安石闯的,你要怎么
办呢?”
    第二天早晨王安石罢相,但吕惠卿和邓绾仍然在位。皇帝决定把商法、青苗法、
免役法、保甲法、土地登记,一共八种新法,中止推行。
    天开始下雨。老天爷高兴了。
    但是王安石的时刻还未到。弹劾门吏邓侠还得需要技巧。郑侠第一次循正规献
画时,宫廷的官吏拒而不受,说以官卑职小,无权与皇帝上奏章。郑侠乃到京师城
外的官差站,因为此系非法利用官差制度,郑侠要在御史台受审。
    审间的结果如何,历史上并无记载。但是次年正月,郑侠又将一画册呈献给皇
帝,名为《正人君子邪曲小人事业图》。所绘乃唐代贤臣奸佞图像,虽未指明系宋
代当时权要,而前代奸佞之辈所做所为,却与当代奸人有其相似处,一看便知,决
不致误,即使容有含混难解之处,画册上的故事也可以祛除心中的疑问。与这本画
册同时进献的还有一个奏章,推荐一位贤人出任宰相,因为此时王安石已遭罢黜。
现在当政的是吕惠卿,邓绾已然改向吕惠卿效忠。在这两个小人狼狈为奸之下,将
郑侠贬谪到偏远的广东去。
    在郑侠离京之前,一位御史前去看他,对他说:“所有各御史对朝政都箍口不
言,独君一人挺立不屈,做此殊死战,殊为可敬!而今似乎全御史台监察朝政之重
任,移到一宫廷门吏的肩上了。那个御史于是交给他包好的两卷名臣奏议,都是弹
劾御史台里当权的小人的文章,并且对他说:“我把这些资料交托与你,务必妥为
保管。”但是吕惠卿由于他那颇有效能的侦察网,获得了这项消息,他派舒直在路
上追到郑侠,搜查他的行李。按照此两册上曾经批评朝政的官名,吕惠卿、邓绾、
舒曼乃按部就班的逐一迫害那些人,并予以监禁。吕惠卿打算把郑侠判处死刑,但
是皇帝阻止道:“郑侠谋国而不谋身,忠诚勇气,颇可嘉许,不可重罚。”所以郑
侠仍准径赴流放之地,未予阻挠。
    苏东坡去世之后,一黄某获得苏东坡一珍贵的手稿,其中有苏东坡下列的名句:
“处贫贱易,处富贵难。安劳苦易,安闲散难。忍痛易,忍痒难。人能安闲散,耐
富贵,忍痒,真有道之士也。”每一个革命在未得势之前,能表现出最大的力量与
团结;但在既已得势,既已清除反对力量之后,则开始由内部的纷争而分裂,终至
崩溃。在力图推翻别人时,人性中的精华发挥作用;在企图控制别人时,则人性中
之糟粕发挥作用。只要情况顺利,这群小人各有肥缺在手,邓绾、吕惠卿、曾布之
间,则忙得无空闲自相争吵。但在王安石一旦失势,情况开始逆转,此一帮派则内
部失和了。
    在此失和之前,内部腐坏的种籽早已播下。王安石的儿子很恨吕惠卿,而吕惠
卿很恨曾布。而邓绾是跟着兔子跑,却帮猎狗忙,吃里扒外,所以往后是够忙的。
王安石最后只落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聪明外露,古怪任性,而又残忍凶暴,王记
集团许多恶行他当负其责任。现在他已长大成人,他已经开始管理家中的钱财,他
的叔伯不再能像往常那样乱用王安石的钱。这个权倾一时的宰相的傲慢无理的儿子,
以为凭态度恶劣,由他的令人厌恶,便可以显得出人头地。据说,新政初期,一天,
道学家程源正在王安石家开会。这个儿子出现了,头发散乱,赤足无鞋,手拿女人
的头巾,一直走到父亲跟前,问他们正在说什么话。
    王安石回答说:“我正和程先生谈论新政,我们的新政总受到别的大臣批评。”
    儿子一下子坐在大人坐的座位上,大笑道:“只要把韩琦和富弼的头砍下来就
够了。”
    王安石自己为他儿子受了什么罪,随后自可看到。王家不是和睦可喜的一家人,
因为这一家有两个叔叔,一直不赞成王安石的做法,特别警告王安石提防吕惠卿那
个骗子。孔夫子一次说人应当“驱郑声,远佞人”。有一天,王安石正和吕惠卿商
讨政事,弟弟安国在外面吹笛子,王安石向外面弟弟喊道:“停此郑声如何?”弟
弟应声回敬道:“远此佞人如何?”
    现在这一帮派很担心他们的前途。但是吕惠卿并没完全失望,而且正好看到自
己得势之日已近,取王安石而代之机会到了。世界上有些人能随意操纵眼泪,吕惠
卿和邓绾便是此等人。他俩去见皇帝,以一副极为动人的样子在皇帝面前哭,好像
他想到国家的前途就悲从中来。应用他们动人的口才,又把皇帝拖回了原来那条老
道路,而吕惠卿也官拜了宰相之位。
    现在争吵真正开始了。全国的市易务官吕嘉问这时遭到弹劾。市易务的滥权枉
法的报告,自然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问王安石,那时王安石还在京都。
    王安石回奏道:“嘉问一向认真守法,自然树敌甚众,所以才受攻击。”
    皇帝说:“但是朝廷从商税方面收到的钱的确很少,而且我很不喜欢官家卖水
果、卖水、卖煤这等事,对朝廷太不体面。”
    王安石回奏道:“陛下不必为这些小事操心,这是低级员司管的事,皇帝只要
留心朝廷的主要政策就行了。”
    皇帝回答道:“即便如此,可是为何朝廷上人人把这种措施看做暴政呢?”
    王安石回答道:“请把那些人的名字交给臣。”
    这些肮脏龈塘的口角争吵,不值得详谈。实际上的内幕是市易务官吕嘉问身居
要津,开始公然蔑视条例司,污辱了一个叫薛向的官员,而曾布却偏袒着薛向,攻
击吕嘉问,吕嘉问因而免职。吕惠卿和曾布奉命调查此一案件。吕和曾二人一向交
恶,二人与王安石的关系,正如史塔林与托拉斯基之与列宁一样。在调查期间,吕
惠卿开始攻击曾布,曾布也开始攻击吕惠卿,曾布垮台。
    这是纠纷的开端。吕惠卿而今成了朝廷唯一的魁元。他不但抓住郑侠案件的机
会罢黜了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国,又藉着无处不在的邓绾的帮助,想把王安石牵连在
山东省一个谋反案件中,其实那是由一个亲王发动的。王安石被控与叛逆串通,因
为他与一逆贼是朋友。还有另一个阁员,也曾名义上做过宰相,他与吕惠卿极不相
容,他想使王安石官复原职,用以抑制吕惠卿。他除去请皇帝罢黜吕惠卿,重用王
安石之外,又送一密函与王安石。控告谋反自然事极严重,王安石以七日之内,火
速晋京。
    王安石与谋反一案确无干系,在神宗熙宁八年(一0 七五)二月,又重任宰相。
这时使邓绾有几分尴尬,他只好连忙背弃吕惠卿,又投入王安石这边来。为了重获
王安石的青睐,他决定出卖吕惠卿。邓绾背着王安石,暗中和王安石的儿子勾结,
控告吕惠卿勒索华亭商人五百万缗。朝廷降吕惠卿官,出为太守。邓绾以吕惠卿如
此轻易逃过,心有不甘,乃联合吕嘉问请求重新审问,将吕惠卿羁押在京师的御史
台监狱中。
    一度权势炙手可热的小人权要,—一遭到罢黜,邓绾也非例外。邓绾还依然是
精力充沛,他亲眼看到吕惠卿垮台,又看出皇帝对王安石也日形厌倦。他以天纵阴
谋之才,洞烛机先,心想下一个身揽大权的人必是王安石的儿子和女婿。他上一表
章,请皇帝将此二人升迁重用。但是王安石和皇帝对邓绾的变节背信早已厌腻,不
但不心存感激,反将他罢官斥退。邓绾现在对人性应当是失去了信心吧!
    吕惠卿在御史台监狱等待审判之时,他对王安石发出了最后的一击。原来那些
年他保存了王安石的一些私人信件,以备敲诈之用。现在他把这些信都呈交给皇帝,
控告王安石在皇帝背后图谋不轨,因为有几封信上有“无令上知此一帖”。皇帝对
这些纷乱如麻的事早已厌恶,而今在这些信上的发现,真使皇帝对王安石第一次发
了脾气。王安石痛骂自己的儿子,不该背着他胡乱攻击吕惠卿。他儿子显然不知道
吕惠卿手中藏有这些信,并且握有他父亲的把柄,深悔自己行动卤莽。受父亲斥责
之后又心中憋气,立刻病倒,不久背上生出了恶疮。王安石一向信佛。他请和尚诵
经,请医生开药,但均无法救儿子一命。儿子王秀之死,是老相国的一个严重的打
击。这位相国对政治与人生的虚幻,大彻大悟了,他感觉厌倦,呈请辞官归隐。皇
帝允许他在熙宁九年(一0 七六)十月辞去职务,但仍保有若干最高爵位,王安石
并非遭受罢黜。数年之后,有人在金陵附近的乡间,看见他骑着驴,嘴里喃喃自语,
听不清说些什么。


第十章  两兄弟
    熙宁四年(一0 七二)七月,苏东坡携眷离京往富有湖山之美的杭州上任。在
随后八九年内,他始终在杭州,青岛附近的密州以及江苏的苏州为官,无不政绩斐
然。这一段期间,他作诗甚多,所写的歌很美,或感伤,或诙谐,或愤怒。以天真
快活的心情,几乎赤子般的狂放不羁,将心中之所感,尽情歌唱出来。可是这样忧
虑愤怒的诗歌触怒了权要,终于给他招惹了灾祸。
    他弟弟子由这时在陈州(淮阳)充任教授,淡泊自甘。陈州位于国都东南七八
十里,正在苏东坡治下的视察行程之中,他随后几年都常常利用机会到弟弟家盘桓
小住,有时会住上七十几天。苏东坡的儿子已经十二岁,还有一个婴儿,才一岁,
但是他弟弟则儿女很多。沉默寡言的苏子由,一声不响只顾生儿育女——最后直到
生了三个儿子,七个女儿,都是苏东坡帮助婚配的。苏东坡欣然接受弟弟的请求,
与他们共度中秋后才走。子由很穷,住的房子又小又矮。东坡常常对弟弟的高大取
笑,他写了两句:
    常时低头诵经史,
    忽然欠伸屋打头。他们的老朋友,那位退隐的国家元老张方平,也和他们在一
个城里住,大家常酒饭相聚。张方平饮酒甚豪,他的酒量是一百杯。据苏东坡自己
说,他自己的酒量则小得多,但是他说他并不以自己酒量小而戒酒。欧阳修也是海
量,但是张方平却胜过他,因为张方平开始喝酒时,他不向客人说他们要喝多少杯,
而是多少天。苏东坡说:“对你们海量的人我并不羡慕,我喝完一杯就醉,不是和
你们一样得其所哉吗?”
    那几个月,兄弟二人和家人悠闲团聚,共度时光,兄弟二人常到柳湖去划船,
或是在城郊漫步,谈论政治、家事、前途。一天,二人正在讨论国家情势,子由向
哥哥进了些忠言。苏东坡的一个短处就是老向客人谈论自己的心思,写文章也是发
挥自己的见解。当时不是什么好年月,子由对哥哥太了解。后来,苏东坡的监禁解
除之后,子由把手捂住他的嘴,那是告诉他以后要三缄其口。
    兄弟二人,气质不同,形貌各异。子由高大,丰满的圆脸,两颊附近的松肉很
多,而东坡则健壮结实,骨肉匀停。由他的画像,我们不难判断,他大概是五尺七
八寸身高,脸大,颧骨高,前额高大,眼睛很长而闪闪发光,下巴端正,胡须长而
末端尖细。最能透露他特性的,就是他那敏感活动、强而有力的嘴唇。他的脸色红
润,热情洋溢,会由欢天喜地的表情一变而成抑郁沉思的幻想状。
    苏东坡对他弟弟说:“我知道我一向出言不慎。我一发现什么事情不对,就像
在饭菜里找到个苍蝇一样,非要唾弃不可。”
    弟弟说:“但是你要了解你说话的对方,有人你可以推心置腹,有的不可以。”
    苏东坡点头说:“这就是我之所短。也许我生来就太相信人,不管我是跟谁说
话,我都是畅所欲言。”
    他告诉弟弟,他送出上神宗皇帝书之后,他真怕有生命之险。他有一个朋友,
也为他担心。那个朋友是晁端彦,正好去看他,晁端彦和他同科考中,正如今之同
年毕业的同学一样。
    东坡说:“但是我告诉晁端彦说,我曾殿试高中,多少高官显宦立刻把我看做
朋友。皇帝已然接受我的忠言。我不坦诚进谏,舍我其谁?我告诉晁端彦,我真正
怕的是会因此而被杀害。他一言不发,面色极其严肃。于是我又对他说:‘没关系。
皇帝若想杀我,我死而无怨。但有一件,我不愿一身就戮而使你拍手称快。’我二
人都大笑起来。”
    子由说:“有一件事你知道吗?你留意过没有?一日空闲长似两日。所以人若
一生七十年都在空闲中过,他实际上等于活了一百四十年。这是求长寿最容易的办
法。”
    兄弟二人在政治上虽然看法相似,而且也立场相同,二人个性则通然相异。子
由沉稳、实际、拘谨、寡言;而东坡则轻快、开阔、好辩、天真、不顾后果。在朋
友同僚的心目中,子由为人可靠,而东坡之直言无隐,玩笑戏谑,则使人害怕。在
亲密朋友之间,东坡谈笑风生夹杂惊人的双关语。天下拘谨实际的人听他说话,都
觉得他随时可以吐露真理,仿佛不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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