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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苏东坡传-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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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才究竟是否已把过去的事置诸脑后,所以完全不知道会有何等情况发生,由于一
个朋友的关系,苏东坡给程之才写了一封客气礼貌的信,因而知道程之才要在三月
到惠州。确知他别无他意之后,苏东坡派儿子过在他来时去接他,并且带着一封欢
迎信,自称:“杜门自屏,省穷念咎。”程之才此时已然年老,年约六十岁。事实
是程之才颇想弥补过去的嫌隙,重获此一门贵亲的友谊。他向苏东坡恳求为他曾祖
父(苏东坡的外曾祖父)写一篇墓志铭。也许是亲戚毕竟是亲戚;也许是眉山城皆
以苏东坡此位大文豪为荣,而程之才也颇有此荣誉感。于是双方的关系又显得真正
亲热起来,由双方交换很多信件诗文,苏东坡也对他有所请求。在惠州过了十天,
程之才又出发视察,不过那一年大部分时光他在广州附近度过。
    有程之才在,并且凭藉他的友情,苏东坡得以对地方颇有建树。虽然苏东坡已
无权副署好多公文,可是他却充分利用他对程之才的影响力。他对朝廷高层政治固
然是已告断绝,可是对邻人和当地百姓的福利,他还是视为己任。倘若有什么事非
法越理,他若能运用势力予以纠正,他不会坐视不顾。绍圣三年正月元旦,博罗大
火,使苏东坡大为震惊。全城付之一炬。地方官对无家可归的百姓都有救济,临时
搭有篷帐供灾民居住,并严防抢劫。官家衙署完全焚毁,全需重建。苏东坡恐怕那
些官衙的积弊恶习又要发生。他怕官方在重建此一城镇时,又要乘机剥削人民,而
地方政府会征用物资民工。他建议程之才令当地政府在市场公开购买,禁止征集民
间物资,征用民工。他指出来,否则“害民又甚于火灾”。
    他站在惠州街上,看到使他十分痛心的事。看见农夫满车装着谷子去向当地政
府缴纳捐税。因为丰收,谷价下跌,政府拒绝收取谷子。这正是苏东坡要管的事。
他一探询,才知道政府要的是现款,因为谷价太低。农民必须在低价市场将谷子卖
出,才能得到现款,可是农民须要缴纳的捐税现款却按粮价高时计算。结果,农民
欠一个粮税,却得卖两斗谷子才够缴纳。苏东坡给程之才写了一封长信,内容雄辩
滔滔,言词峻切,就仿佛以前上皇太后的表章一样,这样把此衙署积弊揭发无遗,
指为向农民纯然勒索。他请程之才和当地的税吏和运输官举行一次会议,并建议当
地政府当依谷物市价向农民征税。数月之后,他听说那三位官员已经决定向朝廷联
合呈请,他十分高兴。
    他现在开始关心惠州城的诸种改善革新事宜。他还是一秉过去喜爱建设的天性,
经过与程之才、几位太守与县令会商,建筑了两座桥,一个在河上,一个在惠州湖
上。为兴建这两座桥,子由的太太捐出不少朝廷当年赏赐她的金币。在忙于进行这
项工程时,他又做了另外一件事,特别受地方居民的敬仰,就是把无主野坟的骸骨
重建一大家埋葬之。重新安葬之后,他写了一篇祭文,安慰那些无名死者。他相信,
那些死者不是平民,便是兵卒。他颇以那些骸骨有些残缺不完,必须合葬为歉,只
希望那些阴魂和睦相处,犹如一个大家庭一样。他又在城西修了一座放生池。这纯
然是佛教思想,其基本观念是轮回思想,相信那些鱼也许前生是人身。鱼类一放入
此一放生池内,则生命安全无虞。那个池塘即名为“苏东坡放生池”,直到清末,
当地士绅百姓,还保持在节庆之日,去买鱼放生的风俗。
    他常对做些小事感到兴趣。一件新奇的东西,在几年之前很使他着迷,那时他
正贬滴在黄州,那件东西叫做“浮马”,是插秧用的。插秧是累得腰酸腿疼的事,
农夫必须在水田中涉水而行,整天弯着腰肢劳做。浮马就像在水面飘浮的一只小船,
农人可以坐在上面插秧,用腿当做桨移动,马头正好用来盛稻秧。这种东西既可使
工作进行快速,又可以节省劳力。他想把这种东西向南方推广应用。他对此事非常
热心,在给朋友的信里他多次提到。他给一位太守送行时,曾经告说他要推广浮马
的应用,并且说,为太守成功之道,在于“使民不畏吏”。
    苏东坡既已失去权力地位,又为当政者所不喜,壮年时致君于尧舜与改变帝国
之命运等雄心壮志,已不复当年气概。如今只是惠州一国民而已,他的事也就是邻
居翟秀才和林太太的事,这位林太太是酿酒的,总是赊给他酒喝。他的朋友是道士
吴复古、陆惟谦,和罗浮的僧人。他在学者、太守、县令之中,也有不少朋友。
    他虽然不能做官,他还可以做个热心公益的国民。广州为广东之省会,近在飓
尺,太守王古也是他的朋友。苏东坡因为知道广州有瘟疫流行,就写信给王古,提
议筹备一笔基金,做创立公家医院之用,就和以前他在杭州所力的一样。广州人和
杭州人一样,也是以饮水问题为苦,疾病易于流行也与此有关。他认识一个道士,
那个道士有一套引山泉入广州城的完整计划。广州城内有一口好井,只能供官家用。
不过,广州城七里之外,在一个比广州尚能新居多的地方,有了良好的泉水。苏东
坡把那个道士的引水计划向王古提出,并且建议建设水管引泉水进城。水管可用大
竹管做,此种大竹子在广东东部生产甚多。在山泉所在地须要建一石头水库,用五
根大竹管从此水库引水到广州城中另一石头水库。苏东坡对水管的制造,说明得十
分详细,因为他在故乡曾经见过。竹管接口处用麻缚紧,外面涂上厚漆,以防漏水。
每一段竹管要开一小口,以竹撅堵塞,倘竹管之中有闭塞不通,便打开此小口检查。
他估计约有一万根大约即可敷用。但是这些大竹管必须时常检查,也要按期换新,
就如同现代铁道的枕木一样。必须有官吏时常视察,每年必须从广东东部采购此种
大竹筒备用。他怕给他朋友招不必要的麻烦,他告诉王太守切莫让人知道是他出的
主意,因为当权派对他厌恶。但是王太守后来却因“妄赈饥民”之罪而被革职。


第二十六  章仙居
    苏东坡在惠州的生活,谁都知道是和朝云的爱情相关联的。苏东坡去世之后,
他在白鹤峰的住所经后人辟为“朝云堂”。王朝云是杭州姑娘,她所生的婴儿夭折
之后,苏东坡在第一次放逐北归的途程中,真是使人黯然神伤。从那时起,朝云就
一直和苏东坡生活在一起,现在又随同他放逐出来。秦观赠她的诗说她美如春园,
目似晨曦。她到惠州时还年轻,才三十一岁。苏东坡那时五十七,虽然二人年龄不
同,而情爱无殊。朝云聪明愉快,活泼有生气。苏东坡一生的几个女人之中,朝云
最称知己。她爱慕苏东坡这个诗人,自己也很向往他那等精神境界。苏东坡对朝云
在他老年随同他流离颠沛,不但把感激之情记之以文字,并且写诗赞美她,这些诗
使他们的热情化为共同追寻仙道生活的高尚友谊。
    苏东坡总是称朝云为“天女维摩”(表示纯洁不染之意)。在佛经里有这样一
个故事:在释迎牟尼以一个森林的圣人身份住在某一小镇时,一天,与门人讨论学
间。空中忽然出现一天女,将鲜花散落在他们身上,众菩萨身上的花都落在地面,
只有一人身上的花瓣不落下来。不管别人多么用力去刷,花朵硬是沾着不掉。天女
问他们:“为何非要把花瓣从此人身上刷落?”有人说:“花瓣与佛法不合,故而
不落。”天女说:“不然,此非花瓣之过,而是此人之过。已然信佛之人,若还有
人我之分,其言行必与佛法相违背。如能消除此种分别,其生活自然合乎佛法。花
瓣落在身上而脱落下来的众菩萨,都已消除一切分别相。正如恐惧,若心中不先害
怕,则恐惧不能入袭人心。若众门徒贪生怕死,则视听嗅味触各感觉,才有机会骗
他们。已经能争服恐惧,则能超越一切感觉。”
    苏东坡携眷到惠州那年,给朝云写了两首词。其特点在情爱之中夹杂有宗教情
感。第一首是到后半个月内写的,他称赞朝云,说不像白居易侍妾小蛮,因为小蛮
在白居易老时离开了他,而是像通德,她终生陪伴伶玄。他颇以朝云的孩子夭折为
恨,他把她比做天女维摩的敬拜佛祖。她抛却长袖的舞衫,而今专心念经礼佛,不
离丹灶。一旦仙丹炼就,她将向他告辞,进入仙山。那时她不会再如巫山神女那样
为尘缘所羁绊了。
    在第二首词里,爱情升华达到宗教程度,更为明显。其中感情与宗教交织而为
一。那首词是:
    白发苍颜,正是维摩境界空,方丈散花何碍?朱唇著点,更夏文生采。这些个
千生万生,只在好事心肠,著人情态。闲跑下敛云凝黛。明朝端午,待学纫兰为佩。
寻一首好诗,要书群带。
    朝云对道家长生术也感兴趣。在惠州,苏东坡觉得到了应当认真炼丹之时。在
惠州那一段时期,不论住在河的左岸或右岸时,他总把自己的书斋叫“思无邪斋”,
中国读书人给书斋起名字,总是用几个字表示他的人生哲学。苏东坡的思想已然发
展到不但喜爱淳朴的生活和纯洁的思想,而且到相信纯洁的思想才是淳朴生活的基
础。 控制自己的心神做为长生不老的不二法门, 是儒道佛三教结合的结论。他在
“思无邪斋记”里所言,并不在此。文内称他专心在小腹下部修炼丹田之气。这篇
文章是一篇韵文,是他的得意之作,但用的是道家法术的神秘文词,译成英文而不
加冗长的注释,是不易看懂的。简短说来,他说到吸收饮食的元气、草木的精华,
再藉铅汞之助,就可以培养元力。还要再辅以日精月华的吸取。他要炼制的是“思
无邪丹”。他相信而今是正当其时,他在一段杂记中说,白居易也曾试过炼制仙丹,
但未成功。白居易曾在庐山建一草堂,其中有一丹炉,但是那座丹炉及丹锅在他接
到朝廷任命为官之前一日坏掉。这就表示长生不死与享荣华富贵,是不可同时兼顾
的。所以人必须决定还是在热闹场中过此一生,还是逃离此红尘世界而求长生。现
在苏东坡相信自己已经向过眼云烟般的繁华梦告别,希望能求得长生不老之术。
    究竟苏东坡对在肚脐之下炼丹田之气以求长生,是抱着何等程度的严肃态度,
则颇不易言。他是个观察锐敏的人,虽然他也玩玩丹汞的道家神秘法术,他已然看
出来,健康之道在于遵从合乎常识的几条简单规则。在他给患有肺痨病的陆道士的
一封短信里,他说:“科中散云,守之以一,养之以和,和理日济,同乎大顺,”
再辅以山中道士所得的卫生环境与运动锻炼,与现代在疗养院中病人所能享得的利
益,即是饮泉水、晒朝阳,等等养生之道。
    另有一条奇怪的办法,朝云也与苏东坡共同合作实行,以求长生。大概从绍圣
二年(一0 九五),苏东坡开始独自睡眠,不再亲近女人。苏东坡在给朋友的一封
信里说:“养生亦无他术,安寝无念,神气自复。”另给张来的一封信里,他说自
己已经独宿一年半,觉得颇有得益。他说节欲之难,犹如弃绝肉食开始吃素,并以
下列方法劝人:比如,决定不吃肉时,不要决定此后永远不再吃肉。可先试戒三个
月,自然易于实行。三个月之后,可再延长三个月,如此继续下去。
    朝云在宗教上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况。她在尼姑义冲的教导之下,已经皈归佛
教。对男女“云雨”一事,佛教有其独特的态度。按佛理所示,吾人凭感官所见的
世界,都属虚幻,其终极的真实则是“佛”。人的意识则被知觉习性所包围。人若
想到解脱,必须打破知觉的习惯,逃避感官世界的幻觉。苏东坡和朝云(她现在可
以算是苏东坡的妻子了),不管儒家怎样看法,现在可以说都是佛教徒。他俩一同
创建放生池,根据苏东坡说,朝云很乐于行善,这是佛教谆谆教训的。
    但是苏东坡还要更多严肃。在绍圣二年(一0 九五),后半年,他患痔疮甚为
严重,失血甚多。他自己治疗。他不但遍读中国医书,而且常把旁人分别不清的药
草写文字说明其异同性质。关于痔疮,他的学说是这样,比如身内有虫啮咬,治疗
之法,是“主人枯槁,则客自弃去。”一切普通食物他全不吃,连米在内,只吃不
加盐的麦饼和玉蜀黍饼。如此数月,暂时痊愈。
    这时,他对炼丹的成功可能渐趋怀疑。他觉得自己感情太容易激动,不容易修
炼成仙。他给子由写信,论到朱砂保存的方法,说子由性情平静,修炼较易成功。
《山海经》是中国古代述说远方怪异的书。苏东坡写诗论到《山海经》时,他说:
“金丹不可成,安期追云汉。”即便炼成长生不死之药,又有何用?只要练习深呼
吸以控制元液足矣,而他已开始练习了。
    他对来日如何,全然没有把握。他刚一到达,说要以惠州为家。可是他却永远
不知道下一步会被派往何处。他若能一直在惠州住下去,他自可把孩子们全家自宜
兴迁来。在绍圣二年(一0 九五)九月,朝廷有皇家祭祖大典,按习俗,应当实施
大赦。那年年终,他听说元佑诸臣不在大赦之列。这消息至少有镇定剂的功效,使
他觉得心情更为安定。他写信向程之才说:“某睹近事,已绝北归之望,然中心甚
安之。未话妙理达观,但譬如原是惠州秀才,累举不第,有何不可?”又在给至交
孙娜的信里说:“今者北归无日,因遂自谓惠人。”给曹辅的信内说:“近报有永
不叙复旨。正坐稳处,亦且任运也。现今全是一行脚僧,但吃些酒肉尔。”
    现在一切既已确定无疑,苏东坡决定自己盖房子住。那年年底,他给王巩写了
一封长信。他说:“某到此八月,独与幼子三庙者来,几百不失所。某既弃绝世故,
身心俱安,小儿亦超然物外。非此父不生此子,呵呵。子由不住得书,极自适,余
无足道者。南北去住定有命,此心亦不念归。明年筑室作惠州人矣。”
    次年三月,苏东坡开始在河东四十尺高的一座小山的顶上盖房子,离归善城的
城墙很近。 经过周期性的战事与破坏, 这栋房子倒一直保存到现在,人都称之为
“朝云堂”。在苏东坡的作品里,这栋房子叫“白鹤居”,北望可见河上风光,河
水由此折向东北流去。这栋房子占地约半亩宽,后面为山所限,前面地势陡然下陷,
当初设计此房子时,必须适应那有限的地皮,所以一头宽,一头窄。在城墙那边早
已有了两栋小房子。一家是翟秀才,一家是酿酒老妇林太太。这两家既是苏家的近
邻,也是好朋友。苏东坡掘了一座四丈深的井,林翟两家也颇为受益。另一方面,
苏东坡却可以赊酒喝。后来,他又从此被调走,但还不断给此老妇寄送礼品。
    苏东坡盖的这栋房子十分精雅,共有房屋二十间。在南边一块小空地上,他种
了橘子树、柚子树、荔枝树、杨梅树、楷杷树、几株桧树和桅子树。他告诉帮他物
色这些花木的那位太守,要给他找中等的树,因为他已经老大,不能等小树长大,
大树又不易移植。倘若树大,苏东坡就告诉朋友在移树之前,先要标出范围。中国
人移树的方法,是先所一条主根和一条中根,再用土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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