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明-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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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都要遣使节到金帐汗国进贡,接受他的折辱。而金帐汗国造早这几年被帖木儿
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旗下大小王公趁机骑兵,眼看着就要亡国了。
帖木儿炫耀了半天,还不觉过瘾,叫过一个卫士吩咐几句,那个卫士点点头,
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数百辆炮车又从大营中推了出来,操炮手掀开炮衣,黑洞
洞的炮口在日光下泛出一片幽蓝。
“勇士们,让远方的客人听听我们的炮声!”帖木儿在山坡上亲自吹响号角。
当先的十门大炮闻令装弹,一分钟之内,射击准备完成。数点火光于山脚下
一闪,带着硝烟飞向事先用彩旗标记出的目的地。耳畔只听一声巨响,火光跳跃,
远方插彩旗帜处已经被抹平。侍卫递给克拉维约一只单筒千里眼,帮他拉长镜头,
克拉维约目光所及之处,数个四尺多深的大坑冒出滚滚黑烟,仿佛地狱魔劝张开
的大口。
兵威如斯,克拉维约脸色转向青绿,他明白帖木儿携他来阅兵要表达什么。
这种火炮,西方世界从未见过,从东方归来的传教士曾经将远东那个国家的火炮
威力向教廷做过几次专门汇报,都被主教们当成了无稽之谈,仅供茶余饭后消遣。
“远方来的客人,你觉得帝国的实力,可以主宰整个世界么?”看看克拉维
约的脸色,帖木儿知道武力恐吓已经差不多达到效果,而点手招过对方,威严的
询问。
声音不大,在克拉维约听来却向地狱魔王的怒吼。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匍匐
于泥土中,垂着脑袋答道:“够了,我王将为成为您的儿子而骄傲。尘世间没有
任何人有力量和您抗衡,只有天使手中的剑可与您争锋。如果您想征伐西方,西
班牙愿在您的帐前听令。”
万能的主,你看到你的子民又将坠入地狱了吗?克拉维约感到了心头传来的
寒冷,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周边国家被征服的厄运。无论十西班牙,英吉利,法兰
西还是那些城邦,的确没有一个国家有实力迎战帖木儿。与其被他的铁蹄踏碎,
不如躺在马蹄下等待主人的怜悯。
帖木儿点点头,又笑了,笑容如魔鬼般神秘。“远方来的客人,回去告诉你
们的国王,还有所有你能碰到的国王,让他们派最忠勇的战士前来为我作战,我
可以宽恕你们,甚至宽恕你们不信奉真主。但我要你们必须服从于我,所有武士
都听从我的号令。”
“您不准备进入西方?”克拉维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不打算征
服基督世界,帖木儿要这么多士兵做什么?基督世界可是每当有了足够兵力就组
织一次十字军东征啊。
“你不懂,不懂什么叫真正的繁华。”帖木儿将目光投向东边的高山于大漠
之后。英雄要挑战的是和他一样的强者,而不是基督世界那些病夫。万里之外,
那是无人能用语言形容的繁华之所,自己和基督世界用金箔包装的极品茶叶,在
那里只配给农夫漱口。好朋友高胖子曾派人给他送来一包绿茶,那味道曾经当场
让所有大臣吞下口水。一个侍卫貌似偷饮了几撮,被抓住处死前还不停的炫耀,
死也值得。
“回去让你们的骑士们一同来吧,带着他们的战马的长枪,我要率领他们征
服世间最繁华之所,趁着他的主人正在沉睡。你也尽快赶回来,用你的诗记录我
的功业。”帖木儿的眼神仿佛又年青了十岁,看着东方的天地,雄心万丈。
《明》第三卷国难第三章中国海(五)
克拉维约顺着帖木儿的目光看去,层峦叠嶂后,他看不到什么,他只能感受
到帖木儿及其麾下铁骑目光中的狂热。
那个马可。波罗笔下的东方,真的遍地是黄金吗?这点他不清楚,但想起自
己国家中那些中国厨子做出的美味,克拉维约就忍不住流口水。那家唐人酒家的
老板自称师承楼外楼,做出的东西能让修女放下功课偷跑出教堂来。
山外青山楼外楼。“楼外楼”是京城西北一所最著名的酒家,它之所以闻名
不仅仅是因为其依山傍水而建立的亭台楼阁,其掌柜的夏老爷子手上的祖传绝活
也令人叹为观止。
夏家世代出大厨,据说其足上曾经和管仲同殿称臣。几十代手艺传承,夏家
在吃这方面的造诣堪称举世无双。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在这里只要
你叫得上名字来的东西,夏家皆可以其入席。
在京城,如果你大鱼大肉吃厌倦了,绝对值得到夏家来一趟。看在银票的面
子上,夏老爷子会亲自为你掌勺,什么从活驴上割下来的鲜肉,生剖出来的鹿胎,
刚挖出来的猴脑,反正,只要你出得起钱,楼外楼都能让你迟到。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多银子,况且有了银子也未必肯造那个孽。如果不是
为了宴请达官贵人再次撑撑场面,对一般百姓来说,还是都低下那些小笼包子,
百味茴香豆来得实惠,至少吃过后心里踏实。不怕那天官差找上门来。楼外楼就
是这规矩,有钱的到楼上一掷千金的掌柜不嫌多,没钱的在楼下吃两个包子掌柜
的不嫌弃少。
所以夏老爷子入厨机会很少,每当他入厨,伙计们都当成新闻。
几天夏老爷子又入厨了。做他拿手的醉鹅。将一直活鹅洗干净了,放到一个
宽大的铁笼子里,笼子里同时还有一碗酒,一碗调料。
当铁笼被放到纯青的炭火旁时。鹅受不了慢慢升高的炎热,就会饮那些调料
和酒,等酒和调料顺着鹅地身体循环开来。味道就可以深入到骨髓。
君子远苞厨的,做苞厨的,也未必忍心看着一条生命被活活折磨致死。可今
天不同。夏老爷子眼睁睁的看着火笼里挣扎徘徊的鹅,仿佛这头濒死的鹅身上有
着他生命力全部希望。
打下手的伙计叹息了一声,擦着眼泪。作出了厨房。他知道,夏老爷子这么
做。全部是为了他的两个孪生儿子,夏高与夏光。
这对孪生兄弟长得漂亮,人见人爱,可不知怎么,前几年居然生了狼疮,再
结实的小伙子也受不了这每天血淋淋的滋味,几年来夏家便请名医,就是一部好
这病。北方神医陈士泰曾建议把孩子交给他,刮骨疗毒,可夏老爷子又怕脱胎换
骨后会断送了孩子的姓名,只好一天天这么拖着,直到有一天一个江湖郎中给了
他祖传秘方。
吃什么补什么,这是郎中说的第一句话,那个方子中有一剂难寻觅的药引子,
而今天的贵客,就是带来药引子的人。
鹅熟了,夏老爹让伙计将鹅给客人送到楼上雅座,自己亲手将一个瓦罐字煨
在炭火上,小心的用扇子扇着,目光中充满幸福和满足。
“什么东下啊,这么香”。楼下大厅里吃饭的散客用眼睛追随着端鹅小二的
背影,鼻子不住抽动。
“烤天鹅,乖乖,听我都没听说过”,和他拼座的也是个读书人,看样子刚
从外地进京,口袋中有些闲钱。讨好的看了看吃包子的京城书生,将自己面前的
一碟子茴香豆向前推了推,谦卑地说:“仁兄,请常常这个,这,这天鹅也能吃
吗”。
“别,别,素未平生,怎么好吃你的东西”,京城书生谦让着,手中的筷子
却不听大脑指挥,伸进盘子,夹起两粒茴香豆放入口中,闭上眼睛,一边咀嚼茴
香豆那悠长的余味,一边摇头晃脑地说:“不就是天鹅吗,那有什么不能吃的,
还不是跟你吹,咱当年驾着金装马车满街跑的时候,吃得比这还绝。”
“小生眼拙,竟然没有看出您还是贵胃来,失敬,失敬,不知仁兄高姓”。
外乡人被京城书生的神态逗得差点没被茶水呛着,咳漱了半天,勉强顺过气来,
戏弄的说道。
“免贵,姓吴,大学士吴沉是我爷爷”,京城书生听出对方语气中的讥讽,
不好意思再蹭人家茴香豆吃,掏出快玉佩放到桌子上。
宛如一湖春水,刹那间照亮了人的眼睛,隔桌的几个年轻人的目光都给吸引
过来,伸长了脖子不住地点头赞叹。
鹅黄的丝条下边系着一块春水般剃头的翡翠,薄薄的翠面上轻轻刻了一行小
字,正心,修身,治国,平天下。是天下闻名的吴体,外地书生呆呆地观赏了半
天,肃然起敬,起身施礼“不只是吴公子,小可孟浪”。
“什么吴公子,现在是帮人家码字为生的写手,写一天不够顿饭钱,还得天
天满街去打盗版。叫我吴良就行了”,京城书生心气虽然傲,却不是小肚鸡肠之
人,收起翡翠,自我解嘲地说。
“良才兄说笑了,小姓王,素仰慕令尊声名,没想到今天能碰上吴大学士的
后人”。外乡人恭敬地自报家门。看了那块翡翠,他以为吴公子是因为喜欢楼下
的热闹才躲在人堆里吃包子。
吴良才间对方老实,不好意思在诈唬人家,从口袋里将翡翠掏出来递给姓王
的书生,笑着说道:“老弟,你们北方人就是实在。实话跟你说了吧。假的,我
连吴大学士家门在哪里都不知道。这块是滑石,外面渡了层玻璃,看着就像玉了。
夫子庙那边满街都是,要价都在千块银币以上。你只要和他们侃价,无论还价多
少,都是被骗。我这块,五个铜子儿。你要看着稀罕,五个铜子儿让给你,今天
这回想都算我请。”
姓王的书生眼睛都差点掉出来。早知道京城人能吹,没想到这么有本事。拿
着块石头都能吹出玉来。这么说,这姓吴的家伙吃过天鹅的事也不能信。正在思
量间。听那姓吴的说道:“其实家父当年是锦衣卫,的却风光过一阵子。洪武爷
退位后,锦衣卫就散了。家父不是贪官。自然没什么钱财留给我。我现在码字为
生,写不下去的时候。来这人堆里,找找感觉而已”。
码字是个苦差,自从洪武年末县学免费后,念过几天书的人渐多。这些人没
能力博取功名,也不喜欢吟诗论文。日常娱乐就是找本评话来读,罗贯中地《三
国演义》就因此红极一时。老罗也凭写书赚了很多钱,惹得后来很多文人纷纷效
仿,争先恐后投入到码字这个行业,写手也就随行就市,月来身价越低。加上盗
版商的无良,基本上写一整天字,能赚出饭钱已很不错。
“不过刚才这烤天鹅我的确吃过”,吴良才耸耸肩膀,自言自语般解释,
“至于楼上的食客为什么能吃上夏老爷子亲自动手做地美味,我也知道。甚至夏
老爷子现在厨房折腾什么,我还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是吗,吴兄,麻烦你给说说”。姓王的书生将玻璃佩还给吴良才,好奇地
问。虽然眼前这个人爱吹牛,但为人还算坦诚,不讨人嫌。至少他没打算一直拿
着玻璃当翡翠梦幻到底。
“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后厨房现在煮什么”,吴良才眨巴一下眼睛,神秘
地说,“不过听了后,你可不许吐”。
王姓书生依言探过头去,只听了几个字,转身本处门外,跑到湖边不住干呕。
恨不得将胆汁都吐出来,好半天才返回饭馆,剩下的饭也没心情吃了,结帐走人。
饭馆里地人见状都笑了起来,那是普通老百姓善意的笑容。只有信道一个地
方,对当地的风俗文化不了解大家才会这样善意的笑你,然后自己给你讲解当地
有什么规矩,需要注意什么。随着这些老百姓胆小,好吃,身上有种种缺点,但
他们身上的有点比缺点海多,只有融入他们之间,才能体味到这人间的温暖。有
及个显然是吴良才地熟人,远远地打折招呼笑道“吴公子,你又在这欺负外乡人
呢”?
吴良才笑了笑,将王姓书生剩下的茴香豆捡了,放在一张油纸里包好,扔给
小二两枚大子算小费,笑着追了出来。“王兄,王兄,真对不住,没想到你地胃
口这么弱。前边不远就是茶馆,我请你,给你赔罪如何”。
“免了,销售不起,我沿着小湖边走在”,王姓书生连连摆手,生怕吴良才
又说出什么恶心事情来。沿着湖边走到一刻,翻腾地常委稍微平复,看吴良才还
在湖边背着手渡步,好奇心又起,凑过去,勉强问道:“吴兄,方才你说的是镇
的,真是那个东西”。
“那还有假,昨天刚刚剐了尚大学士,你没看见围观者那个多啊,比过年海
热闹。这些贪官平日里换着花样地刮地皮,祸害百姓,你想啊,有了机会,老板
姓谁不想检块贪官肉回去咬两口解解恨”!
“可这与药有什么关系”?
“这贪官皮么,就是夏家二位少东的药引子,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这读死
书的人才觉得奇怪”。
“不是说尚大学士勾结日本人谋反,背新皇发现才抄家灭族的吗,怎么又成
了贪官了”。王姓书人瞪大眼睛,不解的问。尚炯和他的党羽被杀,百姓拍手称
快,整个大明朝野为之一振。对新君的赞歌四起,谁料到其中还有这多内容。
“贪官,他们号意思杀吗,这安泰朝官员哪个不贪。尚炯是贪官,为什么先
皇还让他当大学士啊?新帝如果以贪污罪杀了尚大学士。不等于明说他老子糊涂,
纵容大臣贪污吗。给尚炯栽个谋反的罪名,不过是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罢了,也就
你这外乡人信”。
“还有这事”?王姓书生不满地说,仿佛在抗议政治的荒唐。
“这事算什么。知道尚炯临死前对监刑官说什么吗,他说,你们这些家伙,
不过是看上了老夫家产罢了。今天剐了老夫。不知明天谁剐了你们”?
“啊,竟有这种事”,王姓书生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千里迢迢来京城求
学,就是为了实现治国平天下的美梦,没想到接触到食宿的第一颗。居然和梦想
有如此巨大的反差。自己真有必要为这朝廷买命吗,他有些怀疑来京城的初衷。
“王兄,你是个老实人。听我一句话”,吴良才拍拍王姓书生将榜。满眼坦
诚,“真要想为这个国家出力,向北方去。那里你才能看到希望,而这边,你这
样单纯的人不可久留”。
“多谢吴兄指点”,王姓书生躬身施礼,转身便走,心情沉重,背影在熙熙
攘攘地人流中也显得格外落寂。吴良才目送他走远,叹了口气,在湖边找了块石
头坐下来,从口袋中掏出玻璃佩,把玩了一会儿,拎着丝绸将佩寖入湖水中。
一湖春水荡起微微涟漪,将剔透的绿色一层层传播出去,传出老远。
“我今天又赶走了一个,你为这家国梦穷尽一生,我不能集成你的衣钵,却
尽力说出你心里明白,不不敢想,也不敢说出的话”!对着春水,吴良才低声自
语。
隐约中,夏家酒楼传出高兴地笑声,应该是药熬好了吧。不知这药,对夏家
那两个苦命的孩子有效果么“希望有吧!
天边响起一个惊雷,暴风雨马上来了。
绍云飞立于船头,仿佛雕像般凝望着南边的天空。乌云在他头上翻滚,演绎
着水榭歌台,演绎着金戈铁马。
战舰已经紧急修理过,不再倾斜。被链条弹刮碎地风帆也被幸存的水手们仔
细修不好,烟熏火燎国的帆面上缀着白色地补丁,闪电照耀下,格外扎眼。
幸存的税收已经不多,几天的航行过程中,又有受伤地同伴陆续离大家而去。
水手们默默地将伙伴的尸体用麻袋裹好,缀上重物推向大海。他们都是大海地儿
子,他们的归宿也是大海。
必须将这艘船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