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明-第2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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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头张牙舞爪的苍狼。与山脚下那几路追兵不同,这支队伍移动极其迅速,在
行进间还保持着完整的队形。
是帖木儿的嫡系,河滩杀人那伙人都没他们训练有素。老镖师的脸色瞬间阴
了下来,握刀的手透出一股股青筋。山脚下追击的人也听到了山后隐约传来的号
角声,欢呼着,在山脚下道路边占据有利地形,准备看着猎物被大军赶入陷阱。
“你是我的管家,他们都是我的护院和伙计,记住了,我叫阿尔思楞”,高
胖子又叮嘱了一句,在地上拔起自家的狮子旗,高高地将其拴在一个被子弹打折
了的树干上。
从阿里玛图方向至少杀来的三千骑兵,清一色的黑盔黑甲,士兵们跨下的骆
驼皮毛如雪一样洁白,都是百里挑一的西域名种。带队的将军年龄五十开外,黑
色铠甲外罩一件暗红色披风,阳光下,色泽斑驳,不知曾经染了多少人的血。老
贼头刚带队冲到山脚,追杀商队的突厥兵中已经有一队头脑机灵者从山前抄岔路
绕了过来,拦在军前添枝加叶地汇报战况。听说数路大军都被商队避过,百余人
一上午没攻下这个小小山头,老贼头大为恼火,挥挥手,派出麾下一员干将,带
着五百余名士兵缓缓杀上山坡。
“得,上午打前坡,下午打后坡,瘸子还真体贴大伙”,镖师们笑着转过身
子,将扳机上的手指慢慢扣紧。弹药已经不多了,再多的弹药也打不退五百人的
进攻。谁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战,言谈中充满对敌人的轻蔑。
“再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那个当官的,说你呢,再向前一步我就刚好能
打碎你的老二,让你下辈子当太监”,身体探在最前边的镖师嘀咕着,等待敌兵
进入射程。让他失望的是,那个将官在火铳射程外止住了脚步,迷惑地向山头上
看了一眼,又喝住了所有士兵。
“咚、咚、咚咚”,沉闷的鼓点在中军内响起。催命鼓,冲锋的士兵紧张地
看向长官,闻鼓不进,谁都知道是什么后果。
带队冲锋的将领从腰间拔出一支牛角,喝着呜呜啊啊地吹了起来,慢慢地盖
过了鼓声。一会儿,他身后的军阵中也传来角声相和,中军将旗缓缓前移,披红
袍的老贼头被护卫簌拥着走上山坡。
“卅搡斯搞番猪玛”?老贼头身边传出一声南腔北调的‘汉语’。
高德勇不说话,用力摇了摇面前的树干,半梦半腥的狮子在风中挥动四爪。
“是阿尔思楞阁下吗,我是德兴洒罕”,穿红袍的老贼头一把推开翻译,越
出人群,分别用阿拉伯语和蒙古语大声喊道。
“既然认出了你家爷爷的家徽,还敢带人来追杀。德兴洒罕,难道你连大爱
弥儿号令也不服从了吗”?高德勇板着脸,用蒙古语和阿拉伯语分两遍叱骂。
“高番主”,好不容易弄明白了对方的汉语。胖子身后的镖师们俱是一愣,
早东家詹氏兄弟说起过高胖子的逸事,说此人拥有大明与河中地区双重爵位。没
想到他现在居然已经是帖木儿麾下的番主(公爵)。想想几天来居然保护着一个
帖木尔麾下的番主逃避帖木尔的骑兵追杀,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山下的士兵也老大不痛快,这个红袍将军战功赫赫,在军中素有声威。居然
被一个中国人像骂小孩子一样训斥,有谁心服。给红袍将军提供消息的仆从国骑
兵狗仗人势,挥着马刀冲出本阵,边诈诈乎乎舞动马刀,边用半生不熟的阿拉伯
语骂道:“那个中国蛮子,死到临头了,你还不悔改,等……”。
没等他将邀功领赏的节目表演完,背后已经吃了德兴洒罕将军重重一马鞭。
仆从国士兵吃惊地看向主将,劈头盖脸的皮鞭打得他满头是血。一边打,红袍将
军一边吩咐手下将官,“绕过山梁,将山前那帮不长眼睛的家伙全部给我拿下了,
押进死士营,下次攻城时让他们当先锋死士。”
高德勇饶有兴致地看着德兴洒罕将军惩罚小兵,既不制止他派兵抓人,也不
给挨鞭子的求情。直到挨打的士兵倒在泥土中奄奄一息,才慢吞吞问道:“洒罕
将军,大爱弥儿最近可好,还在撒马尔罕吗。好久不见,我带了些特色礼物给他”。
“是啊,是啊,您老人家十多年没光临撒马尔罕半步,难怪这些蠢货认不出
您的醉眼狮子旗。”德兴洒罕借势下台,停住皮鞭,示意手下将地上那个倒霉鬼
拖到一边,拍着高德勇德马屁说道:“我家主人正在附近冬猎,若知道您来了,
还不知多高兴呢”。
“冬猎,洒罕,你们这趟猎打得够远的啊。都入了东察合台国境了”,高胖
子讽刺地说了一句,帖木儿在阿里玛图,这是他最不希望见到的事。尽管刚才看
到狼骑,他已经料到了这个情况。
“当年不是您老从中斡旋,大明与我国缔结条约共同对付北元吗。察合台汗
国一直想恢复大元,大爱弥儿早就想替大明收拾掉察合台,只是一直没腾出手。
这不,刚收拾了突厥帝国,他就匆匆赶过来了”。洒罕放开嗓子扯谎,他不敢得
罪高德勇,也不敢向胖子说实话。帖木儿是个脾气古怪的主人,他可以亲手杀掉
朋友,但也会找借口替朋友报仇。眼前这个叫阿尔思楞的分不清是汉人还是什么
民族的家伙是帖木儿的救命恩人,偷偷杀了他也许帖木儿会感谢你。明目张胆得
罪他,再多脑袋也不够大爱弥儿砍。
“好,好,洒罕,不枉了老哥哥看重你,原来你这么会说话”,高德勇笑着
回应,暗中给身后众镖师打了个小心应对的手势,放下手中火铳说道:“腾出二
十匹骆驼来给我,我手下的坐骑都被你的人打死了。这个你得赔偿,否则我自管
向老哥哥去要”!
德兴洒罕怎会与一个商人计较,吩咐手下拉过最好的二十匹骆驼,然后对着
山头上诸人躬身施礼,以标准的迎客礼节说道:“番主大人,带着你的家将下来
吧,我家主人一定会用最好的美酒招待朋友,我们撒马尔罕人的热情,能将大地
烤出汗水”。
“我看是你们是让大地淌血”,听了晴儿的翻译,老镖师张怀仁不满地嘀咕
了一句。众镖师怀着各自的心事,慢慢地整理好行囊,夹在帖木儿的亲军中间向
阿里玛图城走去。一群累了半死却没得到奖赏的追兵被帖木儿的亲兵驱赶着,鼻
青脸肿地跟在队伍最后。
《明》第三卷国难第七章忠魂(四)
阿里玛图,众河之女,月光之城,她依然如高德恿记忆中的一样美丽。通往
城门的骣道刚刚用夹了砂子的黄粘土垫过,宽阔而整洁,往年这个季节密布于城
墙上衰败的秋藤也被奴隶们小心地铲干净,青灰色的砖墙在阳光下露出本来面目,
凝重如青灰色的历史。新添的城楼泛着朱红,恰描的飞檐闪着金黄,每一砖一石,
都显出这座古城的华丽与雄伟。
上午望远镜里烟雾一样包裹着城市是帐篷,层层叠叠环绕在城市不远处的土
坡上,重星拱月一般护卫着阿里玛图的安全。所有的帐篷都一般颜色,在晚秋的
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军旗表明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度。
离城市赵近,夹杂在帖木儿亲军中的高德能等人越感到其中的压抑。这座以
繁华与壮丽闻名西域的城市好像缺了什么?在夕阳下,淡淡的寒意包裹了前行的
众人。这种寒意不是来源于瑟瑟秋风,而是出自城市本身。高德勇紧紧貂皮大衣
的领子,仔细寻找让众人感到寒冷的源头。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炊烟,没错量,是炊烟。傍晚十分,正是城中百
姓收拾做饭的时候,这所城市却不见一丝炊烟,亦不见丝人气,除周围山岳上那
些军帐偶尔传出一两声嘈杂外,整座城市阴森森宛如一座华丽的坟墓。平素挤着
回城的百姓再不会出现于城门口了,朱红色的城门如地狱饿犬伸出的舌头,在秋
风中搜索猎物的味道。
突然,大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一连串急促的炮声响彻云霄。伴着炮声与号角,
两队金甲白骑的的卫士泉水般涌出大门,带队的军官挥动令旗。卫士们向城门两
侧散开,沿着护城河列成长长一排。号角声起,士兵擎刀于臂,刀尖向上,在斜
阳中闪出凛凛阴寒。旗定,角止。士兵与战马肃立不动,刹那间如雕塑一般,仿
佛连呼吸也已经终止。
“好军威”,饶是满心憎恶,众人依然不由自主赞了一声。正欲议论,耳畔
又听得一串炮响,大地震颤欲裂。伴着盔甲铿锵,两队重装步兵手持巨盾走出大
门。每面巨盾都有门板大小,盾面用锡水镀过,明晃晃能照出人影。盾的主人浑
身上下俱被黑色铁甲包裹,唯一的缝隙在面甲上,长他的一条线中露出两只冰冷
的眼睛。借着左右士兵互相照应,重装步兵们缓缓走到骑兵前五米处,将巨盾支
撑与地,刚好挡住自己与骑兵的马颈。
炮声如雷,鼓角如潮。跟在重装步兵身后,无数身穿灰衣的火枪跑步冲出城
门,左右分列,两两成组。迅速的隐藏在巨盾之后。黑洞洞的枪口从巨盾上面小
孔伸出来,用绿钒油侵过的枪管黑中透着幽蓝。
“啊-呜-阿-呜”,阿里玛图周围的小山上也响起了号角,每一团帐篷之
间都闪出数百武士,或擎刀,或执盾,有人平端着火,有人竖执着长弓,整整齐
齐在山坡上排成围墙,呼应城墙边壮丽的军容。
“阿尔思楞阁下,这是我撒马尔罕迎接客人的最高礼节,上次突厥王前来朝
拜,我家大爱弥尔都没有派出如此多武士相迎,看来主人对你的到来高兴得很呢!”
红袍将军一边指指点点的向众人炫耀依仗队声威,一边媚陷地拍高胖子马屁。
“嗯”高德能点点头,不置可否。此刻他的心思全部集中在城墙边的士兵身
上。脑海里忙碌的将自己所见过的军队与帖木儿的嫡系做比较。炮兵远程压制,
骑兵突击,巨盾重甲掩护,火铳手分散于巨盾后进攻。这是一种实用的战法,与
震北军的骑、步、战车相互配合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看士兵身上的杀气,恐怕这
支军队的战斗力未必弱与震北军,无怪乎帖木儿可能借此横扫西域。
红袍将军见高德勇不多说话,以为他为盛大军威所惊。轻轻拉拉手中的缰绳,
放慢坐骑的步伐,帖到高德勇身边不无炫耀的说:“这批军队不过是皮儿。阿黑
麻(帖木儿长孙)殿下手底的亲兵,没经历过太多战阵,专门拿出来欢迎客人。
等一会儿您见了大爱弥儿身边的亲卫队,就知道什么是天下第一雄师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炮响,比先前几阵礼炮声势更大,震得人
耳朵发麻,对面听不见人声。伴着礼炮未散尽的硝烟,数百轻骑鱼贯而出。马背
上的骑士无盔,无甲,清一色褐黑色征袍,仿佛被人血染过一般。头上缠着褐色
包头巾,腰间别着三眼火铳,手中持着蒙古弯刀,目不斜视,直直的在骣道两侧
立成纵队。人数虽然不及城墙边待阅士兵的十分之一,气势却如千军万马一般,
将先前士兵的威风全部给比了下去。
这是靠人血染出来的杀气,只见于江洋大盗,不见于武者间。“蹬,蹬,蹬”,
张老镖头胯下的坐骑受不了这番威压,接连后退了几步,跟在他身后的镖师们来
不及带开坐骑,乱哄哄挤做一团,边一路上忙前忙后服侍他们的士兵都撞到了好
几个。慌得几个底层军官连连低声怒喝,乱了好一阵子才帮助镖师们带住牲口。
待骚乱停止了,挡在镖师身前的士兵也多了一倍,密密的如墙壁般,遮住了众人
视线。
张老镖头叹了口气,悄有使了个眼色,制止了镖师们的进一步行动。红袍将
军麾下这些士兵都是沙场老手,警惕性甚高。一路上,操着三两句现学现卖的汉
语前来嘘寒问暖的低级军官不断增多,到最后几乎每个镖师身边都有两三个人在
招呼。眼下所有人都无计可施,到底能否逃离生在,就指望高德勇这个有名的黑
心肠剩余的那半分良心了。
沉闷而悠长的号角在城市上空响起,一声声如虎啸龙吟。城门口处,缓缓的
涌出几个手擎大* 的士兵,将一面淡青色的旗帜稳稳的探向半空。“噢-噢-噢
-噢。”半山坡上,各仆从国军队发出狼嚎一样的呐喊,引得大* 上的苍狼如活
了一般,随风伸展身躯,露出尖利的牙齿。
“真主保佑,真主保佑大爱弥儿。”城墙边的士兵一同拔出马刀,与山坡上
的狼嚎往来呼应。伴着鼎沸的欢呼,一个须发皆白的锦袍老者被人簇拥着从城门
口走出来。精心修饰过的面容称得上英俊,远远望去有继承了三分阿拉伯人眉目
清晰析优点,又不乏突厥人骨骼粗大的英姿,剩下三分,则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
住的,蒙古人身上与生俱来的凶悍。
这就是帖木儿。老张怀仁的手心立刻被汗水溢满。这个人看上去读过很多书,
举手投足带着几分学者的幽雅,但没人会以为他是一个学者,单凭他目光不经意
一瞥之间所包含的杀气,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席卷天下的帝王。当他微笑着向张怀
仁这边看来的时候,不但张怀仁与众镖师觉得心冷,即使追随帖木儿多年的士兵
亦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口中“真主保佑”的欢呼声顿了顿,更加声嘶力竭。
“老哥哥,多年不见了,你气色看上去很好啊!”,高德勇清清嗓子,压过
山呼海啸的“真主保佑大爱弥尔”声,微笑着向帖木儿表达自己的问候。数万人
的呐喊中,这句没有半点儿对真主与大弥尔歌颂的问候让帖木儿麾下从将觉得格
外扎耳,不约而同把手按到了腰刀上。
“好,好,我这一次次死里兆生的身子骨,结实着呢。你呢?阿尔斯愣,你
可越来越富态了,来来,让老哥哥量量你有多粗”。帖木儿大笑着张开双臂,走
向高德勇。
高德勇的身上的武器在帖木儿未出城门前早已被人礼貌的收走,连靴子都被
磁铁吸过。谨慎的红袍将军轻轻侧开身子,让开帖木儿与高德勇之间的通道。两
个加在一起超过一百二十岁的老头笑嘻嘻地抱在一起,亲热到仿佛真的是手足兄
弟一般。“真主保佑大爱弥儿,真主保佑远方来的客人”,众将士被帖木儿兴奋
的情绪感染,扯开嗓子齐声欢呼。
“众星庇佑的万王之王,他在众河之女的面前拥抱自己的兄弟。他的胸怀如
天空一样宽广,他们的友谊如伊烈河一样源远流长……”,罗恩勋爵掏出鹅毛笔,
一边写,一边吟唱出史诗般的曲调。
帖木儿揽着高德勇肩膀,拉着他跳上自己的马车。与他并肩走进阿里玛图城。
众镖师与晴儿也被“热情”的阿拉拍人簇拥着,走入城内。阿里玛图的街道很整
齐,路面刚刚用青石铺过,马蹄踏在上面发出悦耳的“的,的”声,越发衬托出
城市的宁静。曾经的店铺,饭馆现在都变成了帖木儿嫡系部队的宿舍,士兵们从
房间里走出来,满怀崇敬的立在街道两旁,向帖木儿致以最高的敬意。高德勇仿
佛没经历过这么大场面,被士兵们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上,在马车上不停的将头
扭来扭去。
“看什么,怎么,不认识这座城市了吗。你好久没来,觉得这个城市是不是
整齐了些?没有那些讨厌的贱民在街道边吵吵嚷嚷乱丢脏物”。帖木儿紧了紧揽
着高德勇的那支手臂,笑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