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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越界--桐野夏生-第11章

小说: 越界--桐野夏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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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不能早点干完,我婆婆该起床了。”
    “我知道,所以,才请你帮忙快点锯嘛!”
    “可是,不就是只有一把锯吗?”
    “要是请你从家里带一把来就好了。”
    “你要是那么说,我也不会来呀。”良惠一脸的不高兴。
    “可也是。”
    雅子突然想笑。的确,做了件蠢事。因为这样令人不快地把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健司随意地解体了,此时两个人都无力地垂下沾满鲜血的双手,隔着尸体站立着,相互凝视。
    “师傅家附近什么时候收可燃垃圾?”
    “我们那儿是星期四。所以是明天。”
    “我们这儿也是星期四,所以,明天早上必须处理掉。如不分头去处理是不行的。”
    “不过,这么重的袋子能提几个?光是提一个就够呛了。”
    “开车去嘛。”
    “别人会说,一辆红色轿车去扔垃圾。垃圾场,大家都看着呢。”
    “可也是。”
    雅子发觉自己处理垃圾的想法过于简单,不由得咬着嘴唇。
    良惠催促道:“我说,必须快点处理完,当垃圾扔掉的事以后再想吧。”
    “知道了。”
    拿锯锯开肩关节,锯掉胳膊,接着该处理内脏了。雅子下定决心,拿起切生鱼片的刀,从喉咙一直切到胯部。灰色的肠子一露出来,开始腐烂的五脏六腑和昨夜健司喝酒的酒臭味就扑面而来,两个人急忙屏住呼吸。
    “把这些东西冲走吧?”
    雅子让良惠打开排水沟的盖,但又一想如在中途堵住就糟糕了,决定放进袋子里扔掉。正在此时,大门的无线对讲机响了,两个人急忙停手,已经过了十点半了。
    “是你们家的人?”
    良惠担心地问,雅子摇摇头。
    “我想他们谁也不会回来的。”
    “那么,咱们就假装没听见吧。”
    当然,只好如此了。无线对讲机响了几遍后,又恢复了平静。
    “是谁呢?”良惠掩饰不住不安,问道。
    “啊……是不是推销员呀?以后如果被人问起时,就说睡着了。”
    雅子收起因沾上脂肪而变得很滑溜的锯。这种地狱、魔鬼般的工作必须坚持干完,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二    当雅子和良惠为处理尸体而开始苦战恶斗时,城之内邦子正开着车在平坦的东大和市内一圈一圈地徘徊。
    既无目的地,又无可依赖的对象,对邦子来说,情绪很少有如此低沉。邦子把车停在车站前扶轮社刚刚落成的喷水池的旁边。清晨,雨中的喷水像做徒劳无益的事一样使人难以提神,宛如现在的自己一样,为一年只能感觉到一次的自我反省的心境而不愉快。
    在车站前,即将开发建设的工地的围墙对面有一个公用电话亭,邦子多次回头眺望,极其苦恼。还是下决心给雅子打电话,向她借钱吧。邦子从内心害怕神秘莫测的雅子。然而,现在为了解燃眉之急,顾不得其他。今天必须筹到一笔款。
    邦子下车,打开伞。这时,正在停着的公共汽车,像啧啧顺嘴似的“嗤嗤”
地用气闸威胁她。司机打开窗户吼道:“那里禁止停车!”
    混蛋,烦死人了。邦子心中骂的脏话和平时不一样,有气无力。邦子沮丧地返回篷布顶篷被淋湿的高尔夫车,打开发动机。毫无目标的高尔夫车漫不经心地驶向拥塞的道路,已经见不到公用电话了。由于下雨,交通比平时更拥挤,使邦子的车立刻陷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今后可怎么办呢?因除霜器的效果不佳,挡风玻璃模糊不清,邦子透过模糊的挡风玻璃,观看街道两旁的景物。她叹了一口气,为想不出良策,急得几乎要发疯了。
    今天早晨,下夜班回家,不见应该在家睡觉的哲也的踪影。很显然,因前天夫妇吵架生气而在外面什么地方过夜了。哼!那样的蠢货不回家倒更省心。邦子早早地钻进被窝,正感到冷清时,来了电话。才清晨七点。
    打电话的男子对无精打采的邦子谦恭地说:“您是城之内邦子小姐吗?大清早打扰您,真是对不起。”
    “哦,有什么事吗?”
    “这里是百万消费者中心。”
    邦子“啊”地叫了一声。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咒骂自己,为什么把如此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呢?那男子用熟练的语调侃侃地、滔滔不绝地说:“您是否已彻底忘记了呢,给您打电话提个醒。昨天二十号,是您付款的最后期限,可是您却没有往指定户头划款。我想,您肯定知道应交的钱数。我再重复一遍,第四次,五万五千贰百元。如果今天不能划款,就要加利息了。届时,我们将去催收。请多多关照。”
    这是城市街头金融业者——通称“街金”打来的。除了汽车贷款外,大多属于信用卡贷款。几年来,邦子一直苦于此类还债。直到去年邦子才发现,本金并没减少,一直处于仅还利息的状态。当利息也还不上时,她就只好从高利贷者那里贷款,把利息还上。但是,很显然,后来高利贷者也会来催还款的。结果,债务变成双重的。而且无论是信用卡方面还是高利贷方面,照此发展下去,都有可能将自己列入黑名单。
    当无法从银行贷到款时,邦子相信了“帮助每月支付有困难的人,有急用的人……”这种自我吹嘘宣传的街头金融业者。从他们那里贷款,是从骑自行车上班路上开始的。一位态度和蔼的上年纪女人说“骑自行车上班多累呀”,仅凭邦子的驾驶证和丈夫公司的牌子就贷了三十万元。并用这笔钱解决了信用卡和高利贷的利息。但是,贷款却丝毫没减少。
    这还不说,没想到只借了三十万,却中了要交百分之四十利息的圈套。这都是因为不考虑将来只顾眼前利益的结果,但邦子不能不顾打扮。尽管如此,当她从哲也那里筹到钱,刚一还上,那个女人马上说“还有能贷五十万元的计划呢”,于是邦子又上了圈套。
    邦子打开装家庭日常用钱的曲奇饼桶,不知为什么,里面只有些零钱。不知何时都花光了。她感到不可思议,打开手提包中的钱包,因为是在发工资的前一天,里面只有一万几千元。如此看来,只能抓着哲也,让他出钱了。
    “这个家伙,躲到哪里去了。”
    邦子翻开记事本,给哲也的公司打了个电话。但是,因是清晨,没有一个人上班,而且,即便哲也接电话,肯定也会逃跑,抓不住他的。邦子心急如焚,今天如果交不上钱,那些无赖男人就会登门讨债。邦子虽然不好惹,但却处事谨慎,最怕他们登门讨债。
    邦子急忙走进寝室,打开衣柜最下面的抽屉。心想,万一在装衬衣和袜子的抽屉中藏有私房钱呢。但是,无论怎样胡乱翻腾扔在里面的乳罩和长筒丝袜,也找不出一分钱。
    突然出现一种令人不快的预感,邦子打开其他抽屉及壁橱一看,哲也的衬衣及西服全不见了。发现哲也因夫妇吵架而生气,拿着家里的钱出走,是不久以后的事。
    没能合眼的邦子驱车赶到站前的自动现金付款机前,检查两人共同的银行存款余额,上面清楚地显示为零,这也一定是哲也所为。这样一来,连房租都要拖欠了。由于过分激愤,邦子双手揪起头发来。
    邦子好容易冲出堵塞的车队,从信号灯处往左拐,开到都营的破旧的平房住宅区的一角。与后面的背景相比,那里有一个崭新的电话亭映入眼帘;邦子把车停在左侧,也没打伞,跑向电话亭。
    “喂喂!您是麦克司药品公司吗?请问,营业部的城之内在吗?”
    “城之内上个月已辞职了……”
    自己被自己视为傻瓜、无能的哲也骗了。邦子被愤怒的冲动所驱使,用手将电话亭内已破损的电话簿拨到地下,用被雨水淋湿的鞋踏了好几遍。簿纸被撕碎,纸片在亭内散落。邦子仍然觉得不解恨,用尽全身的力气拽电话的挂钩,一心想把它拽坏。
    不言而喻,尽管如此,她仍怒气难消。混蛋,畜生!我可怎么办哪?今天,如果他们来催债,我可往哪儿躲呀?
    邦子只好求雅子。早上,良惠不是说跟雅子借钱了吗?能借给她,自己也求她,还能不给个面子吗?如果不借给自己,那只能认为雅子心眼坏。无论何事,总以自己为中心的邦子的结论是,自己当然也能借到。
    邦子再次插入电话磁卡,想雅子的电话号码。然而,是否被自己拽坏了呢?
电话挂不通。往里插了几次磁卡,都被吐了出来。邦子啧啧两声,打消挂电话的念头,想直接去雅子家。
    雅子的家离这里并不太远,因为去过一次,还有点印象,总能打听到的。邦子返回汽车,向右侧的新青梅公路驶去。
    雅子的家面积不大,是刚建不久的住宅。尽管如此,还是令人妒羡。但是,如果从雅子不讲究的服饰来看,她的日子也不算富裕。邦子本来是来向人家借钱的,只好这样劝解自己。
    房屋的对面是圈起来的农田,准备建设住宅。邦子在粘质土的土岗前停车,走近雅子的家。门口停有一辆熟悉的自行车。
    是师傅的,师傅在这儿。邦子的第一个反应是良惠已早来一步借钱了,她感到很焦急。大概良惠不是今天付钱吧,所以能不能先借给自己呢?对,就这样求她。
    邦子按了按无线对讲机,没回音。又按了几次,屋内反而更寂静了。是出门了吗?可是,雅子的花冠车也在,良惠的自行车也停在那儿。好奇怪,难道两人睡着了吗?邦子自己也睡眠不足,所以才这样想。但是,良惠家里还有卧床不起的病人,在别人家里贪睡的事是绝对不应发生的。
    疑惑不解的邦子打着雨伞,围着房子周围转了一圈。从院前隔着阳台窥视像是起居室的房间,室内昏暗,鸦雀无声,但是走廊里亮着灯。她隔着带孔的纺织品窗帘往里偷看,也许她们在最里面,没听到无线对讲机的声音。
    邦子准备返回正门,这次她逆向而行,里面像是浴室的地方有光亮。从窗户里传出雅子和良惠叽叽咕咕的说话声音。她们俩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邦子咚咚地敲铝合金的玻璃窗。
    “喂,我是邦子。”
    窗户里面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啊,对不起。我有点事来求您了,师傅也在这儿呀。”
    又沉默了一会儿,哗啦的一声玻璃窗打开了,露出雅子表情阴冷的脸。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
    “我有点事想求你。”
    邦子尽量用一种柔和可人的声音说,为向雅子借钱必须取得她的同情。五万五千二百元是最低请求。但是,如果不连同目前的生活费也借上,就难以维持生计。
    “什么事?”
    “在这儿有点不好说……”
    邦子马上转身看看身后的邻居家。旁边好像是便所的位置,小窗户稍稍开了个缝。
    “因很忙乱,你就在这儿说吧。”
    雅子不耐烦地催促道。
    “啊——”
    刚开始,邦子就感到很可疑,雅子和良惠在浴室做什么呢?从里面隐约地飘来难闻的血腥气味。这个气味在鼻腔中一扩展,雅子慌慌张张地想关闭玻璃窗。
    “请稍等,雅子!”
    邦子拼命地从外面推着窗户,缠住不放,设法让对方听自己的诉说。
    “我,现在手头很困难。”
    “知道了。绕到正面,我现在就去开门。”
    大概不愿意让附近的邻居听到邦子的声音吧,雅子同意后,邦子才宽慰地松了一口气。但是,在雅子砰的一声关窗的瞬间,邦子看到了奇怪的东西,心中感到疑惑。看到类似肉块的东西,是分割肉食吧。可是,块头是那么大,而且,在浴室进行分割,令人感到不可思议。本应在场的良惠也不见身影,雅子的态度很反常。
    邦子边歪头沉思,边在正门外等待。但是,雅子却总也不出来开门。邦子等得不耐烦,又返回浴室的窗下。听到流水声音,好像在洗什么东西。又听到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邦子想探个究竟,雅子她们俩究竟在干什么?她感到自己已闻到了金钱味。
    听到雅子离开浴室的声音,邦子急忙返回正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待着。
终于,门开了个小缝,身穿破衬衫和短裤的雅子站在门口。向后梳理的头发呈蓬乱状,比早晨分手时看起来更加凶狠,邦子有点胆怯。
    “出了什么事?”
    “喂!让我进去说好吗?”
    “有什么事?”雅子仍然冷淡得无法接近。
    邦子娇声地说:“在这里不好说,你看……”
    “进来吧。”
    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雅子把门全打开了。邦子进屋,环视大门的周围,虽然并不宽敞,但收拾得很整洁。没有装饰一幅画、一瓶花,的确是符合雅子性格的住宅。
    “到底怎么了?”身高体瘦的雅子好像不让邦子往里走似的,挡住邦子往里窥视的视线,拦住去路。邦子越发意识到平时所感受到的来自雅子的威压感,不由心中涌出一股小小的憎恨:“啊,很不好意思,能否借些钱给我?昨天糊里糊涂地忘了还债的日子,现在家里一分钱也没有。”
    “你的事,不是还有你丈夫吗?”
    “他拿着家里的钱出走了。”
    “出走了?”
    见重问一句的雅子的表情稍有缓和,邦子再次感到憎恨。但是,这种想法丝毫不能显露出来,要温驯,让人感到同情。
    “对。不知去哪了。可把我坑苦了。”
    “是吗?那么,你需要多少?”
    “五万。不,四万也可以。”
    “我手头可没那么多钱,必须去银行取。”
    “那你就跑一趟吧,我求你了。”
    “突然提出来,不好办呀。”
    “可是,你不是借钱给师傅了吗?”
    邦子一味拼命地请求,雅子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老实说,你能按期归还吗?”
    “能。所以……”
    邦子说谎,再加上苦苦的哀求,使雅子陷入沉思,把手指放到颌“可是,今天不行啊。要是明天,也许能想想办法。”
    “明天可不行,假如今天交不上,那些可怕的人会来找我的。”
    “那不是你自找的吗?”
    邦子缄默不语。的确如她所说,但是雅子的话总是那么绝情。
    突然,良惠从后面发话了:“让我说呀,你就稍稍通融通融吧。咱们不都是姐妹吗!”
    雅子满腔怒气,回头看着良惠,并不是因为良惠插嘴,好像是因她在这种场合出现而生气。良惠还是上班的那身衣服,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非常醒目,那是极度疲劳的象征。
    两个人肯定在干着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邦子想,反击的机会来了。
    “喂,你们俩在做什么呢?”
    “你说呢?”
    雅子冷笑地看着邦子时,不知为什么,邦子的身体起了鸡皮疙瘩。
    “不知道。”
    “你看到什么了吗?”
    “嗯——看到一点,好像肉似的。”
    “让你看看,跟我来!”
    良惠大吃一惊,高声抗议。雅子用力抓住邦子的手腕,邦子的内心出现一种恐惧感,想快点离开这里。但是,想看一个究竟的好奇心和也许万一跟赚钱有关的期待交织在一起,迄今所没有经历过的欲望占了上风。良惠拉住雅子的胳膊追问道:“我说,你打算怎么办?这样做合适吗?”
    “没关系。让她也参加好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
    良惠怄气地喊道,听起来像悲鸣,邦子慌忙问良惠:“师傅,在帮什么忙呀?”
    良惠不吱声,抱着胳膊低着头。邦子被雅子拽着带到走廊尽头的浴室,迫不得已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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