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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清梦(清宫文)-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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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可是,为什么这个月竟已经迟了四五天还不见动静呢?她本以为是和岫玉格格的冲突影响了情绪,再加上搬家诸事的劳累,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想起来,她忽然变得焦虑不安了。她竭力回想着,试图重新推算一下危险期和安全期,可是想得头都疼了还是没有什么结果。也许是她太过紧张,也许是马车有节奏的颠簸,她竟突然感到头晕目眩,胃中也是一阵抽搐,酸酸的胃液不停地翻涌上来。不会吧,身体一向健康的她怎么也会晕车了,而且晕的竟然还是马车。
  她用手紧紧捂住嘴巴,强忍着胃里的翻动。坐在对面的胤禩不安地看了看她,低下头扶着她的手臂关切地问:“蓁蓁,你怎么了?”
  她用力摇摇头,闭上眼靠回车厢的板壁上,疲惫地低声说:“胃不舒服。”
  他欠起身坐到她身边,把她拥进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略带责备地说:“一定是刚才受了风寒。不听我的话,非要在小摊子上吃元宵,夜晚这么冷,受了风当然不舒服。再忍一忍我们就到家了,我让常顺找个太医来给你看看。”
  她老老实实靠在他肩膀上,不敢再胡思乱想,全副精神都用来压制在马车里呕吐的冲动。再忍一刻,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她如蒙大赦,从马车上跳下来就等不及地蹲在院墙边大吐特吐起来。记忆中还从没有过如此严重的呕吐,胃象被人用手翻转倾倒一般,不仅吐尽了所有残存的食物,连酸酸的胃液也象被倒空一样,最后又干呕了一阵,胃里才总算平静下来。
  胤禩扶着她站起来,不安地对迎出院门的常顺说:“快到太医院去找个太医来给苏姑娘看病。”
  “不要,我不要看。”她忽然激烈地反对起来,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快去吧。”胤禩又催促常顺一句,才扶着她往院里走,边走边说,“别耍小孩子脾气,吐得这样厉害,可见受的寒气不轻,赶快吃几服药调理一下,否则还有你难过的时候呢。”
  她实在没有力气和他继续争辩,回到房中由春桃简单擦拭一下就瘫倒在床上。胤禩一直坐在床边,紧握着她的双手,皱紧双眉满脸忧虑关切地凝视着她。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常顺带着刘太医匆匆赶来。太医看到胤禩在房中不安地踱着步子,虽然诧异这不是在贝勒府中,又不知帐中的究竟是何许人,只好请了安硬着头皮说:“听说八福晋贵体欠安,还请福晋伸出一只手来,容老臣仔细诊看。”
  胤禩也不做解释,只是点点头,然后向春桃做个手势。春桃会意,快步走到床边,掀起一角帐幔,把蓁蓁的手从帐里拉出来。
  刘太医恭恭敬敬地走到床边,坐在准备好的凳子上,敛气屏息,抬起手放在蓁蓁的手腕上。他摸着脉搏仔细凝神思索片刻,又挪动手指换了个地方再沉思片刻,一直严肃的神情慢慢放松下来,点点头竟露出了一丝笑容。“八贝勒,福晋的身体不妨事。”
  “不会诊错吗?她刚刚吐得很厉害。”胤禩也走过去,还是带着焦虑和不安,似乎并不太相信太医的的话。
  刘太医捻捻长须看着胤禩,面上的笑容更深:“依老臣看来,福晋的脉象不似受了风寒,而是喜脉,只是脉象现在还很微弱,恐怕是坐胎未久。”
  “真的吗?你再好好诊诊,千万不要弄错。”胤禩呆立片刻,忧虑不安忽然一扫而光,乍惊乍喜的眼神紧盯着太医不放。
  “好,那老臣就再重听一次。”刘太医无奈地笑笑,重新把手搭在蓁蓁的手腕上。
  帐中的蓁蓁同样惊呆了,连胤禩和太医此后的对话都充耳不闻。怀孕。她刚刚一直惧怕的事情,她不祥的预感,竟在瞬间变成了现实。她木然地躺在枕头上,心里一片混乱。直到床边的帐幔被一下子扯开,昏黄的灯光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才把她从恍惚中惊醒。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虚幻不真切,真实的似乎只有她面前胤禩那充满狂喜的双眼。
  蓁蓁站在院中的一棵梨树下,扯着手中一朵掉落的梨花花蕊,一点点投入身边一个鱼池中。几尾鲜红的金鱼摇头摆尾地迅速聚拢来,以为水面投下的是什么美味,等到发现受骗以后,又迅速地纷纷游开了。她又抬头看看伸展的枝杈间点缀的朵朵白花,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很晚,前院的桃花、这里的梨花都拖到四月初才开始盛放。她露出微笑,又拈起一朵落花,开始继续刚才的游戏。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暖融融的,令她几乎昏昏欲睡了。
  在怀孕最初的几个月里,蓁蓁一直都在忍受着妊娠反应的折磨,再也无暇为今后的一切忧虑了。其实她呕吐得并不厉害。可是那种想到任何食物都会反胃,胃里时常翻江倒海可是又什么都吐不出的感觉简直比痛痛快快大吐一场还令人难受。除了对食物的反感,她还变得疲倦嗜睡。尽管几个月来睡眠充足,她整个人还是变得更加清瘦,神情中也透出无法掩饰的委顿。
  如果不是有胤禩的体贴呵护,她简直不知要如何挨过这段难熬的时日。胤禩特意从府中带过一个厨子,想尽办法为她变换各种口味,只盼着能吸引她的食欲。他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多,给她讲些宫中的趣事,陪她看书下棋,听她讲以前在现代的种种生活,极力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再全神贯注于身体的不适。
  尽管他经常陪着她聊东聊西,可是对于贝勒府里的情形,对于岫玉格格在她搬出去之后的反应,他却绝口不提。在她注意到这个事实以后,也知趣地绕开所有关于贝勒府、关于岫玉格格的话题,不过在她心中,其实还是存着一份好奇的。另有一件事她也很清楚,那就是胤禩希望她怀孕的事在贝勒府里一直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在太医来过之后,他曾经很严肃地警告常顺、春桃等几个有限的知情人,对她怀孕一事要守口如瓶,特别是不能传到岫玉格格耳中。
  她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也没发现胤禩早已站在院子门口的影壁边,带着宠爱的神情看了她好一会儿了。因为几个月的不思饮食,她的身形不仅未见丰腴,反而瘦得更加窈窕,套在一身淡雅的水红夹袍中,竟看不出丝毫怀孕的迹象。称着身后那一树璀璨如雪、开到荼蘼的梨花,不正是一幅“落花人独立”的绝美画卷。在每天的算计、争斗、阴谋中,这里象是一块人间乐土一样让他眷恋不已。每次看到她,都让他心里不由自主地泛出一丝温暖、一丝柔情。
  他不知这样站了多久,猛地醒悟过来,轻轻咳了两声走进院子。“你又淘气了,在院子里站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好好休息。还不快回屋躺下歇歇。”他脸上强装出责备的神色,只是那温柔如水的目光却与脸上的刻板严肃毫不相称,泄露了他内心的秘密。
  蓁蓁抬起头来,看到是他,扔掉手中的残花,微微笑了笑说,“我现在简直成了不经磕碰的玻璃人了。被你这样管制,早晚有一天要憋闷死。你今儿怎么来得这么早呀?”
  “哦,我没回府,直接从宫里过来的。今儿额娘听我说起你现在胃口渐开很高兴,又听说你想吃夏天宫里做的那种奶酪,就把她那儿的奶卷和奶乌他赏了些给你,让你先解解馋。”他边说边笑着伸手点点她的鼻尖。
  “什么?这些事良妃也都知道了吗?”她有些吃惊地收住笑容,带着些紧张盯着他问。
  “是呀,你既已怀孕,我还怎么能再隐瞒呢。”他看出她的忧虑,又紧接着安慰她说,“你不用担心,额娘知道我要有孩子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正说着,常顺拎着一个提盒走进院子,按照胤禩的示意摆在石桌上。胤禩揭开盖子,指着上面一层玲珑剔透的乳白色奶卷说:“这是鸳鸯奶卷,一边红色的馅是山楂,另一边黑色的馅是黑芝麻,酸酸甜甜最是开胃,你尝尝。”
  蓁蓁好奇地捏起一枚放入口中,一边慢慢咀嚼一边频频点头:“嗯,味道果然不错。”她说完又揭开上面一层盒子,露出下面的奶乌他。这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食物,一枚枚象纽扣一样大小的小颗粒,红的温润如玛瑙、绿的晶莹如翡翠、黄的清透如琥珀,即使只是看看,也让人爱不释手、食指大动。她拿起一颗红色的放入口中,用力一咬,立刻涌出一股带着奶香的黏稠馥郁的液体。“哎——”她边吃边皱皱鼻子长叹一声,“看来住在宫中也有好处,至少可以享受到这样的美食。”
  “看看你这副谗猫相,哪有点快做额娘的样子!”胤禩喜悦中混杂了一些无可奈何,看着她那久违的调皮样,收起盒子说,“让常顺先拿到厨房放着,等晚膳时再拿来给你吃。”
  常顺接过盒子,凑在他耳边低声说:“刚才十四阿哥身边的奴才德荣到这里来,说是过会他家主子要和九爷、十爷到府上去,有要紧事和您说,让爷别多耽搁,赶快回那边去。”
  “这——”胤禩为难地抬头看看她,想到刚刚来了就要离开,心中还真有些不舍。
  “你有事就回去吧,不必担心我。这半个多月我已经好多了。”她不待他多说,抢先接过话来。
  “那好吧。”他终于点点头,伸手抚抚她垂在鬓边的碎发说,“我不在,你要乖乖地吃饭,吃过饭早点让春桃服侍你睡下。”
  “好啦,好啦,你怎么罗嗦得象个老太太。”她一边笑一边推着他朝院外走。
  胤禩回头看看,见常顺已经跨出了院子,这才突如其来地低下头,把脸埋入她脖颈间,深深地嗅了一下才挂着笑容离开了。
  深夜,胤禩送走了九阿哥等人,仍没有感到丝毫困倦,便又返回到书房中。他沉默地坐在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整理着头脑中的万千思绪。他想起了宫中侍卫鄂伦岱透露的关于皇阿玛对太子越来越多的不满;想起了在朝中诸多事情上和太子越来越多的交锋;进而又想起了内大臣阿灵阿关于寻找适当时机向皇上推举他的建议。越想他眉头就越紧地拧在一起,在不觉中微微摇头。
  正想得出神,常顺惊慌地奔进书房,一边狼狈地喘着粗气,一边急促地说:“主子不好了,我刚从苏姑娘那边过来,姑娘晚上忽然腹痛得厉害,看情形竟是不大好呢。”
  “什么?”胤禩一个愣怔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问:“怎么了?蓁蓁怎么了?”
  “奴才也不知道详情,只是听春桃说的,主子还是快过去看看吧。”常顺看到他慢慢发白的脸色,无比忧虑地说,“我已经着人去备马了。”
  “好,我这就过去。”他边说边冲出书房,临走又急急地抛下一句,“你快去请刘太医来。”
  他一路飞驰往井栏胡同赶着,静夜中只听到马蹄急促有规律的脆响。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刻路程,可是对心急如焚的他来说,竟变得如此漫长。一路上他什么都不想,只是不停地在心中默祷,祈求蓁蓁和孩子的平安。
  迈入蓁蓁房中的一瞬间,首先映入他眼中,让他触目惊心的就是床上的血迹。他慌乱地扔下马鞭,几步冲到床边。她正全身蜷缩着躺在枕上,双手紧紧抓着床沿,眼睛茫然地盯着前方,微弱压抑的呻吟透过紧咬的牙关传出来。他的心象被揪紧了一样缩成一团,再俯下头细看,才发现她脸上满是汗水,连鬓边的长发都已经浸湿了,咬紧的下唇上渗出点点血丝。
  “怎么会这样?”他一把握住她濡湿的、带着些抽搐的双手,气急败坏地转向站在旁边,正在为她擦拭身下血迹的春桃。
  “奴才也不知道。”春桃的话中带着点哭音,因惊吓和慌乱也是面如白纸,“姑娘晚上一直好好的,睡下以后忽然说肚子疼,然后就开始出血。”
  “不关春桃的事,”蓁蓁疲惫地扯扯他的手,居然对他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趁着一阵疼痛的间歇有气无力地说,“你不要迁怒于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向从容淡定的他在这一刻竟然惊慌得手足无措,坐在床边凑到她耳边问:“你觉得怎么样?”
  “就是一阵阵地疼,疼得只能蜷缩起来才好过些。”她急促地喘息着,声音微弱。过了一会儿,忽然带着有些凄凉的笑意说,“这孩子,只怕保不住了。”
  “你别想这么多了。”他的鼻中猛地升起一阵酸意,用力握握她的手,打断她的话,“只要你平安就好了,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他话未说完,常顺已经在屋外扬声喊了起来:“主子,刘太医到了。”
  胤禩抬头看了看还在呻吟的蓁蓁,虽然她只穿着贴身短衣,可是紧急时刻也顾不得许多避忌,一迭声地嚷:“快请进来。”
  刘太医迈进房中,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神色一凛,来不及多礼,快步走到床边,把手搭在蓁蓁脉搏上细听。过了一刻才神色凝重地看着胤禩说:“八贝勒,福晋怕是要小产了,还是快差人找个产婆来吧。”
  胤禩急忙点点头,冲着房门喊了一声,“常顺,快去找个产婆来。”候在门外的常顺答应一声就立刻跑走了。他又把目光转向刘太医,焦虑地问:“怎么会这样?可有什么危险吗?”
  刘太医捋捋胡须点点头,伸出手做个手势说:“八贝勒,我们还是到外面细说吧。”看到他仍不放心地望向床上,他又连忙接了一句,“这一时半刻,还不妨事。”
  胤禩深呼出口气,向春桃叮嘱一句:“有什么不好,就赶快来报信。”这才带着刘太医到了旁边的西厢房。
  刘太医在椅子里坐下,这才嘘了一声问:“福晋可是今晚有什么磕磕绊绊?有没有摔过跤?”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好好的就变成这样。”胤禩烦躁地挥挥手,不停地在房中转着圈子。
  “那是吃了什么不对的东西?可是看这情形,竟象是吃过极厉害的打胎药,否则不会这样严重。”刘太医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
  “打胎药?”胤禩猛地收住脚步,抬起头看着他颤声问道。
  刘太医知道这事情干系重大,不敢再多做猜测,连忙干笑一声说:“我也是乱猜的,一会等产婆处理完一切,我再给福晋好好诊断。”
  常顺找来的产婆正和春桃在蓁蓁房中忙碌着,胤禩只能在旁边的厢房中等待,象个没头苍蝇一样烦躁地转着圈子。他实在痛恨这种手足无措的感觉。这些年来他碰到的险恶风浪也不算少,可是每次他都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笃定,从没有象现在这样慌乱,这样无依无靠,明明知道自己深爱的人在旁边受苦,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不知在房中转了多久,春桃终于过来告诉他产婆已经处理完毕,请他过去。他再也忍耐不住这痛苦的煎熬,几步就冲进了房中。蓁蓁面色如蜡,双眼紧闭地躺在床上,衣服和被褥都已经换过,不再有任何鲜红的血迹。产婆看到他进来,带着些无奈把一个托盘递到他眼前说:“八贝勒,孩子我是无能为力了,所幸福晋平安。”
  胤禩低头看看盘中那一团巴掌大小,血肉模糊的东西,突然一阵眩晕,身子晃了几晃才扶着身边的床柱站稳。一直焦虑的心似乎突然沉了下去,麻木得对痛楚都不再敏感。他又抬头看看床上一动不动的蓁蓁,不安又重新升腾起来。他轻轻握住蓁蓁的手,湿湿的、凉凉的,耳边听到产婆说道:“福晋应该没有大碍,可能是失血过多,也因为太过劳累,所以昏睡过去了。”
  “春桃,去把刘太医请过来,让他给姑娘再诊诊脉。”他一下子瘫坐在床边,象刚刚恶战一场,连声音中都透着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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