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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066 雪融化后是春天-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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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亭在园中习画,听着声响,抬起头,朝楼上的语声吹了记口哨。
  这个公寓很有年头了,相传是某某军阀的公馆。里面植被浓郁,红砖黑瓦,有种幽森的味道。艺术家总是喜欢古怪的氛围,家境富足的谭亭买下了这里的二楼。楼下是一片桃树林,林前有一条浅细的河,河边植满蔷薇。为了看清自己的容颜,这些自恋鬼一个劲往水里长。水面岸边纷纷扰扰,这个春天,全是花木的喧嚣。
  语声洗漱一番,开始做早餐。刚搬过来时,语声呆了下,说:怎么这么奢侈,我可不敢住。屋子是欧式风格,精致、华丽,异国风情。
  不就找个睡觉的地吗,怎么不敢住。谭亭推开一扇门,将她的行李放进去,说:你的房间,喜不喜欢?
  是个朝阳的房子,对着林子,可看远处阳光落在水上的点点金光。房子布置得像个公主房。有粉色的纱幔。碎花镶金边的墙纸。
  语声说:哦,这房,你是打算给你女儿住的吧。我住进去,不太相称,不觉得我像个老巫婆。
  谭亭说:咳,我可是费了很大劲的,征询过很多女性朋友,都说女人有公主梦,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好吧好吧,语声勉强笑纳。又怯怯问:大概需要支付多少房租,我还没上班,适当优惠一点。
  谭亭说,空着也空着吗,要什么钱。
  那不成。我从不轻易欠人情。
  那。谭亭想了半天,说,做家务抵工钱吧。
  于是,语声就承包了这个房子的一切家务。
  谭亭出身书香门第。父母亲戚都是学者教授。他本人跟着蜚声国际的知名画家柳时英习画。也算年少有成,十几岁就拿下国际大奖。家里有钱,对钱没概念,天真烂漫、清朗通脱,时有名士风范。
  两人相处比较愉悦。他时常外出采风。隔日子上上课。语声见他的时间不算多。大多是周末。他回来,享受她做的美餐。
  日子在春风里走得很温煦。语声的工作也很顺心。她在企划部做文案,凭借出色的文字能力、良好的人缘和活泼的天性,很快引起高层的重视。谭亭的叔叔曾偷偷告诉他,刘总很欣赏她,似有意升她做他的助理。
  对刘总她印象欠佳,公司年终舞会的时候,他与她跳过一支舞,挨得过近,手也不算老实,让她心里不自在了好久。所以,对这样的升职,她没任何兴趣。即使降临到她头上,她大约也会推拒。
  当然这样和风细雨的日子,并不代表她的心就波澜不惊。是的,她有想念。晚上,总有人影袭上她的心,溅起涟漪,让她好一阵的惆怅。
  她也关注北边的消息。
  陈剑还是离婚了。现在与史氏关系密切。花边消息,他似乎即将入赘史家。
  他的公司发展迅猛,不过两年,纯利润就上千万。今年开春,他捐出300万成立寒门基金,资助贫穷学生。并称每年将拿出营收的1%作慈善和公益事业。赢得公众关注。
  HU3也开发成功。
  陈剑一时风头无两。
  相比之下,冯至鸣低调了很多。除了HU3研发成功跟陈剑一起有过发布会的出席,其余并未有什么新闻,正面负面都没有,那似乎表明冯氏在他的操控下也算平稳前流。语声不知怎的,松了口气。
  对两个男人的想念是不一样的,对陈剑,就像光天化日下被阳光蒸发出的一丝怅然,带着淡淡的伤。对冯至鸣就有点羞于启齿,只能卷紧被子在暗夜里偷偷任身体灼烧。
  早饭做好。语声出去叫谭亭。
  谭亭大概刚作好,将画笔一扔,围裙一脱,站着前后远近细审。说:为了捕捉雨停的片刻,我一夜未睡。
  好辛苦啊。艺术让人痴迷总有点道理。语声说。
  谭亭似乎不大满意,左看右看,又上去补了下。说:如何?
  好。语声答。
  你只会说好。
  在我眼里就是好嘛。不好意思,我才疏学浅,无法做你知音。语声做个鬼脸。
  谭亭突然定定看向她。语声左顾右盼,说:看什么呀。
  别动别动。太阳在你身后钻出来了,你身体边缘都是金光。很好,这角度好。
  他拿起速写簿,哗啦几下,就勾勒了一个影子。
  她烦,因为好几次,他都会突然被她某个动作打动,要求她保持数秒,她愣愣地站,觉得自己变成了石头。
  连忙挥手,转个圈,破坏他的美感,说,吃饭吃饭,不吃我吃了。
  他说:语声。
  哦?语声疑惑地看他,因他眼里有一抹异样的光彩。
  你很美。
  哎,真的。头次有人说我美。是不是艺术家的眼光不太正常。
  语声,他恳切地说,我很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啊?语声嘴一张,无法置信。
  真的。他又补充,觉得你很自然。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属于天真不掩饰的。
  那个。语声讷讷说,不行哎,你比我小,我从不考虑比我小的孩子。比我小的男性我都只当是孩子不是男人。
  我抗议。他天真的愤怒,我个子比你大很多,我看上去也比你老。
  那也不行。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知不知道?被比自己小的男孩子喜欢很丢脸的。
  怎么丢脸了?
  总觉得挺难为情的,所以,谭亭,咱们还是做姐弟,我照顾你啊。吃饭吃饭。我肚子饿了。
  语声施施然往屋走。拒绝谭亭,可是一点内疚都不用有的。从没想过这搭子事嘛。
  吃饭的时候,谭亭还是不太开心。
  说:这么在意年龄?
  恩。
  不会吧。他撇撇嘴,或许,有喜欢的人。
  没。有,也不跑这了。
  考虑考虑吧。姐姐,我哪不好了。要什么有什么,站着可做你的撑竿,躺着可做你的垫褥。
  是个人都可以做。
  ……
  两人胡侃一通。语声手机响了。是刘总。说:语声,陪我一起出趟公差。
  为什么我?语声愣了。
  是个商务酒会,需要女伴。
  可是,为什么是我?
  考察一下你。下午2点的飞机,你收拾一下,我在机场等你。
  挂掉。
  语声还发愣。隐约觉得不祥。可考察,冠冕的理由,推也推不了。
  怎么了?谭亭推她。
  出差。马上。
  干吗不开心。去哪里。
  天,一拍脑门,居然忘问去哪了。反正哪都要去。她收拾开来。
  下午到机场。才知去北京。那心不禁又辗转翻腾起来。北京就像一个旧疮,遮来挡去,总也掩不住。
  黄昏,就到了北京。也就两年没见,却忽然生了隔世之感,仿佛遗弃了很久;又觉得陌生。自己终于成为它的客人。
  住建国饭店。酒会在第二天。晚上,陪刘总吃晚饭。刘总说:语声,这样重要场合让你来,是器重你。
  语声机械说:谢谢领导赏识。
  刘总说:你知道许秘辞职后,我这边一直空着个位,物色了很久,想看看你能不能胜任。
  语声大略知道许秘辞职跟他的不检点有关。
  推脱说:我干活马虎,做做文字工作还可以,行政事务就不行了。
  哪能妄自菲薄。我有眼光。他笑眯眯的。
  语声又觉得心内极不爽。
  一餐饭如坐针毡的吃完,刘总要她陪他去酒吧。她称要买明日穿的衣服推掉了。
  一个人在赛特逛。
  心头涌起很多人。但是一个个掐灭了。已经走了,洒脱一些吧。
  再熬个把年头,往事都会成标本,记忆不会再伤人。忍吧。
  她试了些衣服。估摸着明天场合正式,买了件类似小礼服的裙子。穿的时候,忽然就想起冯至鸣送给她的VERSACE,很漂亮的裙子,可惜再无机会穿。
  第二日,她整饬好自己展示到刘总面前时,发现他眼光有些值。说:语声,没想到你这么漂亮。
  语声皱皱眉,说:谢谢。人靠衣装,我不漂亮。
  刘总腻笑着说:以后,你想要什么就什么。
  不知他什么意思。语声又很不舒服。
  7点准时到的。
  勉强挽着刘总巧笑着进去。满场霓裳鬓影,看得人眼花缭乱。
  是个海外富商主办的。大致也就商界的联络而已。在轻松的环境中,彼此攀附关系,联络感情,也兼谈合作。
  语声跟着刘总应酬了一通。借口上洗手间,摆脱了。
  到角落,喝一杯冰水,回头的时候,眼光直了,看到门口,史若吟挽了陈剑进来,男才女貌,那叫一个珠联璧合。来客均投去了艳羡的目光。
  很多人认识陈剑,攀附的人很快上去。陈剑淹没在人群中。
  语声觉得自己似乎也没太多波澜,至少比自己想象得要少。
  真跟史大小姐了。她无滋无味地笑了笑。
  继续喝。而后转去厅外的露台。
  露台有人在抽烟。很闲散地弹着烟灰,俯视一城的霓虹。
  语声惊了下,心扑扑跳了起来。连忙悄悄转过身,想不动声色地溜回去。
  但是他叫她了:语声,是你吗?
  没看她,却知道她在。语气那么平淡,仿佛,他们从没分离过。

  20

  他没想到记忆如此顽固。这么多日子,他以为自己云淡风轻。
  做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卖力地打理生意,试着结交符合家长口味的女友,学会城府,学会周旋,学会巧言令色,学会绵里藏针。
  日子光鲜而虚假,闪着铜臭的味道。
  思念。不错,总是在最莫名其妙的时候,心里会窜进一个影子,浓得化不开。他抹。抹得湿漉漉的。他相信,相思的盐总会化成水。他以为压住了,心像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密不透风,还上了锁,没有什么可以逃出来。
  但是,他发现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当她出现。
  心比他的眼更早感知了她的存在。他心里哗啦了一下,好像有什么被刺穿,有什么在逃逸。他偏过身,仰起头,便看到了那个女子,挽着一个中年人,依然笑得如春风。在她的笑容里,他茫然所失起来。相对如梦寐,那一刻,他忽然知道,自己隐藏得多辛苦,爱得就有多辛苦。
  站在露台,心里百折千回,说出口的只是一句淡淡的问话:
  语声,是你吗?
  那女子身体凝住了。一阵后,她转过身来,如意料中的,有一个硕大虚假的笑。她在紧张吗?
  她眦牙说:好巧。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点头。弹掉最后一截烟灰,掐灭到缸里。说:走吧。
  哪里去?她吃惊。
  他拉住她的手。说:重新开始。文语声。我叫冯至鸣。
  她用另一个手掰他的手,说:别胡闹,我会失业的。
  恩,正是我的打算。
  他牢牢握住她,像个钳子一样。就这样,以胁持的姿势穿过人群。
  到地下车库。他把她扔上车。自己开了门进来。
  她说:我真会失业。
  我养你。他回。
  她说:凭什么。
  他说凭我依然爱你。
  她说你怎么这么顽固。日子走了知道吗?没有我,你风平浪静。
  他说,所以重新开始。因为你一来,风浪起了,波涛汹涌。
  他侧过身,揽住她,就吻。
  吻像火苗一样刺刺地破开了时间的鸿沟。
  有没有想过我。他问。
  你呢,有没有?
  有。
  我也有。
  吻得天翻地覆。脖子,腰都酸了。好像把思念攒一起释放。幸好手机响了,解救了他们不竭的热情。
  是语声的手机。语声掏起,说:我老总。怎么办。
  就说遇上冯至鸣了。
  冯至鸣何方神圣,人人认识啊,别臭美。
  我跟他说。
  算了。语声接起。
  刘总劈头问她:你跑哪去了?
  哦。语声皱眉道,刘总,对不起,突然腹痛。实在受不了,我正要去医院,刚想跟你说来着。又哎哟哎哟了几声。
  挂完,冯至鸣道:装得挺像。发动车。
  语声问:哪去?
  问完,有点脸红。也不待他回答,接着问:没带女伴?
  没。
  这么多日子,没交女朋友?
  交了。
  谁啊?
  下次带你见。
  哦。语声口气干巴巴的。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妒忌什么的。却真没有。也许,真的只是把他当性伴侣了。没想到自己也可以这样开放的。
  方圆,还好吗?想了一会,忍不住问。
  不太好。离婚的打击对她很大。
  孩子生下没。
  没有。孩子的确不是陈剑的。但是陈剑做得有点过分,一点面子都不给,在法庭上。方圆也是因为爱他才这样挽留的。
  我明白。语声有些内疚。不知是不是代陈剑。只是想起他来,心里就是说不出的滋味。往事渐渐模糊,凌乱却还有锋棱。
  陈剑,他现在跟史若吟一起了?
  不清楚。
  刚看到他们了。
  你难过?
  没。本来觉得会,但是没。也许我真把他忘了。虽然不彻底,还挺有成效。你,好吗?这些日子?
  还行。你呢?
  也行。我们彼此没有对方都能活得好好的。
  是啊,这世界不会因为某几个人的痛苦停止运转。活得好好的才好,谁也不受伤害。冯至鸣略微叹了口气。
  你有点不一样。跟以前。
  大概受过伤害。或者时间。
  哦。语声木木地回了句。
  气氛阴郁起来。北方的春天,还是冷峭。风很大,树木七扭八拐。
  不久到冯至鸣的住处。
  语声一眼看到她的画,裱了,装在画框里,就搁在床尾墙壁上,躺在床上,一眼就能看到。
  你天天看着我。语声心里甜丝丝的。
  他说,不。我挂着只是练习不看你。或者说,练习看了跟不看一样。
  哦。她心忽然震了下,想说,上次,对不起。但是,上次的话,重来一遍,她兴许还会这么说。爱,跟肉体无关。尽管他们的身体真的是朋友。
  看着他,她又有了隐秘的渴望。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他,她的道德感越来越淡。自己单身,他也是,为什么不能彼此快乐?可,爱呢?没爱也能做吗?
  先不管他。
  他当着她的面换衣服。说: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她还是羞赧了。过一会,说:弹琴给我听吧。我想看你弹琴。
  哦。他说,刚换了睡衣,效果可能不好。
  你穿什么都好看。她说。
  他便走过来,坐琴凳上,说,一起玩吧,我教你。
  她说:我行吗?我很笨,又没艺术细胞。
  他已经抱她到腿上。握住她的手,就风卷残云般的起舞。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跟马匹似地不停地飞驰。还有点疲于奔命。但是音乐一样的动听。她的耳朵就是听不出正品和次品有多大区别。
  不久,他停下,说:好久没弹了。现在有感觉。将她搁到旁边,手指就错落弹跳起来,身体随之流转,人与音乐合一。姿态洒脱,恣意飞扬。她不由想起《世说新语》描绘嵇康风采的那几句话:簌簌如林下之风,徐徐如玉山之将崩。
  好美。她不由说。
  停下,他忽然有了激情,说:语声,在学校的时候,我演过话剧,给你表演一段。
  好啊。
  他便像模像样地走了起来,用熟练的英语念《哈姆雷特》中最经典的段落。
  她的英文荒废已久,但是那句:生,还是死,这是个问题。还是听得明白的。
  他表演很到位,有王子风范。她拼命鼓掌,说:我信了,你说你有文学气质,我信了。
  他却有丝忧郁,说:在社会打拼久,这些东西都回归为点缀,不再充实生命。活着,挺沉重的,总是在牺牲点什么,却得到些不想得到的东西。语声,感情对我来说,很重要,很多东西都无法坚守,但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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