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得更高-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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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多了,也在医院碰到熟人,偶尔看见小明在门口徘徊,开始以为自己认错,一次擦肩他把人拉住问了个详细。
当听见他是陪姜逸来看前未婚妻的,而这三天,姜逸寸步未离医院时,一双俊俏的眼睛瞪的比牛眼还大。
“你是傻子啊,爱情就像打仗,管她是什么病人、妹妹,必须每一寸心,每一分钟时间的抢,喜欢了人就得牢牢抓住,一刻也不能让他分神,一刻也不能让他离开你的视线。谁像你大大方方的往外推啊。”
“他爱我,我相信他。”小明强笑着说。
“屁话,人心是会变的。你用什么来担保,先不说我相信,问问你自己吧,你相信?”
笑脸一下子冻住了,小明拽着吴宇快速往病房里拖。
透过玻璃窗看见无菌室里那个奄奄一息,几乎不能辨认的残缺生命,小明扯着他的胳膊苦笑喊:“你让我怎么争,我和她争什么,她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只要在那躺着,我就得让路,这场病太不公平了,她磨光了我妹妹的身体,也磨光我们的感情。可我只能眼睁睁的在旁边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吴宇看的发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搂着他的肩轻轻拍打。
小明抱着自己的头:“我心累极了,我不敢一个人来,我怕我克制不了自己会冲到里面,不用多大力气,只要把管子拔了,关了开关,也许上次的事故是我潜意识里希望的,所以我才把刀带进去,我其实心里是真希望他就那么死了,这样……”
吴宇猛的捂上他的嘴:“别说蠢话,你是太累了。”
忽然,一大群医生护士推着仪器冲进病房,汪家人急冲冲跟在后面,小明整个神经都被牵了起来,吴宇花了大把力气拖着他也冲了进去。
初雪那天晚上,雨音肝部因并发症而生命病危,虽然抢救回来,情况也没有好转,今天终于走到了极限,姜逸几天没有合眼,一直陪在她身边,只有在紧紧抓住她手心,感受到手腕间微弱的脉搏,听见心脏机轻微的运作声才能觉得她在艰难的活着。
忽然涌动进来的人流似乎给了一个讯号。雨音抖了抖眉心,努力睁开眼睛。
“逸。”他干涩的嘴唇动了动:“记得……我们认识的日子……”
姜逸抖了抖身体,终沉重的点点头。
“你……说过……每年生日……要送我岁数一样多……玫瑰花。”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反抓他的手,瞪直眼睛几乎要坐起来:“答应我。”
姜逸愕然,随即立刻在她最后的认真眼神里,在满屋子见证人面前,在这个生死交关的时刻中,郑重的应了一声。
雨音得偿心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犹如一块破碎的娃娃四散在床上,合眼前却静静的注视着床末门边。
姜逸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果然是小明站立的位置,心里不禁掏空了一般,满腹都是苦水。
匆匆凝视间,忽然听见机器警告的声音,医生护士猛然冲上来,他没坐稳居然被挤到床边,电击一声重与一声,而生还的机会一声比一声渺茫。在汪荃放声哭泣的声音里,姜逸拉着小明慢慢退了出来。
能够放声大哭的人其实还是幸福的,至少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并为自己的失去表示自己的哀伤。
他也想哭,为了雨音过早凋谢的生命,为了他和小明无望的感情,这一刻他到底失去了多少,怎么说不清楚。
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圣诞节快到了,饭店变的更忙了。小明全身心投入工作,几乎把自己忙疯了,汪家的事情他一概不知,只看见姜逸忙忙碌碌的,两个人碰面的机会比前阵子更少,有能一起坐下来的机会,也是各自找了理由分开,似乎一见面就什么都完了。
下午空闲下来,走到厨房后门休息,吴宇正蹲在后门车库前的空地上整理降落伞,前两天在网上订购,人家刚刚送过来。
看他来回蹦跳,手法烦琐的叠伞样子,嘴里还哼哼着,看上去十分快活。
“这个好玩吗?”
“废话,我什么眼光。”吴宇停下来,认真的问:“你们俩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装什么傻啊。”吴宇忿忿的吐了口唾沫:“那女人也忒阴险,要死了还来这么一手,摆明了不让你们两安生。”
“我们……可能要没戏了。”
“别啊,那不是要中她圈套了,拼一口气也得好好过给他看啊。”吴宇急得直嚷嚷。
“说的容易。”小明抬头看看高高的天,忽然说:“我想找点刺激的,跳伞你陪不陪?”
“切,你说谁呢,当然陪,不过你会吗?”
“跳伞还要学,我想现在跳。”
吴宇兴致勃勃的说:“那就不蹦极吧,一样刺激。”
不一会就被拉上车,一路飞驰,连日来如死了一样的心终于蹦腾了那么几下,不为别的,只想在绝望里找到一个出口。
等全身套上乱七八糟的套子和毛茸茸大虫子似的长弹跳绳,一根巨大的棒子下连着的环扣套住了身上的绳索,小明感觉自己像个粽子一样没办法伸展。他深呼吸了几口,高处风正猛,心脏兴奋到极点,全身战抖的不能自制,根本不敢往下看。
5、4、3、2……
没等吴宇数完,没等着教练用膝盖送他出去,小明自己纵身一跳,似乎抱定了寻死的决心,把心横了过来。
地面上绿色的草坪想个无底的黑洞朝他俯冲过来,呼呼的风声在耳畔迅速上升,想凭空抓住什么,但整个人无助的跌落下去,失去了重心,失去了依靠,脚乱踩着想要着陆,却只是徒劳,小腿在挣扎时抽筋了,剧痛提醒着他,原来我还活着。
迟疑了只有一秒,小明听见有撕心裂肺的声音从腹部盘旋钻出来,此时才明白什么叫做发自肺腑的声音……
回过神来时,小明已经在地上蹲了十分钟,两腿发抖,胸口一阵恶心,太阳|穴神经突突直跳。无力的手上被塞了一张勇敢者证书。
“怎么不早说你有恐高症,我又不会逼你受这份罪。”吴宇抗着他,急的直嚷嚷。
仰脸躺在草地上,天空格外爽朗,白云格外清幽,心情真好。
“我爸爸曾经说过。”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抓住这片蓝天:“当一个人经历过他最最恐惧的事情后,他就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从今天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勇敢起来吧,因为他把“胆怯”留在那40米高的T型塔上了。
其实分手也不过是短短的一句话而已。
最后走到这一步时是在晚上,破例,姜逸留在大毛家吃中午饭,他似乎算好小明今天轮休,大早就坐在客厅发呆,这一个月,他瘦了很多,以为意气风发的样子被许多事情打压到了最低点,胡子拉耷的加上黑眼圈,小明知道他回来后几乎没睡几次安稳觉,每次都会从噩梦里跳起来。
小明拿出厨房里剩余的菜都一一洗了,冰箱里留了很多东西,大毛已经回德国去了,这些时鲜东西还是处理掉比较好。
“那个,贺平给我签了一个月的德国演出合约,明天就得出发。”
小明应了一声,哗啦打开水龙头,冲毛豆。
“你知道我发展的重心在那边,前阵子挺混的,事情又多,估计这一去他们不肯放人。”
蔬菜落油锅,噼里啪啦炸响。
姜逸的话茬一时就灭了,傻傻的坐在沙发里想事情。
很快,一桌子就出锅,小明忙前忙后一一端上来,又拿了两副碗筷摆上,坐下来热情的给他夹菜。闹的姜逸很不知所措。
“吃吧,在这的最后一顿,能吃多少是多少,不吃就浪费了。”
“我们……”
“我已经和老板说好了,回去继续麻烦他们,住老地方,你就放心走吧。”小明平静的说:“其实早就该说清楚,我们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姜逸惊讶的望着他,小明没坚持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低下头:“我不会和你去德国,或许你是这个意思,那边的生活压力对我太大,我爸爸在这,这么多年,我没离开过上海,也没想过离开,人活着也不是说非得有谁谁的,没谁也不照样可以过日子。”
姜逸握着他的手,忽然觉得语塞:“小明,你知道,我不是不爱你,我对你还是,我们……”
“有感情并不一定非得在一起,是不是,我会想你的,你也要好好记得我。”
姜逸喉咙哽了一下,忽然抓起筷子,低头猛吃,小明也不示弱,径直吃起来。满满的一桌东西被两人瓜分的一点不剩。
吃过,两人把厨房整理了一番,所有的锅碗瓢盆都一一放到柜子里,家具擦亮后,像来时那样铺上厚厚的布,最后拿了简单行李一块出门落锁。
姜逸要送小明过去,小明没让,走到汽车站,正赶上一辆公共汽车过来,他轻巧的跳了上去,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站稳,只看见车窗外的姜逸对他摇摇手,越来越远,最后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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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上海的初夏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碧野如洗。
姜逸按过去走的老路,独自开车到南郊,公路两边的稻田已经长得齐腰高,抽出青绿的穗子,迎风招展,散发出丰收的喜悦。
墓地寂静无声,不是清明,一切都静默在灿烂的阳光中,只有风吹过树梢的轻响,和往年一样,他很快找到了雨音。用洁白的汉白玉刻写的墓碑,四周小草青青,矮矮的无名小野花星星点点,他站在以往所站立的位置,把一束大红玫瑰端端正正放在墓碑左上方,娇好的花朵还带着晶莹的水珠,随风轻轻抚摩那熟悉的名字。不多不少正好29朵。
是啊,今天是她的生日,29岁的生日,就像当时约定的那样,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赶回上海实践曾经许下过的诺言。
放上这束花,坐在草地上静静地待一会儿。
今天也是他的生日啊!
太阳越升越高,两旁的树木高高直立,遮盖住光线,在草地上落下斑斑驳驳的圆晕。这块墓地朝南,座向极好,是下葬前专门请风水先生看过的,四周环境也幽静,巧的是姜浩瀚的墓地也离这里不远。
几年下来,姜家变动不少,在他离开上海后不久,姜鸿雁也起身回了德国,再没有回来住过,直到两年前夏天,管理墓地的人传来消息,由于台风雨水天气,姜家祖坟遇到山体滑坡,毁坏了大半,或许是冥冥天意注定,往常此类事情母亲都交给手下打理,那次却看得十分凝重,姜鸿雁坐飞机赶回来,半路上却遇到飞机事故,掉入茫茫大海,整个班机无人幸免。
身为独子的姜逸中途变更行程,急回上海处理事务,待他来到当地,发现自家墓园毁坏得相当严重,山石黄土夹带着树木草根一路滚下,掩埋了山脚下的公墓地,其中他惊讶发现小明的爸爸华新的墓牌,泥泞掩埋了一切,浑然不能分开。而讽刺的是,姜鸿雁的遗体远在几万公里外的大海,下落不名,只得造一个衣冢纪念。
家族的墓地全部搬迁至另一处园陵安置,遭毁坏的几处公墓联系上了亲友,也得到安置,只有小明一处联系不上,原来的联系方式一个也不通,他只得自己做主,把华爸爸安置在父亲身边。三个长辈并排而息,中间是父亲,一边是他的挚友,一边是他的爱人。
不知这样的安排是否让三位老人家是否满意,姜逸几乎感受到母亲从地底投来的怨恨眼神,可二大于一,就让你们到地府去解决生前的恩怨吧。
曾经想过在离开上海之前找到小明,不为别的只想看看他过的好不好,可家里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匆匆来又匆匆离开。
又一阵暖风吹来,大片树叶摇曳不止,姜逸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弓下身拨去碑上的碎草屑。
明年再见。
忽然,手机铃响,居然是本地号码。
“喂喂,墓扫完了?到淮海路来。”大毛依然爆劲的嗓子大声吆喝。
“你怎么知道我回上海了。”
“我是谁啊,快点过来,有好东西给你。”
姜逸不敢抗命,立刻发动汽车回市区,下午刚好闲来无事,许久不见的朋友好好聊聊。
按照电话说的地址一路找去,眼前竟然是一个高级成衣店,整整一栋小洋楼外表极其典雅,内部装潢也很有品位。二楼工作室,众星捧月似的,大毛正在试衣服,沙发上衣价上一套一套的礼服婚纱数也数不清。
“你要结婚了?”
“是啊,三十二岁的老女人,该找个人嫁了。”大毛批着一头大波浪,着一身紫罗兰礼服,全然没有平日里泼辣的样子,倒是多了几番妩媚:“你坐那边沙发等等,我再选几套就好了。”
说是这样说,姜逸在一边足足等了两个小时,只见络绎不绝的衣服被取出来,拿过去。女士们唧唧喳喳不停的讨论,这情景仿佛曾经经历,即使是大毛这么洒脱的人也免不了落俗。看她一脸神采飞扬,可见幸福之情。
大毛给了姜逸一封故人留言。信封上落下一路娟秀的字体,姜逸顿时觉得差异。
“看我干什么,拆开来看啊,我只是受人之托,原本她意思过五年,要是你身边还没人又还在心里记得她,就交给你,虽然时间没到,但是本小姐要相夫教子去了,就怕到时候忘了,少两年也没差,你赶紧看了,对你有好处。”大毛笑着说。
展开信纸,薄薄的,内容不多,熟悉的字迹一下子忽然把记忆拉回到了三年前,那个艰涩寒冷刺骨的冬天:
“逸,好久不见,这样招呼是不是很傻。
之所以写这封信是为了坦白。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四岁那个新年,那张照片,其实我骗了你,我们第一见面是在德国,我16岁那年,那是个夏天,妈妈带上我到医院看老同学的儿子,我一眼就被躺在那里的人迷住了,他闭上眼睛静静地睡着,侧脸就像美术课本上的罗马雕像。
我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伯母,我给你下了咒,重新塑造了一个童年回忆,庆幸的是伯母居然拿来那么多照片,我成了你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你一睁开眼睛就爱上了我。那段日子真的很幸福,似乎快乐会永远持续下去。
这几天,这些快乐老在我眼前闪过,若是说这辈子我最后悔的决定,就是接受杂志社邀请回上海工作。那天生日,一眼看到那个男人,我就知道事情要变糟了,我终于知道那些照片的真正主人是谁,我把你从他身边抢了过来,又不得不看着你一点一点从我身边离开。他的是我的哥哥,我们是至亲,我无话可说,上海那么大,你刚回来,就在一次结婚聚会上离奇遇到,不能不说是最难得的缘分,我想我输得彻底。
早上我又流鼻血了,医生发现我的肝部出现排斥反应,看来这次我真的没救了,虽然有他的干血细胞,曾经我以为还能找回一点时间,我越来越害怕,我才26岁,我不想就这么死了,推进火堆里化成灰被人遗忘。
看到他健健康康来看我,还愚蠢的带了苹果,嫉妒几乎让我发狂,于是我故意拿了那把刀,划了一个小口子,当时你们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出我的意料。
我再一次给你下了咒,依你的善良温柔,是不会不答应我最后的请求,我甚至能想象这几年你给他庆祝生日的情景,你们都忘不了我。
五年了,你们还在一起吗,我很自私,我又从他心里借了你五年的时间。我不奢求,只要五年。
现在我给你解咒,你可以把我忘了。”
字迹越到最后越凌乱,信纸上留下不少水晕,姜逸把纸按在桌上,抬头仰看,落地玻璃窗外,夏日正浓,午后的阳光灼热的照耀万物,明明已经忘却的记忆跃然心头,那次生日,三人相遇的那个下午,惊讶和了然,欢欣和寂寞,小明面色如常的把那束娇艳的玫瑰送到雨音怀里,然后悄然退场。
把注意力全放在小明身上的他没有注意雨音嘴角那一丝紧张却又得意的微笑。
真的是缘分吗,若是这样,他们又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擦肩而过,明明可以